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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敌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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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揉受伤的手腕道:“忘了告诉你,商业管理学院里会骑自行车的人很少,所以只有七个女生参加比赛。”
“噢,倒数第二名啊。”我恍然大悟,觉得这个筋斗摔得真冤枉。
她边搀扶我边说:“还能坚持吃晚饭吗,帅哥?今晚由我买单算是赔罪。”
“英国绅士有让女士买单的习惯?”
“NO,那比杀了他还严重,简直是侵害他的尊严和人格,传出去的话没法在社会上混了。”她俏皮地说。
“我也一样,”我边起身边说,“香水的味道不错,什么品牌?”
“想送给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我续道,“不过以后我会送给喜欢这种香水的女朋友。”
安妮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我被看得心怦怦直跳,她突然展颜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在路灯下仿佛晶莹的贝壳:“含蓄的中国男孩,干吗把一句很简单的话表达得曲曲折折像迷宫似的,干脆说喜欢我不就行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头都快垂到地面了:“好像……是。”
她拉着我的手道:“记好了,这款香水叫Tiffany,产地法国。”
“东顺昌”饭庄的涮羊肉是中南市最正宗的,以羊肉片口感酥、软、嫩、滑而著称,听说老板和厨师都是北京人,一口京片子溜得忒滑。
“啤酒还是饮料?”坐下后我问她。
她想了想:“平常我只喝果汁,不过今晚例外,来点白酒吧,一是向你赔罪,二是白天公司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很不舒服,喝几盅解解闷。”
“错也,我们中国有位著名诗人写过这样一句诗,‘借酒浇愁愁更愁’,心情不好时要少喝点。”
她笑了笑道:“你们中国?其实我母亲是上海人,到英国留学后进入一家跨国公司,后来结识了我年轻英俊的父亲,所以我算半个中国人。”
“难怪你的汉语说得这么好,简直像在说母语。”
她皱皱鼻子道:“你一直当我是老外好欺负,对吗?”
说话间服务员送来白酒,动作麻利地打开瓶盖为我们斟上,她端起小酒盅一饮而尽,服务员刚为她加满,她又仰头喝掉。
这样喝下去要出事的,我连忙从服务员手中拿过酒瓶,道:“打住,打住,英国淑女都这样喝?”
她摆摆手:“我说过情况特殊,不知怎的今天有喝酒的冲动,要不你陪我喝,一对一?”
“舍命陪君子吧,虽然我的酒量不行。”我假惺惺道,心里却乐开了花。我的酒量是不行,超过七两酒就有些头晕,从小到大还没尝过喝醉的滋味。
反正她想一醉方休,落到我手中总比便宜其他人好。
尽管从未有过与女孩子亲密接触的经历,但我知道孤男寡女酒后失控的概率是很大的,而且不需负任何道德责任,只要明早假装懊恼地对身边身无寸铁的她语带哽咽地说:
都是我不好,不该喝那么多酒。
按照影视剧剧情的正常流程我会挨一个耳光,然后她便软弱地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哭有什么用呢?大错已经酿成,一回生二回熟,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你笑什么?笑得这么坏。”她好奇地看着我。
我连忙掩饰:“没有,没有,水开了,先吃点东西,浅斟慢饮方有情调。”
这个建议没有被采纳,安妮根本不喜欢慢饮,她喝酒的速度比我喝茶还快,和打乒乓球一样要跟她的节奏很吃力。她一杯接一杯下肚,除了两腮泛出几朵红晕,眼睛却越来越亮,没有一丝醉意。
我们谈兴很浓,回忆美好的童年,青涩的学生时代,还有生活中许许多多难忘而有趣的小事。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提议再上一瓶白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喝得尽兴怎么行?记忆里只有在大学时与舍友或老乡相聚才如此畅快。
一种无拘无束、无所顾忌的氛围,一种想说就说、随心所欲的语境,我仿佛忘了她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她也似乎忘了我是刚入公司的小职员。
渐渐地,我不行了……
只觉得脑袋愈来愈大,愈来愈沉重,眼前的安妮也变得模糊起来。
“岳宁,岳宁!”
“嗯。”我昏沉沉应道。
“吃点蔬菜吧,很鲜嫩的。”
“嗯……”这会儿我连北都找不到,哪看得见桌上的菜。
接下来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只听见她清脆的声音:“买单!”
“我来,我来……买单……”我含混不清地说,努力掏口袋,可总是摸不到钱包。
“你没事吧?”
“没……没……”
在她的搀扶下如腾云驾雾般走出饭店,稀里糊涂跟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我如释重负倚在她身边沉沉入睡,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当我睁开眼时,简直如坠雾中,浑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充满馨香的气息,花花绿绿的床饰,墙上贴着贝克汉姆的头像和卡通画,床对面还有张精美别致的梳妆台。
昨晚发生了什么?
骑车、摔倒、喝酒、喝酒……喝酒!
我一下子惊坐起来,捧着昏沉沉的头努力回想酒后的细节。
该死!我又一次低估了安妮,她的酒量放倒我绰绰有余,而我却傻乎乎地幻想她被欺负后扑到我怀里大哭,照现在的情况看,恐怕我要扑到她怀里哭泣了。
酒后吐真言,不知我有没有在无意识状态下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是那样就全完了,对了,昨天刚配的保险柜钥匙还在衣兜里……
想到此我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连滚带爬到对面沙发上取回外套,用手一摸,还好,钥匙在里面。
大概听到了动静,一身宽松运动衫的安妮笑眯眯走进来,道:“早上好,你猜我在干什么?”
我眨眨眼,艰难地开动麻木的大脑道:“准备早餐,牛奶加面包。”
她扑哧一笑:“看来你肚子饿了,也难怪,”她扬扬手中的毛巾道,“你一夜吐了三次,而且有一次全吐在浴缸里,害得我忙了一个小时,”她抬起手夸张地比画道,“足足用了半瓶香水才把怪味儿压住,就是昨天我说的Tiffany。”
如果地上有洞,我会立刻钻进去,丢人丢到家了。
我怎么能在自己的领导、心仪的美女面前出这么大的洋相?何况我重任在身。
走出卧室我发现这套房子的结构与我住的差不多,一室一厅,心中一阵狂跳,不由嗫嚅问道:“昨夜你睡在哪儿?”
她的眉毛挑了挑,扬起秀美的下巴反问:“你认为呢?”
“我……我不知道……没想到醉得这么厉害。”我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早知道有机会睡到她的床上,何必喝那么多,只需象征性地喝一点然后装醉就行了。
她明亮而坦白的眼眸在我脸上打了个转,聚精会神倒牛奶、切面包、涂果酱,好像把我的问题忘了。
我不甘心地埋头用餐,过了半晌终究忍不住试探道:“昨晚……我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行吧?”
她没有立即回答慢悠悠喝着牛奶,几分钟后带着狭促的神情说:“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你瞧我的模样像受害者?”
我沮丧道:“谁都不可能想到我居然被一位漂亮女孩灌醉,这让我很受伤……对了,昨晚是我买单的?”
她眨眨眼:“再受伤一回吧,是我买的单。”
第三章 第一起命案
整个早晨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我从未有过醉得如此狼狈的情况,所以拿不准自己在那种状态下是否将老底全兜出来,更不知道安妮有无翻看我的衣物。以她的眼力只要发现那把形状独特的钥匙,不可能联想不到王主任的保险柜。不过从她早上的言行看恐怕没发现什么,否则以她西方式的率直应该向我指出来。
上班时我问她到底能喝多少酒,安妮耸耸肩道很难说,反正昨晚是喝得最多的一次。
整个上午王主任都没有露面,我一言不发假装专心地记账,方姐乱猜了半天不得要领,最后断定她到总部有事然后拎着小包溜出去了。见四下没人,我打电话给安妮报告王主任没有上班,她沉默片刻说这是向我示威,暂时别管,过几天约翰会处理这件事,实在不行就把李斯特搬出来治治她。
其实我就是担心太多的人介入后使犯罪分子提高警惕,甚至指使王主任销毁或处理许多账务、单据,让我费尽心机打开保险柜一无所获。如果那样将打乱原有循序渐进的计划,必须冒险进入总部大厦去探寻有价值的资料并伺机窃取,显然这是下下之策。
关于圣地德曼医药集团秘密从事多项犯罪活动的报告,早在两年前就摆在高层领导的办公桌上,不仅如此,世界各国媒体对这个实力雄厚的跨国集团始终非议不断,包括美国、英国等西方国家的警察一直没放松对它的监视和调查。近年来它逐步收缩在欧美的经营活动,先后撤销了美、英、德、法等十多个西方国家的办事处,将主要管理骨干投入到亚洲、南美等发展中国家,利用优惠政策和廉价劳动力谋求发展。
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有完善的管理体系和组织架构,一大批财务专家和法律精英为它效力,如果拿不到最核心最有力的证据而草率动手,使它及时全面龟缩收回犯罪之爪,不但让浩繁的犯罪事实沉于冰山之下,而且给自己惹出一身麻烦。
所以有关方面专门成立的专案组决定采取潜伏打入,秘密追查犯罪线索的方法,通过一系列精心准备和运作,最后选中了我。当时我还是大四学生,正雄心勃勃准备到南方发展,乍一听说后愣了半天,下意识说我还有半年才毕业,没有任何实践经验,面对这么重大的任务,个人安危没什么,主要怕搞砸了影响组织上的全盘计划。
专案组秦首长笑了笑道我们就是看中这一点,老实讲精通英语、掌握财务专业知识、具备一定侦查和追踪技能,按这些要求在公安系统里随手能找出一大堆,但警察这个职业干久了容易写到脸上,再说凡在岗警察免不了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说不定什么时候被认出来。只有你这种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无论到哪儿调查都没有你的记录,对方才不会怀疑。总之要胆大心细,谨慎从事,这帮人为了保守秘密会无所不用其极,给你交个底,几个月前我们派遣的一名同志失去联系至今没有下落,估计凶多吉少,你要多留神,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开展调查。
话虽如此,若事情迟迟没有进展我也难以交代。
正在胡思乱想,赫连冲晃悠悠进来,趴在我对面悄声道:“听说你和安妮打了一场球?真有你的,终于找到突破口了,感觉不错吧?”
哼,岂止打球,我还在她床上睡了一宵呢。
我一本正经道:“一个女孩子家,不远千里到中南支持我们地方经济,提供丰富管理经验和市场理念,是件难能可贵的事,为了她更好地工作,利用业余时间陪她打打球,放松身心,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到桌上,不认识我一般冲我看了半天:“怎么感觉你在说白求恩?一场球不至于上升到国际主义的高层次吧。还有你要解释一下,什么时候勾搭上总部那朵冰花,玩起脚踩两条船的把戏。”
不会吧,八字没一撇的事怎么竟传得连他都知道了,我还没正式出手呢。
我瞪了他一眼道:“大惊小怪,温晓璐是我的中学同学,昨天正好遇到说了两句话而已,什么船不船,当心我告你诽谤。”
“欲盖弥彰,刚才我过去送文件,温晓璐也在办公室和别人聊天,你猜她说什么?”他双手托腮做深情款款状,捏着嗓子模仿她的声音道,“我有个老同学也在对面公司,长得还蛮帅,个子高高的,头发很短,嘴唇抿得挺紧……我呸!酸死了!”
我笑得合不拢嘴:“嫉妒了不是?要正确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些优势是天生俱来没办法改变的,你知道我在大学的烦恼是什么?太多女孩子纠缠,弄得我疲惫不堪,拒绝她们吧怕伤害人家的自尊,一一应付吧又招架不过来……”
“吹牛不带脸红,瞧你那天吹口哨的熊样,估计大学那阵也是蜷在角落里独自恋爱又独自失恋的主儿,我是友情提醒兼善意警告,俗话说一夫不事二女,倘若你确定温晓璐是主攻目标,就不要再打乒乓球,别占着茅坑不拉那个。”
“咦,你不是喜欢平原吗?”
他一头越过桌子揪住我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那哪是平原,解开一看简直是吐鲁番盆地。哼,白费了我两周时间和六次西餐。”
“攻陷阵地后全身而退,人家能放过你?”
“只近观而非亵玩,没有实质性接触怕什么?他奶奶的,那么多次西餐花的钱不够买张门票参观人体艺术画展吗?”
我哑然失笑:“你放弃了平原,而我对温晓璐只有同学之谊,所以很不幸,我们仍然是竞争对手。”
“好哇,你……”刚说了几个字,方姐边打手机边走进来,赫连冲只得刹住话题心有不甘地撂下一句“以后打球叫上我”便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范圆圆捧着一叠单据来报账,趁她不注意我盯着她的胸部扫了几眼,暗想赫连冲够尖刻的,居然污蔑人家是吐鲁番盆地,依我看起码算得上江南丘陵,假如安妮是泰山的话。
中午前后我发了条短信给温晓璐:晚上有空吗?岳宁。
好久都没回音,我不由等得有些心焦。与安妮不同,温晓璐的问题不能只凭个人兴趣,而是政治任务,必须刻意结识并且建立频繁交往,这对我是否顺利进行后面的任务至关重要。幸亏手机短信就这点好处,不见面的交谈,既能表达自己的想法又可避免面对面拒绝的尴尬。也许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处境,根本不屑与一个早已淡忘的老同学交往。
下午近一点钟时王主任突然出现在办公室,和平时一样挎着暗紫色的小包,边朝位置上走边解释说:“在对面办事耽搁了,上午有人找我吗?”
“没有。”我说。
“总经理没有打电话来?”
我和方姐都摇摇头。
“没有就好。”王主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熟练地打开抽屉拿出一叠叠账单表册,埋头工作。
“叮咚”,手机响了一声,温晓璐终于回短信了:没空。
暗叹一声出师不利,正准备回信息表示没关系,她又发过来一条:因为我和老同学约好今晚叙旧。我恍然大悟,她是在折腾我呢,对如何与女孩子打交道的问题上,我确实是个新手。
“下班之后我在门口等你。”
“你说好时间、地点,我准时过去。”我一看就明白了,她不愿意让集团员工知道我们交往。
“人民路金茗居茶楼,六点整。”
正低头盯在手机屏幕上等回音,王主任递来一叠单据让我记账,翻看了两张她突然问:“小岳,你说电影里的间谍把东西藏起来让人找不着,一般选择什么地方?”
“平常人容易忽视的死角,这种地方最安全。”我不假思索道。
“死角?就是让人视而不见的地方吗?”王主任自言自语。
方姐插话道:“什么视而不见,依我看放在身上最保险,比如钥匙、信用卡当然要随身携带才放心。”
我来不及回答,因为温晓璐的短信又来了,只有一个字:行。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得赶紧过去向赫连冲虚心请教约会中应该注意的问题,不能像昨晚那样只顾傻乎乎喝酒,最后心情不好的人没醉,作陪的反被放倒,一事无成。
坦率说大学四年学了不少技能,就是泡妞没学会,因为我上的警校是纯军事化全封闭管理,纪律管理极其严格,在那种环境下别说谈恋爱,就是冲女生抛几个媚眼被发现都得挨批,所以赫连冲的眼光挺毒,一眼看穿了我外强中干的本质。只是他说错了一点,其实在警校我根本连暗恋和失恋的机会都没有。
整个下午王主任有点焦躁不安,账本翻得哗哗直响,打算盘的节奏散乱,一会儿跑到走廊打电话,一会儿倒茶续水,一会儿把几个抽屉开个不停,我则心不在焉地边记账边考虑如何与温晓璐建立最恰到好处的联系。
轻慢柔和的音乐在大厅里流淌,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随意镶嵌了几片绿叶,仿真木质窗户、秋千式坐椅、透明桌面下的红色玫瑰花,以及优雅别致的西班牙风情屋,构成浪漫独特的异国情调。
这种氛围感染下,再没有情趣的人恐怕也会变得温情脉脉。
但是温晓璐迟迟没有出现。
刚才看了时间之后我已发誓不再看表,熬了几分钟还是忍不住抬起手腕瞄了一眼:
六点五十六分。
起初和我一样翘首以盼的几位男士已经守候到佳人,或相对而坐窃窃私语,或并肩而坐亲昵温存,只有我百无聊赖地边喝茶边把玩手机,掩饰自己目前的尴尬处境。
前后发了三次短信问她在哪儿了,大约什么时间到,她只回了一次,三个字:请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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