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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墙跑步机有点故障，调整速度的按键没反应。周雁程谢过提意见的顾客，请人家换一台，赶紧给厂家打电话，又往跑步机扶手贴个提示。

　　　　不少顾客进来看一圈走了，也有的默默交钱办卡，还有人当即提意见：什么店面太小器材不够，没浴室更衣室太小，空气不够清新。。。几位俊男美女靠在前台聊天，见他过来纷纷招呼，原来是附近酒吧来拜访。

　　　　有点像拜山头。

　　　　有人问，“您这店能开多久？”他想也不想便答“关不了门”，再一细看，细细发辫盘在头顶，深灰衣衫浅粉曳地长裙，两颗枫叶耳钉，面前的苏瑛称得上明艳照人。

　　　　他伸过手去，“开业大吉啊苏老板。”

　　　　“恭喜恭喜周老板。”苏瑛和他握了握，“心愿达成，什么感想？”

　　　　周雁程满脸严肃地叹口气，“还感想？最好满大街的人都跑过来办卡，月卡还不行，最好是年卡。”

　　　　这个童话般的回答令苏瑛仰头大笑。“得了，公司一切顺利，后台监控正常。我看了看，开业到现在办了9张卡，今天可是周五，明天后天才是高峰期，超出预计。”

　　　　大门响处，西服革履的“斗志不灭”施施然到了，手里拎着红酒。“喝一个喝一个，来，给我们照张相。”

　　　　几杯酒下肚，“斗志不灭”看看表便潇洒走了，两位助理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回见吧二位，一堆破事推不开，周一公司见吧。”

　　　　“无论谁告诉我，我能和这位百达集团的大少爷合伙开公司，我一定觉得他在做梦。”苏瑛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关切地说：“我盯一会儿，你吃饭去吧、”

　　　　看看手表两点了，周雁程也不和她客气，先填饱肚子嘛。见路边有人捧着汉堡大嚼，腹中立刻咕咕叫，坚持着往行人手里发宣传单，遇到店铺就塞到人家门口。

　　　　墨绿束腰长裙配白泡泡袖，小皮靴，远远望去“狐狸”有点像《魔兽世界》暴风城里的人类NPC。她怀抱一摞传单站在人流如织的地铁口，像NBA比赛间隙啦啦队一样喊“健身房健身房，24小时连锁健身房，一个月199，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那个叫李什么的女同学捂嘴偷笑，还用传单给她扇风。遇到有人感兴趣凑过来，狐狸就往人家手里塞传单发誓赌咒“我自己都办了，特别特别值”，然后指着健身房方向“往前几百米路边就是，特别特别好找。”

　　　　周雁程心中温暖，张开双臂径直走去，李什么同学一眼看到，使劲捅捅狐狸，狐狸回首“啊”的尖叫一声，挥舞着宣传单踢踢踏踏一路奔来，大力冲进他怀里。

　　　　周雁程亲亲她刘海，“累不累？”

　　　　“累着呢。”狐狸娇滴滴说，转过身去邀功，“那么多都发完了。”伸手颠颠她背上书包，早上沉甸甸的，现在都空了，他把背包接过来拎着，“饿了吧，想吃什么？”

　　　　“恩。。我想吃披萨，还想吃炸鸡。”

　　　　“吃去，你挑一家，走。”

　　　　“晚上我哥我妹也过来。”狐狸亲亲热热挽住他腰不放，信誓旦旦说，“好多好多人都被我支店里去了。”

　　　　他呵呵大笑，搂紧她并肩前行。身后有人叫，“嘿，你们俩真行，不管我了。”回头一看，李什么同学跟过来满脸委屈，“熙熙，张熙熙，人家陪了你一上午耶，虐我这个单身狗。”

　　　　“谁教你没男朋友。”狐狸嘟囔着，“赶紧交一个。”又想起他来，“你身边有合适的没有，给她介绍一个，过两年年纪大了找不到啦。”惹得李同学气呼呼扑过来，狐狸尖叫着从他左手逃到右手，围着他转了个圈又逃回左手。

　　　　五湖四海皆兄弟，人生何处不相逢。

　　　　新朋旧友越来越多，老同学刘斌、猴子、东北拖家带口到了，点了个卯又勾肩搭背去酒吧喝一杯；郑远山载着父母来店里逛一圈，到底不敢多待，匆匆走了。昔日指点他股票的旧领导和银行几位同事也来了，周雁程大为感激。卢珊赶来捧场，路上堵得一塌糊涂，友情贡献年卡一张又得早早回家。赵晴晴这对未婚夫妻也到了，转一圈便去二习书店逛逛。狐狸堂哥表妹姗姗来迟，被抓着每人办张年卡，狐狸又请他们吃大餐。

　　　　周雁程过去一年说的话都没有今天说得多，不得不连吃甜筒润喉，和常去的明月酒吧老板聊着房租之类话题，猛然瞪大眼睛……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一前一后走进来，却是狐狸爸爸妈妈。

　　　　他一口把甜筒塞进嘴里，迎上去：“叔叔阿姨，您过来看看？”

　　　　“熙熙早八百年就跟家念叨，说是你这儿今天开业，她哥她妹妹都拉来了。”狐狸妈妈像是参加什么重要场合，长大衣橙围巾，还穿着新皮鞋，“熙熙呢？”

　　　　“熙熙和她哥哥妹妹吃饭去了，就在太古里那家，您和叔叔吃饭没有？”周雁程递上两杯水，又给狐狸发短信，“没吃的话还能赶上。”

　　　　狐狸妈妈连连摇手，“不着急，你忙你的，我和你叔叔就是来这儿看看。”狐狸爸爸倒背着手在店里逛了一大圈，研究半天器械，捡起篮球拍拍，又挑了个拉力器试了试，牟足了劲却只能拉动最低那档，这才讪讪站起身来。“你这店可不小，得三四百平？”

　　　　“四百一十九平，本来说租对面那家小点的，后来没谈拢，还是挑了这间。”他答。

　　　　狐狸爸爸“嘶”了一声，肉痛地小声问，“一个月房租得多少钱？你这，一个人才二百，能挣得回来么？”话语中流露出真诚的关心，周雁程也压低声音含糊答，“原来这个数儿，后来一下签了五年，打了个折扣。原本没想租这家，后来我们一商量，这是头一家，算是旗舰店，贵就贵点，打广告当招牌，以后再开分店就不一定找街面上的，地儿也肯定没这么大。”

　　　　“他们这年轻人，想闯荡闯荡就闯荡闯荡，正是拼搏的时候，难不成等咱们这岁数再折腾？”狐狸妈妈喜气洋洋到处看看，“你要忙不过来说一声，让熙熙给你帮忙来。”

　　　　明月酒吧老板打个招呼走了。狐狸电话来了，把老爸老妈好一通埋怨，让赶紧过去吃饭。狐狸妈妈到前台掏出钱包一五一十数钱，“给我们办两张，年卡。”足足四千八百块，周雁程很是感动，“阿姨，您看您离得也远。。”

　　　　狐狸爸爸大手一挥，“不远，坐地铁就来了，我一礼拜来两回，还能逛逛雅秀……可有年头没来三里屯了。”

　　　　到得最晚的是“我是一只羊”，把媳妇送回家才赶过来，还带来了“老段飞刀”的问候；后者今天有事，周末再来捧场，抽不开身的“游侠风风”也打电话过来，说周末捧场。

　　　　他敏捷地跳到椭圆机上，“雁哥，今儿你盯一宿？”

　　　　“对，不走了。”周雁程笑道，“头一天，我盯一宿。怎么着，你也甭走了，明儿不上班。”

　　　　“一只羊”仰着脑袋盘算，“熙熙呢？”

　　　　周雁程答：“她也不走，你要在咱还能打会牌。”

　　　　“一只羊”有些意动，四处打量。“那晚上困了睡哪儿？开间房去？”

　　　　周雁程一本正经指指扑在地板上的瑜伽垫“这么多地方，还怕没地儿待？”

　　　　留下来的还有李同学、狐狸表妹，几位青年男女转移到周青羽书店二层的咖啡厅打扑克，宵夜就着蛋糕喝咖啡。深夜女生们撑不住先去睡了，只剩他和“一只羊”。二习这家伙办公室电脑配置不错，居然还有《魔兽世界》客户端，于是两人又上线玩了会游戏。

　　　　“雁哥你这也是成功人士了。”“一只羊”打了个长长哈欠，“什么时候往我们家那头儿发展一间啊。”

　　　　周雁程也有点困，又去弄了一大杯黑咖啡，“过俩月吧，先看看这间店怎么样：只要能持平，就接着开，年底前开个五六家七八家。”

　　　　“一只羊”惊叹一声，“刚咱算了半天，你这一个月办几张卡都交房租了，挣得着钱么？”

　　　　周雁程笑话他：“你这就外行了吧，想挣快钱就不开健身房了，干什么不行？兄弟，我就一句话，来日方长。”

　　　　“一只羊”素来是信任他的，还带着盲目乐观念叨：“连锁健身行业老板，以后就奔着上市去了。”

　　　　周雁程是被嗡嗡的手机短信吵醒的，发觉自己在桌面趴了整整一宿，脸都睡麻了。昨晚说些什么、什么时候睡着的统统记不清了，手边还有半杯咖啡，一口气灌下肚。“一只羊”四仰八叉倒在办公室沙发里睡得口水直流。

　　　　站起身腰酸背疼，冷水洗把脸，总算清醒过来。隔壁休息室三位女生各占沙发和衣而卧，睡得十分香甜，他在狐狸身边蹲下。长长密密的睫毛，脸睡得红红的，怀里还抱着个靠垫，真像个小孩子，周雁程低头亲亲她脸颊。

　　　　书店九点才营业，他吃了块蛋糕，又从冰柜取一瓶冻果汁出门。途中行人寥寥，都是奔着地铁方向去的，还有人匆匆吃鸡蛋灌饼，喝豆浆。

　　　　距离很远周雁程就发现店里有人。有个手臂刺青的老外正在跑步，头上戴着耳机，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个年轻人抱着篮球正练习投篮，他起跳的姿势不太标准，投三次才进一个。

　　　　作为唯一的观众，立在店外的周雁程大力拍着巴掌。夏日第一缕阳光笼罩着他，小鸟唧唧喳喳歌唱，三里屯崭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第118章　第　118　章（）　
2012年6月，北京

　　　　“当时我就想；　完了。我全身冰凉冰凉；　真的；　就像小时候打雪仗，有一个雪球顺着我脖子灌进去，就那种感觉。”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周青羽打个冷战，安慰自己事情都过去了；　“山哥在床边打电话，又给周雁程打电话，我就那么躺着看天花板，一边哭一边特别不甘心。我半个月一次产检，三天前看了四维B超；　定期测胎心心跳；　特别特别正常，医生说我怀的特别稳。当时我就想，必须得撑住；　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劲儿，真的，我当时就告诉我自己；　医生说什么事都没有，肯定就什么事都没有。”

　　　　捧着冰激凌的左思思张大嘴，小脸蛋又是认真又是紧张，看起来被她吓坏了。周青羽摸摸小姑娘马尾辫上的蝴蝶结。“他俩想把我弄下楼，可是我不能动啊；　周雁程就把我家椅子搬过来，把我抬上去，他俩一个前头一个后头，连我带椅子一块往外送。后来到了医院，医生先照B超，又检查胎心羊水，折腾半天说没大事，就给我挂吊瓶。”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像往常一样，左浩南总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又是安慰又是鼓劲，“我看啊，二习你也别回家了，就在这儿住吧，都快30周了吧？双胞胎本来就生得早，后面让医生看看，不行赶紧剖吧。”

　　　　哄着手舞足蹈胖儿子坐在床边的卢珊也同意：“曙光就在前方，坚持就是胜利。喂，抓住机会最后享受享受，等孩子真生下来，连睡整觉的时候都没有。”

　　　　本来想说两句“到时候就成奶牛”之类的玩笑，可周青羽打心眼里希望时间流逝的快一些，再快一些，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自己恐怕得在医院住到宝宝诞生，丈夫满嘴火泡，夜间辗转难眠，又得安慰老人，几天便瘦了七、八斤。

　　　　除了鲜花和婴儿用品，老友们还带了现在很流行的鲜果篮和冰激凌，天天只能吃医院定制套餐的周青羽立刻馋了。

　　　　“一会儿还得吃饭。”郑远山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整篮插着木棍、可以直接开动的鲜果，立刻被妈妈们嘲笑了。

　　　　“得啦，老郑，不差这一口。”田婷大笑着，哄女儿“给周阿姨拿过去。”

　　　　于是周青羽吃到裹着糖衣的西瓜、草莓和蓝莓，其实还有蘸巧克力的，很馋却不太敢吃。

　　　　说起宝宝诞生记，卢珊的经验也足够丰富：“我那时候也特别馋，什么都想吃，一天能吃五顿。生BABY那天其实没到预产期，早上还没事，下午肚子一阵一阵疼，我就跟鹏鹏说，我要生了。”

　　　　鹏鹏是张春鹏的外号，起初是“春哥”，被正主大力反对只好退而求其次；每次卢珊这么称呼老公的时候，周青羽总会想起《狮子王》里面的呆萌野猪。

　　　　“他倒好，不但不担心，还挺高兴，转身就要带我去医院。”卢珊气呼呼地说，其实大家都能看得出她挺开心。“我一想，进了医院就我一个人受罪了，他在外面等着，凭什么啊，我得先把肚子填饱了，我就说我要吃卤煮火烧。”

　　　　笑不可抑的张春鹏双手比划着海碗大小，“这么一大碗全吃了，还点了炸灌肠、豌豆黄、麻豆腐，喝了两瓶北冰洋，就这么进医院了。”

　　　　“知道火烧外号怎么来的了吧？”左浩南看看欢蹦乱跳的外甥，又看看正揪妈妈头发的自家儿子，小声问道：“老郑，你这个查了没有？”

　　　　正吃着周青羽递过来草莓的郑远山满脸欣喜，摇摇头说：“看了，看不见……俩对着抱着，挡上了。咳，还着什么急，再过一个月就出来了。”

　　　　上次见到卢珊家“火烧”和左浩南“小熊”还是过年前后，左思思小盆友也越来越高了，周青羽不由自主憧憬着腹中两个宝贝。她忽然听到依偎在妈妈身边的左思思小姑娘说话，声音不太大却很清晰，“妈妈，妈妈，你生我的时候，也是用刀把肚子剖开吗？”

　　　　房间暂短地安静瞬间，随后热闹起来。“哪儿的事儿，你妈生你时候顺着呢，什么都没耽搁，生完就爬起来上班去了。”左浩南轻松地说，见小姑娘又看向弟弟便补充：“你弟弟也是，生下来就会走路，忘了？”

　　　　浩南哥还是一如既往地能忽悠，令人倍感亲切。

　　　　夜深人静的时候，周青羽边小心翼翼抚着病房墙壁溜达，边对身畔亦步亦趋的丈夫说：“山哥，我希望生个女儿……多贴心啊，你看思思。”

　　　　郑远山却无所谓。“老天爷给什么就是什么。”他轻轻抚摸着她肚皮，想说什么却没出口，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歉疚。“累不累？”

　　　　周青羽摇摇头。“以后我一定跟大龙人小龙人说，为了他俩，妈妈住了三个月医院呢！”

　　　　希望生个女儿的并不止周青羽一人。四九城另一个角落，胡丹也这么憧憬着盼望着，原因无他，小女孩太可爱了。

　　　　周末同事婚宴，由于丈夫要辅导外甥女功课，她只好独自带着一元去了。席间精力旺盛的儿子满场乱跑，撞倒一位小盆友碰碎两套碗碟还把菜汤洒在她价值两千多块新裙子上，胡丹狠狠揍了他一巴掌，他嗷嗷痛哭，把全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相形之下同桌两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就像天使了。

　　　　粉红公主裙，腰间束着丝绸腰带，发辫扎着蝴蝶结，小姑娘额头还被妈妈画了小花；另一个小女孩裹着《冰雪奇缘》里面艾莎的水蓝纱裙，蓬蓬袖，纱裙垂到地面，轻轻转个圈便成一朵花。

　　　　“老公，咱们再生个女儿吧。”傍晚丈夫回到家中，趁着折腾整天的儿子看卡通片，胡丹忍不住憧憬着。

　　　　换下湿衣裳的贺嘉轩什么也没说，埋头吃着刚点的披萨……胡丹懒得做饭，更懒得收拾厨房，阿姨不在的时候总用外卖填饱一家三口的肚子。

　　　　大概他太累了。洗洗涮涮把儿子哄睡了，胡丹也换上件鹅黄新睡袍，梳梳头发涂好唇膏才推开客卧门：房子是她的嫁妆，足够宽敞明亮的大四居；丈夫经常加班，睡眠质量非常重要，便独自占据了这个房间，主卧留给她和孩子。

　　　　电脑是开着的，《魔兽世界》，贺嘉轩恨不得钻进电脑里。早年他也是资深玩家，后来工作繁忙，便金盆洗手退出了；去年却不知怎么又拾起来。

　　　　浪费时间嘛！胡丹向来讨厌他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半玩笑半认真的谈过两次；平时总是妥协的贺嘉轩却认真地说：压力太大，得放松放松。

　　　　好吧，反正他只是在游戏里面钓钓鱼，聊聊天，也不去打什么副本，对于《魔兽世界》这款热门游戏，胡丹还是了解一些的。

　　　　“老公，老公~”她坐上丈夫膝盖，亲亲他脸庞，甜蜜蜜地说：“我刚才说什么，你听到没有？”

　　　　贺嘉轩侧过身体盯着屏幕，“嗯”了一声。

　　　　这人！她腹诽着，温柔地替他按摩脖颈：“再给一元生个妹妹，好不好？”

　　　　丈夫的回答是胡丹做梦也想不到的：“算了吧，别闹了。”贺嘉轩想也不想便答，口气十分烦躁：“哪儿养的过来？你要没事就关心关心薇薇，孩子都快抑郁了。”

　　　　薇薇，薇薇！心头怒火熊熊燃烧，胡丹蹭地跳下地，动作过大以致把键盘也带了下去，砸在地板发出砰地一声。“贺嘉轩，你太过分了！一天到晚就是你爸你妈你姐姐你外甥女，从来没想过我和一元！我告诉你，你是我丈夫，是一元爸爸，别动不动把别人放在我们前面！你和我们是一家人，不是你姐姐你外甥女！”

　　　　贺嘉轩一拳砸在电脑桌面，连显示器都颤颤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