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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囍-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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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越来越阴沉了,铅灰铅灰的象渐渐被浓墨一层一层浸染的纸,说不出的苍凉与凝重。
  蓦地,脸上一凉,有细小的雪花落了下来,预示着又一个冰天雪夜的到来。
  安葬的速度时显加快了些,那也就意味着某些善后的礼仪就省略了些。但没有人提出置疑,虽然死者的哀荣需要照顾,但却没有活人愿意抵御寒冷来慢条斯理的受罪。
  这就是所谓的孝道晏博文带着讥讽的眼光扫过周遭,可以做无数表面风光的事情来给人看,可也能为了一场即将到来而未到来的风雪而马虎行事。这其中的界限就看有没有影响到自己的利益了
  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终于完成了所有的安葬。晏博斋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肩头顿时轻松了。终于把这两座压在他头上多年的大山搬开了,从今而后,他们再不能左右羁绊自己的脚步,也彻底堵死了晏博文回家的路
  站起身来,冷冷的瞟了那个弟弟一眼,他想了想,叫来了邱胜。
  嘱咐了几句之后,管家笑得很是虚伪的来到晏博文的面前,“二公子,您看这已经落葬了,您就回去吧这雪眼看着就大了,我们老爷看了可着实不忍心呢逝者已逝,请节哀吧”
  晏博文抬起眼,面无表情的看了那个从前对自己关怀备至,现在却是连话也不多说半句的大哥一眼,站起了身,“好”
  这下轮到晏博斋愕然了,他还以为这个弟弟肯定会在这里跪上一晚,那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做某些事情。而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他连借口都想好了,父母逝后,悲痛欲绝,在他们坟前自刎谢罪。
  可晏博文偏偏说了个好字,还对邱胜说,“现已天黑,城门早就关了,可否容我在你们下处的外面,无论是马厩或是屋檐下暂避一宿?明日一早,定当离开”
  这……他居然还要跟他们厮混一晚?那要动起手来,恐怕就更不方便了。
  邱胜忙去主子身边回禀,晏博斋当着外人,神色不变,还极其温和的说,“当然可以只是马厩草棚怎能住人?给他也安排一间客房吧好好照看着,可别出了岔子。”
  晏博斋扭头陪着那些司礼的官员离开了,心中暗自气闷,如此一来,就白白浪费一个绝好的时机看来现在这个弟弟,可跟从前大不一样了,他想要对付,还得多花点心思才是
  邱胜皮笑肉不笑的打发了两个家丁去招呼晏博文,因得了晏博斋的吩咐,却也不敢造次。
  在这京郊,有一座庄观,乃是皇家所建,专门用于达官贵族的停灵。让他们或是入陵寝,或是迁回老家前都有个停放的去处。阴阳两宅修得宽敞无比,又有专人照看,极是便利。
  晏博斋当然是高床暖枕,自有好去处。晏博文只要有个地方安歇即可,即使是将他安排在最偏远的地方,也毫不介意。
  到得夜半三更之际,听四下寂然,一条黑影悄悄的推窗跳将出来。
  屋顶上已经覆着一层不薄的积雪,在夜色里白皑皑的反着光。
  黑影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选择上房,然后几个纵跃,来到了上房门外,从后窗之中跳了进去。他身手极快,而且这么冷的天,众人不是在睡梦之中,就是围着火炉火炕,就是原本应该打更巡夜的仆役们,也要偷个小懒的。是以那黑影竟一路通行无阻,未遇任何阻碍。
  温暖如春的房间里骤然带进来的一阵寒意,还是让那火炕上许久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的人立即惊醒了,“谁?”
  话音未落,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道,“别嚷是我”
  晏博斋心头大骇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想努力显得更有气势一点,可咽喉被扣,声音仍是情不自禁的弱了下去,“你……你想干什么?”
  黑夜里,别的看不清,只有一双眸子仍是闪闪发亮的。
  晏博文紧盯着他的眼睛,“我只问你一句话,爹娘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晏博斋脸一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哼你凭什么来审问我?”镇定下来的晏博斋反而有恃无恐了,晏博文如果想要杀他早就动手了这个弟弟,到底还是心慈手软的。想通此节,他反而咄咄逼人起来,“你都不是晏家的人了,有什么资格过问晏家的事?”
  晏博文摇了摇头,“你错了爹当年是把我赶出了家门,却没有把我从族谱之中除名我姓晏,就永远是晏家的人。”
  此话在晏博斋的心头勾起一抹极其不好的记忆,脸色更冷,“即便如此,那你也给贬为了庶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跟我说话?”
  “我站在这儿说话不是因为我和你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就算你我都不愿意承认,这也还是事实”
  “事实?那又如何?”晏博斋斜睨着弟弟,“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有真的把我当作你的大哥么?你不过是把我当作你身边的一条狗一个可以任意使唤的下人而已你……”
  晏博文突然松开了放在他脖子上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晏博斋怒了,“你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晏博文反将了他一军,“你最好声音小点,难道你想让人都来看看我们晏家兄弟是如何的反目成仇吗?我是没什么可在乎的,可你呢?”
  晏博斋哑然了。
  是的,他不能不在乎他现在位高权重,还得在朝廷之中树立他的光辉形象他不能在明面上做任何有悖德行的事情。兄弟阋墙当然也是其中的一条。尤其他现在居于上位,而晏博文落在下风的时候。他更得保持自己的仪表风度,起码在有外人的地方,必须保持住
  晏博斋收敛了脾气,刚想说点什么,外头伺候的小厮却已经听到里头动静了,出言询问,“老爷,有事么?”
  第二卷 (三八八)我对你很失望
  (三八八)我对你很失望
  “没事”晏博斋沉声应下,压低了嗓音,从牙缝里对晏博文挤出句话来,“你要是识相,明儿一早就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了”
  晏博文拒绝了,很肯定的告诉他,“我会留下来爹娘刚刚过世,就是为了守孝,我也会留下来。”他顿了顿,惨然一笑,“你要是想杀我,记得做得干净一点,不要让人发觉。毕竟你是我的大哥,我唯一的哥哥。若是我们兄弟俩同时死了,咱们晏家,就真的绝后了”
  晏博斋丝毫未见动容,反倒眉毛一挑,“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手足相残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你要是想做的话,我也得提醒你,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这个份量哦,对了,还有你身边的那些朋友,听说他们对你都很不错……”
  “你不要动他们”晏博文蓦地转过身来,揪着他的衣领,愤怒了,“我们家里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旁人”
  “着急了?害怕了?”晏博斋眼中的寒意更深,“那就要看他们会不会多管闲事了还有你,我的好弟弟”他抬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面颊,威胁着,“会不会做人了”
  有那么一会儿的工夫,晏博文确实有了杀人的冲动
  可是,他在紧急关头刹住了,犯过一条人命之后,这些年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赐予了他近乎完美的自制。
  晏博文松了手,“大哥,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信这世上还是有公道的。我对你,很失望。”
  他循着来时的路,走了。
  门外又适时响起了敲门声,“老爷?”是邱胜的声音。
  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的。外头伺候的小厮觉得不对劲,还是去报了个信,邱大管家为表忠心,立即赶来了。
  晏博斋趿上鞋就冲出去开了门,看都没看,就照着他狠狠一个窝心腿,“一群饭桶哪天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邱胜闪避不及,蹬蹬蹬一连退了七八步,摔倒在院中。紧接着,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吐在洁白的闪着银光的雪地上,分外鲜明。
  可晏博斋余怒未消,“回去之后,自己去领三十大板革三个月的钱粮”又看向左右,“进来两个人,在我炕下打地铺外头屋子里再加两个人贼来了都防不住的家伙,全都指望不上”
  下人们唯唯诺诺,应命行事,无人敢去扶摔在雪地里的邱大管家一把。约摸有一柱香的工夫,邱胜才挣扎着自己爬了起来,阴郁的眼神看着屋里已经歇下的晏博斋,良久才抚着胸口,踉踉跄跄的离去了。
  次日天明,邱胜依然恭谨的前来伺候,晏博斋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也没有对这个心腹脸上的苍白报以任何的慰问。只是交待,从今往后,必须时刻盯着晏博文的一举一动。
  等回府之后,邱胜不敢违拗,怕这主子追究起来更难伺候,还果真自去领了三十大板,虽然用的是自己心腹,不甚至打得太狠,但毕竟也伤了皮肉,趴在床上躺了有十来天才可下地。
  下人们只觉得,这个主子越来越喜怒无常,难以伺候了。连最得意的邱管家都说打就打,一点情面不留,他们服侍起来,就更加的小心翼翼了,生怕一时不慎就惹祸上身,整个晏府上下是一片噤若寒蝉。
  晏博文回思荆园的路上,意外竟巧遇张金宝和方德海祖孙一行。
  见方老爷子一脸的失落,就知道寻骨之事并不顺畅。他很识趣的没有问,方明珠见他一身缟素,又在城外,想是送殡归来,也只关心了几句,便仍是进车了。
  保柱把马让给晏博文,自己到车上服侍。张金宝和晏博文并肩骑着,低声告诉他,“真是可惜都找了大半个山头了,只剩下那么几块小地方,若是再多坚持个五七日只怕就能找到了,可人家不乐意,说要回来过年,我们也没法子,只好等着年后再去了”
  他现在历练得多了,也清楚这无非就是官差找的借口,故意把时间拖得长一点,想多吃点孝敬。你纵是想一次多给些,人家也不会满足,所以方德海也很无奈,只得随他们先回来了。
  晏博文当然也素知这些官场陋习,可怎么办呢?多少年来风气就是如此,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
  “对了,你家里怎么样了?”张金宝走前也是见到晏博文晕倒那一幕的,“要不行日后就跟我们回去得了比留在京城里强”
  “谢谢了可我要给父母守孝,怕是走不脱的。”
  见晏博文自有打算,张金宝也不好劝了,等进了城,官差又收了份红包,自押着那陆大勇回了衙门,他们便回了思荆园。
  可谁也没有留意到,远远的,一直有个人在鬼鬼祟祟的盯着他们。
  众人相见,道过一番辛苦。
  章清亭拿了那封没有动过的素笺给晏博文,“朱夫人给你的。她瞧着倒象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你不妨看看信上说了些什么。本来她还想将你母亲的首饰等遗物归还于你,可我不知你意下如何,没有应承。这儿还有块玉佩,你若是有事找她,可以凭此前去。”
  晏博文道了谢,却没有收那玉佩,毕竟男女大防,他也不想惹出事来,请章清亭代为收着。现就拆开短笺,也不避她就展开来看。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二十个字一气呵成,略显潦草的字迹却透着一份急迫而真挚的心情。不得不说,朱氏确实是丰慧质兰心,一语中的。可那又有什么用?
  晏博文苦笑,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相煎,现在是晏博斋咄咄逼人,不肯相让,能让他怎么办?
  章清亭瞧着也有些无奈,朱氏行事还是脱不出大家闺秀的矜持与庄重,她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就说明她肯定是知道这兄弟不和的。
  还以为她能提供些更有用的东西,却是这样无关痛痒的一首诗。不过想想,作为她所处的地位,也确实无法做得更多了。不管她知道些什么,或是心里同情谁偏向谁,晏博斋现在就是她实打实的丈夫,她儿子的父亲,她再怎样也得维护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利益。
  站在她的角度而言,肯定是希望晏博文能善罢甘休,最好远远的避开,让她的丈夫不至于出手的。可晏博斋硬要出手,她又能怎么办呢?
  章清亭心中叹息,这就象她从前在南康国做大小姐,表面风光,可内里又如何,一样被礼数规矩束缚得死死的,再怎么有想法,陷在那样一个圈子里,又能有何作为?朱氏,亦是同理了。
  只是现在,既然要追查下去,就得尽一切可能寻求任何可能有利的帮助。
  章清亭琢磨了一下,“阿礼,既然你这位大嫂肯背着丈夫做此行径,说明她的心地还不错。她在晏府这么些年,和你大哥朝夕相处,不可能不知道一点情形。咱们若是能说服她,说不定能知道点有用的消息”
  晏博文摇了摇头,“算了,不要去为难她了。”他已经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不想再连累第二个了。
  “大哥对你们也开始注意上了,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一点。毕竟是我们的家事,没必要牵连你们。我已经找好了地方,就在父母陵墓不远的义庄里,我打算就在那儿租一间小屋,为父母守孝。那儿还有些担皇差的人,我大哥再如何胆大,也不方便在那里对我动手。”
  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头,那岂不是更加危险?众人还待挽留,但晏博文却是去意已坚,“不仅我要离开,就是灵双我也不能带走。若是她跟在我身边,很容易就让人猜出底细。还请仲达你在绣坊里给她安排个活干,让她可以自食其力,那便是帮我天大的忙了。”
  乔仲达想了想,“你要走也可以,但绝不能一个人走。一来要是万一出个什么事不妥,二来我们这边有什么事要找你也不方便。这样吧,我找几个机灵点的人跟在你左右。你自守你的孝,他们只不过是在附近出没,并不直接跟着你。这样一来,他们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万一真有什么事,他们多少都会点拳脚功夫,就是打不过,跑回来通个风报个信总是成的。博文,你也不要推辞了。要不,你就是走了我们大伙儿也必不安心”
  晏博文觉得这倒也是个法子,便收拾了不多的行李,准备出城。
  章清亭去拿了二百两银子给他,“这也是你该得的从前在家里,马场里那么多事全靠你照应,我一直说要给大伙儿分钱也没有,这笔钱你先用着,等日后我手头宽裕了,再补给你。”
  晏博文现在身上除了母亲那两件金首饰,确实别无长物,他这搬出去了要吃要喝,必须得有钱防身。
  乔仲达又取了匹马,赠了把剑给他,“你一个单身,到底带着方便些”
  晏博文也不推辞了,当下就骑马仗剑,绝尘而去。方明珠瞧着,纵是再不舍,却也无可奈何了。
  第二卷 (三八九)薄情
  (三八九)薄情
  晏博文自到那义庄赁了房子住下,那儿的管事昨晚见过他,也知道他的身份,倒是不敢太过轻慢。
  没两日,这儿又多出一家弟兄两个,扶着口棺材过来,说是寄灵,也在这儿租了房子住下,便是乔仲达派出的人了。彼此心里明白,只装作陌生人而已。
  晏府。
  晏博斋在当晚就接到下人的打探回来的消息,“二爷进京时曾遇到一伙人,其中还有官差。后来小的跟着去衙门打听了下,原来是一户姓方的人家,十几年前儿子被杀了,去寻尸骨的。后来他们回了乔家的庄园,没多久,二爷就自己一人出来,去了义庄租了房子住下,说是为老太爷和老夫人守孝。”
  姓方?晏博斋皱眉思索良久,吩咐下去,“去查查那户方姓人家到底是什么案子,又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的”
  “是”那人领命下去,旁边有个心腹小厮觑着左右无人,上来私语,“老爷,送殡那日,奶娘说夫人曾经抱着小少爷请了一位也带孩子的夫人进内室换尿布。可那位夫人却是和乔二公子一同来的,好象和二爷也是一伙的”
  什么?晏博斋的脸色徒然一沉,大踏步就往卧室而去。
  朱氏忙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专心给儿子治病。幸喜章清亭那个土方子极是有效,她和儿子喝了之后,感觉都微微的发出汗来,舒服不少。心中正自惦念着,不知晏博文收到她的信,可有些什么反应,却见相公满面怒容的冲了进来。
  “相公……”朱氏正想上前请安,却被晏博斋一把从炕上揪了下来,嘿嘿冷笑,“你好很好啊”
  朱氏吓坏了,“相公,你这是何出此言?你弄痛我了,快放开我”
  晏博斋反而把她的手腕抓得更紧,现出青紫的痕迹,厉声喝问,“你还给我装糊涂说那天你跟乔仲达带来的女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朱氏一时语塞,怎么此事这么快就传到他的耳朵里了?不过为了打消丈夫的疑心,她实话实说了,“我是请那位夫人帮忙劝劝二爷的,毕竟你们是亲兄弟……”
  “什么亲兄弟?”晏博斋气得脸色铁青,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没有兄弟这个家,只有我,我一个人那个人已经被逐出家门了,他再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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