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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尽笙歌-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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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见这念卿竟还是没有反应,佯怒道:“寡人命你抬起头。”

    低着头的梓笙,额上已然有些细小的汗珠,看来这一次是怎么也躲不过了,梓笙索性眼睛一闭,心下一沉,猛地一抬头,却正对上嬴政那双深若湖水的黑色双眸。

    那一瞬间,海棠花香弥漫着两人的鼻息,嬴政心里霎时一紧,这双眼睛怎会这般熟悉,这双眼睛自己曾无数次在深夜时想起,嬴政那双隐藏在袖袍里的双手有些颤抖,刚想张口说什么,却只听梓笙粗声说道:“念卿见过陛下,方才多有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嬴政这才晃过神来,定睛又一看,梓笙已经离了自己五步远,低着头双手抱拳,嬴政的嗓子突然有些沙哑,低声说道:“不碍事。”

    一旁的王翦已是一身冷汗,看到梓笙和嬴政这样也偷偷长舒了一口气,走到嬴政跟前,轻声说道:“陛下,还是尽快回宫吧,此番出行没有侍卫跟着,多有不便啊。”

    嬴政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梓笙,良久,嬴政才又看向王翦说道:“也好,你二人身上有伤,和寡人一同乘车回去吧。”

    王翦连忙说道:“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王翦!这是王命,你必须得听。”嬴政沉了脸,厉声说完,便转身上了车。

    赵高在车旁拱拱手,轻声说道:“王翦将军,念卿将军,快请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王翦一脸为难的看向梓笙,又看看车里的嬴政和站在车门口的赵高,犹豫了好一会,实在没办法才抬脚上了车。上到车里以后,王翦回过身想要将梓笙拉上车,却不料梓笙站在车窗旁,一拱手说道:“陛下,念卿身份低微,多谢陛下厚爱,念卿还是骑马吧。”

    还没等嬴政开口,梓笙就一溜烟的上了马,走到了前面,对赵高说道:“大人,驾车回宫吧。”

    赵高点点头,挥了车鞭就驾了车往前走,车里的嬴政由于惯性,身子往后耸了一耸,往外一看,就见马车已经往咸阳城里驶去,念卿在前面骑着马,默默跟在赵高身侧。

    车里的嬴政越想越生气,这个念卿今日一见竟敢多处顶撞自己,枉费自己当初放血救他,还下令退兵保他性命,今日之举简直是不知好歹。

    王翦看着阴着一张脸的嬴政,又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走在前面的梓笙,眉心不自觉得攒在一起,心中总是有些隐隐的担心和害怕···

    听着马车慢慢驶进了咸阳城,嬴政顾不得和车里的王翦说话,满脑子都是念卿的那双眼睛,那个眼神实在太像她。

    嬴政掀了车窗的帘子,看着打马走在前面的梓笙,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初夏的暖阳洒在梓笙那身利落的黛紫色男装上,肩头稀稀散散的落了海棠花,嬴政彻底惊住了,眼前的人像极了那年和自己一起去打猎,一身紫色短袍的她;像极了那个当初因为不经意的一吻,羞红了脸背过身去的她;像极了那个因为给自己筹办宫宴,穿着男装偷偷跑出去的她。那一幕幕往事不断地袭上心头,袭上脑海,猛烈的撞击着自己的思绪。

    一路上走在前面的梓笙,表面上虽然看起来平静,一双眸子淡然平和,可是自从看见嬴政那一刻,这隐藏在心底多年的思念却一下子犹如火山喷发在心底迸裂开来,思念犹如岩浆将自己的身心烫的体无完肤,背后嬴政的视线像两把锋利的匕首,插进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梓笙多想回头看他一眼,再看他哪怕一眼,可是自己却强忍着,一双手死死攥着缰绳,她怕自己一回头,便会崩溃···

    走了许久,梓笙终于看见国尉府熟悉的大门,心中顿时明朗了起来,一到门口梓笙便下了马,站在离嬴政车窗老远的位置,抱拳低声说道:“陛下,念卿离家多日,家师也甚是担忧,念卿就在此恭送陛下,还望陛下恩准。”

    嬴政看着梓笙这副架势,又抬头看了看国尉府的牌匾,低声说道:“嗯,回去吧。”

    “念卿谢过陛下!”

    嬴政又呆呆的看了梓笙两眼,心中又是一紧,却抬手放了帘子,沉声说道:“赵高,我们走。”

    “诺。”赵高开口应完,便又驾着车往前走去。

    梓笙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口仍然有些隐隐作痛,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进了国尉府。

    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嬴政的一举一动,一眼一念都被王翦看在眼里,王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正当王翦想的出神,却听嬴政轻声问道:“那念卿到底什么人?”

    王翦一身冷汗,没想到嬴政竟会这么问,王翦打着马虎眼,笑了笑说道:“陛下,念卿乃是国尉之徒,本是秦国人士,早些年跟着尉缭老先生游历各国,后来由老先生举荐到我帐下,这随后发生的事陛下就都知道了。”

    嬴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言自语的小声念叨着‘秦国人士’‘国尉之徒’,王翦在一旁也不敢打断嬴政,只好噤了声。

    不多时,赵高就驾着马车来到王府,苒熙牵着王贲的儿子,小王离在门口候着,一见是嬴政的王车,连忙屈身行了礼,王翦掀开帘子下了车,冲嬴政拱了拱手说道:“王翦谢过陛下。”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多礼,近日你便好好在府里养伤吧,军中还有李信等一干人,你且放心,快去看看你那侄儿吧。”嬴政在车里笑着说道。

    “诺。”王翦又是一拱手,话音刚落就见嬴政又放了帘子,对赵高说道:“赵高,回宫。”

秦王政十五年(六)() 
回了永安宫的嬴政一连几日都心不在焉的,时常一个人望着窗外出神,赵高觉得奇怪,自打那日在城外接完王翦将军和念卿将军回来,这陛下整日恍恍惚惚的,仿佛整个人都魔怔了一样。

    几日来,赵高整天提心吊胆的,这天,赵高实在是熬不住了,等嬴政一下早朝回了永安宫,赵高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嬴政满脸疑惑,低声问道:“赵高,你这是作甚?”

    “陛下,赵高见您这几日恍恍惚惚,饭也不怎么吃,觉也不怎么睡,就连赵高做错了您都不骂赵高,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赵高说着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嬴政最见不得赵高哭,皱着脸说道:“你赶紧给寡人起来,一副哭相,寡人见着就心烦。”

    听见嬴政这语气,赵高心里顿时敞亮多了,眼泪一抹,便起了身说道:“陛下,您这几日可是把赵高愁坏了,廷尉大人说找您议事,您说不见,还有那燕国公主也来找过您好几趟了,您也说不见,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赵高这就去找老太医来。”说着,赵高作势就要出去。

    嬴政连忙拦住赵高说道:“给寡人站住,寡人无碍。”

    赵高这一听收回了刚迈出去的腿,又重新跪下说道:“陛下,自从那日从城外回来,您便一直这样,赵高担心您呐!”

    嬴政没有理会赵高,只是起了身径自走到窗前,看着那座最高的楼台天下楼台,良久才又缓缓启唇说道:“赵高,你立即去给寡人好好查一查这个念卿,务必给寡人查清楚了再回来。”

    赵高没想到嬴政一开口竟是这么一句话,虽然有些云里雾里,可总算嬴政没有什么大碍,赵高也就没有再多说话,应了一声便立刻退下了。

    两日后的黄昏,嬴政正在清扬宫里看着竹简,赵高风风火火的从咸阳宫宫外赶回来,一到永安宫见没人,又赶紧马不停蹄的往清扬宫赶,一到清扬宫,看见嬴政果然在这,赵高二话没说,几步就迈了进来,高声说道:“陛下,赵高回来了。”

    嬴政一听,连忙放下竹简,两步就下了台阶,急声问道:“如何?”

    “回陛下,那念卿将军确实是国尉的徒弟,三年前被国尉举荐到王翦帐中。”

    “这些寡人都知道,用不着你废话!”嬴政一听,气的一脚就踢了过去,赵高吃痛,连忙又说道:“是,赵高知错。这两日来,赵高查遍咸阳城各处文案,都找不到关于念卿此人的半点文字,按理来说,若然念卿真乃秦国人士,那秦国的人口册上必定会有记载,若是外国人士,那秦国的来往人口册上也必定不会有遗漏,可是,赵高却没瞧见这上面有念卿半个字啊。”

    听到这的嬴政,眉头皱的发紧,只开口说了句:“赵高,你先下去吧。”

    “诺。”赵高也不知道嬴政为什么要彻查念卿,可这是两日查下来,赵高心里也多少觉得有些疑惑。

    赵高下去之后,嬴政缓缓走进内殿,脱了外衫,倒在床榻上,小心翼翼的从内衫里拿出梓笙那张被丝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照片,看着那上面梓笙的眼神,嬴政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那天念卿的一抬眼,她抬眼的那一瞬间,自己离的那样近,看的那么清楚,那眼神实在和梓笙太像,还有他的背影,他的身形,甚至在嬴政听来他那有些刻意隐瞒的声音,处处都是梓笙的影子。

    嬴政侧过头,看着自己枕边那个已经空了六年的床榻,眼角有些酸涩,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那床被子,嬴政心中闪过一丝侥幸,会不会念卿就是梓笙,会不会是梓笙女扮男装?可是性别可以假扮,那容貌又如何能假扮,念卿那张脸除了眼神,丝毫没有一处和梓笙相似的地方···

    嬴政越想越头疼,越想越心焦,看着天边那烧得灿烈的晚霞,嬴政灵机一动,先不管他到底是与不是,自己再亲自去会一会他便是。如此想着,嬴政也慢慢闭了眼睛,已经连续几夜都没有睡好的他也是累极,不消片刻便沉沉的睡了去。

    第二日一早,赵高来侍候嬴政上早朝,一进来就看见嬴政面色和悦,轻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高兴事,说与赵高听听?”

    嬴政眼里泛着点点波澜,嘴角露笑,说道:“赵高,一会下了早朝,你便备车,寡人要去国尉府!”

    赵高一听还是不理解,这要去国尉府有什么可高兴的,可看着嬴政这样,赵高也没敢多问,只好手脚麻利的将嬴政的朝服穿戴好,往大殿上走去。

    早朝一结束,嬴政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连忙吩咐赵高驾车去国尉府,一路上,嬴政和往常一样,脸上平静的没什么表情,可是心里却一直在打鼓,总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期待。

    国尉府里,梓笙自打从赵国回来,身心俱疲,已经连着好多天都觉得睡不够了,这天,梓笙也是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一睁眼睛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梓笙洗漱好之后便想着给尉缭子做些点心,也好孝敬孝敬他老人家。

    赵高驾着王车从咸阳宫里出来,穿过几条街道不多时便来到国尉府,赵高稳稳地将王车停在国尉府门前,下了车拱手说道:“陛下,国尉府到了。”

    车里的嬴政一听,自己便掀了帘子,两步就从车上下来,径自走到国尉府大门前,扬手就要敲门。

    赵高被嬴政这一连串的动作惊住了,连忙小跑着过去,弓着身子说道:“陛下,还是赵高来吧。”

    嬴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刚刚抬起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收回到袖口里,面上一丝尴尬一闪而逝,看着赵高点了点头。

    赵高敲了门,不一会,家老便来开门,一见是秦王陛下,连忙将嬴政迎了进来,说道:“小人拜见陛下,大人正在内院著书,小人这就去禀报大人,陛下来此。”

    嬴政摆了摆手,沉声说道:“不必了,家老带寡人直接去见国尉便好,不必再跑一趟。”

    “诺,陛下随小人来。”家老恭敬地行了礼,便带着嬴政往内院走去。

    嬴政一路上四处打量着,想找找看念卿的身影,可是这一路上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嬴政有些失落开口问道:“家老,寡人问你,念卿将军可是在你府上?”

    “回陛下,想必念卿将军此时应该在后厨,给大人做点心呢。”家老一边说着,一边给嬴政引路。

    嬴政点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又多了几分疑惑,堂堂一个将军竟也会做点心?!

    嬴政满心疑惑的由家老领着,穿过长长的回廊,眼看着就要到内院了,嬴政就见回廊那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自己慢慢走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听见她温柔地开口叫着“王上。”嬴政像着了魔般往前走去,想要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陛下,陛下,您走过了!”赵高看见嬴政直接略过内院的门口一直往前走,连忙追上去大声喊道。

    回廊这头,正满心欢喜的端着点心的梓笙突然间听到一声陛下,连忙抬起头,正对上嬴政那双直直盯着自己的双眸,梓笙心里一颤,只听‘啪’一声,手里的青铜盘子带着点心撒了一地,梓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嬴政,一身玄鸟朝服,被风轻轻吹动着衣摆,慌了心神···

    嬴政也被赵高这一嗓子叫的清醒过来,看着那撒了一地的点心和愣在那里的念卿,嬴政慢慢走过去,盯着梓笙那张脸轻声问道:“这点心可是念将军亲手做的?”

    听见嬴政这一声,梓笙连呼吸都乱了,连忙跪下低头说道:“念卿拜见陛下,不知陛下来此,末将失礼,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起来吧,寡人是问你这点心可是你亲手做的?”嬴政低头看了看梓笙,又轻声问道。

    梓笙不敢起身,她害怕看见嬴政,害怕自己埋藏多年的情思会冲破心里的枷锁,梓笙低着头,跪在地上,一边去捡那些地上的点心,一边低声应道:“是,是末将做的。”

    看见梓笙去捡那些点心,嬴政便让了让脚步,露出滚落在衣摆下的点心,梓笙始终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靠近嬴政的脚边。

    嬴政微微低着头,看着慢慢移动到自己脚边的梓笙,看着她衣领后面一点点显露出来的脖颈,嬴政心中突然一沉,那个衣领下半露的牙印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一瞬间,嬴政觉得自己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满满的都是念卿脖颈上的那个牙印。嬴政猛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掐住梓笙的肩膀,双目猩红的盯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梓笙···

    “说!你脖颈后面的牙印是怎么回事?”嬴政满脸通红,胸前剧烈的起伏着,极力的压低着自己的嗓子。

    梓笙一听连忙伸出手挡住自己的脖颈,有些颤抖的说道:“回···回陛下···”

    “说!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嬴政的双眸里陡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两声低吼犹如困兽,紧紧掐着梓笙肩膀的双手,骨节已微微泛白,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显得格外突出。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梓笙死命的想要从嬴政手里挣扎出来,可是嬴政的双手却将自己牢牢抓住,梓笙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嬴政,看着他眼底的惊涛骇浪,梓笙的心早已决堤,思念犹如滚滚洪水突破天际,看着他双眸里映出的自己的模样,梓笙鼻头发酸却终究还是低了头,眼睛一闭大声说道:“末将,念卿!”

    “你说谎!你到底是谁?”

    一旁的赵高见状,连忙拉住嬴政,低声说道:“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这是念卿念将军啊,陛下,您看清楚啊!”

    嬴政不信,依旧掐着梓笙的肩膀不依不饶的一遍遍问着。

    突然只听身后一阵爽朗的声音响起:“哈哈,不知陛下来此,老夫失礼,失礼啊!”

    赵高和家老一回头,见是尉缭子捋着胡须从内院走了出来,尉缭子又是一拱手说道:“陛下,劣徒无礼,冲撞了陛下,乃是老夫管教不周,请陛下责罚!”

    尉缭子这两句话让嬴政的脑子冷却了大半,表情也恢复了平静,缓缓松开梓笙的肩膀,慢慢起身说道:“不关老先生的事,是寡人一时眼花罢了。”

    尉缭子看着跪在地上有些颤抖的梓笙,佯怒道:“你这小子,还不快下去!”

    梓笙一听,连忙说道:“是,念卿这就退下,这就退下!”说完,便踉踉跄跄的逃开了嬴政的视线。

秦王政十五年(七)() 
看着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的念卿,嬴政皱着眉,眼里泛着点点精光,宽大袖袍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他到底是谁?

    “不知陛下今日来找老夫所为何事啊?”尉缭子看着嬴政久久未动,便走到嬴政旁边说道。

    “啊,寡人一时眼花,认错了人,惊扰了老先生,还请老先生莫要怪罪。寡人今日来,是想和先生讨教一下先生刚写的两章兵法。”嬴政回身,又是一脸云淡风轻,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尉缭子面上虽是点点头,心里却看得通透,连忙说道:“劣徒自幼跟在老夫身边,是老夫平日管教不严,还望陛下多多海涵。”

    “先生哪里话,高徒年纪轻轻却奇谋频出,寡人谢他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他?”

    “小子承蒙陛下错爱,乃是他修来的福分啊,哈哈···”尉缭子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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