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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鸿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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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峰擎月,卓立千仞,相扶无傍,蜿蜒石砌依山而建,茫茫然直插穹顶。

    此峰冠绝天下,名曰孤岚,实是巍峨而难攀。峰上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池馆水榭,缭绕生烟,天上与人间的界限在这里变得愈发模糊。

    绛云殿坐落其中,其规模浩大,地势最高,在雾云飘渺处凿崖而筑基,已是凌于万丈。殿内巨像林立,巍然仰止,四壁法器陈列,绘有日月江海,灵禽异兽,甚是富丽堂皇,阶下青、红、紫、黑、白各部齐聚,人头攒动,男女各半。

    一人坐于殿中,汉玉九龙珮透着王者之风,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只见他赤须虬髯,环目圆瞪,身着青色缎绣蟒袍,爪有四趾,似龙非龙。

    他倚坐在浮生龙莲榻上,清溪之水在脚下云台两端鼓着气泡,隐约可见赤信青蟒往来游弋,他便是诸天教五大诸天之首,娑竭龙王。

    诸天本意为轮回中的善趣之一,源自佛教经典。佛曰,欲界有六天,色界之天,无色界之天,日月天,韦驮天,皆是诸法天神,诸天教便是由此得名。

    教内设有五大诸天护法,分别是娑竭龙王莫舜尧,自在天王叶轻尘,鬼母子苏璨,阎摩罗王翁湮灼,月宫仙子常素娥,各持有相应的汉玉九龙珮,都直属于教主帝释天。

    帝释天本名不详,素来青铜掩面,除月宫仙子外,无人亲见其容。世人只知其年事已高,且法架无定,教中便以娑竭龙王马首是瞻,暂代掌教之职。

    翁湮灼面黑唇厚,蓬头散发,眉眼间不怒而自威,他跪伏阶前,不敢直视龙王法眼,斗胆问道:“不知掌教何意,竟让仙子一人涉险?阴阳竂已与盐帮建立了同盟关系,实力今非昔比,仙子此去,实是凶多吉少!”

    娑竭龙王丹目圆瞪,剑眉直插入鬓,左手微摆,骨节咯吱作响,怒道:“常素娥向来踽踽独行,她的秉性你又岂能不知?这是仙子首轮下山,未能建功岂会轻易折返?”

    他绷紧五指,青色指甲阴郁得鬼栗,似要抓破凡尘,洞开赤色梦魇。莫舜尧审时度势,分析道:“自在天王终日逍遥,连教主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教中仅有你我三大护法和几千教众,不可再行分兵,若是梁军趁虚而入,我教必会捉襟见肘。”

    苏璨银发玉面,妍姿俏丽,一双桃花眼甚是勾人。她怀抱婴孩,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舐女婴面颊,伴着清脆的啼哭声响,阴笑道:“这美人啊,就是受人待见,教主对她百般疼爱,就连阎王也是满心挂念。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妹的武艺岂是阴阳寮那些怪胎所能企及?阎王把心放在肚子里罢,生死簿在你手中,还怕无常收了她不成?”

    阴阳寮源自土御门神道,又称神道教,是在中原阴阳五行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神秘组织,教众皆以阴阳师为主。阴阳竂共有九大式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四上神,天一、腾蛇、太阴、太常、勾阵为五下神,分担了阴阳寮的大小诸事,在朝中颇得君王宠幸,其与盐帮同仇敌忾,乃是诛天教的两大劲敌。

    翁湮灼一张铁面,不着情表,缓缓道:“教主素与李氏王朝不共戴天,乐平公主作为大唐的沧海遗珠,唐昭宗李晔第十一女,自是必除之而后快。朱友贞登基后,已是民怨四起,有识之士皆想效仿黄巢揭竿而起,只恨师出无名,故而乐平公主便成了必争之人。我教欲杀之,却与天下为敌,仙子此去必是有死而无生。掌教为何不加阻拦,反而纵之任之,难道是想借刀杀人不成?”

    娑竭龙王青面不改,道:“阎摩罗王心直口快,本座不与计较。月宫仙子乃教主近侍,本座又岂敢怀有杀心,是非曲直自有定论。古今帝王皆喜神鬼,对未知力量何等敬崇,皆想从阴阳师那里获得精神安宁和社稷的保障。乐平公主的下落,也只有在宫廷内院活动频繁的阴阳师方可知晓。素娥此去,暗中跟随天一,料其必有所获。”

    殿内甚是安静,婴孩的啼哭一声高过一声,翁湮灼怒道:“谁家的孩子,鬼母要吃便吃,哭得好生心烦,绛云殿上,这成何体统?”

    苏璨连连大笑,道:“这死人多,活人少,给这大殿添点生气不也很好吗?真真是相好的有难,就看不得别人开心,老娘还没玩够呢!”

    苏璨看着婴儿,心道:“佛曰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只叹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人世既是如此煎熬,你还要活着、受着、忍着、哭着?看你这般伤心,小眼泪真真如珠子一般,知道你是倦了,乏了,想要睡了……”

    她用手捏住婴儿娇嫩的小鼻子,质感甚是柔软,婴孩遂张嘴抽泣,不觉中腮边汇成一道肉窝。鬼母子低头对着婴孩小嘴,竟是活生生将其舌头吮出,血腥之气梦魇般蔓延开来,她笑着道:“翁老弟,你看这孩子好生可爱,长大了定会像我师妹素娥一般美丽,你就收了她罢!只可惜不知其姓名,看来生死簿上又要多添一个无名之人。”

    婴孩嘴角边鲜血如注,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小,略微抽搐几下,自此断了气。苏璨将其抛入云台清溪,鲜血氤氲开来,犹如一幅殷红画卷,带有惊惧之感。

    青蟒嗅到血腥味迅速游了过去,尾部缠绕婴孩颈项,将其拖入溪底,张开血盆巨口,开始吞食。

    诸天教虽以佛典为义,教众却多为凶残之辈,淫邪之徒,眼看着婴孩在青蟒腹中蠕动,紫部女众连连尖笑,喝彩声不绝于耳,放佛看到了世间极为有趣之事。

    白部是月宫仙子的部署,顾名思义,皆身着白衣。仙子与鬼母虽师出同门,却素来不和,此时白部见婴孩葬于蛇口,不禁一片哗然,凌霄宫宫女霜儿上前道:“鬼母如此滥杀无辜,可与教义相悖?”
第二章 黑白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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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儿是月宫仙子的贴身婢女,白衣长裙,黑发如云,相貌灵巧秀丽,颇有几分姿色。她性情温良,胆识过人,若论起武功资质,自是不值一提,但对仙子却极是衷心。

    苏璨舔舐唇边鲜血,猩红的唇舌与满头银发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大笑道:“诸事皆无常性,万法由缘而生,众生因无明而轮回,死生何异?”

    霜儿倔强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坚决,似乎定要争辩出结论一般,道:“死生固然相连,却由业力所牵,岂能由凡人肉胎堕生而向死,执意令其缘灭?一个小小的婴孩,鬼母何必如此狠心?”

    苏璨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笑道:“死亡只是一种幻化,并非终结,既无缘起,怎会缘灭?婴孩与世间万事万物没有分别,只是空空皮囊尔。所谓色身若屋宇,经月之摧折,乃至颓圮残破,死,即旧宅迁居,非不足惜,兼或可喜,又何来狠心之说?”

    霜儿傲眉轻扬,笑道:“鬼母即是如此豁达,将色身与屋舍同论,那为何鬼母不当众迁居?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妄谈佛理,实是可笑至极!”

    只见一紫衣少女,白面青丝,薄唇皓齿,眉间一点朱砂,显得颇有灵气,怒道:“贱婢休得猖狂,别以为穿得白衣就能洁身自好,真拿自己当成了活菩萨。堂堂仙子高高在上,自居为天下第一美女,却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着实可笑,可笑!”此人正是紫部东岱宫宫女阿罗,为人偏激傲慢,牙尖嘴利。

    诛天教分为三宫五部,三宫指的是月宫仙子的凌霄宫,鬼母子的东岱宫,以及叶轻尘的纤羽宫,因自在天王四处逍遥,纤羽宫亦在月宫仙子的掌控之中,是故常素娥在教中如日之中天,受人妒羡。

    霜儿不甘示弱,反驳道:“岂容尔等下作之人玷污仙子名节?仙子独居尘上,不食人间烟火,自是不通世俗,易遭人误解或未可知。而你,身为本教中人,不规避谣言,反倒添油加醋,究竟有何居心?汝等肉眼凡胎,污人眼拙,怎配妄谈仙子之事?真是秽言不堪,心境如那极丑之物,难入我眼,实是不屑与谋!”

    阿罗气急败坏,怒道:“骚浪蹄子,真是蠢如猪狗!”言罢,佩剑出窍,一道寒光从身后腾起,直握掌心,喝道:“贱婢,纳命来。”

    阿罗回身腾转,紫衣翻飞,剑刃在空中如流星坠地,径直刺向霜儿咽喉。

    霜儿九节鞭未及取下,以空手入刃,双指夹住剑尖,引向它处,玉璧挥舞,动作疾如闪电。

    阿罗手腕反转,接着一招横扫,有斩腰而过之势,力有千钧。

    九节鞭如蛇吐信,由腰间激射而出,瞬间缠绕剑身,霜儿握鞭两端,奋力拉扯,火星飞溅,竟似要把剑身拦腰折断。

    阿罗感到由剑刃处传来的剧烈震动,竟欲脱手,心道:“霜儿武艺精进如斯,力拼定要吃亏,先用言语刺激于她,再寻隙下手,取她性命又有何妨?”接着道:“贱婢真以为你家仙子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成?常素娥下贱坯子,十四五岁便情窦初开,色诱鬼母的男人,好不要脸!”

    众人听到此处,皆相觑莫名。昔日确传有仙子与鬼母为一个男子因爱生恨的故事,但故事终究是故事,经不得推敲揣摩。月宫仙子素来清心寡欲,现如今已是半老徐娘,依然孑然一身,想必定要孤独终老,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此时听得阿罗此言,莫不是要将流言做实,思来想去,倒也在情理之中。

    苏璨表情僵化,桃花眼媚态尽祛,骤然绽出阵阵杀机。她身子一晃,白发飘逸,如影之附躯,隔空挥出一掌,掌力飓风般侵袭而过,阿罗竟被打得直翻了出去,佩剑在空中旋转,众人见状避散开去,佩剑瞬间刺入殿中。

    阿罗吐出一口鲜血,知道自己刚刚多有失言,翻身趴在地上,想要跪下却没有丝毫气力,颤声道:“奴婢戏言,鬼母饶命……”

    翁湮灼黑面怒雾缭绕,大喝道:“够了,月宫仙子身处险境,现已迫在眉睫,尔等不思作为,竟在绛云殿上同室操戈,成何体统?”

    他双手合十,转身叩首道:“回禀掌教,仙子跟踪阴阳寮的三目天一已是数月未归,恐遭其毒手。现梁军西攻泽州,必是无暇顾及我教,分派人手也不无不可,至于跟踪一事,本座欲举荐一人。”

    娑竭龙王起身道:“不知阎王所荐何人?”

    “一个不生不死之人,修罗地狱的勾魂司,黑白无常!”翁湮灼鬼目狰狞,可怖异常,转身喝到,“无常何在?”

    黑部以地狱的光就居和泥卢都划分势力,分别由相应的判官执掌。黑白无常凌驾于判官之上,且不属于青、红、紫、黑、白五部任何一方,在教中极其神秘,真如勾魂厉鬼般谈之色变。

    世间万物迁流无息,终而败坏,故曰无常。《金刚经》中言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正是对无常的解读。

    各部教众听到无常二字,皆为之一振,纷纷避让,瞠目而视。

    只见殿外飞阁流湍,烟笼寒山。一人衣分两段,黑白径庭,魂纸为带,通体无饰,步伐沉稳笃定,身形魁硕,缓步由阶下走上大殿,此人正是黑白无常童彧。

    童彧少时于火中习练阴毒功法,半身肌损,本是一张俊脸,落得半面邪魅,半面惊栗,萎缩的肌肤皱巴巴的聚在一起,焦黑片片。他将青丝挽起,束发冠笄,毫不遮掩,似乎刻意任由恐惧蔓延。

    他的眼,不含任何人世的情愫,他的脸,是对乱世最真实的写照。一黑一白,阴阳相悖,他注定活在矛盾与冲突里,注定沦落于美艳与丑陋中。他不言无语,薄情寡态,如同行走的尸体,来自地狱,却永无轮回。

    无常就这样走上大殿,无人与之对视,只有霜儿收鞭伫立,凝望着无常的方向,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第三章 一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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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雨微风,不闻人声,四月的天气略带些烦闷与寒意。

    郓州西临黄河,东望泰山,这里的山区、湖泽平分秋色,可谓古寺云依鹤,高树入青峰,说不出的人间仙境。只是连年征战,致使农田尽毁,饿殍遍野,烽烟把这个美丽的郡地,焚化成了恢弘的墓场。

    郓州东南二十里的郊外,吾山连绵而崔巍,蜿蜒数里,沉霭凭峦,两人相隔百步便全无影踪。“乌猿白鹤无根树,淡月疏星一线天”说的就是这吾山,崖壁陡峭,刀劈斧砍,人置身其中,仅见一线之天,徒生悲怆之感。

    小陌在这条管道上已经守候了三天两夜,来时带来的干粮所剩无几,午后的倦意不觉上来,顿感沉重。他躺在山溪一角,细雨朦朦而蔽体,空旷的吾山峡谷似乎喊上一声便可回音至深夜。

    四月本应入春,却不见春意,冷暖对峙,又适逢这多雨天气,寒意足可渗入骨髓。小陌已是一身寒战,下意识的缩紧衣服,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懒散的眼神洒向远方。

    他生得俊郎,对穿着一向不加考究,粗布麻衣褴褛不堪,湿透了贴在身上。手里的剑已经锈得算不得武器了,剑鞘在数年前濮州战乱中遗失,现在只能用粗布裹上遮羞,挂在身后亦可招摇过市。

    龙德三年闰四月末,这是中国历史上最灰暗的时刻。大唐盛世已成明日黄花,百姓在绝望中无力挣扎,等待他们的只有奴役与死亡。是时,天下大乱,藩镇割据,不晓得大梦初醒是否已改朝换代。

    朱友贞登基后,枉自利用贪吏,狂征暴敛,民怨四起,康王朱友孜欲刺杀兄长朱友贞事泄而被诛,自此大梁禁武,只有守城将士达官显贵或持有习武书证者方能佩戴兵器,庶民习武者杀之。

    禁武令搅得整个武林沸沸扬扬,传说少林寺的和尚从此只能吃斋、念佛、打坐、参禅,就连村口杀猪的都终日惴惴,真的是谈武色变。纯种小商小贩见到武林中人都是避而远之,远而不敬之,恨不得祖宗十八代都是迁客骚人。

    他出生在一个三口之家,祖籍濮州,后迁居郓州。父亲终日酗酒,对小陌不闻不问,母亲过世的早,尸骨已随黄沙漫去,没有留下任何念想。在小陌模糊的记忆中,她就是神圣的化身,千面万相,美丽得不可方物。

    记得那是十年前的冬天,去村五里,有个破败的项羽祠堂,年久失修,几近倒塌。自母亲死后,每有好的吃食小陌便会来到祠堂分给项羽一些,对着这个只出现在评书里的泥人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凭吊对母亲的思念。

    是夜,风雪交加,他在项羽泥像前生起篝火,对着火光呓语,自认为英雄惜英雄。他冻得瑟瑟发抖,声音断断续续,他向火光靠近,却又不得不保持距离,所有的无助一刹那如漫天飞雪,冰冻了所有对人性的认知,然而小小的火焰又怎能融化得了这个冷漠的时代。

    与此同时,篝火照不到的地方愈发的黑暗,却在黑暗的最深处萌发出更加黑暗的身影。不知是过于苍老,还是有伤在身,它摸索着前行,双腿战抖,却渐行渐近,能够听到战栗的声音。猝尔,它鬼魅般蹭到跟前,用浑浊的瞳仁注视着小陌的方向,送出堆褶的微笑。

    那种眼神,小陌记忆犹新,只能用诡异来形容。没有瞳孔的瞳仁,混沌一体,忧伤得过于哀怨,似乎这一世的沧桑和对现实所有愤慨都蕴藏其中,仿佛孤身泛舟大海,环睹一线,道不出的寂寥与落寞。

    小陌知道,这是一位有故事的老人。

    老人喉咙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伸出冰冷的双手抚摸着小陌脸的轮廓。这是盲人惯有的识别方式,小陌也并不躲闪,只是觉得这双手要比冬夜还要刺骨。

    他打量着眼前的这陌生得似乎生活在地狱的老人,在火光的映衬下,脸部和手部的纹路过于清晰,足见在这战乱年代生命的羸弱与不值一文。也许他并不苍老,只是乱世的风霜在他的脸上铭刻得过于显著。

    小陌继续回到那个目光的审视下,如果这仍然能够称为目光的话。丧失颜色的瞳仁被风侵蚀得干裂,本应是红色的血丝却如干墨般铺陈。不知这位老人无助时是否仍有热泪,不知泪水的颜色是否仍然澄明。小陌心中不忍,却不应是同情,只能说是理解,感同身受。

    老人如获至宝,频频点头,龟裂的唇角徐徐上扬,“细牙子,没得慌,老头子我不是鬼,鬼也要敬得俺三分。”声音难听至极,仿佛世界上两个最丑陋的东西相互摩擦而发出的声响。许久,老人放下双手,娓娓道来,“如果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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