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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肖艾的羽绒服又披回到她的身上，然后在她之前坐在了二号车间门口的台阶上，那一阵熟悉的心情顿时便包裹了我。我知道，过了这个晚上，我再次来到这里时，就要多怀念一个人了，尽管此刻她还在我的身边。

　　　　我点上了一支烟，排遣着心中的苦闷，肖艾也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终于向她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去台湾？”

　　　　“明天中午12点到台北的飞机。”

　　　　“这么快！你妈妈来了吗？”

　　　　“来了，现在就住在酒店里。”

　　　　我有些讶异：“那她一个人过除夕夜不是挺孤单的？……你把她带到我家来一起过好了。”

　　　　“呵呵，这样合适吗？我该怎么向她介绍你呢？”

　　　　我看着肖艾，半晌之后低下了头，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肖艾终于笑了笑对我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是我妈她不太喜欢见外人，反正以后我们也会生活在一起了，不差这一天陪着她。”

　　　　我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点了点头。

　　　　一阵沉默之后，肖艾终于拉着我的胳膊说道：“江桥，教我抽根烟吧……抽完了这支烟，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

　　　　“再见？……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再见！”我的心抽了一下。

　　　　“不说再见，是因为还会再见……说了再见，就变成了一种等待和期许……我们之间却已经没有了这样的等待和期许。”

　　　　“原来你是这么理解再见的！”

　　　　肖艾低着头没有看我，许久之后又执着的说道：“教我抽支烟吧……”

　　　　我用尽全部的力气挤出一点笑容，回道：“还是别了吧，抽烟这东西是有瘾的，一旦染上了就很难再戒掉了！”

　　　　肖艾竖起两根手指，很认真的回道：“我发誓，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支烟，也是最后一支。”

　　　　她坚决的样子，让我无法拒绝，我终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了她，她伸手接过，然后夹在修长的手指间，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她看着我，然后从我的手中拿过了打火机，点上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她笨拙的吸了一口，然后一阵咳嗽，我赶忙替她拍着后背，责备她是个急性子，之前说好我教她的，而烟也不是她这么抽的！

　　　　我让她小口吸，她却又吸了一大口，这次连眼泪都呛了出来，我想替她将烟掐灭，可是她却死活也不肯给我，她用手死死的掐住了我的手臂，然后呜咽着……

　　　　我在疼痛中短暂的失神，好似在那忽明忽暗的烟头中，看到了一段超越生死的缠绵，她在第一次的痛苦中争扎着，却又享受着那一丝丝隐隐约约的欢愉……

　　　　我好似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在离开时和我要一支烟抽，还抽得如此放肆！

　　　　……

　　　　时间在流逝，天空中的焰火却一直没有停止，肖艾终于按灭了手中抽完的那一支烟，她在下一刻便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往铁门的方向走去，真正的告别就这么在我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时来临了。

　　　　我仰起头，双手重重从自己的脸上抹过，我就这么看着她，等她翻过铁门时，我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没有立即离去，就站在铁门外看着我。

　　　　我也上了铁门，她望着我笑了笑，眼中的泪水在路灯的映射下清晰可见，她将手缩进袖子里，然后挥了挥，轻声对我说道：“江桥，明天你就不用送我了……再见！”

　　　　我的心像被拧住的毛巾，又干又涩，终于爬到铁门的顶端，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用力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死活也喊不出那声“再见”。

　　　　她终于站在路灯旁，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这时又是一束烟火在天空爆裂，所有的灿烂却倒映在忽明忽暗的车窗上，我多想最后看清楚她的样子，可车子却已经在一片灯火中越来越远……

　　　　我仰起头，闭上眼，咽下了所有要说的话，逼回了快要淌下来的眼泪，然后在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中，感受到了她离开南京后再也没有人和我说话的悲伤。

　　　　我嘀咕着：“再见、肖艾！”

　　　　“再见，我生命中最美丽的姑娘！”

　　　　“愿你在台北一切安好！”

第170章：希望还来得及（）　
整条郁金香路上，依然是一片欢乐的海洋，我独自坐在铁门上，看似比所有人都要高，可心情却是最低的那个，我的身上还被弄上了很多锈迹，就像一个被岁月所腐蚀的人，意外从过去穿越到了现在，却不知道下一步路该怎么走！

　　　　我终于从铁门上跳了下来，然后融入到了这片欢乐的海洋中，我无所事事的往回去的路上走着，然后穿过马路，又站在了那个便利店的门口，这才想起今天的玉米还没有买，而这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个习惯。

　　　　我推开了便利店的门，店员正在收拾着东西，她对我说道：“你要买什么东西就赶紧挑吧，我马上就要关门了，得赶回家和家人一起吃个年夜饭。”

　　　　我点了点头，今天应该是这个便利店唯一不24小时营业的一天，我对店员说道：“我就要一根玉米。”

　　　　店员抬头看着我，然后笑了笑道：“是你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店员从锅里拿出最后一根玉米递给了我，说道：“已经有点凉了，今天这根就算我请你吃的吧……对了，从明年开始，我们店的玉米要涨价了，以后是4块钱一根。”

　　　　“这么贵！”

　　　　“呵呵，现在连车站边上的小贩都已经卖到5块一根了，4块不贵啦。”

　　　　我这才从店员的手中接过了那只已经冷了的玉米，就和我的心一样，体会着的是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后的凄凉。我终于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又在飞速变化了，吃的、喝的和身边的人，都在变！

　　　　我最终也没有白要这根玉米，我执着的付给了店员2块钱。随后，郁金香路上玉米只卖两块钱的优惠便成了历史，而我是最后的鉴证者，以后我不会再来买4块钱的玉米，连烟都不想在这里买了！

　　　　……

　　　　回到家，院子里的彩灯还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这些彩灯都是肖艾亲手挂上去的，我不免有些睹物思人，就这么坐在石凳上精神有些涣散的看着……

　　　　发现我回来的奶奶从屋里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然后坐在了我的身边，却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向我问道：“丫头走了？”

　　　　“走了。”

　　　　“以后都不回来了？”

　　　　我抬头看着奶奶，她的脸上还有期待，她以为刚刚那段时间肖艾会改变主意，我不想说出这残忍的事实，可是又不得不说破，终于在咽了口水之后，才回道：“不回来了……奶奶，其实去台湾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你可能还不知道最近在她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奶奶有些不太明白的看着我，我点上一支烟之后，便将肖总被抓，肖艾后母歹毒，她在南京无依无靠的事实告诉了奶奶。

　　　　奶奶听后一声叹息，然后又看着正在低头抽烟的我，低声说道：“这也是个命苦的丫头……江桥，你听奶奶的，以后好好做点事业，在外面买个大房子，男人要成器，不能一辈子都窝在这条巷子里！”

　　　　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奶奶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就不陪你守岁了！”

　　　　……

　　　　我将奶奶扶进屋子里，自己拿回了那瓶肖艾刚刚没有喝完的红酒，独自坐在院子里，就这么喝一口红酒、吃一口那已经发凉的玉米，我渐渐有些晕眩，那些闪烁的彩灯便化身成了无数个循环的太阳，我在阳光中喜怒哀乐，眯眼找寻着情况不明的明天。

　　　　我又看见自己的样子映在了玻璃杯上，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妈妈给了我身体，希望我健康成长，可是我却为什么越活越忧伤？

　　　　酒不醉人，我却渴望酒醉，我的意识开始涣散了起来，就这么仰靠在石桌上，然后没有止境的望着天空中那些闪动的烟火，我的情绪渐渐分裂了，一半在分别中感伤，一半在等待中展望……

　　　　我江桥这几十年，生离死别都经历过了，我什么也不怕，更不会比谁混的差！

　　　　我迷迷糊糊的笑着，手机又在我的手中响了起来，我将手机举在头上看着，是一条陈艺发来的微信，她说：“江桥，今天早上奶奶给我了我一个1000块钱的红包，我也没有给她送上拜年的礼品，挺没有规矩的，我给你转2000块钱，你替我给奶奶买些东西吧。”

　　　　下一刻，我便收到了陈艺用微信转来的2000块钱，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从来不舍奶奶在她身上多花钱，总会找各种借口给予奶奶更多，而奶奶也没有在她和肖艾之间厚此薄彼，给的都是1000块钱的红包。

　　　　我最终也没有接收陈艺转来的这2000块钱，只是对她说了一声“没事，不用这么麻烦”，便将手机扔在了一边，而跨年的12点就要到来了，只听见院子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集。

　　　　不知道是谁先在巷子里吼了一声，随后，附和声便此起彼伏，而新的一年真的就这么到来了，我完全没有了情绪，只是拿起瓶子，喝掉了里面的最后一口红酒。

　　　　……

　　　　回到房间，我将奶奶给的压岁钱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然后用微信回复起了大家刚刚发来的新年祝福，其中给我发红包的，我也礼尚往来的回发了红包。

　　　　我的目光又定格在了陈艺刚刚回复的信息上，她和我说了“新年快乐”，依然执着的要我收下那2000块钱。

　　　　我拗不过她，便收下了这两千块钱，然后又一口气给她发了5个200块钱的红包，她倒没推辞，过了一会儿之后便收下了红包，但也没有再和我说话，我的微信渐渐不再热闹，陷入到了沉寂中。

　　　　屋外的鞭炮声还没有停止，我无心睡眠，便从柜子里拿出了肖艾送给我的那把很罕见的蓝色吉他，可我什么也不会弹，只是用手按住琴弦，听着琴弦发出一阵低吟。

　　　　我的心情忽然便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波动，我陷入了要不要去机场送一送肖艾的纠结中。我们虽然还没有共患难，可是却有许多难忘的时光，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的，但她又说了我不必去送她，那么我还能以什么理由去呢？

　　　　纠结中，一些画面又在我晕眩的大脑中浮现……

　　　　空气不错的下午，她坐在斑驳的院墙上晃着双腿。

　　　　飘着雨的傍晚，她将一只冒着热气的玉米递给了我。

　　　　丽江的夜里，她弹着吉他，我们一起唱着一首简单的歌儿。

　　　　我的决定终于有些动摇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我告诉自己，如果落下后是有字的那一面，我就去送送她，如果是有花的那一面，我就静静的待在小院里，祝福她一切顺利。

　　　　硬币被我高高抛了起来，然后又按在自己的手背上，在没有揭晓答案前，我的心跳有些快，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才渐渐移开了遮住硬币的手……

　　　　有些事情或许是命中注定的，扔硬币的结果彻底浇灭了我要去送她的决心，我有些疲乏的倚在了床上，然后狠狠将硬币砸在了地上，我第一次如此厌恶这个可以买到东西的东西，我的心中充满失落，但在冷静后，也选择了尊重这个结果。

　　　　我困了，然后不带一丝期待的进入到了睡眠中。也许，是因为喝了酒，这一整夜，我连一个梦都没有做，但这也不代表我的睡眠质量就有多高。在我醒来后，大脑依然昏昏沉沉的想休息，所以我怀疑自己是做了梦的，只是忘记了而已。

　　　　……

　　　　新年第一天的早晨，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我披着羽绒服半躺在床上，而这阵不期而至的雨也给了我不想出去拜年的理由。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拜的，除了奶奶，我根本没有什么亲戚长辈，而江继友就是家中的独子，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恨他，他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了，我和奶奶在这座城市就风雨飘摇、无依无靠。

　　　　奶奶已经起了床，她熬了红枣汤，然后送到了我的房间里，她体会得到我现在的心情，只是交待了让我起床后上香放鞭炮，之后便离开了我的屋子。

　　　　我听着落雨的声音，然后喝掉了碗里的汤。我没有在被窝里待太久，穿上衣服洗漱之后，便敬了香火，又带着鞭炮向巷尾不远处的一块空地走去。

　　　　看着炮竹一只只在空中炸裂，我的心情也起起伏伏，我不反感过年，却讨厌这场雨，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每年年初一的天气都似乎不太好，这种坏天气真的很毁心情，尤其是身边没有人陪伴的时候。

　　　　恍恍惚惚中，时间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半，天空还在淅沥沥的下着雨……

　　　　如果是平常，巷子里会非常的安静，可正因为是年初一，巷子里一直有人走动，他们互道“新年快乐”，又往返于这里。

　　　　我抬起手看了看表，此刻的肖艾应该已经往机场赶去，如果再多坐十分钟，我就再也没有送送她的机会了。

　　　　我在这种争扎中充满了痛苦，而那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又伴随着痛苦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我再一次处在了不能自我控制的边缘。

　　　　又是一响代表着中午快要到来的爆竹声从屋外传来，我终于放下了一切的包袱，对正在看电视的奶奶说了一声“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后，便向院外狂奔而去，还没有跑到巷口，我的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

　　　　我又奔跑着去了那个便利店，再一次做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花四块钱买了一只玉米，我想送给她吃，只希望还来得及！……

第171章：愿一切顺利（）　
雨水淅沥沥的打在车窗上，雨刷器卖力的为我清扫出了可以看见远方的清亮，我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终于给肖艾发了一条信息：“等等我，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你先别过安检。”

　　　　绿灯一到，我便在所有车子之前冲过了停止线，然后在超速的边缘向机场的方向开去。我计算过，如果我能够在11点半之前赶到机场，还是有机会和她见一面的，但愿她还没有关机，看到了我给她发的信息。

　　　　因为是年初一，街上开车去拜年的人很多，导致某些路段非常堵，我在上机场高速之前，又被堵在了一条只有双向四车道的小路上。

　　　　我心中焦急，又给肖艾拨打了电话，可是结果却让我感到绝望，她已经关机了，也意味着她不会看到我刚刚给她发的那条信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与时间赛跑。

　　　　我太傻了！如果她真的不要我去送，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她是12点的飞机呢？为什么我就不理解，她虽然与众不同，但也有一般女人都会有的那些口是心非的坏毛病呢？

　　　　想明白了这些，我想在她上飞机之前见到她的渴望便更强烈了，我瞅准了机会，趁后车还没有开过来时，麻利的变了一个道，然后凭借对地理位置的熟悉，驶进了一条巷子里。

　　　　这次的运气不错，长约300米的巷子里少有车往来，而出了这条巷子便驶入了另一条六车道的马路上，虽然要因此绕好一段路，但也告别了拥堵！

　　　　……

　　　　11点时，我终于驶上了机场高速，车速上去以后，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生怕自己与肖艾错过的时间仅仅是那么几分钟，所以我拼命般的想多争取出几分钟，以避免那可能会出现的遗憾。

　　　　11点20分时，我赶到了机场，将车子停在停车场后，便开始向去往港澳台方向的安检口狂奔而去，我希望还能见她一面，我祈祷今天去台湾的人特别多，那样她就会在安检口多排一会儿队。

　　　　连续的奔跑让我的嗓子像被火灼了一样难受，我的双手支撑在膝盖上，一边痛苦的咽着口水，一边在急促的呼吸中看向那群正在排队等待安检的人。

　　　　我没有能够看见肖艾，心中是一阵说不出的失落和窒息，我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此刻的肖艾可能已经过了安检去往了候机大厅。

　　　　我不死心，想去找机场的服务人员，希望他们能用广播通知肖艾，我不想和她依依不舍的道别，只想将手中那只还有热度的玉米送给她，然后告诉她：郁金香路上已经买不到两块钱一根的玉米了，我有幸买到了最后一根两块钱的玉米，而想给她的这一根则是涨到四块钱价格后的第一根，我们完美的做到了承上启下。

　　　　就在我准备转身向服务台跑去时，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她又脱掉了外套，走向了安检机。

　　　　是她，没错，就是她！

　　　　刚刚我之所以没有看到她，是因为她正蹲在地上捡着东西，而在她前面过了安检的是一个气质极其好的中年女人，她看上去也就40岁左右的样子，在肖艾离开安检机穿上外套的时候，她在肖艾的身边说了几句话，那么我便可以确定她是肖艾的母亲无疑了，她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了太多！

　　　　我不顾一切的大声喊着：“肖艾……等等，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