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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之网-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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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我仍出去遛弯,或坐在那儿装样子,时不时的,我会毫不费力地卖掉一套书,我每天只写四到五个小时,而且在开饭时总很乐意停工。通常,我翻阅卡片,挑选出一位住在不太远的郊区、新泽西的破房子或长岛上的有可能成为我的委托人的人,我这么做一半是为了消磨时光,一半是为了能不去写作。当我去那些肮脏不堪的地方时(只有发了疯的图书兜售商才会想到去那种地方),一些对我童年所热爱的地方的回忆经常会意想不到地印入我的脑海,这是联想的反作用规律在起作用。环境越平淡无味,这些不请自来的联想就会越稀奇、美妙。我几乎可以打赌,如果我早上去了哈肯萨克、卡纳西,或者斯塔腾岛上的破房烂屋,那么晚上我就会发现自己在希普斯黑德贝、布卢波因特或者波柯托潘格湖。如果我没钱做长途旅行的话,我会搭私人车,充分相信自己有运气遇见一位带着“和善的面庞”,并能在赌桌上帮我赢回饭费、旅费的人,我又在头脑里想象了,并不像以前那么兴奋,而是很平静的,像一名有大量时间和财力的记者。能让想象中的事发生是多美妙啊!在旅行时,我不时地遇见一两个偏僻的小镇。我会随便挑一家商店(是大商店也好,小铺子也罢,那没有关系),然后开始我兜售生意的游说,我根本不想做生意,也不是像他们说的“使技能不荒疏”,不,我只是好奇于我的话对任何人都不起作用。我感觉我是从外星球来的人。如果可怜的受害者不愿再谈论我的活页百科全书优点的话,那么我就说他的语言。不另行安排它是什么,即使是僵尸也好。我经常发现我和一位与我毫无共同之处而志趣相投者共进午餐,离我自己越远,我越肯定我会有灵感,也许哪天,决定会在一个句子当中作出,然后我就逃走,去寻找那美好、确实存在的过去我知道的地方。问题是如何回到那个地方,并重新成为以前的我。一个充满惊奇的奇怪游戏!有时我像一个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回到我的房间。是的,有时我像小亨利,像他一样地思维、感受、行动。
经常在世界边缘与完全陌生的人谈话。她们俩,莫娜和“斯塔西娅”的形象会突然进入脑海:怀里抱着她们的木偶穿过村子或走过一家博物馆的旋转门,然后,我会压低嗓子对自己说奇怪的事。我会微笑着这么说:“我从那儿进去!”在暗淡凄凉的外围,在一群傻瓜笨蛋之中徘徊。我有一种被隔离的感觉。关门时,我总有一个印象,门在我身后被锁上了,我必须寻找另一条回去的路,但是回哪儿去呢?
这两个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刻闯入的形象有些怪诞、荒谬。我看见她们两个穿着古怪的服装——斯塔西娅装着工装裤和一双土里土气的鞋,而“珍稀”女士则穿着她那飘逸的斗篷,头发技散着,像马鬃,她们总是一起说话,而且说不同的事;她们做奇怪的鬼脸和手势;她们以两种完全不同的节奏走路,一个像麻雀,另一个像黑豹。
每当我沉浸在童年时光里时,我不再是处在外部,处在边缘了,我在温暖的内部,像一只小虫在成熟的果子肉心里一样。我可能站在老沃特大街十四号安妮·麦肯的糖果铺前,我鼻子顶在玻璃上,看着那些巧克力包的“士兵”,眼里闪着光。
在我的意识里还根本不存在“世界”这个抽象名词。每一件事都是具体、真实、有特色的,但却不能完全描写叙述出来,我是这样,其它事物也都是这样,空间是狭小的,时间还不存在,安妮·麦肯经常靠在柜台上,把糖果塞到我手里,然后笑着拍我的头,夸我是一个多好的孩子,有时她也会跑到街上和我吻别,虽然我们只隔着几户人家。
当我感觉处在边缘而心境又很平和时,我希望有人能像安妮·麦肯那样对待我,也许我逃回童年那遥远的地方只是为了去接受那块糖果、那微笑以及那让人发窘的吻别,我是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一心只想回到过去的人。他对过去曾给过他的东西记得太清楚;他从不考虑自己会去给予什么。这一世界正在以令人难以觉察的速度变着质,可这一变质过程实际上是从一个人想到“这一世界”这个名词时才开始的。
一位图书兜售商奇怪的想法,奇怪的漫游,在我的公文包里锁着能打开全人类知识宝库的钥匙,还有智慧,像离此只有四十英里之遥的温彻斯特一样。这世上没有比知识纲要更乏味的东西了。我一定是个傻瓜,在那里大谈马让第氏孔、红外线、每个细胞里的细菌。一个怀里揣着留声机的大傻瓜都会做得比我好,在地铁、无轨电车上阅读关于普鲁士创立者普鲁斯特的文章简直是在无益地浪费时间!不得已再看或者听那疯子说“憎恨自己的祖国,等着它被歼灭是多么美妙啊!”都比那要强得多。
是的,我的公文包里塞满了假人、绷带和其它各类道具,而且我还经常携带一本书。这本书更如同囚犯在脚底的纹身一样,离我的现实生活实在是太远了,“我们还没有解决上帝是否存在这一问题,而你却想吃饭了!”在沉闷的荒地里,这样的句子从书中出现会影响我一天的情绪,我会发现自己不断地把书砰然合上,像受了惊的山羊一样跳起来,大叫:“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然后便冲出去,也许是身在他们抛弃了我的沼泽边,或在乡下那无边无际的像书似的房屋的第一间边上,或在疯人院门口,没关系,总是那么反复着,头低着,颌部剧烈地动着,发出哼哼的声音,高兴地尖叫,反复地思索、发现、幻想,只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句子。尤其是“你却想吃饭!”那半句。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发觉是谁首创了这一美妙的感叹,我所知道的,而且确实有关的是我又重回了普鲁士;和我的同类们在一起。我完全被上帝是否存在这个深奥的问题所吸引了。
几年之后,我能回答吗?为什么上帝存在呢?可以说只在昨天,我才找到作者的名字,而且在同时,我发现了另一位当代作家,一位撰写他的祖国——伟大的俄国的作家,他说:“我们处于那些,这么说吧,那些只为了给世界上一堂课而存在的国家之列。我们不进入世界组织。”
但我并不想谈论昨天或前天。我要谈论的是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时间,这种时间和其它时间一起,充满了我每日的空隙。
船和人的道路总是婉蜒曲折的,酒鬼们像行星那样按曲线行走,但没有目的地的人是在上帝存在的时空中,在只属于他的时空中行走,“现在,”——不可思议的字眼!它总在那儿。可以说是和伟大的创世者在一起,明白吗?好,现在是白天,让我们说:“你想吃饭吗?”马上,星星开始奏乐,驯鹿用脚刨着草皮;他们的蓝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光,飞快地穿过乃弗斯基景园。我正在通往内圈的路上,胳膊下夹着我的公文包,手里拿着一小包糖果。那是安妮·麦肯的礼物,一个严肃的问题刚刚提出:
“我们还没有解决上帝是否存在这一问题,……”
我总在这一瞬进入,现在我是在我自己的时间里,换句话说,是在上帝的时间里,总是在“现在”。听我这么讲你也许会以为我是路德教的成员——圣爱乐路德教。我不需要改变自己;因为我一开始就很合拍,我的特点就是非常坦率。我不赞成以给世界上课为目的的体制。它应该宣布学校放学了。
同志们正在休息。直到我下令,炸弹才会爆炸,我右边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左边是安娜沙玛大帝,小组的每个成员都是凭借一些惊人之举脱颖而出的,我是唯一“没有公文包”的,我是一名外国人;我来自“边缘”,那就是说,我是从充满麻烦的地方来的。
“同志们,有人说我们被问题困扰了。……”(我总以这套话开头。)在我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之前,我冷静地、自信地向四周看了看,“同志们,让我们把全部注意力放到那世界范围的问题上——”
“那是什么?”安娜沙玛大帝大声问。
“那不过是:如果没有上帝的话,我们会存在吗?”
在一片“荒唐!”、“垃圾!”声中,我心里感到很舒畅。因为我说出了深藏在内心的神圣的话;因为我无法去证明。我不得不去背诵我刚死记硬背下来的东西,我们聚在一起,并有权谈论上帝是否存在这一问题,对我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具有结论性的证据,证实了我们正在上帝面前晒太阳取暖。我又回到了那永恒圣殿。那个“食物”一词经常被提到的圣殿,我又回到了那儿,因为:
“而你却想吃饭了?”
我现在非常热诚地对同志们演讲,“为什么不存在呢?”我开始,“难道我们能通过吃光他提供给我们的食物去伤害他吗?难道你们认为因为我们填饱了肚子他就会消失吗?吃吧,我请求你们,尽情地吃!我们的上帝,我们的主正无时无刻不在展现自己。你们想去解决他是否存在的问题,没有用的,亲爱的同志们,很久以前,甚至在世界存在之前它就已经决定了。理智告诉我们如果出现一个问题,那么一定会有什么实际的东西促使了它的出现,我们并不能决定上帝是否存在。是上帝决定我们是否存在(‘你这家伙!你难道没什么可说的吗?’我在安娜沙玛大帝耳边大叫)。我问你们,得出答复之前是吃还是不吃是一个形而上学的问题吗?一个挨饿的人会去辩论他吃面还是不吃吗?我们都在挨饿:为给予了我们生命的东西挨饿受渴,否则我们就不会聚在这儿了,试想,单凭一个‘是’或者‘不是’便能永远解决这一伟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发疯吗?我们……(我停下来,转向我右手的一位。
‘你,弗奥多·米哈依洛维奇,你没什么话可说吗?’)我们聚在这儿并不是为了解决荒谬的问题。我们来这里,同志们,是因为在这间房子外面,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提到那神圣的名字。我们是百里挑一的,我们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团结起来的,上帝愿意看到孩子们受苦吗?人们在这儿可能会问这样的问题。罪恶有必要存在吗?人们也许会问这个问题,他们也许还会问:现在在这儿,我们有没有权利期待一个天堂,或永恒是否比永生要好?我们甚至可以争论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具有神的本性,还是人与神本性两者合谐的统一。我们都经受了比一般人更多的磨难;我们都已经完成了一个高层次的解放。我们中的一些人揭示了人类的灵魂,他们所用的态度,揭露的深度是前所未闻的。我们都活在我们时代的前面,我们是一个新时代的先驱,人类新秩序的先导。我们知道在当今的世界发展水平上,没有可以希望的东西,结束历史人物这一责任落在我们肩上,未来将是永恒、自由和爱的。
人类的复活会在我们的努力下实现;死者会从坟墓里容光焕发地走出来,然后我们应该有公社,与以前创造历史的和没有历史的人一起组成真正的永恒的公社,我们应该有永恒的现实来代替神话、寓言,所有这些都在改变,因为科学将背离轨道;不需要寻找现实的线索,因为一切将会真实、持久、坦白,像希洛河的水一样清澈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吃吧,我请求你们,并且尽情地喝,禁忌不是上帝创造的,谋杀、欲望和嫉妒也不是上帝所造,虽然我们像人一样聚集在此,但我们却是通过神圣的灵魂联系在一起的,当我们彼此分别后,我们又重回那混乱的世界,回到那没有任何活动会停止的空间领域,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属于将来的世界。除了在思想和精神上,我们的位置是处在永恒的开端;我们起着原动力的作用;我们有权以自由的名义而受难;我们要用我们自己的鲜血来洗刷我们的坟墓,没有我们承担不了的任务,我们不用他人的鲜血,而是用我们自己流淌的鲜血去受洗礼,所以我们是真正的革命者,我们不会缔结任何新盟约,制定新法律,成立新政府。我们会允许死者去埋葬死者。生物和死者会很快被分开。永恒的生命会回来把悲痛一扫而光。人类将从无知与苦难中高唱着站起来,他将站立在他神性的光辉下,任何形式的谋杀都会永远消失,现在……“
当这不可思议的词组涌到我嘴边时,内在的音乐、合谐消失了。我又回到了双重人格里,意识到我正在做什么,分析着我的思想、动机和行为,我可以听见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说话,但我不再与他在一起,我只是听到了一些泛音,而且,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把他关起来,我已不再奔驰在没有时间的时空里了。现在世界确实是空虚、单调、没有生气的。混乱和冷酷肩并肩地走着,我现在像那两个大概正手里抱着木偶穿过村子的姐妹一样荒唐可笑。
夜幕降临,我开始艰难地往回走,强烈的孤独感笼罩了我。回到家,听见莫娜在电话里留的口信,说她“朋友”病了,她必须和她过夜。我一点儿都不感到惊奇,明天还会有另一个谎言,后天也一样。
每件事都突然发生在“斯塔西娅”身上。一天,她被勒令搬出去,因为她晚上说梦话声太响;又有一天,在另一间房间,一个鬼魂拜访了她。她不得不半夜逃走;还有一次,一个酒鬼企图强奸她,要不就是她在凌晨三点被一名衣着平常的男子盘问。不可避免的,她应该认为自己是名众所瞩目的女人,她白天睡觉,晚上夜游,在全天营业的咖啡厅里呆很长时间,左手拿一个三明治,边上放着一盘没动过的食物,在大理石桌面上写她的诗。有些天她是斯拉夫人,讲话带着纯斯拉夫口音;另一些天,她是从蒙塔娜积雪覆盖的山顶来的假小子,甚至在中央公园都会骑着马的美女。她的话越来越没有条理。她自己知道,但她经常说,在俄国,“什么都是没关系的。”有时,她拒绝使用厕所——坚持用便壶“办公”。当然,最后她忘了倒。
关于她已开始的莫娜的画像,现在像是一个疯子的作品(这是莫娜自己承认的)。
莫娜简直要发疯了。她的朋友正在她眼前堕落,但这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她忠诚地站在她身边,照顾她,安慰她受伤的灵魂。如果需要的话,再帮她擦屁股,但她必须永远不让她感到被抛弃。那有什么关系呢?她问,如果她一个星期三四个晚上与她朋友在一起,难道阿娜·斯塔西娅不是最重要的吗?
“你信任我,不是吗,瓦尔?”
我点头默认(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问题)。
当她语气变了时,当我从她口中明白她每晚并不是和斯塔西娅在一起,而是和她母亲在一起时——母亲们也会生病——我知道了任何傻瓜在很久以前就会知道的,那就是在丹麦存在堕落腐朽的东西。
我自问,和她母亲在电话里聊天有什么害处?没有任何害处,真理总能使人豁然开朗。
于是,我扮演了笨拙的皇帝,拿起电话,使我惊奇的是那边是她母亲接的电话。
我用最最随便的声调问莫娜在不在。如果在的话,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她不在那儿,非常肯定的答复。
“最近你见过她吗?”(仍旧是一名态度不明朗的男士在调查一名美女。)
几个月没见她了,可怜的女人听起来好像很难过,她竟然忘记问我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女儿是否有可能已经死了。她事实上乞求我一旦得到她女儿的下落便通知她。
“但你为什么不给她丈夫写信?”
“她丈夫?”
接下来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除了大洋深处的哼唱,没有任何反应表现出来,之后,一个很弱的、沉闷的声音好像在对空间说:“那么她真的结婚了?”
“她当然结婚了,我认识她丈夫。……”
“对不起。”遥远的声音说,接下来是挂电话的卡嗒声。
我在好几个夜晚过去之后才向那有罪的人提起这个话题;我等到我们上了床,熄了灯,然后我轻轻地用财推她。
“干什么?你捅我干吗?”
“昨天我和你母亲谈了谈。”
没有回答。
“而且我们谈了很久。”
还是没有回答。
“有趣的是,她说她很久没有见过你了,她以为你也许死了。”
她能坚持多久?我自忖,当我另一句话刚到嘴边时,我感到她一跃坐了起来,然后是一阵长时间无法控制的发作,那种让我内心感到颤栗的大笑。在抽搐中,她脱口而出:“我母亲!哦,哦!你和我母亲谈话!哈,哈,哈!那太妙了!说这话太妙了,嘻,嘻,嘻!瓦尔,你这可怜的傻瓜,我母亲已经死了,我没有母亲。嗬,嗬,嗬!”
“镇定!”我求她。
但她止不住笑。那是她从未听到过的最可笑的事。
“听着,你难道没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和她在一起吗?还有她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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