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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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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沉舟跟小唐听了这话,均都暗中皱眉,林沉舟呵呵笑了两声,便道:“大人如此热衷,倒是好事,不过小民还要先看看枣子如何,才能定夺。”

    应兰风见他不言语,隐隐地有些失望,听他如此说,才又笑道:“是是,那先生就多费心了,如果要看枣子如何,我可以派人领两位去,不知两位原先打算要多少?”

    林沉舟见他市侩之气四溢,并不像是个英明的清官模样,心中已经不悦,面上却还是笑微微地,只是这笑却已有三分冷意。

    小唐在旁做玩笑般问道:“林大人对这买卖好似十分心切……莫非是急等银子用么?”

    应兰风居然一口答道:“可不是着急么?简直是火烧眉毛……”

    窗外假山后,应怀真竖起耳朵,听到应兰风说起绑匪之事,以及两只狐狸越来越莫测高深的眼神,感觉抽抽的已经不仅是嘴角,而且连她的心也吊在半天里晃动。

    一直到听到后面,应怀真默默地举起两只小手捂住脸,心里叫苦不迭:“爹啊爹,你这是把自个儿往老虎嘴里送呀。”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有人笑说:“小怀真,躲在这里是做什么?”

    应怀真吓得抖了抖,回头却见唐毅不知何时踱步靠近,负手浅笑。

    应怀真定了定神,叫:“唐叔叔……”

    正当黄昏,夕照洒满庭院,一道刺目的光芒直射过来,唐毅脚步微动,竟正站在那道光芒中,他脸色有些暗淡不清,应怀真眯起眼睛,耳畔依稀听到他的笑声,而这略带三分熟悉的笑声,就像是一道极寒坚冰,从她头顶插下。

    连这一刻的时光都好像被寒冰狠狠冻住,应怀真手足僵硬,无法动弹,甚至呼吸都梗住。

    她以为自己记起了小唐的身份,那就已经是所有。

    可并不是。

    事实上,她跟唐毅的缘分,并不仅仅是权臣之女跟朝中大臣偶尔惊鸿一瞥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更有一层极为亲近而直接的关联。

    元嘉七年,有双绝之称的凌绝高中一甲第三名的探花郎,拜在礼部唐尚书门下。

    ——唐毅,是凌绝的恩师。

第359章() 
♂,

    应怀真略觉得冷,视线自栀子花上移开,看向前方紧闭的院门,双眸之中泛着隐忧,同雨丝交织,薄雾笼罩似的。

    就在她的注视中,大门轰然被推开,一道**地身影闯了进来,纵横的雨丝跟阴沉的天色,却遮不住那满脸的狂喜之色。

    应怀真看着应兰风写满喜悦的双眼,鼻端又嗅到栀子的甜香,她慢慢深吸那叫人沉醉的香气,那甜香蔓延,仿佛渗透到五脏六腑里去,把先头那点寒意也驱散的荡然无存。

    樱红的唇角缓缓挑起,这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身为朝廷命官,公然行巫鬼之事,辱上愚民,以权谋私,罪大恶极。

    应怀真记得清楚,这是凌绝展开圣旨,所念的应兰风十九大罪状的头一道。

    此事就是指应兰风在任泰州知县时候,偏信黑婆之说,纵放已判死刑的黑天牛,最后还嘉奖她们母子两人,致使日后,黑婆母子竟成了泰州一霸,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偏因为有应兰风的关系,无人敢动他们,让他们祸害百姓无数。

    由此种种,也成为砍在应兰风颈上的第一刀。

    虽然说当时泰州大旱,在种种法子无效之下,应兰风用巫神法子求雨,不日便天降大雨,乃是大善……但事实上根据钦天监的折子记载,那时钦天监曾派人前往,一名善观天象的官员断定,泰州两日内必有大雨。

    所以黑婆之事,不过也是凑巧,或许黑婆也懂看些天象,所以才敢从中投机取巧,哄骗应兰风。

    故而当应怀真醒来,在最初的惊悸之后,所想的头一件事,便是这个。

    不管如何,不能让父亲再成为所谓的奸臣,起码,要避免能避免的,比如这种明显的罪名,——看似无计可施的权宜之计,也的确“奏效”,可长远来说,这就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刃,有朝一日必然夺命。

    而应怀真已经亲眼目睹过。

    她想尽量避开应兰风仕途上所犯的错误,若是避不开,尽量不叫他当什么奸臣权臣,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从来不是虚言,何况君之下,还有诸多虎狼环肆。

    毫无预兆地,眼前又浮现那漫天匝地地血红,而那一人负手站在血泊之中,冷绝的眼神。

    那眼神如刀,有凌迟之效。

    不然为何至今想起,仍牵动五脏六腑莫名地抽痛。

    李娘子及时地捧了药来,小心体贴地喂应怀真喝下,而应兰风沐浴过后,便饶有兴致地站在旁边看,每当应怀真嫌苦皱眉,就笑着出言劝哄。

    天公落雨,女儿病愈,此刻压在应兰风头顶的两座大山都不翼而飞,一瞬清平世界,无限之好。

    连家中仆人都被这喜气感染,丫鬟吉祥跟如意垂手站在门边笑,家仆招财叔跟进宝站在门外探头探脑,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喜盈盈地。

    应怀真瞥见这一幕,心中一动,双眸便有些发潮,忙低头,掩饰地将苦药一饮而尽。

    李娘子心疼地忙把碗接了过去,一边念叨:“心肝肉儿,喝这么快岂不是苦坏了?二郎快快!”应兰风也拧眉叫着:“乖乖女儿,不苦不苦!来,张口……”急急拿了蜜饯,俯身来喂。

    这是两个最疼爱她的人,也是最真心疼爱且永远不会加害她的,这些场景,她曾习以为常并以为再寻常普通不过,甚至有时还嫌李氏啰嗦,应兰风多事,然而此刻,才知这些有多珍贵,该怎样珍惜才好。

    应怀真再也忍不住,双眸中的泪纷落如雨。

    在这般将养下,应怀真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两月后,已经强健如昔。

    这段日子里应兰风也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大旱的原因,耽搁了田地耕种,今年的收成简直少的可怜,百姓若吃不上饭,日子自然不会太平,于是应兰风一面马不停蹄地写公文上报,一边紧锣密鼓地商议如何赈灾,因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也不敢马虎,亲自去了底下几个镇村查探了数次,两个月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因他生得好,故而看起来却越发超逸了,少了先前贵公子的派头,隐隐透出几分忧国忧民的官员姿态。

    百姓们也都知道他舍身祈雨的事,因此都认定了他是个青天大老爷,又见他亲自跑村窜镇,模样又是这样的撼人,故而整个泰州无不称颂应青天的仁德,名头甚至传到了别的州县。

    而就在泰州旁边的齐州,最热闹的范公府街头,有几个人相偕缓步而行,后面的几位青衣简装,无非是些随从,而头前两人,细看便见气度超凡。

    左手的一位人到中年,中等身量,貌不惊人,下颌几缕文士短须,头戴方士纱帽,一双眼睛精光内敛,却偏笑呵呵的,楞眼一看,仿佛是个薄有身家的发迹乡绅,正闲游街头,而他右手一位,身量略高,身形修长,肩宽腰细,看来十分匀称舒服,脸形比寻常男子要柔和些,浓眉凤目,光华隐隐,朱红的唇微微上挑,似含笑似含嗔,正歪头在跟那中年男子边走边说。

    只听那中年男子道:“这齐州倒也看得过去……该归拢的都收拾好了?”

    年青男子道:“恩师放心,已经整理妥当,今天便可派人快马回京,呈报刑部跟吏部,等圣上过目批示后便可行事。”

    中年男子点头,忽然停了步子,问道:“小唐,临行前圣上把生杀大权交给我,齐州这些人就地处置就可,你为何还要特意派人上京呈报?”

    被唤作“小唐”的青年眼波轻转,见周遭并无可疑人等,才含笑低语道:“恩师是来考我么,恩师虽对那些贪官污吏有生杀予夺大权,只不过齐州这里头牵扯的,有个后宫的眷亲,若我们贸然处置,将来若圣上不乐,也是麻烦。”

    中年男子仰头笑了几声,面露嘉许之色,点头赞道:“你做事越发谨慎了,那人并未张扬,你竟也留意到,的确,这后宫的事,虽跟我们不相干,但只不过毕竟是圣上内眷,圣上怕我们为难,顾许我们握生杀之权,故而我们自然更要体谅,也别让圣上因此而为难了才是。”

    小唐道:“恩师以为,圣上会赦了此人么?”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照我看,不会。圣上虽则仁德,但最恨这些贪官污吏,不然的话就不会让你我当臂膀先斩后奏了。”

    两人相视而笑,中年男子伸出手来,在小唐的手上搭了一搭,复往前行,才走几步,中年男子又道:“下一步就是泰州了,是了,你对泰州的那位应家子弟有什么看法?”

    小唐见问,脸上笑容微敛,慢慢说道:“说来也怪,本来这位在京城的时候名声并不如何地好,也不见什么真实惊人的才学……被发付泰州四年,向来政绩平平,这几个月,却忽然之间声名鹊起,学生驽钝,也着实有些扑朔迷离了。”

    中年男子低头微微一笑:“你还算是给应兰风留了几分颜面,当初他在京中,何止是声名不佳,在科考之前,便是端端正正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就算是被圣上钦点……我也看过他的卷宗,答题不过中规中距,没什么格外文采风流的地方,圣上多半是看他是公府出身,又兼……金玉其外,生得一副好相貌,故而才格外开恩罢了。”

    小唐听到“金玉其外”四字,不由也笑了笑,中年男子又道:“然而他最近烧神汉,袒身求雨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这般果决处事,却不似是个草包会做出的,连为师起初听了,都为之惊滞……我也的确有些看不明白此人,故而咱们这一番巡访,这泰州定然是要去看一看,少不得当面会一会这应兰风,看看他到底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呢,亦或者真的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这两天不还说他得罪了公府么?若真个儿有这种决断,倒的确该让我辈心生敬仰,”小唐笑道:“不过,应兰风若知道自个儿给铁骨御史惦记上,不知会是如何反应?”

    小唐声音极低,但“铁骨御史”四字一出,却似掷地有声,令人悚然。铁骨御史林沉舟,伺候了两朝帝王,向来以不惧权贵,行事老辣著称,不知有多少贪官污吏在他手里栽了跟头,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大舜的官员们听到林沉舟三个字,都会不由自主觉得头皮发紧,背上生寒,暗中只称呼他为“勾魂使者”。

    林沉舟闻言,便轻笑了声:“也不能先小瞧了他,应家这一辈虽然人才凋零,但祖上毕竟是行伍出身,应兰风一介书生,若有应家祖上的一点铁血,也未可知……”

    两人身处闹市,悄然低声细语,周围四五个随从分列在周围,有意无意地将两人护在中间,这街头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发现,一概闲人,无一个能靠近这两位身侧的。

    就在两人结束话头,再度往前而行的时候,前方来了一个五短身材的瘦削汉子,一身灰布衣裳,看来风尘仆仆,最奇怪的,就是他怀中抱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娃儿,两相对比,看来就像是一颗明珠被裹在蛛网尘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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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

    因这一场小小风波,许多人聚集了看。齐州府的衙役们闻风赶来,小唐本想把应怀真放下,然而这女孩儿像是认准了似的,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放,又是警惕又是坚定,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找到了唯一可信赖倚靠的人。

    小唐无奈,把她的头往胸前一抱,微微遮住她的耳目,才吩咐道:“把此人押回衙门,详加审问,派人快马前去泰州,询问应知县的爱女是否丢失。”

    小唐本要把应怀真交给齐州府的差人,不料应怀真毫无松手的意思,小唐还以为是女孩儿受了惊吓所致,也很不忍心强把她拽下来,只好勉勉强强地抱着。

    一旁的林沉舟负手,在他身边踱了几步,饶有兴趣地看看应怀真,向着小唐笑说:“这孩子瞧来是看上你了。”

    小唐觉得自己背上似出了一层汗,转过头来看看应怀真,后者把脸窝在他鬓边肩窝处,真个似害怕不敢抬头的样儿,现在想想方才她大声叫嚷的时候,看似镇定,可实际应该是紧张透了吧……委实可怜极了。

    小唐不由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应怀真的后背:“好啦,无事了。”然而他跟林沉舟心底却双双好奇的无法言喻:为什么这孩子竟一眼认得出他是“大人”呢?

    齐州的衙差们很快来回复,这拐子起先嘴硬,用刑之后终于招认,原来他觊觎张家财大气粗,然而张家防卫森严,他无法动手,于是就把主意打到张珍身上,本想趁着张珍出来的机会,绑了张珍勒索钱财,没想到错遇应怀真才临时起意……

    林沉舟跟小唐听了,方确信应怀真真的是应兰风之女,但如此一来,事情就越发可疑了:譬如,他们方才还商议去会一会那应兰风,为何下一刻他的女儿就找了来,且认得他们?莫非那应兰风早料到他们会在此地,且早有防备?若真如此,那么应某人的手段可真是无法限量。

    客栈内,林沉舟向着小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都看向坐在小唐身边正在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吃面的应怀真。

    小唐轻轻咳嗽了声,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应怀真扫了他一眼,方才在街上她那么大声地报自己名头,莫非他忘了?闷闷低头:“我叫应怀真。”

    小唐道:“是了,你方才说过……你是应兰风的女儿……对么?”应怀真点了点头,头埋得更低了些,几乎要把脸埋在碗里。

    小唐见她的头发晃了下来,便替她撩起抿在耳后,应怀真怔了怔,本能地想躲,却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不用躲的,于是继续认认真真地吃面。

    小唐温声哄道:“那我叫你小怀真好么?是了,小怀真,告诉叔叔,你怎么在街上叫我‘大人’呢?”

    应怀真猛地咳嗽起来,大概是吃的太急了些,呛到了,小唐忙给她顺气,又替她擦拭嘴角,竟十分细心温柔。

    应怀真镇定下来,小唐见她无恙,才又继续絮絮善诱地问:“你可以告诉叔叔么?方才为何叫我大人?”

    应怀真嘟了嘟嘴,慢慢地说:“因为……你长得像是好人……像、像是我爹那样的,我爹是大人,你也一定是大人。”她的意思是应兰风是当官儿的,那么小唐自然也肯定是了。

    小唐听了这个果然孩子气十足的理由,哑然失笑。

    林沉舟也轻轻一笑,问道:“小怀真,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大人’呢?”

    应怀真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说道:“你不是。”

    林沉舟问道:“为何?”

    应怀真仍是慢慢地说:“伯伯你长得不像是好人。”说实话,如果不是小唐在,单只是遇上林沉舟,应怀真未必会呼救……林沉舟在她眼里,就像是个寻常的老伯而已,而应怀真自诩前世也并没见过林沉舟,自然不知他是何许人也。

    小唐听了这般回答,不由咳嗽了声,林沉舟却已经大笑出声,小唐忍笑道:“您老莫怪,小孩子不懂事。”

    林沉舟一摆手,点点头道:“童言无忌,何况这说的乃是实情,不过这孩子倒是有些眼力,一眼就相中了你,若是看错了人,落到别人手中去,可未必像是现在这样顺利脱困了。”

    两人试探了会儿应怀真,也并没什么言语上的破绽。小唐见她小小地手捏着筷子,吃面吃的有些辛苦,便索性替她拿了筷子,自己一筷一筷的喂她吃。

    应怀真隐隐觉着这样有些“不太合适”,然而身为一个四岁的孩童,也只好竭力做无事状,饭来张口就是了。

    林沉舟在旁眼看这状,便道:“小唐,你今年也十七了吧。”

    小唐抬头:“恩师记得没错。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林沉舟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笑意,道:“只是觉得你也该成家了,可有看中哪家的姑娘?”

    小唐喂饭的手势一停,笑道:“这个却不着急,我心并不在此。”

    林沉舟若有所思道:“为师知道你心在朝堂……只不过,你该明白,若是想立足朝堂,万事都要长远算计才是,包括……你的婚姻大事。”

    小唐一怔,脸色也有些异样,林沉舟却复一笑:“是了,的确不急,再等几年也不迟……”

    应怀真听着两人没头没脑的对话,便抬头看小唐,见他听到林沉舟说“再等几年”的时候,长长地睫毛轻轻一动,似心弦抖动,应怀真不由地舔了舔嘴唇,林沉舟举杯笑道:“快喂小丫头吧,瞧她饿得不轻,怕是在那拐子手中没怎么吃。”

    “是。”小唐答应了声,忙敛神又喂,又道:“只吃一碗面可以么,要不要吃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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