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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之网-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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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里,吞食是令人快乐的,而被吞食更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享受。也许,这就是另一种与外界的联合。反向的圣餐。这个梦的结尾方式也是一样的,我突然觉得斯坦利正在等我。他站在街道的尽头——不是尽头,而是模糊的边缘,在那里,光和其它物质融合在一片辉煌中。他简单干脆地招呼我:“来,我们走吧!”立刻,我赶上了他的脚步,一起向前。可爱的街道慢慢地旋转起来,就像一个看不见的调音师在开动机器。街道的拐角与另一条街道巧妙地交叉了,这交叉的街道就像我们童年时代街区的模式。从这里开始就是过去之旅了,从梦中的时代到另一种过去的时代。这“过去”的时代生机勃勃,“充满各种回忆、很肤浅的回忆。其它的”过去“却意味深长地反射着光芒,流动而不固定,这使它无法同现在和未来分离开来。而这种”过去“又是永恒的,我说它是一种”过去“
意指一种回归。但又不是真正的回归,而是一种重建。就像鱼儿又游回了原始同类之中、当不可闻听的音乐响起来时,我们知道我们的确还活着。
斯坦利在第二个梦中所充当的角色是重新点燃了记忆的火焰,而当他唤醒了我所有的记忆时,我觉得我应当和他告别了。斯坦利对扮演这种角色有一种本能的熟练,就像指南针总是对地球磁场那么敏感一样,我和斯坦利仿佛走在一条陡峭的工字型的小路上,这是一条充满了回忆的小路。我们像蜜蜂一样,经过一朵又一朵的花,我们吸饱了蜜之后,又回到蜂房中。在蜂房的入口,我告别了斯坦利,挤进蜂巢。我的两耳充满了海潮一般的嗡嗡声,所有的记忆都停滞了。我深深地藏在迷宫一般的巢里,像飘荡在星云之光里的能量粒子一般安全和自由、活跃。我这深深的一觉好像使我修复了灵魂。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获得新生了。我未来的日子像草坪一样伸展开来。我已经没有了过去的记忆,就像一枚刚铸好的钢蹦,等待着第一个来使用它的人。
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想再碰到那些可以改变生活道路的人。那些陌生的人走过来打个招呼,就好像是我的老朋友一样。“我们像兄弟一般用古老的语言友好地交谈着,绝不用现代的俚语。我们的交流是迅速而意味深长的,即使是天生的聋哑人也能理解。对我来说,交流只有一个目的——使人们有一个更好的人生目的,改变我的人生道路,就像我过去所说的一样,改变我在星空中的位置。这些陌生人,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使我如醍醐灌顶。由于有了这些新思想,我得以从旧的宿命论中挣脱出来,就像梦也有尽头一样,我仿佛也坐着轮椅找到了生命的活力。景色是多么的壮丽,西藏的风景正召唤着我登上世界屋脊。我也确实知道人思想内的小世界与外面现实世界的巨大变动正在与我新的人生方向渐趋一致。我知道我将更孤独。
因为现在没有什么事值得我震惊,但是我也的确不再孤独,因为我就处在一群孤独的智者当中,我们每个人都说着一种只有我们自己才懂的语言,就好像许多远方的神仙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拥有自己无限的世界。这是我觉醒后的第一天,它能持续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天。
H
几年前,是马克西·沙迪格介绍我认识克伦·克德格伦的。我想象不出是什么使这两个人走到一起的。他们毫无共同之处。一丁点儿也没有。
克伦·克德格伦是瑞典人。毕业于牛津大学。上大学期间。他曾以其运动场上杰出的才能和罕见的学术成就在校园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身材高大,留着一头卷曲的金发,说话温和有礼。他集蚂蚁、蜜蜂和河狸的优点于一身。无论他干什么,他都要干到底。他玩起来也和工作一样拼命。尽管他热爱工作。他站着、坐着,甚至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能工作,而且,像所有工作勤奋的人一样,他实际上是很懒的。
无论何时,只要他想开始做什么,他都得先琢磨一下有没有事半功倍的法子。无须多说,这些捷径令他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可即使走这样的捷径让他费了更大的劲儿他也会在所不借。效率就是他的生命。他只是一个会走路、会说话、会省些力气的机器。
无论一个项目有多简单,克伦也会把它搞得很复杂。几年前,我在人类学研究所做他的助手时,曾饱尝过他的怪僻。他教给我一种荒谬的十进制用来存档,使得我们的权威方法看起来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使用克伦的计算方法我们可以轻易地索取任何资料,从一双白色羊毛袜子到痔疮都行。
正如我所说,从上一次见到克伦至今已有好几年了。我一直认为他这人异想天开。我并不尊重他自夸的学识,不关心他在运动场上有多棒。他主要的特性就是勤奋而又枯燥无味。他也时不时地大笑一通,可他笑得太过分了,我得说,不是笑锗了场合,就是笑错了时间。他培养这种笑的勇气,就像他当初锻炼他的肌肉似的。
他爱管闲事,却又总是管得不是地方。
我这么简略地谈了谈他是因为我现在又和他在一起工作了,是给他干活,莫娜也是。我们都住在罗卡威的海边,在一幢他自己盖的小棚屋里。确切地说,房子还没最后完工,所以,我们就住了进去。我们无偿地为他工作,对分享克伦和他太太的房子与食物颇觉满意。要干的事很多,简直太多了。从我一睁开眼,我就得不停地干活,一直干到我累趴下为止。
回想一下……在街上遇见克伦真像是从天上掉馅饼一样。遇见他的时候,我们已经身无分文了。你知道,斯坦利有天晚上告诉过我们他已经开始厌烦我们了。我们得马上收拾东西搬出去。他可以帮我们收拾东西并把我们送到地铁站。没什么好说的。当然,我早就知道这种事情有一天会发生的。我一点儿也不生他的气。相反,我还挺高兴的。
在地铁站入口,他把旅行袋递给我,又给我一毛钱让我们坐车,然后,连手都没握一下就转身走掉了,连声再见也没说。我们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先上了地铁再说。我们坐着地铁绕了两三圈,想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最后。我们在谢里登广场下了车。还没走几步,我就惊讶地看见克伦·克德格伦走过来了。他看见我好像特别高兴。问了些我正在干什么,吃饭了吗诸如此类的问题。
我们随他来到他在城里的公寓。他太太正在做饭。我们放下包。他听到我们的状况好像更高兴了。“亨利,我这儿有一点事给你做。”他说,然后,他立即开始解释他工作的性质,听起来像高等数学似的。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递鸡尾酒和鱼子酱、三明治给我们吃。他开始说的时候。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会同意他的计划。为了使事情别有生趣,我装作还要好好想一想,“我还打算做点儿别的什么事。当然,我也只是想刺激他一下。
“在这儿过一夜吧,”他请求,“明天早晨告诉我你的决定。”
当然,他早已经解释过,除了做他的秘书和抄写员,我还得帮他盖房子。我也很诚实地告诉他我的手艺可不怎么样,可他认为不太重要而对此置之不理。经过一番脑力劳动之后再干点儿体力活是一种乐趣。他称之为“再创造”。然后,他又提到了海滩:我们可以游泳、打球,甚至可以划划船。他还跟我们讲起了他的书房、他收集的唱片、他的棋具,好像是说我们可以像在高级俱乐部里似的享受一番。“
很启然,第二天早晨我点了头。莫娜高兴极了。她不单单是愿意,简直是急于帮克伦的太太做清扫工作。“好吧。”我说,“试一试也没坏处。”
我们乘火车去了罗卡威。在车上,克伦滔滔不绝地谈着他的工作。我得知他目前正在写一本关于统计学的书。据他说,他这本书对统计学这一科目将是一个巨大的贡献。他积累的资料非常丰富。他已经按他一贯的做事方法,准备了各种机器及装置,并向我保证我不用费多大劲就能掌握操作方法。其中一个是录音电话机。他解释说向非人的机器口述比向秘书口述要方便些。当然,有时候如果他觉得非直接说不行的活,我就得用打字机记下来。“你不必担心拼写。”他补充道。我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下来,我是说当我听说录音电话以后,可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听他讲这个讲那个的。
他没跟我们提蚊子的事。
在一间小储藏室里,只够放一张吱呀作响的床。他说我们就睡那儿。我一看见床口挂着蚊帐,就知道我们免不了要遭受蚊子的侵袭了。第一天晚上,蚊子就开始发动进攻。我俩一夜没合眼。克伦对此一笑置之,劝我们多休息一两天,适应一下环境。我想,这倒也不错,他这人还挺大方的,不愧是牛津毕业出来的绅士。可我们第二天晚上又没睡着,尽管有蚊帐这着,又浑身上下都涂了防蚊油。第三天晚上,我们点了蚊香。快破晓的时候,我们精疲力尽,打了个吨。太阳刚一出来,我们就去海边游泳了。
那天早晨吃过早饭后,克伦告诉我说我们该开始好好工作了。他太太把莫娜拉到一边,告诉她该干什么。克伦花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向我讲解他那些机器的结构。那些机器对他的工作极其重要。桌上堆了一大堆资料,等着我打出复本。过几天,我还得熟悉一下曲线图、图表、尺子、圆规、三角板、计算尺以及其它好多东西。我还得整理那些资料,然后,如果天还没黑的话,再帮他盖房子。
我永远忘不了第一天跟那只讨厌的录音电话机打交道的情景,我觉得我快发疯了。那感觉就像是同时在操作缝纫机、电话交换机和一个留声机似的。我必须同时手、脚、眼睛、耳朵并用。要是我再多长一只手的话,还得再打扫一下房间。前十页当然通篇都是废话。我不但记错了东西,还拉了整句整句的话。有些句子只写了半截,有的就只写了个结尾。我希望要是能把第一天记的这些东西留下来就好了。
其实,即使我誊写得对,我也不知道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所有的术语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我就像是记电话号码似的把这些东西记录了下来。
克伦像个惯于训练动物的人似的。他很有耐心且不屈不挠。他装出一副认为我干得还不坏的样子,甚至还开玩笑似的读了几段我写的乱七八糟的句子。“这花不了多少时间,”他说,“你很快就会胜任的。”然后,他又加了几句:“我对自己感到很愧疚,亨利,让你干这种活。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感激你的帮助,你不知道如果你不来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他教我练柔道,他也会这么说的,尽管他是大家公认的高手。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可以一下子把我扔出二十码远,然后把我拉起来,担心地说:“真对不起。你过几天就会知道窍门了。你知道,我也是一时失手。你伤得重吗?”
我最想干的事就是痛痛快快地喝点儿酒,可是,克伦很少喝酒。如果他想轻松一下的话,他就去干点儿别的工作。·工作就是他的爱好。他连睡着了的时候还在工作着。我这样说是很严肃的。临睡前,他就给自己出个问题,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的下意识就把它解决了。
我最多也就能从他那儿喝到点儿可乐。可就这么点儿可乐我也不能安安静静地喝。我一边喝,他还一边忙着给我解释第二天的问题呢。我最烦的就是他给我解释的方法。他是那种相信图表可以使一切简单明了的傻瓜。对于我来说,不论制什么表都是一塌糊涂。我不得不大头朝下去读那些最简单的平面图。我告诉他我不行,可他坚持说我受了错误的教育。如果我耐心一点儿,我就会很快轻轻松松地学会读那些曲线图什么的了,说不定还乐在其中呢。“这就像算术一样。”他告诉我。
“可我不喜欢算术。”我反抗道。
“亨利,一个人不应该说那种话。人怎么能不喜欢有用的东西呢?算术只是另一种为我们眼务的工具。”说到这儿,他详细地阐述了我丝毫不感兴趣的科学的意义,可是,我是个好听众。而且,这几天来,我已经发现要想少干一会儿活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这么长篇大论地说下去。我好脾气地听着,这让他觉得他真的能诱惑我。我时不时地问上一个问题,好让他多说一会儿。当然了,他告诉我的那些数学方面的事我一点儿也没记住。它们都从这一个耳朵进,从另一个耳朵出了。
“你看,”他会像个蠢人似的严肃地说,“它一点儿都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你造就成一个数学家了。“
与此同时,莫娜也正在厨房里干活。我听见那些盘子一天到晚地叮当作响。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在这儿干什么。那声音听起来像正在大扫除似的。睡觉时。莫娜告诉我,克伦的太太总是把脏盘子攒上一个星期。很显然,她不喜欢干家务活儿。
她是个画家。克伦从来不抱怨。他想让她当画家——也就是说,在她干完所有的家务活儿,还得帮他忙完之后。他自己从不到厨房去。他从来不注意他的盘子和刀叉干不干净。“也不在乎他太太给他吃什么。他吃东西不品味道,填饱肚子就行了。
吃完饭,把盘子往旁边一推,就开始在桌布上写写算算起来。如果没有桌布,一就在桌子上算。他干什么事都是不慌不忙的,仅这一点就快把我弄成神经病了。“
他在哪儿工作,哪儿就又脏又乱,还堆满了许多没有用的东西。要是他想找什么的话,就得先搬开一大堆别的东西。如果他手里拿的刀子脏了,他就会慢慢地用桌布或者手绢把它擦干净。从不大惊小怪,也不表示不满。他总是像条冰河似的,缓缓地、不屈不挠地向前流淌。有时候,他手里一下子夹着三支烟。他抽烟就没停过,睡觉对也抽。烟头堆了一大堆。他太太抽烟也很凶,一根接一根地。
我们唯一不缺的就是香烟。至于吃的东西就是另一码事了。给我们吃的东西就像是发救济品似的,只给一点儿,而且吃的东西都是引不起人胃口的那种。当然,莫娜曾经主动提出帮助洛塔做饭,可洛塔拒绝了。很快,我们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很小气。她怕莫娜做出鲜美的饭菜来,我们吃得就多了。她这点倒是挺正确的!我们一直在想,要是能把厨房接管下来,好好地吃上顿饭该多好啊!我们不停地祈祷着他们进城几天,好让我们把厨房接过来。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美餐一顿了。
莫娜说:“我就想吃烤牛肉。”
“我想吃鸡肉——或者一只肥肥的烤鸭。”
“我想吃点儿白薯换换口味。”
“我也是,亲爱的,和肉汁一起吃。”
我俩就像打羽毛球似的,把这些想象中的美味佳肴说来说去的。要是他俩吵上一架就好了S唉,我们实在是吃够了沙丁鱼罐头、菠萝片和土豆条了。他们两个一天到晚像老鼠似的一点一点地吃。从来也不提葡萄酒的事,也喝不着威士忌。除了可乐和茶水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我不能说克伦也很小气。不,他只不过感觉迟钝,不太注意观察罢了。有一天,当我告诉他我们不够吃的时候,他显得很惊讶。“你们想吃什么?”他问。他马上停止了工作,从邻居那儿借了辆车,一溜烟儿地开车进城,一个商店接一个商店地买吃的东西。这是他办事的典型方式。爱走极端。他这么做使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有点儿看不起自己。“食物?你就要这些吗?”他仿佛在说,“那好办,我们多买点儿,够撑死一匹马的。”他如此过分地取悦于我不啻于在暗示说,“食物?那是小事一桩。我们当然会让你们吃饱,别觉得你还有别的事。”
他太太看见我们带回来这么多吃的东西,大吃一惊。我已经告诉过克伦别跟他太太提我们吃不饱的事,所以,他装作是在为下雨天贮藏食物。“家里吃的东西不多了。”他解释说。可是,当他又说今天晚上莫娜要给我们做顿饭吃的时候,她的脸沉了下来。那脸色就像是个吝啬鬼看见自己藏起来的钱要被拿走了似的。克伦赶紧说:“亲爱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尝尝别人的手艺,换换口味了。莫娜做菜棒极了。我们今天晚上吃法国鱼片——你觉得怎么样?”当然,洛塔只好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
我们把这顿饭当作大事来办。除了洋葱和土豆泥之外,我们做了豆煮新鲜玉米、甜菜根、汤菜,还有芹菜,配上橄榄和小萝卜。光奶酪就有三种,加上草莓冰淇淋。
为了换换口味,我们喝的是我亲手煮的咖啡,味道好极了。浓浓的咖啡,再加点儿菊花,真棒。唯一没有的就是酒和哈瓦那雪茄。
克伦吃这顿饭吃得高兴极了。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开着玩笑,讲故事,笑得肋骨都疼了。他一句也没提他的工作。快吃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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