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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安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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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给予所爱的人机会。总有一天,他可以完整取代她心里的位置。可是见到润研,他忽然又一阵失望。他穿着一身润研昨天为他挑选的衣服,仿佛自己是个精神奕奕的小丑。
  “昨天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润研在茶水间揉着肩膀说。
  “手机没电。昨天回家不小心睡着了,没给你电话。”他的口气有些颓。
  “怪不得。”
  “你肩膀怎么了?”
  “没啥,昨夜睡疼了。”
  “有药吗?”
  “有的,放心吧。”
  “怎么没穿新衣服?”
  “早晨没找到合适的裤子搭配。过两天会穿的。”
  润研一口气就撒了两个谎。
  汐远回到自己办公室,便跑了出去。
  “落枕了可以用什么药膏?”他问药房的售货员。
  “这个。治拉伤扭伤的。”
  “多少钱?”
  “46块,效果最好,这个。”
  “就要这个。”
  他兴冲冲买了药就往回走。在公司楼下电梯遇见拖着行李的华健。
  “Hi, Jack。”
  “怎么在这里?”
  “噢,买点东西。”
  “你呢?”
  “刚下飞机,从北京回来。”
  “辛苦。”他跟着华健一起走进不属于他的区域。
  “你也往这里?”华健问到。
  “我去一下Rene办公室。”他急于把药给润研送去,仿佛忘了这未曾曝光的地下恋情。
  华健点点头。他们同一层下,他看着汐远跑进了润研的办公室,便停住脚步,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润研,给你买了点药。”汐远说着发现润研在讲电话。他把药放在她的桌子上,示意他不打扰她工作,也示意润研赶快用这药膏,便匆匆退了出去。润研来不及跟他打招呼,他就已经走了。迎面撞上了艾米,一切尽收于眼底。对于在乎的人,所有的言行片断都可以串联起来,编成顺理成章的情节。他却只给她一个鬼脸,便轻快地走了。
  “夏润研?”艾米在心里打出一个问号。她未免也太素了,李汐远这样的人,应该配细腰长腿,青春性感才对。
  润研在电话里跟沈彦说:“刚才是汐远。”
  “你们现在甜蜜到形影不离啊。”
  “嗬嗬。”她没有辩,单纯地笑两声。
  她对他的甜,远远少于他对她的蜜,这一点,她心里惭愧着。汐远越好,她的惭愧就深一些。润研只想要找个温暖的伴儿,平静地对他好,她喜欢他,也需要他。他们谈着融洽的恋爱。然而,再也没有,她虔诚地想尽各种方式,想要对一个人好,时时关注他,却也不是想要对方来肯定自己。因为他的一个叹息,她就心疼得要命了。他忙,她恨不得为他都做了,或者帮不上忙也陪伴着,等着。他惑,她恨不得集万千智慧于一身,说一句便叫他茅塞顿开。她甚至只想要为他捏两下肩膀,捶两下背,或者单纯做顿饭给他。从来都没有对比,不计较,无需很多的言语,也无需去努力。这情意是与生俱来的。再也不会有的。
  “去看达利画展好吗?叫上汐远,还有,那个华健。”沈彦还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挂在电话那边。
  “什么时候?华健好像还在北京呢。”
  “今天就回来了,明天的画展。你一起去吧。”口气中,润研已经成了一个陪客。单凭这个句子,润研明白了。这个画展就一定要“陪”着去看的。
  “好,你自己跟华健约好,我和汐远一起去。”她把电话转去华健的手机,自己拨了一个电话给汐远。
  “你送药给我?”
  “是啊,看你在忙,自己敷一下。”他笑呵呵。
  “嗯。沈彦叫我们明晚去看画展,你有空吗?”
  “明晚不行啊,我老板早就定好的活动,你们两个去好不好?”
  “没问题,那我自己去了。挂啦。”
  “润研”,他在电话里留住她。
  “啥?”
  “明天,穿那件西服吧。”他的口气那么试探。
  “噢,好。”她说好,可是呢,衣服已经丢了。
  下班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有了法子。借口是百货公司有打折,单独血拼,支开了要跟她一起走的汐远,自己匆匆离开。华健经过润研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的灯已经灭了。夏润研马不停蹄赶到百货公司,跟城里那些等待品牌打折的姑娘们一个精神头。从来都没那么积极,为的却是圆谎。
  幸亏,那件衣服还是在的,颜色、款式都原样还在。润研立即付钱买了下来,安心地把衣服装在包里。她没什么东西想要再买,只是想要真的用一下那个借口,好让自己没有那么多负罪感,便百无聊赖地逛了起来。
  “这个Mall真是大的令人头晕”,她边想边正要走出去,眼睛却被拐角柜台的一件毛衣吸引住了。
  一件沉默地挂在货架子上,被标了价格的物什,有时候忽然会成为某个人的专署。润研站在它面前,这衣服款式与颜色是这般确定。没有端详太久,也没有去别的柜台做比较或者继续寻觅,便叫售货小姐为她取了一个尺码包起来。她会心地把它买下来,这毛衣穿在汐远身上是会很衬的。苍绿色、细羊毛、小圆领,不特别时髦,却是很温暖的样子。
  回到家,洗过澡,润研感到困意。她回房间,把扔在床上的两个购物袋拿出来整理。羊毛西服,是汐远送给她的。她把衣服挂起来,明天要穿。苍绿色毛衣,是她一眼看中的,买给汐远的,明天去送给他,想必他会很开心。新毛衣被白色宣纸包着,静静地呆在床上,润研坐着端详。她忽然记得仿佛曾经也买过这样的一件毛衣。相同的款式,相同的质地,相同的尺寸。
  她把毛衣折叠得十分整齐,放进佟硕出差用的箱子。天气冷了,他出差时就可以穿上。大小不太确定,颜色也不知道是否讨喜。她只是曾经用手掌依着他的肩膀悄悄量过。佟硕很忙,只说了一声:“我会穿的。”润研满心的欢喜。“记得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是不是合适。”
  “好,我会。”
  转身佟硕便走了。第一个电话打给润研,确定家具的尺寸,第二个电话是核实库存。他很忙,团团转,一刻不停。润研没有空闲去问他,冷吗?毛衣穿了没有?大小合适吗?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事。第三个电话来的时候,润研终于问,你,那件新毛衣合适吗?佟硕在那头说,哦,我明天一定穿。
  原来,润研买的毛衣还一直躺在他的箱子里,都不曾被取出来过。如果一个少年,得到一个所爱慕的女生送的礼物,会不会第一时间拿出来试呢?会不会爱不释手地捧着呢?然后在第一时间告诉送礼物的人,自己是多么地喜欢呢?润研在脑海里设想着,所有的答案都应该会是:是的。
  可是,他忙啊。忙到忘记了,也许。润研自己安慰自己。或许个性就是这样的,不溢于言表的。终于在第四天,润研收到的短信说:毛衣合适。简单的四个字,终于把她从忐忑与失落中拉了回来。这四个字令她十分宽心,虽然那件毛衣已经在箱子里呆到了第四天。男人总有男人觉得更重要的事情,一件毛衣算什么十万火急。只要那是个温暖的礼物,只要他在穿上身后能想起那个姑娘便足以。而如今的她非常能体谅汐远在第二天没见到她穿新衣服时候的心情,总是有些失落的。送礼物的人总期待第一时间得到接受礼物的人的反馈,喜欢吗?称心吗?
  盯着眼前的两件衣服,夏润研呆呆地坐在床上,困意全无。这件苍绿色的毛衣果真是为汐远买的吗?她见到它的一瞬间,为什么想象的是另一人穿在身上的样子。这样的款式与颜色,其实根本不适合李汐远。他应该年轻时髦多了,这件毛衣明明就没有他的标记。润研坐着,沮丧地蜷起身子,双手抱住膝盖。夏润研,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她不住地问自己。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不愿再去想了,想得太多,有什么好,根本已经形同陌路。两件新衣服却是亲近地挂在衣橱前面,如同夏润研与另一个男子并肩依偎。
  西服真的很衬她。配一条咖啡色的直腿裤子,条文衬衣和藏蓝色小羊毛背心,一双褐色的平跟鞋,把头发挽在脑后。她站在镜子前,看着汐远说的夏润研式,果真迷人吗?这些年她习惯了这样的打扮,惊艳不到哪里去,他真不理智。润研很早到了公司,把毛衣悄悄塞在办公桌下面。中午她找到机会把毛衣塞到汐远手里说,愉快地说:“给你的。”
  “你不用给我买衣服的。”汐远捏着袋子说,他很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不喜欢吗?”她当下有些失落。
  “我喜欢。可是不用你送我衣服。”这才知晓,汐远的平静其实是某一种失望。夏润研用这种方式清还了他的馈赠。她做错了,并不是所有的礼物都能获得欢心,如果送的时机不对。
  “汐远,我不是想还你,只是觉得这衣服合适你,于是买来给你。”说话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底气。
  “嗯,我会穿的,刚好少一件新毛衣。”他很快便恢复了,展开了笑容,他趁着润研不备,亲她的脸,接着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
  “真好看,我明天就穿。”
  “你喜欢就好。”
  “你今天很漂亮。”话题转到了润研头上。“我的眼光真不错。”汐远笑呵呵欣赏着自己的女友,又凑上去在她脸上亲。
  “你今天很漂亮。”润研那一天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是出自华健之口。
  “谢谢。”她简单地回应。她知道了沈彦的心思,岂有不撮合之理,于是面对闺中女友所中意男性的赞美,她需要闪躲。
  当晚看画展时,是三人行。那一天,华健也穿着灰色的衣服,与润研身上差不多的质地。沈彦打扮过,肉色缎面的衬衣,凝重却妩媚的黑裙子,把身段包得很有味道。润研与华健走在一起,如同是兄妹。沈彦与华健走在一起,如同是情人。
  他大方得体地照顾两位佳人,看完了画展请吃饭。华健是科班出身,自如地回答了许多沈彦发来的问题,例如,达利的精神世界。华健不是商人那么简单,沈彦心中愈发欣赏。她的仰慕之情,没有汹涌澎湃,却能让人感觉到。十分得体,如此讨巧,令人难以拒绝。于是,夏润研想到要找机会溜走。
  他们点了一支红酒。润研端起酒杯,迅速地喝下好几杯,便脸颊绯红地告辞了。她走得刻不容缓,感到不太舒服,立即需要回家休息,她边告辞边叮嘱华健送沈彦,自己摇摇晃晃地走掉了。华健跟出去为她叫了出租车,随即回到饭桌前,沈彦等待继续达利的精神世界,华健却已经唤了买单。也好,喝了酒出去吹吹风,沈彦心中想。她不失时机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华健看着她,片刻后,礼貌地说了声,“好。”
  沈彦双手抱着自己,在夜幕中走,她的缎子衣衫在夜色中显得典雅,她并不感到很冷,这样的动作只是暗示,身边的男人,是否能解风情。沈彦明白,华健肯定是解风情的。他的一双眼睛那么有内容,不是呆瓜也不是孩童,他是真正的成熟男性。
  华健在身边慢慢地走着,他兀自掏出香烟来点,深吸一口,仰着脖子,把烟吐出去,却没什么话。她看在眼里,他自然表现出的落寞,融化了她,需要疼惜的焦点一下子从自己转移到华健身上。
  微醺时说话说得很自如勇敢。
  “你一个人住在上海?”
  “是。还处于飘荡阶段。”
  “平时怎么吃饭?都在外面吃?”
  “我自己会做,有时候。”
  “是吗?什么菜拿手?”
  “也没什么拿手的,就管饱。”
  “这样可不行。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什么时候借用你的厨房,尝尝我的手艺?”
  “单身汉的厨房最干净也最无用处。”她补充。
  “有机会的话。我一个人相对简单。”
  这样一来一去,沈彦步步逼近,华健推来挡去。
  相爱的运气,与眼前的人多优秀,多漂亮,多善良,多幽默,多富有,相识了多久,毫无关系。
  “我送你回去吧,我明天一大早也要开会,不早了。”华健提出结束。沈彦便别无他法,识相地顺应。他的绅士作风,一直保持距离。尺度很小。也许,他生来就是这样的人。
  华健自然生来并不是这样的人。谁没有年轻时原始冲动与溢于言表的流露。很多年前,一个活泼的女子拨开了他心里晚熟的雾霭,他无比地悸动与幸福过。也是这同一个女子,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打磨了他所有的骄傲与尊严,与此同时,剥夺了他爱人的勇气。谁都不知道华健的心有多深,他没有情绪可言,要读到他眼里的闪烁,如今是很难的事。
  华健会是另一个汪旭吗?沈彦想都不敢想。她大步地走上楼,要那些沮丧迅速变成振作。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沈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拥有这般能力,就是对苦难不钻研,就是对挫败不执拗。润研说,你这是内心强大。沈彦说,我并不强大,我只是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彦是个多漂亮的人。在大大小小的相册里,沈彦的样子都是欢笑的。十几岁的女孩子,那个样子,仿佛毫无忧伤。汪旭翻看那些相册时,曾对沈彦说,你的样子那么乖巧。她说,你知道吗?我总是觉得,笑着,才可以让身边的人都喜欢我。这是一种讨好。汪旭听罢,搂着她,想要把全世界赞美与肯定都给她。她真是懂事。
  彦,不可以哭的。外婆一直说。只有足够懂事,才能见到母亲。这是十五岁以前沈彦所有的信念。她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可她清晰地记得,母亲是一个多么多么漂亮的人。母亲拥抱她时,身上那股令她一辈子都贪恋的芳香,她一直都记得。小女孩时,她每天都企盼,妈妈,穿着一身的洋装,轻踩着高跟鞋,带着布娃娃来了,那样的日子,是节日。妈妈,漂亮得像个仙女一样。她说话的口气那么轻柔,她的眼睛一直笼罩着一层薄雾,是那么温柔。
  没有人跟她提过有关父亲的事。可是,拥有这样的母亲,沈彦觉得,已经是世界上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小朋友都说,沈彦的妈妈,真是好漂亮啊。那羡慕的口吻,抵消了“只有外婆”这种境遇下的自卑。她打扮得也跟妈妈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洋娃娃,她的外表,从小就是佼佼者。可是,妈妈很少出现,她向来数着日子盼望。如果,母亲没有来,外婆就说,那是因为你不够乖啊,所以妈妈生你气了。童年的沈彦,过得小心翼翼,也过得充满盼望。然而,虚荣感从来都不示弱。妈妈,是童年时,在同伴间,那个最拿得出手炫耀的布娃娃。
  那双长大以后的双眼,再看到母亲,也已经美人迟暮。只是,记忆里,有关妈妈的事情太少了。所以,妈妈是个很美很美的人,一直是她心里唯一的印象。外婆过世以后,沈彦搬去跟妈妈住。与母亲的丈夫第一次见面,她感到愉快,他不是一个可怕的人。母亲被宠爱了很多年,母亲太漂亮了,永远微笑着。如果愁眉苦脸,一定得不到那么好的境遇。这是命运。她一直那么认定。她从来没有问过,妈妈为什么不早点带她来这个家?那个继父看起来,其实知书达理得很。
  外婆,自沈彦小的时候起,就不避讳,把人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一样样告诉她。好的,不好的。她不像别人家的孩子,见不得血光,听不得阴暗。她懂得所有。她小小的心灵,不知道从何时起,坚定得从来不会大惊小怪。
  外婆走的时候,沈彦没有哭天抢地。她从小被外婆带大,可是,心底里,沈彦最想要依从的是母亲。母亲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她甚至想,如果早一点来到母亲身边,她会是个更加无忧无虑的公主,便不用懂得那么多人情世故。
  夏润研回到家,看到的是一地大大小小的三个箱子。是姐姐。怎么了?夏欣研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她喊了一声:我回来了。看到父母与欣研坐在客厅里,正喝着茶,小声地讲话。夏欣研抬头看到妹妹,数落了一声:哦,你回来啦,这么晚。欣研回了娘家,Ken却没有来。姐姐是回来出差吗?可她是家庭主妇,已经没有什么公差可出。她是回来度假吗?可Ken怎么没陪她回来?润研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你姐姐回来住一段时间。”妈妈替她回答。
  欣研没有化妆,那张脸,显而易见是被高档护肤品长久滋润的状态,只是看得出,有点累了。
  “Ken呢?没一起吗?”她急得直呼姐夫的名字。
  “Ken去洛杉矶开两星期的会,我刚好回来度假。”欣研开口了,非常平稳的口吻。
  润研的心放下了一半,姐姐没事。只是,这次比较奇怪,如果是往常,欣研一定已经敲锣打鼓地通知,大小姐要回府,可这一次似乎非常匆忙,她的三个行李也看起来非常庞大,似乎要呆很长一段时间的样子。
  “你怎么那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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