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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花,摇曳红尘中-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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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红说:“是你哥亲自下厨做的,我早就饿了,他不让吃,偏要等你醒来。”
  我得意地冲艳红做了个鬼脸,又轻轻碰了一下刘大兵:“哥,是不是呀?”
  刘大兵点头说:“嗯,我知道,你快醒了,再说了,小鸡也是刚刚才炖好。”
  艳红说:“好了,我去端!”
  小鸡炖蘑菇、三苦争芳、番茄鸡蛋、酱牛肉、红酒,都是他们准备好的。我和艳红争先恐后地狼吞虎咽,刘大兵慢慢喝着酒看着乐。同样是饭局,感觉却大不同,等到肚子不是那么空了,我正准备端起杯敬他们一下,只觉得玻璃桌面轻轻晃动,我和艳红杯中的酒洒了出来。原以为是他们谁不小心碰了桌子,我突然发现,我们整个屋子都在抖动,衣架上的衣服也在拼命摆动,他们两个也发现了这一切,我们三个人顿时同时大喊:“地震!”
  屋外,呼喊吆喝声、楼梯奔跑的脚步声乱成一片。
  艳红定定地看着刘大兵,说:“我们也跑?”
  刘大兵摇头:“不用,快!到卫生间去!”说着一个箭步推开了卫生间门,我们也跟着跑了进去。
  还在抖,不停地抖,我们的心里紧张到极点,艳红一下扑在刘大兵的怀里,她紧紧地抱着刘大兵,哭道:“大兵!我怕!”
  刘大兵说:“不怕,看来我们这里不是震中,过一会儿,应该没事了。”
  此时此刻,我已不再紧张,我是多么地羡慕艳红呀!她不像我,她说爱就爱,她牢牢地抓住自己喜欢的人……我相信,若安仲笙在这里,他也一定会临危不惧,抱着我说:“不怕!”……
  震动终于结束了!
  我们从阳台向下望去,小区的空地上,外面的广场上都是人山人海。艳红扯着刘大兵的衣襟,说道:“我们也出去把?”刘大兵没有说话,掏出手机开始拨号,我也掏出手机,想往编辑部打一个,问问他们那里的情况,但是,每次听到的都是嘟嘟的占线音。
  刘大兵说:“电话打不通,艳红,你陪着小婻,我要回饭店和公司去看看。”
  艳红一下抱住刘大兵:“不,我不要你离开!”
  我是多么地理解艳红呀!尽管她此时的举动成了我后来调笑她的把柄,但是我知道一个女人在此时此刻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那种愿望,我说:“我们都走,我也想回编辑部看看。”
  街上、大院里、写字楼下面到处是惊慌而新奇的人群,编辑部里也乱成了一团,屋子里的同事们正在谈论着刚才逃跑的经历,大家问我:“小婻,你那时在干什么?有没有跑?”
  李桦林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网上有消息了,是汶川,六点七级地震。”又说,“打开电视,看看有没有消息。”
  电视打开,好久没有信号。
  大家依旧停留在刚才紧张所带来的亢奋里,不停地说着。
  后来,电视出现了画面,正是武警部队开往灾区途中受阻的镜头。
  再之后,消息便一个一个传来,地震的级别公布的越来越高,范围也越来越大,当看到电视画面上,山体滑坡、坍塌受的景象时,我们不敢想象汶川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突然想到安仲笙,一个可怕的推测闪过脑海,我连忙跑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不由大叫一声:“北川!北川!”是的,北川距离汶川是那么近,而安仲笙就在北川!我掏出电话开始不顾一切地拨他的号码,不通!我又跑到李桦林的座位前开始用座机拨号,不通,不通!一直不通!
  李桦林问:“你拨谁的号?安仲笙?他在北川,那里移动、联通、包括电信的信号都不通……”说着她叹口气,“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
  伤痛欲绝
  后来的事实证实,我的担心绝不是多余的,北川是重灾区,甚至有人说比震中的汶川灾情还要严重。
  大概我们谁都不会忘记那段日子,许多人的深刻印象就是每天看着电视感动流泪,但我除了感动,同时也在担心,我的心始终是悬起的,我几乎没有一天真正进入过深睡眠,每次躺下来就是零碎的梦境,我看到安仲笙满身是血向我走来,然后淡淡一笑离去。我忘记了曾多少次打开邮箱,看他给我的那段留言。
  想要得到自己喜欢的,而无望得到,这叫“求不得苦”,从这种苦里解脱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再求。不是畏难,不是逃避,只是别无选择。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安仲笙是爱我的!他怕得不到我,因而他主动撤开了!他是希望我对他讲一句:安呀!我不在乎,我是跟定你了!这一生一世我随你苦、随你乐!
  我会想你,纯粹的想,只是不再让自己有一丝“机会”,而被这“机会”诱惑成为奴隶,去做无谓的努力,陷于其中,苦不堪言。
  ——我信了!你是真的想我!虽然离去了,但是你一步三回头,我看出了你的不舍,你的无奈!我好笨呀!我就这样辜负了你……
  打你的电话打不通,问过艳红,说你这几天不上班,只好把你电话给了朋友,并在此留言,也一并算是对你留言的回复。
  ——艳红?艳红接到过安仲笙的电话?那几天她一直和我在一起,她为什么不讲?
  听说了编辑部要派人去灾区采访,我自告奋勇强烈争取,但部里还是没有安排我去,一来我到部里的时间不长,二来部里不愿意安排女士前往,我当时一激动,便去找总编,差点要和总编吵架,最后竟急得哭了起来。
  是李桦林把我拉到了一边,问道:“你这么急着想去,是不是因为安仲笙在北川?这次不一定是到北川,就是到了北川,你就能见到他?如果他不出事,早晚都会再见,可要是……就是你去了,那又能怎么样?”她将手达住我的肩头,笼着我走回办公室,又说,“要是真的想为灾区做点事情,在这里也有机会,过两天,大批的伤员就要运到C市了,到时要做的事情也是很多的。”
  果然,没过几天,C是各大医院都陆陆续续开始接收来自灾区的伤员,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总编答应让我单独以志愿者和记着的双重身份前往,并对我讲,一定要带一篇有相当影响力的文稿回来。
  我此时已不再是为了能见到安仲笙,我不想他因为受伤被运到医院,特别是当我看到一个失去一条腿漂亮女孩,呆滞的目光望着房顶,一言不发地躺在病床上,我心里在深深地同情的时候,也在暗自祈祷,安仲笙,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但是,我的内心深处总是在企盼,企盼那个刚刚送来的伤员就是安仲笙,我也曾多次不由自主地设想过我们见面的场景,他躺在担架上,我扑上去,痛哭……
  那么多生命失去了,也有那么多的生命从死亡线上又返了回来!我们惧怕死神,和死神抗争,在强大的死神面前,我们的每一次胜利都让人欢欣鼓舞,热泪盈眶,我们神奇地发现,良知还普遍存在,高尚不断地涌现,我问自己,这就是灾难的正面意义吗?苍天呀!你就不能用别的方式就证明和唤醒这些吗?为什么代价竟然是成千上万条鲜活的生命?
  我早已忘记总编给的任务,我默默地加入到志愿者队伍中,我包了两个轻病号的陪床任务,每天早早起来,买早点、做好午饭,陪她们聊天,扶她们上厕所,看她们睡觉……
  那天,我们接到通知,说是市电视台要来探望伤员,特别要来看望一个小女孩,她住在重症病房,据说是为了抢救别人,她的头骨被楼板砸裂,进医院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后来经过手术,已经清醒了,而且恢复得相当好。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女孩被推出了病房,闪光灯、摄像机全都围着她,我也跑出病房看热闹,女孩头上几乎包满了绷带,但是一张笑脸却清晰灿烂,我心里猛地一惊,我拨开人群冲了过去,我的举动把摄影记者和围观的领导以及众人惊呆了。
  那个女孩是梁家英。
  我不敢碰她,我站在她面前,傻傻地看着她,我听到自己的一颗心咚咚地跳着,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见到我的举动,都断定我一定和这女孩有什么关系,大难之后重逢,必然有着什么故事或者经历,没有人阻拦我、打扰我,甚至没有人问我什么,他们都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等待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梁家英也惊讶地望着我,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开口了:“姐,你在呀?哦,”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安叔叔说了,说他在乎你,他还让我祝你幸福……”
  “他呢?他呢?”我不由半跪着蹲了下来,两眼紧紧盯着梁家英。
  “他……”梁家英双眼一闭,眼泪便从眼缝里钻了出来,在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泪痕。
  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头顶也像是受到重重的一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心碑
  五月十二日,梁家英确实和安仲笙在一起。
  梁家英是在陕西一个县城被骗进入传销组织的,她在上街的时候趁传销组织的人不注意,用公用电话告诉了安仲笙,安仲笙当即赶到了那里,先是联系了民警,根据梁家英提供的线索,把梁家英解救了出来,之后他们便一起赶到了梁家英的老家——北川。他们本来是十一日到的,但是好客的羌族老乡感谢他救了他们的女儿,硬是要留他一天,盛情招待以示感谢。
  十二日两点多他们刚刚吃完饭,梁家英送安仲笙到车站,天摇地动的时候他们正走在大街上,只是奇怪脚下怎么不稳当,但是紧接着轰隆轰隆的坍塌声,让他们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大地还在晃动,安仲笙不顾一切地向一幢刚刚坍塌的楼房跑去,梁家英也跟着跑,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在不远处挣扎着大声哭喊,他的身体正被一个钢筋做成的护栏压住,安仲笙上前用力扯动着那块刚劲栏杆,无奈那栏杆有一半被埋在烂砖里,看见梁家英过来,便说:“我抬起钢筋,你把孩子拉出来!”
  梁家英趴下身子,从安仲笙抬起的钢筋下面刚刚把孩子抱起来,觉得上边似有响动,抬头看时,一团黑影由上而下笼罩过来,他本能地转过身体,后脑被重重一击,就昏了过去。
  据救她的人说,她当时倒在废墟里,怀里紧紧地抱着那个男孩。
  按照推理,安仲笙当时肯定遭遇到了不测,因为,如果他当时没有被砸住,他一定会先把梁家英和那个小孩救走,但梁家英是被北川的百姓抬走的。
  后来我问梁家英:“他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在乎我,又祝我幸福的?”
  “在回来的路上,”她说,“我问叔叔有没有爱过,深深爱过一个人,他笑了,他说,还没有开始爱,只是非常在乎,接着摇头说不可能了!只有祝福她了!我问这个人是不是公司的,他说是,我一下就猜到是姐姐……”
  哦!原以为是在地震之后他们在危难之中说的那些话,原来是在车上,没我想象的那么浪漫,但是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他在乎我,这就够了。
  后来我问艳红,安仲笙打电话找我,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和他说不知道我在哪里?那几天,我在住院,我们原本是在一起的呀!
  艳红抬眼看着我,好久才说: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在乎他——当时你刚刚握过牛总的手,还说要他陪你回去看你爸爸……我真的不想让安仲笙知道这一切,事实上,在安仲笙的世界里,你已经消失了,不是吗?
  我无语。无言以对!
  三个多月过去了,五一二大地震的余波依旧未平,我连续写了三篇报道,其中一篇是专为安写的,题目叫《你的墓碑在哪里》,完成了编辑部交给我的稿件任务后,再次辞去了编辑部的职务。我要回家去陪爸爸,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被我辜负并失去了,我要好好陪陪这仅有的一个。
  爸爸听说了安仲笙的消息,站在院中,两手叉腰,默默地仰望蓝天,好久好久,声音嘶哑着呼了一声:“天丧予也!”接着就蹲了下去,剧烈地咳了起来,我吃惊地看到爸爸吐在地上的是一口献血!我连忙上前扶助爸爸,紧张地问他。爸爸摆手,接着缓了口气说,“没事!舒服多了!这是内心的积郁,吐出来就好了!”
  我不知道那几天安仲笙来送书稿和爸爸究竟谈了些什么,竟然让爸爸对他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感情,爸爸的伤痛甚至比我更甚。我扶着爸爸回屋,看到他因刚才剧烈咳嗽而逗出的泪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在爸爸怀里大哭了起来。
  是的,安就这样去了!没有鲜花,没有追悼会,甚至没有墓碑!但我相信,和安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心里都会为他刻一座碑的,那上面的碑文,也许不会有华丽的辞藻,但是一定会有各种各样正面的肯定:好人,才子,智者,恩人……而在我心里,那几个个字是“我爱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是平静的。
  爸爸拿出安仲笙为他打印的文稿问我:“爸爸的东西,你看过吗?”
  我缓缓摇头。也不是没看过,还是看过一些,只是没有通读,也看得不细。
  爸爸又说:“知道你就没看过!看过了,你就不会走那些弯路!”
  爸爸把文稿递到我手里,对我讲,文稿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原稿打印的,一字不差;另一部分,是安仲笙修改过的,加了很多东西。爸爸说:“爸爸当初是怀着一腔热忱,把自己的一些体悟谈了出来,有些激愤,是注重发泄;而后来看了安仲笙改的稿子,多了平和,在于度人。境界高下,一看便知。爸爸有生之年能认识这样的后生,真是福气!可是,安仲笙说还有一章应该加上,等他回来再写,可是,难道也像西游记中悟空所言,乃是应不全之奥妙,岂人力所能与耶!”
  提到安仲笙的离去,我们父女一时黯然,爸爸转身泡茶去了,我则慢慢地翻着安仲笙为爸爸修改过的文稿,细细阅读起来。
  没有如果
  这些天读安给爸爸改过的文章,我越来越走进了安的灵魂,我一直后悔我以前怎么没有认真读一下爸爸的文字,倘若仅仅看过爸爸的文字,我也不会失去安了!爸爸距离安要更近一些。
  安的心胸远远超过我的想象,他说:……克隆技术证明,我们体内的任何一个细胞也都不是孤立的存在,它浓缩着我们生命体的全部信息。但是,这种全息,却并不表示我们肌体内每个独立的细胞完全相同!任何一个健康的生命细胞的生灭,都是我们生命整体流动中的一个环节,我们的生命,就在这体内、体外的生灭流动中保持着生机!还不明白吗?朋友!宇宙是一种永无止尽的流动,而我们每一个生命不正是这整体流动中的一个环节吗?
  宇宙——大自然,不正是在这种环环相扣的流动中蕴育着生命,并保持着自身的生生不已吗?宇宙,不也是一个无限的生命集合体吗?
  是的,我们于宇宙,就如同我们体内的一个细胞,你我相互区别,各成个体,但我们又都浓缩着宇宙的信息,在局部地体现着全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还不足以说明人与人,生命与生命间不可分割的内外联系吗?
  安仲笙将自己看作宇宙的一个细胞,一个浓缩着整个宇宙信息的细胞,他的心里装着宇宙,所以他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自然而然地承担这他应该承担的东西,可以寂寞、可以受辱、可以与淤泥中保持纯洁。安仲笙做的都是平常事,没有惊天动地,没有轰轰烈烈,甚至知道他的人也很少,但是我相信,他播撒的种子却在实实在在地开着花,孕育着鲜美的果实。我想到了小玲,想到了梁家英,她们都因了安的影响在改变着……还有,我自己,也在安的影响下,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为自己的美貌沾沾自喜的女孩了。
  我也想起了那些整日沉迷于金钱富贵美女,拼命奋斗不息乃至于追求所谓“成功”的男人们,他们也许还陶醉在自己所谓成功的情绪里,但他们与安相比,实在是太渺小了!
  安呀!假如让我重新来过,我会跟定你的步伐,随你平淡、随你苦乐,我会让你知道,我就是那个能跟你一起苦、一起乐的唯一的女子。
  我这样想着,又看到了书稿里的另外一段话:不要为过去而后悔、自责,不要停留在追悔的情绪里。你应当知道,你所有的经历都是必然的,是过去把你推到了今天,否则你就无法和过去比较而得到今天的是非。还是向前看吧!我们的世界里不允许如果,“如果”只能让你后悔,而庆幸则会让你珍惜现有而继续向前,所以,庆幸吧朋友!庆幸你今天觉悟到的一切!
  ——这似乎是安对我讲的,是吗?我抬头望天,天上正有一片淡淡的白云飘过,仿佛有安的笑脸,在静静地注视着我,我想,我该去做事情了。
  我把那厚厚的书稿整理好,拿回屋里,爸爸正戴着老花镜在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见我进来,他嘿嘿一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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