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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结号·铁血-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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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小小的连长,有时也不得不让着他。
我求援地看了看二排长伍福贵和三排长赵国忠,伍排长皱着眉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莫少尉,然后摇了摇头,走到了一边,靠着战壕坐了下来,很无聊地抓起一把土块,漫无目的扔到了一边。他这段时间说话更少了,任何一个经历过战争的老兵都能看出来,战场的形势已经发生了逆转。赵排长笑了一下,他还抱着一丝侥幸,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连长,别担心,土八路没有重炮和坦克,他们最后还是得撤走。要是咱们的援军能早点赶来,他们恐怕连跑都跑不了。”
我朝他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这是极其渺茫的,但我还是很需要这样安慰人心的话,哪怕是自己骗自己也行。我们变得都不愿面对现实了。我甚至还在想,但愿解放军还像从前那样,啃不下这块骨头,就及时地吐出来,然后偷偷地撤围而去。这没什么丢人的,不能打的仗就坚决不打,这要比决定把一场已经没有希望的烂仗继续打下去更难。解放军这一点一直很让我佩服,他们绝不会去打一场没有希望的战斗,说不打就不打,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们的指挥比我们国军将领高明。
我的希望很快落空了,解放军并没有撤走的迹象,他们依旧紧紧地包围着我们,甚至连一支麻雀都别想飞出去。他们显然是要把这场仗打下去了。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对他们来说,非打不可的仗,他们是一定要打赢的。我那时有点消沉了,抱着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生死由天,随它去吧。可能那时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想法。最初的那种兴奋和自信已经荡然无存了,只要能保存性命,就谢天谢地了。我甚至还有了能躲过这一劫,就再也不去打仗的想法了,我可以偷偷地逃走,跑到确山去找罗小姐,她会原谅我的。但我没有继续想下去,这个想法甚至让我感到羞愧,我毕竟在十一师待了那么长时间,他们那一套“为党国尽忠”、“不成功便成仁”的反动教育使我中毒很深,我觉得一个军人如果当了逃兵,是一件最耻辱的事。
解放军开始不断地折磨着我们疲惫的神经,每天晚上我们都不敢睡着了,唯恐在睡梦中突然就被他们打死了。他们把交通沟挖到了国军阵地前面三四十米处,在这里完成集结,然后突然从里面冲出来,向国军发动进攻。他们这招非常奏效,许多国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击中打倒了。他们就这样一寸一寸地蚕食着我们的阵地。
我带领第二连奉命接收前沿一个村庄的阵地。那天士兵都很疲劳。我们刚到,就和解放军遭遇了一次,在开阔地里打起来了,但他们很快就缩回去了。顾不得吃饭,我和几个排长看了地形,派出了哨兵,命令弟兄们立即展开加固工事。这时,营里来一个士兵,让我到营指挥所。我赶紧跑了过去,营长对我说:“你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把工事搞好搞结实,敌人随时可能要进攻我们……”还没讲完,外面的枪声就像刮风一样地响了起来,那是二连的方向。营长让我赶快回部队。我回到二连,阵地到处是硝烟,枪声密集。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都没想到解放军的动作这么快,说攻击就攻击了。一排在最前面,我要往一排去,伍排长拉住了我:“连长,你不能往那边去,敌人已经过来了!”解放军已经打进了村子里。我顺着墙根猫着腰往前边跑,碰到了莫少尉带着三班长,他们刚才到连部想弄些吃的,谁知刚回去就遇到了解放军的进攻。莫少尉气急败坏,挥舞着手枪要冲过去。我忙拉住了他,让他小心点,先摸清情况再说。到处都是爆豆一样的枪声,莫少尉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终于肯听我的了,很老实地说:“连长,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看了他一眼,说:“咱们一起摸过去看看,别暴露目标。”
我们四个人从村子后边偷偷地绕到一排,阵地上不见一个人,但也没有多少尸体,估计已经撤下来了。我们走到一个墙角边时,突然看到了一个反穿棉衣,趴在地上的解放军的通信兵,他看到我们,吃惊地跳起来,莫少尉和三班长立刻把他扑倒了。我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揪了起来,他惊恐地看着我们,结结巴巴地说他们已经占领了村庄,他是来架电话线的……
我们赶回营部,一排和三排的士兵都撤回来了,但二排的士兵还没见到一个人,他们肯定是没有接到撤下来的命令,事实上我们也的确没有来得及下达这个命令。二排是最能打,也是最听话的一个排。伍排长一把把钢盔抓了起来:“我去接他们!”我忙拉住了他:“你不能去,现在整个村庄都是解放军,你去了也没用……”
营长冷冷地说:“师里已经准备炮击了……”
伍排长惊愕地看着他:“我们二排还在里面啊!”
营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是你自己无能,没有带好自己的队伍!无论敌我,师里准备一律炸掉!”
十一师的四十多门榴弹炮开始轰击了,炮弹呼啸着从我们头顶飞过,发出刺耳而嚣张的叫声。伍排长大叫了一声,向门外跑去。门口几个士兵抓住了他,他使劲地挣扎着,用脚踢着,用牙咬着,嘴里叫骂着,最后他没力气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脸上涂满了鼻涕和眼泪……我们谁也不说话,个人的命运在战争中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得人家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我心里沉甸甸的,二排的命运已经无可挽回了,就是不被解放军消灭,也要被自己的炮火炸掉了……
那是场可怕的轰击,房子被击中了,燃烧的茅草飞到了空中,然后又在空中散开落下了,但紧跟着又一发炮弹落下去,它们再一次飞上了天空,火光星星点点地弥漫在空中,这是死亡的火焰,但美丽得又像除夕之夜的烟花。一座又一座房子轰然坍塌,灰尘四散,土块横飞。轰击了二十分钟后,营里进行了反击,经过半个小时的激战,把解放军又被赶了出去。整个村庄几乎被轰平了,找不到一间完整的房子。地上的雪也全都不见了,它们被翻出来的泥土覆盖了。
二连的阵地已经消失了,到处都是死尸,有解放军的,也有二连的。二连已经伤亡五六十人了,一百多人的连队现在只剩下六十来人了。伤亡最严重的是二排,三十多个人,只剩下了三四个人了,他们都是从瓦砾堆里扒出来的。到处都是断胳膊断腿,有的人脑袋被炸碎了,有的人被炸掉了半个脸,你根本就认不出是谁了。我看到了六班长。他是个老兵,很能打仗,在一次与日军的肉搏中,他一个人就干掉了三个日军士兵。现在他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的肚子被刺刀捅开了,露出了一摊很难看的酱紫色的肠子。可能他还没死,然后又被炮弹击中,把他的一条腿炸断了,膝盖以下再也找不到了。我浑身打了个冷颤,就在三个小时前,我们还在一起,他站在队伍前面,那么精神、充满活力,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这样去了?伍排长呜呜地哭着,气急败坏地团团乱转,他徒劳地捡着散落在四周的碎骨肉块,一个劲地往六班长身上放着,想把那条断腿接上去……
二排剩下的三四个士兵站在伍排长后面,他们的衣服全烂了,片片缕缕地挂在身上,他们脸被炮火熏黑了,泥土和汗水混在一起,如果不是眼珠还在转动,你看不出来他们还是活人了。伍排长站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俘的解放军通信兵身上,通信兵有点惊慌,看着我们,惊恐地眨着眼睛,但他紧握着拳头,竭力地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伍排长恨恨地盯着他,猛地冲了上去,他抓住这个解放军士兵的肩膀,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朝他脸上打去。通信兵的嘴巴和鼻子里喷出了鲜血,他身子晃动着,但他坚持着让自己站直了,一动不动,没有去擦他脸上的鲜血,也没有用手去护住自己的脑袋,他眼睛恨恨地盯着咆哮的伍排长,一声不吭。二排的那三四个人都冲了过来,他们像疯了一样,把那个解放军俘虏打倒在地上,几双脚在他身上踹着,咒骂着,哭泣着。
我扭过脸去,在心里无助地哭泣着,我感到自己非常虚弱,一阵风都可以把我吹倒了。十一师是一支真正的军队,是一个被对手称为“硬核桃”的部队。一支真正的部队,不但能打仗,还要令对方尊敬,它必须要有铁的纪律才行。十一师是严禁虐待俘虏的。伍排长从前是从来不打俘虏的,他现在的举动让我感到脸红。真正勇敢的军人是有资格得到尊重的,即使他的对手,也无权剥夺他的尊严。侮辱一个已经放下武器的军人,不是一种光荣,而是一种耻辱。
这就是可恶的战争,它让军人变得不像军人了,而是像一群嗜血的疯狂的野兽。周围的士兵也愣在那里,他们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让他们把二排的士兵拉开。但那些士兵显然已经疯狂了,他们仍旧怪叫着殴打着那个解放军士兵。我拔出了手枪,朝着天空开了一枪。伍排长他们停下了,吃惊地看着我。如果放在平时,他们是要被送到师部关禁闭的,严重的还要执行军法。但我现在没有精力来做这些了,我们被围在这里,他们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我冷冷地说:“你们是军人,不要把自己降格成土匪。”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们可能也会有这一天的,你们愿意被人家这样对待吗……”
那个解放军士兵艰难地从地上抬起头,很茫然地看着我。我弯下腰,伸出手,想把他拉起来,他很吃惊地缩着肩膀,他刚才的表现是那么的英勇,但现在却害怕了。他可能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我们不是野兽,也是一些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我们都一样。我很真诚地看着他,低低地说:“来吧,我们把你送到医院,给你包扎一下。”他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把目光投向了旁边,但他还是伸出了一只手,让我把他拉了起来。他低着头看着脚下,他不敢看我了。他的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还有点懊悔和生气。他可能生气自己怎么能把手送给一个国军军官,让他把自己拉起来呢?我摇了摇头,我知道在解放军的宣传中,我们国军军官都是喝兵血的贪官,是无恶不作的恶棍。这听上去很带劲,但实际上它错了。我们和他们一样,血都是热的,头发都是黑的。
我当然不喜欢解放军,我最反感的是他们总把我们当作土匪来对待。
是的,在他们的宣传鼓动中,我们是“蒋匪”,在我们的宣传中,他们是“共匪”。我觉得这两种宣传都很愚蠢,实际上都没有把我们当作真正的军人来看待。在他们眼里,军人算什么呢,就是一群厮杀的蚂蚁而已。
整个战场都沉寂下来了,静得出奇,连地上的雪花融化嗞嗞地渗入地下的声音都能听见了。我突然觉得,整个双堆集,整个战场,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我们这些没死的人,其实都是一群活着的鬼魂。我已经厌倦战争了。我想起了远在确山那个偏僻县城的罗小姐,她红润的嘴唇,圆圆的脸颊,羞涩而胆怯地微笑着,她用目光抚摸着我,吮吸着我……
如果有可能,我更愿意死在她的怀中……
五
前黄埔军校生在绝望中迎来了十二月。天气更冷了。整个兵团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他作为一名基层军官已经知道了徐州的杜聿明、邱清泉等四个兵团也好不到哪里,他们准备南下援救十二兵团,但他们赶到河南永城陈官庄时,就陷进了另一支解放军的包围之中了。蚌埠的李延年等兵团也被解放军死死地阻击住了,无法北上一步。十二兵团别说突围,即使想攻占一个村庄,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要命的是,粮食越来越少了,有些部队带的给养较少,已经全部用光了,只得宰杀战马。双堆集充满了越来越难闻的气味,除了死尸和硝烟味,又多了被煮熟的战马的骚骚的味道。没有盐,没有任何调料,就用雪水清煮马肉,这可能是世界上最难吃的肉了。第一次吃的时候,连队百分之九十多的人都呕吐了。前黄埔军校生作为一个地主的儿子,他的胃也消化不了这些食物,他回忆说,他吃完一块马肉后,蹲在战壕里,呕吐得鼻涕眼泪都一齐出来了,最后甚至还呕吐出来了黄色的胃液。但不吃这个又能吃什么呢?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什么都不吃,那只能饿死。本能战胜了恶心,几天以后,前黄埔军校生和他手下的士兵都习惯了大嚼大啃那些难闻的马肉,它们现在成了世界上最香的食物。
让黄埔军校生更加绝望的是,他引以自豪的军纪越来越坏了,凡是老百姓家能吃能用的东西,甚至屋顶上的茅草也被搬得精光了。为了寻找粮食,到处乱挖,把每家的房前屋后地皮都翻转过来,就连老鼠洞里残存的谷子也成了宝贝。本来就很少的树木也被剥光了皮,树干惨白地立在那里。让前黄埔军校生更难受的是,为了粮食,国军开始向老百姓开枪了。
前黄埔军校生回忆说,那天我正蹲在掩体里无聊地擦着枪,营里通知我们,准备把阵地移交给八十五军二十三师,我们连整顿好,全部拉到空投场,负责收集保护空投下来的给养,给养由兵团物资站统一下发。这是个好差事。
刚开始时秩序还可以,那些大饼和馒头装在麻袋和木箱子里,系着小降落伞落下来,虽然所有的士兵都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但没有人上来哄抢。被围在双堆集里的老百姓也没吃的了,他们跟着降落伞跑,给养掉下来后,他们抱着就跑。士兵们大呼小叫地追着,但他们地形熟,像兔子一样窜到村里,一会儿就不见了。有些老太太背不动那些麻袋,就趴在上面,你去拉她时,她还死死抱着不放:“这是我的,这是我的!”我亲眼看到,一个老太太追着降落伞跑,结果被降落伞活活砸死了。
营长生气了,他把我叫过去,气呼呼地问我:“你怎么搞的,怎么能让他们来抢东西?”
我挠了挠头,说:“他们的粮食都被军队征用了,他们也没吃的。我能怎么办呢?”
营长很奇怪地看着我,他皱起了眉头:“你手中的枪是什么,是烧火棍吗?”
我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长官,他们可是老百姓啊,我们总不能打老百姓吧。”
营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兵团来了命令,胆敢抢夺空投物资的,一律就地正法,不分老百姓和士兵,全部击毙!你执行去吧。”
我回头看了看那些村庄,村庄里住满了面黄肌瘦的乡亲。十一师从前不是这样的,即使在最艰苦的抗日战争时期,部队在常德作战,宁愿露宿山林也不去打扰老百姓,报纸上曾报道十一师“遵守爱民纪律,军民相处,融洽无间”。都是这可恶的战争,让人恶心的战争,把带枪的和没带枪的都推到了悬崖上,没有退路,只有看不到底的深渊,你明明知道,但你还得跳下去……
我们只得无可奈何地执行了这个命令,就连伍排长也没说什么,这些天里,他更加沉默,总是阴沉着脸看着同样阴沉沉的天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想可能他是在想念那些死去的二排的兄弟吧。八十五军的一些士兵被补充过来,二排已经满员了,但他们怎么能和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相比呢?
枪声响了,但我命令士兵向天空中开枪警告。那些老百姓惊惧地站在那里,犹豫不决地看着我们手中那些冒着青烟的卡宾枪,当他们看到那些枪口是对着天空时,他们又活过来了,继续追着那些空投物资奔跑着。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挥了一下手臂,枪声大作,震得我的耳朵发麻。枪声停下来时,我睁开了眼睛,有七八个老百姓躺在了血泊中,甚至还有一个是十几岁的小孩,其他的老百姓退到了一边,他们看着我们,目光里充满了怨恨。我盯着他们,目光同样充满了怨恨:你们这是在逼我,我一个小小的连长,我能怎么办呢?我是一个军人,我必须执行兵团的命令!
是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件事。当时我还没意识到,这是我向人民犯下的一桩罪恶,我的双手也因此沾满了人民的鲜血。当我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后,我更加清楚地知道了这一点,有段时间我常常做噩梦,总是梦见双堆集的那些乡亲向我伸着血淋淋的双手,仿佛向我控诉着什么。我心里一直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现在把它写出来,心里轻松多了,如果人民因此要惩办我,无论如何处理,我都毫无怨言,这是我欠下的,我应该偿还。
枪杀老百姓以后,再也没人敢抢夺空投物资了。
但事情还是越来越糟糕,十多万大军人挨人堆在小小的双堆集,每天空投下来的物资根本就不够分配。天气不好的时候,飞机还来不了。士兵们开始挖草根来吃。大便里如果有没有消化掉的豆子什么的,也被人捡出来用雪水擦一下就吃了。我这时才明白兵团让十一师来管理空投场的用意了。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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