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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安静-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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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淋雨了?”
“哦,我打不到车。”
“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会着凉的。”
汐远从浴室里拿了个电吹风出来,插上电源,让润研坐在沙发上,他的手,穿过她的头发,用暖暖的风,慢慢地给她吹。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就是用手指揉着她的头发。走了很多路,淋了很长时间雨,刚才洗澡,都没有缓过来,倒是这么一吹,耳朵先热了起来。夏润研感到身体渐渐暖了,将一只手搭在他手上,踏实温暖的感觉,溢满全身。
“好舒服。”她由衷地感叹。
“不要顶着头湿发,以后老了,会头疼的。”
“也不要光脚,老了会风湿的。”他关了吹风机,用手轻揉她的头发。“真香。你头发的味道。”
汐远跑进屋,拿了双袜子,让润研在沙发上坐好,便帮她穿了起来。她坐着,看他替自己穿袜子,他没有说半句她的不是,只是认真地将袜子套在她脚上。她怔怔地看着他,假如日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汐远会是一个多慈祥的父亲,小女儿,一定会继承他温暖的笑容,他会始终温柔地疼爱自己的孩子,无原则地疼爱。夏润研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困很困,她只想暖暖地睡上一觉,把一切都捕捉回身体里面,一切,都捕捉回来。汐远用一双手,捏了捏润研的一双脚,把掌心的温度都传递了过来。“好舒服噢。”她歪着头,将脸贴在他肚子上。
直到妈妈在客厅里叫他们,润研才懒懒地起身。四个人,坐在家里的餐桌边上吃晚饭。夏家很久没有这样的场景了。夏妈妈不停地招呼汐远,看着他吃得斯文又津津有味的样子,心头充满温馨。润研的父亲,只是不停地笑着,这笑容,真是好久不见了。屋子外下着淅沥的雨,屋子里,暖着黄色的灯,夏润研刚吹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替汐远盛汤喝。自从姐姐走后,家里再也没有这么祥和的气氛,四个人,轻轻地说着话,这温馨的气氛,全靠一个年轻的男人带动。润研坐在汐远的身边,融在他带来的空气中。这种融入,不是一朝一夕,却已经完全接受。她从前从未感受过,而这个夜晚,却仿佛一直能听到李汐远有力的脉搏的跳动。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想依靠这种气场,好像一颗健康的树,没有委屈,直直地,顺着阳光生长,长得那么挺拔。
李汐远,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毛躁,也不冷漠,可是她从前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自己扭曲的想念中蒙蔽自己。李汐远,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从一开始静静地开着车带着她绕,到此刻。这种安全感,让润研的眼眶几乎要湿润。
洗碗的时候,母亲在身边说,“汐远啊,真是个好孩子。”润研在旁边擦碗,肯定地点点头。她切了水果拿出去,见李汐远正把一个遥控器拆开,润研走过去问:“怎么了?”
父亲在一边回答:“遥控器用起来不利索了,汐远说拆开看看。”
“你会不会啊?”
“就是里面积攒了点灰尘,用酒精棉球一擦就好了。”他合上盖子,对着电视机一按,果然好了,汐远满意地笑笑,把遥控器交给夏父。夏润研看着他轻描淡写却是认真的样子,忽然在心里铺开了联想的画面:结婚以后,李汐远一定是一个什么都会做的丈夫。他不会只顾事业,饭来张口,以在外闯荡为借口,心安理得地把老婆扔在家里。他同时又清高,他的气质注定阻隔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异性。有些男人,对女人们的秋波心知肚明,也时刻享受着,助长着那些温柔的传送,生就一双温柔的手,在女人们的背上肆意安抚。李汐远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分明是不需要刻意的,他让她充满了安全感。夏润研觉得十分庆幸,老天爷终于在她淋湿的时候,派来了一个李汐远。
她感到困了,浑身无力,想要去睡,她送汐远到门口。他让她赶紧去睡,关了门,忽然瞥见润研脱在门口的鞋子,全湿透了,瘪瘪地蜷缩在门口,怎么会那么湿?她今天跑到哪儿去了?他盯着鞋子,大惑不解,心中不知怎么的,浮现出那一天在超市,夏润研失魂落魄地把一排东西都撞翻了的情景,看着眼前的这双鞋子,不知怎么就毫无关联地让他想起了那个情景。李汐远心中泛起一丝难受,他收拢住表情,定定地看了几秒钟,垂下眼皮,离开了润研的家。
第二天,夏润研在办公室里觉得自己有点鼻塞,许是周末淋了雨的关系,便打电话给沈彦,一来是想要早点离开不通风的办公室,二来是很久没有与沈彦见面。她们约在一起吃晚饭,沈彦一见面就掏出一个人的名片,指着上面对润研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在找一个人管理画廊,我想来想去,你可以去试试看。”润研接过名片:环艺画廊合伙人,何淡如。
“这个人的名字,一听就是个艺术家。”
“你也是艺术家,你们准投缘。”
“我很久没画画了。”
“基础还在的嘛。”沈彦咕咚咕咚地把一大杯水一饮而尽。
润研把名片放进自己的包里,说了句:“那我考虑考虑。”
“你怎么样啊?”润研笑着看着埋头吃东西的沈研,“你吃东西慢点。”
“最近事情很多,分秒必争。”
“怎么了?”
“我要搬家了。”
“啊?你要搬去哪儿?买新房子了?”
“不是。”这时,沈彦才把头抬起来,“我要移民了。”
她每一次都这样,做决定从来不会与任何人商量,她结婚,她离婚,她放弃对华健的追求,现在她要移民,作为最好的朋友,夏润研只有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特权,却从来无法参与每一个决定的形成。
“你要移民?为什么?怎么那么突然?”
“嗯,去温哥华。”
“你一个人吗?”
“是。”
“你什么时候想到的这事儿?”
“也申请了不少时间了,前一段签证才下来,因为欣研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怎么会想到要移民去加拿大呢?那儿那么冷,你又是一个人去。”
“润研,你还记得那一段我在英国的日子吗?”
“记得。你也是说走就走了。”
“我觉得自己挺适合呆在国外的,日子过得简单又舒适,一个人自由自在,无牵无挂,总之就是很想换一个环境,所以就去喽。”沈彦耸了耸肩膀,神情看起来十分松弛,好像已经沾染了异乡的表情。
“我真的是感到很突然,你这一走,要多久才会回来?”
“我打算在温哥华安家了,不过我会时常回来的。”沈彦去意决绝。
“你的心,总是那么硬。”润研听到这个消息,眼泪止不住已经流了下来,灯火辉煌的餐厅里,她顾不得自己的失态。沈彦掏出纸巾,挪到润研身边的位置,为她擦了擦眼泪,“傻瓜,哭什么,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你想我了,就飞过来。”
“为什么要去啊?”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我真的想换一个环境。”她的眼神里,并没有将要有大变化的激悦,只有一种莫大的平静在那里。
“都没有人照顾你,加拿大那么冷,有什么好?”她努力为她寻找各种不应该去的理由,沈彦听到润研说没人照顾自己这个理由,不禁更坚定了自己的去意。对于沈彦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向来冷静,独立,康复力一流,她不会让自己钻在失落里,对她来说,唯一珍贵的,就是光阴。她的确想要换一个环境,逃开过往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好,逃开这个她厌倦了的地方也好,新地方总会有新的机遇,此处已没什么值得留恋。
唯一留恋的,也许就是那个曾经是她儿子的小孩,还有夏润研这个好朋友。她看着她因为想要挽留又知道自己挽留不住而发自内心地哭了出来,心中不禁也觉得伤感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走?”
“还早,起码还有两个月。”
“这两月,我一定要多陪陪你。”
“一定的。”她又抽出一张纸巾给润研,自己让眼泪融在了眼底。“你还记得吗?那一天,梁衡跟你分手,你也哭成这样。”
提起那一天,夏润研惊觉时间已无声无息流走了十年。这一次要远走高飞的,却是沈彦。
她挚爱的人,一个个从她生活中淡出,从来都无力挽留。而往后的几十年,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人物了,不知道是谁的错。她没有想过,姐姐离开会如何,欣研忽然走了。她也没想过,沈彦离开会如何,沈彦忽然要走了。她还来不及设想那些没有她们的日子。
沈彦何尝不像一个姐姐。懂事体贴,顽强踏实。她的无奈与辛酸,一直很少在人前渲染,她总扮演着一个“耐”的角色,习惯了自己抚平自己。这就是润研虽然与她亲密,却并不能解读她内心的原因。事实上,谁都不能。夏润研其实一直有双生子的优越,这种优越,除了来自自己的姐姐欣研,很大程度是来自沈彦的。因为有人比她上进入世,她便心安理得,潜入自己的世界,因为有人承担了社会责任,她便可以让自己冷门一点。而沈彦却没有保护伞。
回家路上,润研想起沈彦,十年来的点点滴滴,越来越觉得心痛。她算是没有好好关心过她,沈彦太不易了。一想到她一狠心要把自己送到那个冰天雪地的国度,夏润研的鼻子又一酸。她的感冒变得越来越严重,五官仿佛全部塞了,头晕目眩,却有一个压都压不住的念头,她让司机调转了车头。
华健打开门,见到是夏润研站在门口,不免觉得有些意外。
“润研?”
“我有事找你。”
“进来吧。”
她看到他一个人在灯下看书,十足清心寡欲的君子,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为什么不重新试试看接受别人呢?他泡了杯茶走出来,看见她一个劲地在擦自己的鼻子,眼睛水汪汪的,整个耳廓通红。
“什么事?”
“沈彦要走,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告诉我了。”
她没料想他已经知道了,她糊里糊涂地听着华健用惯有的方式回答她的问题,那个声音听起来很远。
“你知道!”她听到他的回答,声音高了八度,“那你为什么不留她?你知道沈彦的心思,你为什么不干脆点?”
他陷入了沉默。夏润研那一刻简直烦透了华健的深沉。佟硕那件事,他也一定是知道的,他没准还清楚地晓得他们的关系,却一样也没告诉她。
夏润研也不知道该怎么质问,只是觉得火冒三丈,她不知道来此地干什么,若是来讨说法的,一拳打过去,对面的人,连挡的这个动作都没有,简直没有心肠。她只是替沈彦感到憋屈,一度认为他们在秘密恋爱,这男人却无事一身轻,弄得好像是人家沈彦犯了错,需要用逃离来赎罪,可真是水来土淹的人才。她看到华健好像一块岩石站在自己面前,她以前从来不否认华健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可他的不痛不痒,难以捉摸,叫夏润研觉得闹心,也更为沈彦觉得难过。
“你要我怎么留?”他缓缓地来了一句。夏润研在来的路上,只有一个念头,她明白华健是一定能留住沈彦的,他可以给她幸福,他们是般配的。所以她冲动万分,她不想在电话里问,连夜就跑来了,哪怕点也要点醒华健。她想对沈彦的幸福有所贡献,哪怕这种行为会让华健觉得她自作聪明。华健这样的人,是需要有人进攻的,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她愿意为了沈彦宣战,哪怕被他耻笑。
可华健严肃地站在那里,问了她一句“你要我怎么留?”夏润研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球,她认定自己所做的一切徒然。华健压根不是她能点亮的。
她打算立即走人,她觉得浑身发冷,骨头酸疼,脑门发热,已经没了能力做成功说客,再下去,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便立即站起身来。
“我走了。”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润研”,华健在身后叫住她,“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她轻声而干脆地回答。
“我送你。”华健边说边去抓外套。
“不用了,我走了。”夏润研几乎是跑着出了华健的家门。
出了门,立即拦了部出租车,坐上去,夏润研发现自己连回头的胆子都没有。她从心底里感到很不安,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唐突,担心着会有什么弄巧成拙的后果,还是怕华健坚持要送自己,会跟出来。她坐在出租车里,确定车子开动了,忍了很久的眼泪才从眼眶里“哗”地流出来。
她怕前面的司机会发现,便把脸别过去,望向窗外,车子驶上高架桥,夜里的交通已经不再拥堵,车轮“哗哗”地在路上快速地行驶着,整个城市终于安静下来,高楼林立,星星点点。她别过头去,想要止住泪水,可是,越是目光放得长远,眼泪越是汹涌地流下来。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泪水,静静地流着,不是抽泣,也不是嚎啕,而是无声无息,模糊了整个双眼。自从得知沈彦即将要离开,她心里就轰然又塌了一块。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再想起,很久以前有一个朋友曾告诉自己,加拿大啊,真是没有人烟,车子开半个钟头,都见不到另一辆车。她想象着沈彦到了那里,一个人,漫天飞雪中开一个车,半天都遇不到一个人,就觉得无比心疼,
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彦去哪里。但她知道,这个结局,已经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可依旧感到十分难过。
她毫无头绪地想要为沈彦做一些事,然而从华健家里出来,她再一次发觉,绝不是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在华健身上穿梭。他又是这般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的独一无二。她分不太清楚是敬畏还是抵触,是距离感中的安全还是被华健击中的狼狈,很多情绪混在一起。她并不知道华健适合谁,是不是沈彦的好归处,她只知道华健不是一个轻佻的人,就像是山峰上遇见的登山者,阳光、友好、踏实、纯洁。她对此确认无疑。而如果他爱沈彦,能安静地一同生活,谁都会得到莫大的幸福。她也对此确认无疑。
可更多的时候,华健处在一个夏润研完全走不进去的世界,她其实完全不了解他,好似心里有大段大段阴暗的人,她相处起来都力不从心。
夏润研一直是活得十分简单的人,对于准确感知他人心事的事,她以前不在行,如今也不见得长进了多少,更别提什么直指人心、手到擒来。她也没有想要改变自己,她不是那种很愿意聆听化解男人心事的人,即使化解了,也不会以此为荣。那些明里暗里,男人世界里解药般的女人,夏润研从来也不羡慕。任凭这些年,她被佟硕镇压得节节败退,依旧憨憨的,也不打算让自己变成懂得对付男人的聪明人儿。而华健身上,的确有种很奇怪的力量,夏润研无法否认那一种力量。她总是觉得不安,越相处越觉得危险,这压力是自己给的,然而,每当面对一个无法一目了然的人,夏润研就有些没有方向,她内心其实愿意去了解,只是,一再地没了天赋。
夏润研直到第二天才意识到自己泛的傻气。华健与沈彦,都属成熟派,完全不是她能够撮合的,她能够拆散的。而沈彦,如果只是想要找一个单纯温暖的伴,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她关心则乱。但愿华健一觉醒来,已经什么都忘记。
华健没睡着。润研忽然来,多少打断他。看了一半的书,扔在了一边,等她离开,他才又静静地坐了回来。“你为什么不留她?”这个问题很是突然,华健给不出答案。等到润研走掉,这种“突然”散去,脑袋得以清醒,他才有了一点答案。
也许夏润研是对的,应该要留住沈彦。这个好女人,一个人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从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难怪夏润研会跑来。这个好女人,进退两难,却只把最大的难题留给自己。她要走,周遭的人,都会觉得心疼。她是夏润研的好朋友,是值得夏润研为她来争取的人。沈彦前几天把自己的整套厨具全部送来了华健的厨房,算是用很自然的方式完整他们之间的交情,也顺便来道别。她来用过他的厨房,如今她要走了,便把一切能在厨房用的,留给他。情理、逻辑上都通顺,自然。他欣赏沈彦的态度,经历了徐靖,大多女性都没有进攻性了。他们好像君子之交。他十分欣赏沈彦妥帖的样子,两个人的距离,舒服也平淡。
而夏润研,也是好女人。从华健第一次见到她的画,第一次听她说话,就感知到这个女人与商业区里那些中午举着钱包出去吃饭的白领女性是多么的不同。他对她的偏爱,源于她的谦让气质。她从来不争取,倘若争取,也是为别人。她不入世,那些纷扰的话题,她很少参与。然而,华健总是觉得她眼睛里有一种很倔强的忧愁,怎么都散不开。
他从来没见夏润研放松过,她好像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破坏了气氛。他见过夏润研与李汐远在一起的样子,夏润研好像是汐远的一个梦想,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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