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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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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振本以为赵黼叫人是来夸赞的,不料竟说了这几句,十分莫名骇然,又见薛君生如此,心中便有些同情,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惹到这个霸王的。

    忽听那“书童”道:“世子,打人莫打脸。”

    赵黼抬眼,眯起双眸。

    云鬟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虽然高高在上者不懂这话,但人心之所想之所向,却是任谁也阻挡不了的。”

    王振悚然而惊,此刻竟恨自己多长了双耳朵,少生了两条腿,先前怎么竟想不开要劝他来听戏呢?如今倒又掺和进这样一场戏,他想看看赵黼如今是何神情,却又无胆。

    薛君生微睁双眸看着云鬟,不知为何,双眼之中水光闪烁。

    赵黼凝视云鬟半晌,眼底阴云密布,雷霆交加。

    云鬟自看的分明,却仍只是面色淡然。

    如此过了片刻,掌声轻拍,竟是赵黼击掌笑道:“好,好,果然不愧是本世子的书童,听听,说的何其有理,简直发人深省,王振你说是不是?”

    王振只觉自个儿一会儿如在峰顶,一会儿又滑落深谷,闻言忙也跟着笑道:“是是是,果然是极有道理……别具一格。”

    赵黼又看薛君生:“你还不来谢过,人家为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薛君生愣了愣,便又看云鬟,因上前行礼,道:“多谢……”

    赵黼道:“她叫‘凤哥儿’。”

    薛君生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凤哥儿。”

    云鬟道:“京城居,大不易,不知道薛公子听说过这话不曾?”

    薛君生眼中的泪几乎跌出来,生生忍住:“曾有人跟我说过,只可惜我并没听从。”

    云鬟不忍看他,只是声音已放的和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随遇而安罢了,还请……善自珍重。”

    薛君生低下头去:“是。”

    云鬟回身道:“世子,是时候该走了。”

    赵黼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两人说话,此刻便缓缓起身,又对王振两人道:“你们如何还不走?”王振听了,如蒙大赦,忙行礼,拉着朋友飞跑而去。

    赵黼踱步走到薛君生跟前儿,仔细看了几眼:“这就落泪了?有什么呢……就哭起来?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这样爱哭软弱,又进什么京?”

    薛君生忙道:“并没有,是……是油彩花了眼了。”

    赵黼笑里有几分嘲弄之意:“省省罢了,以后苦还多着呢,只怕你的眼泪都不够用。”

    出了畅音阁,赵黼见云鬟跟在身后,便握住她的手,拉着越过人群回到车上,因走得急,云鬟几乎跟不上,手中的童子抱鱼灯笼亦乱晃动个不停。

    才进了车内,赵黼便道:“我说他两句,你就不受用了?你跟他倒是几时认得的?就露出这幅惺惺相惜的姿态来了?”

    云鬟有些喘/息未定:“世子心疑,直问我就是了,何必为难无辜之人?”

    赵黼道:“我问你,你倒是肯说呢?”

    云鬟道:“此事并没什么不能对人言,当日我上京来,在洛阳的时候,因客栈藏尸案认得的薛家哥哥,那案子多承他相助,此事奶娘,露珠儿,巽风,甚至白侍郎也自知道。”

    她字字清晰,赵黼垂眸想了半晌,才恍然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当你怎么认得这种人……竟是路上遇见的。”

    日光从帘子外透进来,明亮的光芒里有尘埃乱舞,跟细细地微喘声,顷刻,却又逐渐落定。

    赵黼瞥着云鬟,见她脸儿有些微红,想是方才奔跑累着之故。

    他在怀中摸了会儿,掏出一块儿帕子,便要给她擦汗,口中道:“你若早跟我提,我便明白了。”

    云鬟举手挡住:“无缘无故的,我跟世子说这些做什么?”

    赵黼语塞,捏住帕子,掀起车帘子假作看风景的。

    忽听云鬟道:“世子……”

    赵黼想不到她会主动跟唤自己,忙回头来:“怎么?”

    云鬟盯着手上的灯笼,红肚兜的娃儿喜笑颜开,一脸天真无邪,眼前不由浮现方才薛君生含泪的双眼,以及当日在洛阳相遇,风雨之中,那看着温柔可亲的少年,虽能为有限,却仍竭力相护。

    云鬟张了张口,几度才问:“世子先前说恒王……他会不会为难薛哥哥?”

    赵黼眨眨眼,嗤之以鼻:“今儿虽然被我拦住了,保不准明儿,或者哪一日,我那二叔是个极重色的人,荤腥不忌的,你那薛哥哥生得又千娇百媚,我看……”

    云鬟深深垂首。

    赵黼忽地有些察觉她的用意:“你为何这样问我?”

    云鬟轻声道:“只是觉着,有些可怜罢了。”一句话说出,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赵黼听到“可怜”二字,便往前微微倾身过来,捏着她下颌一抬,道:“你方才说人各有志,那你的心之所向所想,又在哪里?”

    云鬟目光闪烁:“世子知道,不管在哪儿,总不是在这儿。”

    赵黼压一口气,手上微微用力:“你不惜把他跟你相比?那种卑贱的人,也值得你这样?”

    云鬟道:“我原本也觉着他卑贱,可是想来想去,却觉着我从来不比他高贵。”

    赵黼喉头动了动,眼底透出怒色:“你……你当我也是恒王那样的人?恒王府姬妾成群,妖童艳/妇,数不胜数,我是那种人?”

    云鬟道:“我虽自比薛哥哥,却并没把世子比恒王。”

    赵黼道:“你嘴上不这样说,心底难保不曾这样想。”

    云鬟道:“我只是想,世子跟恒王,虽然品性不同,却也有相似之处,都是皇亲贵胄,都惯以势压人,恒王要请薛哥哥进府,他无法反抗,世子要我进世子府,难道我有半分选择?”

    赵黼瞳仁有些收缩,缓缓松手,仍是含恼带愠的:“我是为了你好才如此,恒王叫他去是为了……”底下那句龌龊的话,自然说不出来。

    车窗外喧嚣的声响渐渐没了,只剩下马蹄声跟车轮辘辘,搅动两般心境。

    云鬟凝视赵黼,忽然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赵黼为人虽轻狂不羁,可这一次,却着实太破格了,云鬟不免想起那一夜他持剑夜闯崔侯府,当时他也是说“并非胡闹”,而这人若做坏事,是从来做的理直气壮,从不会多找理由的。

    这两样破格举止加起来,不由让她疑心有什么不对。

    赵黼目光阴沉:“我只是……不想吓到你。此事

第117章() 
♂,

    季陶然只看见赵黼在前,身畔跟着个小厮打扮的孩子,只因云鬟偏垂着头,他扫了一眼并未看清,也就罢了,只顾招呼赵黼而已。

    白清辉于他身后,凝眸瞧了一眼,见那孩子虽年纪不大,可一身冷清,卓秀非凡,再细看,就见螓首低垂,依稀可见纤细白腻的脖颈,玲珑精致的一角侧颜。

    这迈步往前的瞬间,白清辉已经认出这并非别人,而是云鬟,他心内诧异,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

    此即季陶然已经走上前去,因对赵黼行礼,笑道:“可巧六爷回来了,我们正要走呢。”

    云鬟早转过身去,赵黼道:“你们怎么有空一块儿来了,找我做什么?”

    白清辉站在季陶然身旁,只扫云鬟。

    季陶然兀自并未发觉,道:“正是为了前些日西城……”一句话还未说完,赵黼已经咳嗽一声,将他话头打断了。

    清辉见状,才又看向赵黼。却见赵黼拉着季陶然道:“站在这儿做什么?随我到书房里去说话,是了,你们都见过我母妃了?说了些什么?”

    季陶然被他阻断,又随之转开话题,他便也不禁随着答道:“王妃很是慈爱,问我们素日跟世子有什么往来,交情怎么样,又叫我们以后常常过来府里。”

    赵黼见他满面笑容,不由问道:“母妃一定很喜欢你?还是更喜欢小白?”

    季陶然道:“这怎么说呢……”因回头看一眼白清辉,却见他已经落后了十几步,正在跟那“小厮”说话。

    季陶然一怔,才要唤他,赵黼因也看见了,就道:“你怕给小白听见,他不高兴?”

    季陶然才又回眸,笑道:“小白才不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呢,他丝毫不在意这些,何况他若有心讨人喜欢,就不会镇日里这样冷冰冰拒人千里的了。”因被赵黼一拐,就忘了叫白清辉。

    倒是赵黼叫了声儿道:“小凤子,快陪着小白公子过来。”

    季陶然道:“小凤子?你新收的小厮么?这名字倒是有些古怪。”

    赵黼似笑非笑道:“是么?虽然名字古怪了些,人却是极机灵可爱,六爷很喜欢。”

    季陶然还待细看,赵黼又领着他往前自去。

    此刻身后云鬟才跟白清辉两个也慢慢跟了上来。

    原来方才清辉因见赵黼引着季陶然先行一步,他便看着云鬟,见她仍转头不语。清辉略一迟疑,便问道:“崔姑娘怎么在此?”

    云鬟早知道是瞒不过他眼的,便仍垂首轻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白清辉道:“我听陶然说,你去了家庙,他还撺掇我一块儿过去找你呢……是我拦下了。怎么竟来了这儿,是不是世子挟裹你?”

    他素来极少情绪外露,说最后一句之时,却带了几分关切探询。

    云鬟如何能听不出来?这才抬头看他:“多谢,事先我虽不知情,但看世子的情形,仿佛是有什么事,只是他并不肯告诉我。”

    清辉有些意外,忽然想起方才季陶然说话被打断,正思量间,前方赵黼叫了一声。

    云鬟跟清辉听他叫“小凤子”,两人齐齐蹙眉,清辉道:“看样子世子已经有所打算了。”

    云鬟轻声道:“有时真不知他到底是真是假。”

    两个对视一眼,都看清彼此澄明透彻的双眸,目光蜻蜓点水似的一碰,又各自转开了。

    那边儿季陶然随着赵黼先入书房坐了,云鬟跟清辉还未进来,赵黼便问:“你方才说西城那件,是怎么样?”

    季陶然道:“是了,我们正是为了此事来的,先前不是说要去看发生什么吗,不料竟被三法司的人拦住了,说案发地戒严,不许闲杂人等进内,连清辉出面儿都不成呢。”

    赵黼心底便想起那夜白樘的话,果然是真。

    季陶然道:“我们因不知怎么样,越发好奇,此后分别探听,只听说是吏部姓杨的主事家里出事,其他再没有消息的。”

    赵黼道:“那为何来找我?”

    季陶然道:“这不是因为世子你身份不同,觉着你可能比我们知道的多些?”

    赵黼却不信:“你不用哄我,我瞧你们今儿一块来的,这架势绝不是碰运气来的。快说实话罢了。”

    季陶然见竟瞒不过他,只得答道:“是阿泽去刑部打听,却被巽风哥哥训了一顿,出来的时候听门上说,那一夜世子夤夜过去刑部找白叔叔,阿泽回来一说,清辉便猜世子是知道内情的,故而跟我前来拜会。”

    赵黼长长地叹了声:“小白啊小白,也忒精灵了。”说了一句,忽然对季陶然道:“此事你有没有在崔云鬟跟前儿提起?”

    说到这个,季陶然才皱眉:“我哪里有机会说起来?不知怎么,妹妹竟然被送到家庙去了,我因不解,还去问姨母呢,姨母只说是老太太决定的,前儿我叫小白跟我偷偷去看看妹妹,他竟不肯。”

    季陶然说到最后一句,忽地闭嘴,眼珠乱动。

    赵黼点头笑看:“小白不跟你去,是因他聪明见机,你不会是打算自个儿偷偷去吧?”

    季陶然不答,只乱看左右,赵黼沉声道:“你听好了,不许你去家庙,更不许你把这件事告诉崔云鬟。”

    前一句倒也罢了,只后一句……季陶然疑惑道:“为什么不能告诉妹妹?”

    赵黼道:“你不想害她的话,就守口如瓶,此事咱们私底下议。”

    正说到这儿,便听见外头轻微的脚步声,是白清辉道:“不管如何,倘若有所不愿,且不必顾忌,只告诉我等就是了。”声音不高不低,屋内的人只要稍加留心便能听见。

    季陶然自莫名:“清辉说什么呢?”

    赵黼却很懂这意思,不由点头而笑:“好个小白,真真儿有心,当着面儿就要拉我的人呢。”

    赵黼说罢,就看季陶然道:“你何不去看一看?”

    季陶然疑惑起身,走到门口,转身一瞧,却见迎面白清辉跟那“小厮”走来,楞眼一看,那“小厮”一身冰蓝绉纱袍,面白如玉,眉目若画,又天然一段清冷气质,跟白清辉站在一块儿,竟毫不逊色,且隐隐给人有明珠翡翠之感,简直相映生辉。

    乍一看,季陶然竟没认出来,只有定神再瞧,才失声道:“妹妹……”

    这会儿赵黼走到身后,“嘘”了声道:“别吵嚷出来。”

    此刻清辉跟云鬟走到跟前儿,还来不及行礼,季陶然早忙抓住她:“你如何在世子府?又怎么是这身儿打扮……”

    上下打量,兀自如在梦中。

    赵黼把他拉了一把,季陶然不肯撒手,把云鬟也拽进书房。云鬟才道:“表哥只问世子就知道了。”

    季陶然惊疑不定,闻言果然看赵黼:“世子?”

    赵黼对云鬟笑道:“六爷有客来了,怎么也没人奉茶过来?何其失礼,小凤子你去瞧瞧。”

    这自然是要把她支开,云鬟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书房,季陶然追了一步,无奈停在门口。

    此刻清辉也走过来,见云鬟已去了,便问道:“总不会,崔姑娘跟西城那血案有关吧?”

    赵黼也已敛了笑,回身缓缓坐了,依稀有些出神。

    季陶然听了清辉这一句,更是受惊匪浅:“这话怎么说?”因清辉看着赵黼,他便忙上前拉住:“世子?你倒是说话呢?”

    赵黼缓缓吁了口气,道:“你们既然知道了我那夜去刑部,又来找我,都并不是外人……”

    季陶然跟清辉对视一眼,赵黼道:“白侍郎的确告诉了我一些内情,只是不许我透露给其他任何人,若消息走漏的话,只怕先要害死……”赵黼并未说出来,只凉凉地看着窗外。

    季陶然似信非信:“你是说……妹妹……”虽然惊心,却也因太过惊心,竟不敢出口。

    清辉道:“世子放心,在这里的,都是想崔姑娘好的,你若信得过我们,就把内情说给我们,大家彼此参详,未必不得主意。”

    季陶然也急催促:“六爷快说。”

    赵黼定了定神,就把白樘跟他描述的情形一一同两人说了,虽然杨主事夫妇遇害的详细他已经尽量简略,却难免提到,又说及凶手留在尸首上的血字,瞬间书房内也似冷飕飕的,窗外蝉唱声都弱了许多。

    季陶然满心骇然,已经说不出话来。白清辉面色微白,神色却仍镇定。

    半晌,清辉先道:“这事古怪,鸳鸯杀既然已被处以极刑,监斩的又是我父亲,自然再无差错,那哪里又跑出一个鸳鸯杀来?”

    赵黼道:“这件事更棘手之处在于,只怕杨主事不过是个开端。”

    清辉凝眸看他:“若真是按照‘鸳鸯杀’的作风,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且从凶手犯案现场看来,显然是有备而来,留下的字,也似是有意挑衅。”

    赵黼点头:“白侍郎也是如此说。”

    季陶然道:“是……向谁挑衅?”

    赵黼不答反问:“谁当年擒住的鸳鸯杀?”

    季陶然脱口道:“自然是白叔叔!”猛然间又想到那个血字,顿时打了个激灵,“难道……”

    清辉皱眉:“是父亲将那凶顽擒下的没错,可是指引父亲找到那凶顽的,却是……”都是官宦子弟,对这些昔日异闻自然并不陌生。

    季陶然蓦地站起身来,听赵黼说了那贼的凶残手段,又知道那贼是针对云鬟而来,叫他如何不惊心?一时竟心急火燎,无法安然。

    清辉却看着赵黼:“故而……崔侯府才传了消息,说崔姑娘去了家庙?实际是世子接来府中保护?此事莫非侯爷也知道?”

    季陶然回头又看赵黼,听赵黼道:“此事我同侯爷商议过。”

    季陶然听了,稍微松了口气,后退一步,缓缓落座,忽然又问:“既然如此,为何竟不告诉妹妹知道?”

    这却也是白清辉不解的,两人都看赵黼,却见他眸色沉黯,半晌才又笑说:“你听了都发抖呢,你觉着该告诉她么?这种事儿,咱们私底下解决了就是了,做什么还要让她跟着担惊受怕的?”

    季陶然张了张口:“可……”虽觉着这并非最好法子,但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清辉却问:“我看崔姑娘的模样,是很不乐意世子如此强行留人的,世子虽是好意,却不怕担了凶名么?”

    赵黼笑道:“横竖我在她心里,已经是极凶狠霸道的了,也不差这一次。何况若真的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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