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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鸟-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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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晶自幼成长在高于中国普通民众生活水准很多的家庭中,被重视,并要求被重视。天舒几天不理她,她的意见可大了。晶晶对天好表示不满的方式,就是强烈抨击苏锐。于是天舒只好带她去玩空中飞车,转得天舒五脏六腑都快吐光。晶晶说,这是一份豪华的惊险。天舒不得不说,那我们真是有代沟了。
三、方顶帽与三副曲这个学期又将这样缓和地划过。天舒白天在学校,遇到那几张面孔,晚上回家,做同样的几件事,吃饭、洗澡、睡觉,有时间的话,再做一份明天中午的便当。月底等老板发薪水,月初按账单开支票。
天舒的生活依旧,而小马的生活今非昔比。
现在小马又活蹦乱跳的了,就像“RED LOBSTER ”
餐厅里卖的龙虾,生猛得很。心宽跟着体胖起来,一个月重了十几磅。他说:“皮肤都胀痛了。”唐敏说这话让人听着害怕,女人怀孕时才有这种感觉呀。
小马说起MARY,就像在讲一个不相干人的事。他幸运这么早就离了婚,又能有生命了,要是她再待几个月,那就像身上绑了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搞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嗨,别提它了。”小马最后总是像京剧《智取威虎山》里小常宝她爹那样说。
小马给顶尖级的《大自然》寄了篇论文,写了老板的名字,且放在前面,想着这样好发表。读书人嘛,要的不就是个名声!这件事情他谁也没告诉,录用了,给大家一个惊喜,不成,也不至于太丢脸。果然,该文给打了回来。小马想,幸亏没有告诉大家。他与老板讨论了半天,一致认为编审看走了眼。
小马又给顶尖级的《细胞学》寄了份论文,还是谁也没有告诉。这次被选上了,小马心情无比激动,不由得想起父亲每每讲起当年看到毛主席的那种神情:“毛主席就从我们身边经过,我看得很清楚,还和我握了手。”父亲这时的目光一定移到那双曾被毛主席握过的手上。小马常常为此笑话父亲,现在想来,自己比父亲好不到哪儿去,多读了这么些年书,面对名气、荣誉,一样没有抵抗力。
激动得差不多后,再看看刊出的论文,心里就有几分不自在,老板的名字排在他前面。再一想,当初寄论文时,自己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名次,反而想沾人家的光以利发表,现在成了,就……嗨,名气这玩意儿,害人呀。不过也好,让老板知道,他的那些学生,还是这个学生最给他争光,能在《细胞学》上发表文章的能有几个?
老板自然是欢天喜地。在《细胞学》上发表了论文,他的科研基金更足了。老板是大钱不放、小钱也抓的那种。
有了这篇文章,他找工作的信心更足了。
马先生六年后熬成了马博士。
小马硕士论文扉页写了一大堆,献给这个,献给那个,感谢这位,感谢那位。到了博士论文,扉页只是简单的两行“感谢导师,感谢父母”,原本还有“感谢妻子”,后来去掉了。老板对他说:“你做得很好。”那段伤心落泪的日子里,任何的表扬对他都是安慰。他越看这个圆鼻子老头越可爱,对天舒说,就跟着他干吧。
接着找到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年薪七万五。实验室的同学都为之一振,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美好前程。天舒说:“好啊,好啊,我学得带劲多了。你一下子成了中产阶级。”小马说:“不算高了,没有七万怎么活啊。”这话是很让那些仍靠奖学金和打工度日的穷学生生气的,就像看见电视里富人不断在支票上添零的情景一样——让广大劳动人民活得垂头丧气。而这话出自小马之口,只会让人觉得他诚实、憨厚。小马说这话不是在张扬,是真这么觉得——无论今天他拿到七万年薪与否。
不能不说目前这种稳定对小马有吸引力。
他带着钓鱼竿,提着小水桶,与海边的钓鱼者闲聊几句。他们都十分友善,属于和平兼环保主义者。小马像他们一样,很随意地找个地方,抛下鱼竿,然后悠然自得地等待鱼儿上钩。美国的鱼就是好捉,见饵就上,美国的苍蝇也是一拍就死。中国的鱼儿捉不到,苍蝇拍不着。这不难理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会儿就看到鱼漂动了,他敏捷地拉竿,一条叫不出名的鱼儿在他面前活蹦乱跳,他把它放进了小水桶。
以前他们也去钓过鱼。秋冬季,是旧金山提螃蟹的季节,美国人捉到母的都会自觉地放回河里。三文鱼也是那个季节,但是没有人捉,中小学校师生们想做点研究,也只是站在岸边指手画脚。当时他们几个中国学生就说,要是中国人,那都在饭桌上“研究”了。
此刻不再像以前没有工作时,拿鱼当食品看。他回头看到水桶里的鱼儿央求着,想起《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于是起了恻隐之心,不求鱼儿感思,只以环保主义者的心态将鱼儿放回大海。
然后,还是提着空水桶,带着钓鱼竿,踏着小路回家去。
这种在安定中才能做到的返朴归真的日子,对于多年来一直无法安定的游子无疑是一种安抚与回报。
常听人家这么说,来美国有三部曲:“工作、车子、房子”。刚来时在实验室打工,与人合租个房子,开个二千元的破车已经满足。几年后,那顶方方的帽子一戴上,三部曲还在进行着,只不过提高了一个档次。工作,要上一个数目字才做;房子,从房客变成房东;车子,旧貌换新颜。
小马就这样开着他的新车,住着他的新房,做着他的新工作,典型的一个美国中产阶级。他个人认为,美国是非常适合小市民生活的: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有了工作,只要没有什么意外,就可能生活得很好。心态上也趋于美国中产阶级的悠然安闲,他只想在当下的日常生活与社会消费准则中体会自我的价值。加上时不时地查一下股市,心潮澎湃一番,不断地为提高三部曲的档次忙碌着。
安定平静,是小马向往已久的,尤其对受过打击的人,要的就是这个安定,不想再经历什么大悲大喜。古人云:三。
十而立。现代人说:三十岁以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三十岁以后做什么的还做什么。意思一样,只是换了一种说法。小马过了三十,就这样按部就班,偶尔会觉得没有太大意思,像个“外国小市民”。而他的父母显然对他的现状相当满意,父母希望他留在美国,原因很简单,祖辈的命运与政治联系得很紧,一个运动就改变了;再看父辈,也是一样,一个文化大革命又改变了。他们受了一辈子的苦,希望看到下一代安定地过日子。自问为什么愿意在美国做一个小小的、勇往直前的螺丝钉,而不想回国?是没有看到什么成功的例子,还是担心连螺丝钉也做不成?有一个同学就说:“我在美国是给别人做儿子,可我担心,回国后得做孙子。”老实说,有时候想想,觉得挺对不起祖国的。虽然在这里得的博士学位,但基本功都是在国内打下的,思想也都是在国内形成的,现在却在美国为他人效力。小马个人对无论以何种形式回国服务的人都表示尊敬。
一时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能先这么着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国内不是常说,摸着石头过河嘛。
工作有了,他以“特殊人才移民”办的绿卡也批了下来,大家都为他高兴。四周看看,发现老实人常吃亏,现在也算是老实人时来运转吧。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就是这个道理。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踌躇满志又回来了——他在一家中文报纸上登了征婚启事:觅善良温柔的正派女性。
至于前妻MARY,小马再也没有见过,倒是天舒有一次在MALL里遇到过她。她告诉天舒,她开的是BMW ,许多男人追着她的车子叫“BE MY WIFE(做我的太太)”,周末高兴了就开个游艇出海。她不再去WAL -MART。ROSS这些地方,以前是没有写“SPECIAL ”的东西看都不看,现在写了“SPECIAL ”也不看,买东西多在电视的售货节目上ORDER (订购)。她还说,她现在交往的全是美国上流社会,律师呀医生呀国会议员呀什么的。
“你现在和小马他们还有联系吧?”天舒问完,自己也后悔,想来她不会与小马有联系。果然,MARY说:“我和他们没有联系了。”说罢,仍觉得表达得不够彻底,补充道:“我和中国人不来往的。”
最后MARY给天舒留了电话,且说,她一般不给中国人留家里电话,可她觉得天舒不错,“和许多中国人不一样。”天舒顿时糊涂,这是贬还是抬举?只是过后再也没有联系——MARY不打电话给天舒,天舒也没给MARY打过电话。
杨一听说到的关于MARY的故事,却是另一个版本,她混得不好,什么都是她编出来的。不久又有人替MARY辟谣,说中国人爱嫉妒,才说人家MARY是编的。一时间扑朔迷离,谁也不知道她真实的状况。真的也罢,假的也罢,渐渐地,她被遗忘了。
四、为了发展而回国小马找到了工作,中国教授陈宏伟老师一家却要回国了。
开完本学期最后一次LAB MEETING ,大家坐在会议室里边吃边聊,议论起陈老师回国的事。天舒想:她来S 大学的第一节课就是陈老师上的,现在他要回国了。
天舒与坐在她旁边的NANCY 谈起陈老师回国、小马找到工作的事情。
NANCY 说:“哦,很好呀。”
天舒说:“一个回国发展,一个留美工作,你没有评语吗?”
NANCY 说:“只要他们觉得好就好。”
这就是大多数美国人的看法。而中国人会问个为什么。
陈老师为什么回国?哦,他三P(Ph。D 、PERMANBNT RESIDENCE、PERMANENT JOB,即博士、永久居民。
永久工作)都拿到了,回去也行呀。
从小到大,学校、家庭的教育都是要“为国争光”,现在天舒才知道自己并不比人强。能够拿到全额奖学金留学的人,谁不聪明?谁不优秀?像她这样的学生比比皆是。她争的那点光能照亮自己家,替父母省点电费就不错了。
想想,系里那位名气很响、以自己高贵的英国皇家口音为荣、来美国很多年仍是离土不离腔的的英国教授,这个学期回英国去了,他说为了女)L 的教育。大家也不觉得他这是爱国行为。
再想想,还有那位瑞士教授,算是个名人,可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也不觉得他给瑞士争了什么光呀。
同样,陈老师回国,几个中国学生知道了,觉得陈老师回国是为了发展。
这么巧,天舒出了会议室,在过道上碰到陈老师。
“陈老师,听说你要回国了?”
“你消息还蛮灵通的嘛。”
“这儿全是我们的人呀。”天舒笑道,“回去开公司?”
“对,开家生物技术公司。”
“你们真是爱国呀。”天舒半开玩笑地说。
陈老师笑:“你这么说,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爱国嘛,一定是爱的。不过不可能仅仅因为爱国而回去,就像不可能仅仅因为绿卡而留下来一样。出国为的是发展,回国同样为的是发展。”
“有句话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是天舒刚从杨一那倒卖来了,立刻就用上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我1992年回去过一次。当时我有一个误区:我是为国家回来的,我是专家,你们应该对我如何如何。像一些留学生一样,一不小心在国人面前露出优越感。回国的人对国内的弊病批评得面面俱到,而国内对一些留学生的讽刺也绝不含糊。在两种价值观都有偏差的情况下,我受了点挫折,又回到了美国。”
“那现在呢?”
“这次心理准备比较充分。想回国与人合伙开公司,做一点事情。”
“是啊,回国不可能教书了,那太清苦,在美国大学当教授,虽然不如公司赚得多,但是非常稳定,不可能口去赚一个月二三千元的大学工资。”
陈老师笑笑。
“现在回国的人越来越多。我看了一份报导:1996年以来每年以百分之十三的速度增长。不过四周看看,回国的人还是少数。”天舒说。
“这个现象,我个人认为完全可以理解。我现在要回去,也思考了很久。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这儿呆了十几年,对国内的事物已经陌生,回国好像又出一次国一样,会有一种REVERSE CULTURE SHOCK (反向的文化冲击)。而放弃的,可能正是国内不少人苦苦追求的东西。尤其我们这个年纪,考虑得更多了。比如孩子的教育问题。回国怕孩子功课跟不上,尤其数学。我看他们学校没事就放假,周末绝对没有作业,平时的作业二十分钟完成,为了这个问题,我和我太太讨论很久:是我太太带着孩子留在美国,我做空中飞人;还是全家回去;或者干脆不回去了?最后还是决定全家回去,带孩子回去生活一段日子也是一件好事。许多第二代以后的移民,容易失落,没有归属感,美国人把他们当外国人,中国人也把他们当外国人。”
“陈老师,那最后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的?”
“真正吸引我们的,除了发展机会,还是发展机会。现在正是极好的时机,再过几年,各方面条件一定会更好,可是竞争也一定更激烈了。回了几次国,感觉很不错,人的思想观念改变很大。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创业,并不容易。要是享受,就不回去了。”
“其实哪里都有哪里的问题,国内有国内的问题,美国也有美国的问题。”
“你现在对将来做出决定还太早,等你毕业了,甚至在美国工作几年后,你会比较清楚自己的目标。”
天舒望着陈老师,正想说些什么,陈老师又说:“留学生,作为个体如何安排自己的一生,完全是自由的,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作为一个群体,需要也应该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事情。”
“是的。老师,你一定会成功的。等我读完博士,到你公司去干。”
“好啊,看来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罗。”
五、不知深浅勿下水这时,唐敏和NANCY 两人还留在会议室。
NANCY 兴奋地告诉唐敏她订婚了。
唐敏说:“你的未婚夫是哪一个?是之前的那个,还是后来的这个?”
“都不是,是我最近才交往的,你没有见过。”NANCY 说。
唐敏笑:“你换得很勤么,又是一个新的。”
“因为我是一个成熟的女人。”
唐敏问:“结婚对你最重要的是什么?”
NANCY 不假思索地回答:“SEX (性)。”
唐敏笑笑。
NANCY 追问:“你笑什么?不是吗?”
“也许是吧,只是中国人不会这么说。中国人不太谈性,现在好一些了,还是保守。即使谈‘性’,也说成谈‘性文化’。”
“中国人是嘴上不说罢了,他们只是做,不然哪儿来那么多人口。”
“这就是你们不了解了。性与生殖是两回事。”
NANCY 笑笑。
这回轮到唐敏问:“你笑什么?”
“我在想中国人是真的性与生殖分开,还是为自己找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不敢承认自己肉体的快乐。”
唐敏一愣,说:“你说的有点道理。也许两者都有吧。你对中国人越来越了解了。”
这时,NANCY 说了一句话,听得唐敏很不是滋味。
NANCY 说:“我通过你了解了不少中国人。”
听了这话,唐敏的感觉像咬了一口苹果,发现里面有一只虫子。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发现里面只有半只虫子。
为了搞清楚是半只虫子还是一只虫子,唐敏问:“你了解什么呢?说来听听。”
“中国氛围可能比较像英国维多利亚时期,好女人保守。
性欲低,只有坏女人才开放,喜欢性什么的。“NANCY说。
唐敏与她共室过,她的事情,唐敏知道。记得有一次,NANCY 从男朋友家回来,唐敏信口问,你们怎么样了?
NANCY 一脸甜蜜蜜,说,THAT WAS GREAT (真棒)。唐敏虽是过来人,也没回过神来。NANCY 见她一脸的诧异,过去拍拍她的肩,又说,SAFE SEX (安全性行为)——像是安慰唐敏,别替她担心。唐敏一时间面红耳赤,叹自己虽然是个过来人,还是嫩了。不过她很快就“理解”了,这种理解建立于——她把NANCY 当外国人看。如果一个中国女人像NANCY 一样,回来手舞足蹈地说“那感觉好极了”,再说是“安全性行为”,那准是发疯了。美国人婚后倒挺正常,NANCY 对唐敏说,当然,夫妻在上帝面前宣誓过。
NANCY 问:“那你呢,你怎么样了?”
生活还是老样子。别人一问她怎么样了,她就说就那样。唐敏与董浩的离婚手续还在办。她这辈子都是受制于人。结婚,要单位开证明;董浩来美国,也要由领事馆批;现在闹离婚,还要托人在国内办。这样的人生叫她又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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