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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氏春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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诵诗?

玉紫惊讶地看向那少女,暗暗想道:这些女人真是,想看诗经就自己翻啊,怎么还要人诵读?

她不知道,这些少女,只是歌婢,都是身份低微的人物,根本不识字的。

玉紫胡思乱想了一会,才叉手应道:“诺。”

不得不说,这十几天,她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众人的说话行事,还是大有成效的。现在,她的语气神态,已是越来越接近于当地人。

“君去罢。”这,是对那个望着少女们流口水的白脸剑客说的。

“诺,诺诺……”

白脸剑客恋恋不舍地离开后,那少女从马车中,拿出一卷竹简递给玉紫。

这竹简,厚厚的一卷,足有二公斤重。

玉紫差点没有接住。她连忙双手合上,才把它牢牢捧住。不用任何人说,她也知道,要靠一刀一刀刻画出,每一本,都被各国贵族们珍之藏之,秘而不宣的书简,是多么的珍贵。

玉紫捧着竹简,仰头问道:“从何诵起?”

这只是一句极为简单的话。

可是,玉紫这问话一落地,那少女便是小脸一红。

少女的身后,另两个少女也是歪着头,红着脸吃吃而笑。

浓香吹来,位于玉紫身后的一辆香车,也掀起了车帘,另一个同样清秀同样肌肤的圆脸少女伸出头来。她抿着唇,含着一种羞涩而期待的笑容,对玉紫说道:“听说‘诗’中,颇多女儿向丈夫致意的语句?便诵它吧。”

她见玉紫呆呆的,似乎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当下声音一提,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我等深爱公子出,愿学‘诗’,解他忧思。”

在这个少女说话的当口,几辆香车车帘全部掀开,二十个少女露出面容,看着玉紫。

她们的眼神中,是清一色的羞涩和期待,爱慕和渴望。

玉紫明白了。

她低下头,捧着竹简十指一合,道:“诺!”

她一边跟着马车行走,一边展开竹简翻看起来,

以她的速度,不过一刻钟,便把这一卷,只有三四十篇内容的《诗》翻了一遍。

当下,玉紫翻到一处,清声说道:“此处有一首,颇为合意。”

“呼呼呼呼”

车帘晃动的声音同时响起。

众少女齐刷刷地伸出头来,一人叫道:“速诵之。”

“诺。”

玉紫解释道:“此“诗”,乃卫风。”略顿了顿,她声音一提,清脆而舒缓地吟诵起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玉紫的诵声一止,众女便痴了呆了。

一个少女转过头,怔怔地,透过漫天而起的烟尘,透过一辆又一辆的车骑,看着行走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喃喃说道:“硬朗如骨,高贵如象牙,光洁如玉,坚定如石。扬手举足,如金锡圭玉白璧般光华流动,俊挺不凡。这,便是他啊。公子出,他便是这样的丈夫啊。”

这少女的声音中,含着无边的痴慕,无边的向往。

不止是她,众歌婢都用渴望的眼神,痴痴地看着最前面的那辆马车,都是一脸神往。

玉紫看到这里,不由有点好笑,她暗暗想道:听这些歌婢的语气,她们还没有得手呢。还在像怀春的少女一样,处于暗恋当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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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简介

《诗经》是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它汇集了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期五百多年间的诗歌三百零五篇。《诗经》在先秦叫做《诗》,或者取诗的数目整数叫《诗三百》,本来只是一本诗集。从汉代起,儒家学者把《诗》当作经典,尊称为《诗经》,列入“五经”之中,它原来的文学性质就变成了同政治、道德等密切相连的教化人的教科书,也称“诗教”。

《诗经》中的三百零五篇诗分为风、雅、颂三部分。“风”的意思是土风、风谣,也就是各地方的民歌民谣。“风”包括了十五个地方的民歌,即“十五国风”,共一百六十篇。“雅”是正声雅乐,是正统的宫廷乐歌。“雅”分为“大雅”(用于隆重盛大宴会的典礼—)和“小雅”(用于一般宴会的典礼),一共有一百零五篇。“颂”是祭祀乐歌,用于宫廷宗庙祭祀祖先,祈祷和赞颂神明,现存共四十篇。《诗经》的三百零五篇诗歌,广泛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内容涉及政治、经济、伦理、天文、地理、外交、风俗、文艺各个方面,被誉为古代社会的人生百科全书,对后世产生过深远的影响。

《诗经》编辑成书的年代约在春秋后期,据说孔子曾经删定过《诗经》。到汉代,传授《诗经》的有四家。齐国辕固所传的《诗》叫《齐诗》,鲁国申培所传的《诗》叫《鲁诗》,燕国韩婴所传的《诗》叫《韩诗》,鲁国毛亨所传的《诗》叫《毛诗》。东汉时,《毛诗》得到了官方和学者们的认同,逐渐盛行,齐、鲁、韩三家《诗》逐渐衰落以至亡佚。现在我们见到的《诗经》,就是毛亨传下来的,我们这里选录的《诗经》,原文主要依据清代阮元校订的《十三经注疏》,并广泛参考了其他研究《诗经》的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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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卜

在玉紫吟诵的当口,众女的香车,已随着商队主事和贵人的马车,来到了离众人足有五六百步远的小山丘上。

这是贵人们扎营的所在。

一般而言,贵人们扎营后,剑客们会一分为二,一部份与杂工和牛马货物一起扎营,一部份会在贵人们外围扎营,起着保护作用。

马车缓缓停下。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个剑客策着马,喝声朗朗,“占卜已出,此行有惊无险!”

众人一怔,转眼,连同歌婢在内,同时发出一声欢喜的呼叫。

那剑客的喝声中还在传出,每当他的喝声落下,人群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片刻后,五六百步外的另一处扎营地,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啸。

欢声雷动中,众歌婢已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嘻嘻直笑。

一少女眨了眨眼,吃吃笑道:“既然得到了苍天相佑,公子出便可放开胸怀,彻夜欢乐了……”

这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娇媚的,含着某种浓浓的暧昧和渴望。

众少女同时心动了。

另一个少女捂着胸口,喃喃说道:“‘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啊,世间的丈夫,有谁会像公子出一样,堂堂其表,玉佩修饰?举止从容,泱泱华贵?啊,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那少女说了两句‘我要见他’后,已是一副春心勃动的模样,她头一伸,对着驭夫唤道:“咄!驾车,驾车,求见公子出!”

在那马车中,还有两个少女,她们见同伴如此决定,都是大喜,一个个双眼亮亮的,笑得很欢。

那马车刚刚驶出,玉紫旁边的马车上,传来一声冷哼,一歌婢慢条理斯的把玉紫所诵的诗中,挑几句回味了一遍后,朝着玉紫挥了挥手,道:“你回吧”

“诺!”

玉紫应了一声,奉还竹简,缓缓退后。

她才走出了几步,便听到那少女徐徐说道:“上次惹得公子出拂袖而去。此番相求,可不能鲁莽了。公子出忧思于心,若能让他欢愉,定能得他垂爱。”

玉紫走出老远,还可以听到几个少女低低的吟诵声,“‘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玉紫一边走,一边暗暗想道:宽容又善戏谑,有幽默感?那个公子出,当真如此出色么?

她刚想到这里,便是摇了摇头,自失地一笑。

她回到杂工们扎营的所在。

河岸边,一缕又一缕的炊烟缓缓升起,食物的气味远远飘散。

玉紫一抬眼,便看到了宫。

这时刻,整个营地都是欢声如雷。有半数的剑客脱下竹甲,把长戟扔在一旁,浆水饮个不停,彼此打闹不休。那毫不压抑的大嗓门,充份表达了他们的愉悦。

玉紫看了一眼,便看到了父亲宫。宫正在低头就食。玉紫转身,朝自己所在的杂工队走去。

当她走近时,本来喧嚣之极的火堆旁,突然安静下来。

众杂工都抬头看向玉紫。他们朝着玉紫细细打量,似乎想看明白,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儿,哪里像贵人了?他居然识得字?

在众人的打量中,玉紫停下了脚步。她的鼻端,充斥着一种极为难闻的气味,那是一种众人身上的体臭,汗味,混合着食物的馊味。

玉紫暗暗咬了咬牙,继续走近。已经有八天,她都没有寻到竽头了。虽然有蘑菇等物,可那些并不能充当米粮主食,为了保持体力,她必须与众杂工一起进食。

一连八天,每一次吃饭,她都要屏着呼吸,鼓起极大的勇气才能靠近。每次匆匆盛起一碗汤汤水水的大杂烩,她便急急地跑了开去。三两下吃完了,又屏着呼吸再盛一碗,再跑开。

玉紫盛了一陶碗大杂烩,便在河边转悠起来。

她刚转了几步,目光便是一呆。

在她的视野尽头,一大片茂盛的树草深处,她看到了二只庞大的动物。

那动物,她却是识得的,那是大象!

天啊,她居然在这里,在这齐鲁边界,山东之地,看到了大象!

玉紫瞪着前方,直到那只庞然大物走出十几步,消失在拐角处,她才收回视线。

她回过头去,打闹的依然在打闹,嘻笑的依然在嘻笑,少见多怪的,似乎只有她一人。

玉紫不知道,在春秋战国时期,我们的黄河流域,因为植被极其丰富,大象等动物,在这里生活得很乐滋呢。

天,很快便黑了。

这一次,玉紫和父亲,是在树林中烧了一个火堆,准备夜宿的。

腾腾的火焰,照亮了夜空时,隐隐的,一阵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在营地外停下,接着,一个极其响亮的喝声震破了夜空,“杂工中识字小儿,站出来!”

“杂工中识字小儿,站出来!”

那喝声,震荡夜空,久久传响。

喧嚣声全部止歇,众人同时转过头来,四下张望着。

父亲愕愕地看着玉紫,一脸惊骇,“玉,惹祸了?”

玉紫摇着头,脸色有点白。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火堆间不断传来,那骑士一边一个一个火堆地寻去,一边又高声喝叫起来,“杂工中识字小儿何在?”

玉紫走出树林,她白着脸,抿着唇,声音却清冽平和,“我便是。”

嗖嗖嗖嗖,数百人同时转头,看向了她。那些刚才还尊敬的眼神,现在已尽是同情。

在众人地盯视中,玉紫看向那个骑士,低头,叉手,又说道:“我便是那识字小儿。”

那骑士纵马向她跑来。

马蹄止息。骑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玉紫,冷哼一声,“小儿,识得几个字,便不知贵贱高低?”

这一声,含着一股彻骨冷意。

玉紫大惊,她迅速地抬起头来。就在这时,宫一声低叫,急急的,踉跄地冲了出来。玉紫连忙上前二步,拦住父亲。

她伸手按在父亲的手臂上,从容的,缓慢地说道:“父亲,我无事,休慌,休慌。”

说罢,她转过身来,对上那骑士,慢慢地说道:“君之所言,我听不明白。”

那骑士有点诧异地打量着玉紫,,道:“噫!当真举止昂昂,有贵人风范!”他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一脸惋惜地说道:“蛮君唤你,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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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戏弄

用了一刻钟,两人来到了山丘的营地上。

蛮君的居所,与公子出一样,位于山丘最中间。

玉紫到来后,那骑士交待道:“少待片刻,我去禀过蛮君。”

“然。”

那骑士离开后,玉紫便打量起这四周的布置来。这里所有的帐篷和剑客们安睡的火堆,都是以这山丘为中心,呈环形布置的。

玉紫所站的前方,十几个武士正懒洋洋的坐在地上,一边就着焰火饮着浆水,一边聊天。他们的长戟,就放在腿旁,他们的身上,还着了竹甲,佩剑更是不曾离身。

这些,应该是蛮君的护卫吧?

玉紫站了一会,腿有点酸了,她走动几步,望了望离她不过五十步的蛮君营帐,暗暗想道:“怎么还没有出来?”

似乎只是一眨眼,天空便浮现了数也数不清的星星。一缕缕如棉花一样的浮云,在蓝天上飘浮。

入夏也有二十几天了,到了夜间,清风徐来,吹在身上很是凉快,可是凉快是一回事,那蚊子也明显的多了起来。

“啪”地一声,玉紫伸手在脸上重重地一拍,就着火光一瞅,手心空空,那蚊子根本没有打到。

又是“啪”地一声拍出,这一下,一只小小的蚊子躺在了玉紫的手心。恨恨地把蚊子甩掉,玉紫有点心焦了:近一个小时都过去了,那蛮君怎么还不曾召她?

蛮君不召,这让玉紫还是有点放松的,这也叫延期处置嘛。只是,这种延期,可真令人揪心啊。

这时,玉紫重重一跺,跺掉了腿上的痒痛后,开始转悠起来……

“啪啪啪”,又是一阵巴掌声响起,玉紫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蚊子,一边看着蛮君的帐篷,暗暗想道:到得现在,已过去两个小时了吧,怎么还没有人出来召我?

月亮都要转到中天了,无数的火堆开始熄灭,那传召她的人,竟是一直都没有出现。

玉紫想了想,来到一个武士身边,叉手说道:“蒙蛮君相召而来,却迟迟见不到蛮君之面,何也?”

那武士斜眼看向她,他瞟了她一眼后,懒懒地说道:“不知。”

玉紫头一低,朝那武士深深一礼,正待再问时。嗖地一声,寒风侵面,却是那武士右手一扬,手中寒森森的长戟,指向了她的眉眼。

玉紫迅速地向后退出一步。

见她退后,那武士扬起一个冷笑,把戟放下,瞟也不瞟她一眼。

玉紫皱眉抿唇,专注地盯向蛮君的帐篷。

里面,隐隐有女人的笑声传来。

她又看了看天空,月亮都挂上中天了,快子时了吧?

她想了想,身子一转,动身返回。

玉紫转身的动作很干脆,当她走到二十步时,刚才向她挥戟的武士惊呼一声,喝道:“小儿,你敢擅自离开?”

玉紫回过头来。

她似乎没有看到那武士的无礼,径自朝着他深深一揖后,朗声回道:“夜深了,月上中天,万物已眠,不敢搅了上君休息。请容许我离开。”

说罢,她麻袖一挥,转身大步离去。

众武士面面相觑,他们瞪着玉紫越去越远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一个少女从阴暗中走出来。

这少女,便是歌婢中,那给玉紫竹简,令她诵读之人。众武士看到她走出,同时转过头,他们脸上的表情,已转为嘻笑,他们的目光,更是无比火热。

那少女看着大步离开的玉紫,皱着眉,疑惑地说道:“公子出说,识字,能使人贵而清华。我却是不信,没有想到,这个混于杂工中的小儿,也能无惊无恐,进退从容。这是识字之功么?”

一个武士站了起来,他伸手摸向那宫婢的衣襟,嘴里则笑道:“识字又如何?姬何不留下,与我等悄悄一欢?”

他的大手,都要摸到那歌婢的胸乳了。

那歌婢身子一扭,闪了开来。她白了众武士一眼,轻哼道:“你等好大的胆子,公子出的人也敢碰?”

另一个武士呵呵笑了起来,他搓着手,盯着那歌婢直咽口水,说道:“公子出,大国公子也,素有贤名。如此人物,不会因为一歌婢,而对壮士动怒的。”

那歌婢闻言,朝着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她媚眼横飞地瞟了众人一眼,语气却有点冷,“歌婢?终有一日,你等会唤我夫人!”

说罢,她扭着腰肢,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回。一边走,她一边暗暗想道:从明日起,得令那小儿教我识字了。我若也能‘贵而清华’,公子出一定会爱我疼我,说不定还立我为妻呢。

想到这里,这歌婢已是双手捂脸,一脸陶醉,

大步离去的玉紫,并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玩笑。

当她回到营地时,宫正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路口,见到她出现,宫三步并两步窜到玉紫身前。

“何也?”

宫的问话有点急。与宫一样,等着玉紫回答的人,还有不少。

玉紫抿着唇,徐徐说道:“那传令之人,将我使到蛮君帐外,便不见了。我候了两个小时,无人相召,问话武士,亦无人理睬。侧耳倾听时,可以听到蛮君帐内,女子嘻笑声不时传来。我见夜深了,自忖并又无错处,便先回来,等候长者再召。”

她这句话,斟词酌句,不止是说给宫听,也说给众人听。

玉紫的声音一落,一阵“啪啪啪”的清脆掌声响起。

掌声中,亚从火旁站起,朝着宫笑道:“宫老,这小儿,颇有你的风范啊。”

宫也是哈哈一笑,他头一昂,右手重重地在剑鞘上一拍,大声说道:“不管面对何人,我若无错,便可挺直腰背。我儿行事颇妥,颇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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