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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谋春秋-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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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蒙骜催动后军全力掩杀,遥遥便见前方山塬之间“王”字黑旗大展,王龁的前军主力正向信陵君大旗逼近。蒙骜长剑高举左右示意,身边军令号两阵呜呜长吹,后军四万铁骑便分做两翼展开,向广阔的山塬包抄过去。杀过一道山梁,眼看便要兜头抄住包括三公子大旗在内的溃败逃军,山梁却突然变为一道高耸的山峰,各色旗帜的敌军竟绕过山峰密林消失得无影无踪。狂飙追杀的秦军马队收刹不住,后军蒙骜眼看着王龁的前军主力迅速地没进了突然出现的神秘大峡谷!
“鸣金!”蒙骜心下一闪举剑大喝,后军堪堪收在了谷口山梁。
前军未曾回身,大峡谷中已经响彻隆隆战鼓与山崩地裂般的杀声。几乎同时,蒙骜又闻身后山塬杀声大起,一片红旗的赵国边军暴风骤雨般卷地杀来,当先一面大旗便是“平原君赵”。蒙骜没有任何选择,长剑一举一声喊杀,秦军铁骑便返身冲下山梁与赵军飞骑厮杀在了一起。两支骑兵都是天下闻名的精锐之师,在起伏无定的山塬间展开生死大搏杀,当真是慑人心魄!蒙骜军三万余骑,平原君也是三万余骑,堪堪伯仲,一时难解难分。然则双方将士战心却是不同。平原君是心无旁骛,赵军是惟专厮杀。蒙骜却是三军统帅时时虑及谷中主力大军,其焦灼之情可想而知;秦军将士也情知身陷危境,恨不能一阵杀光赵军入谷接应王龁。秦军上下人人情急,部伍配合便多有缝隙。烟尘搏杀之中,蒙骜的三千中军护卫马队竟鬼使神差地被平原君马队围进了一片山凹之地,情势万分危机……
正在此时,赵军身后杀声大起,大片秦军铁骑如泰山压顶般从来路山地杀来。漫山遍野的黑色骑士无甲无胄赤膊挥剑开弓劲射,浑然不知生死,冲锋气势俨然狂人死战。当先一将赤膊散发连连砍杀,率一支马队径直向平原君大旗狂吼冲来!
“秦军轻兵!鸣金入谷!”山梁上的平原君一声惊呼,赵军飞骑呼啸而去。
“上将军!末将来也!”
“王翦来得好!”蒙骜一马冲上凹地,“率轻兵守住退路,老夫入谷接应!”
“上将军!”王翦一马横立,“三军统帅当掌控全局!若信得王翦必死之心,请许王翦两万轻兵入谷接应老将军!”
“听你了。”蒙骜慨然一句转身大吼,“轻兵两万归王翦统辖!入谷死战!接应主力出谷!老夫死守谷口!”
“轻兵勇士随我入谷!杀——”王翦率领两万轻兵飓风般卷进峡谷。
耳听谷中杀声如雷,蒙骜后悔得心头滴血。若非大本营还有主力步军与辎重大仓,全局确实需要随时调度,他无论如何不会在这里受此生死煎熬,而让年轻的王翦率领轻兵入谷。老王龁是天下闻名的猛将,战场杀红了眼从来不知后退,王翦劝得住他么?若是入夜谷中主力还不能突围,又该当如何?看看将近暮色,一时大为焦灼,素来以稳健缜密著称的蒙骜竟是有些懵了……
“禀报上将军:五万重甲步军兼程开到!”
“啊?重甲步军!好!”蒙骜狠狠吼了一声好,转身看着已经翻过山梁沉雷般压来的重甲步军,顿时精神大振,来不及去想步军如何突兀开来便断然下令,“中军司马率铁骑守定谷口!重甲步军弓弩当先,随老夫入谷接应!”中军司马欲待请命,蒙骜不由分说便是一声大吼,“军令如山!步军列阵!”说罢一把扯下绣金斗篷摘去头盔卸掉铁甲,一身汗津津的衬甲布衣一头雪白散乱的须发戟张,俨然一头雄狮怒吼,“绝地轻兵!死战六国!”
“绝地轻兵!死战六国!”震天动地一声怒吼哗啦啦一阵大响,五万重甲步卒全部卸去衣甲头盔,人人轻装布衣挺矛背弓,直是凛凛煞神!
轻兵者,轻生敢死之兵也。就战法而论,便是全身无防护,更不携带任何背囊军食之类累赘物事,只带兵器做拼死一战。秦军轻兵来自一个古老的传统。秦人立国之前,久处西部游牧部族包围之中,浴血奋战直是家常便饭。每遇绝地险境,必得丢弃辎重举族死战,人皆赤膊散发疯狂拼杀,全无生死之念。久而久之,秦人的赤膊疯战威名大震西部草原,号为“绝杀兵”,戎狄部族闻风丧胆,再不敢对秦人生出赶尽杀绝之心。立国之后,秦国军旅依旧保留了“绝杀兵”这一古老传统。春秋之世,秦国尚远远没有后来的强势大军,绝杀之战便多有发生,其疯狂战法屡次震惊天下!中原诸侯便给这种赤膊无甲的绝杀兵起了一个名号——轻兵,其意实际是讥讽秦人轻狂蛮勇不知兵家战阵之礼。譬如兵礼有“不鼓不成列”。秦国轻兵则全然没有金鼓之号,一声喊杀疯狂只冲来死战,全无阵法讲究,在中原诸侯眼里自然是轻狂无礼了。《左传·僖公三十三年》记载:“秦师轻而无礼,必败。”说得便是这般意思。战国之世秦国崛起,轻兵绝杀战极少有机会出现,便越来越少使用了。长平大战时,为攻克赵军壁垒死死卡断赵军退路,白起罕见地使用了轻兵战法,连克赵军山地壁垒,迫使赵军断了大举突围之念,而只能固守待粮。今日王翦突发骑士轻兵,救蒙骜于绝境,本是齐人的蒙骜才恍然想起了秦军这一古老战法——轻兵之战无须将令,人人以死战为无上荣誉,挽救绝境主力正当其时!
秦军五万轻兵大举杀入大峡谷之时,正当夕阳落下夜色降临。峡谷中夜色沉沉,联军已经是漫山遍野的火把与壁垒篝火。激战半日,联军频频猛攻,眼见秦军尸体堆积如山,却总是无法全歼谷中秦军,更无法俘获一员大将。暮色时分信陵君下令稍事停顿,野炊战饭之后再攻。秦军轻兵入谷时,联军攻杀重开战法突变:军士不再深入谷地搏杀,而只对谷中有光亮处有人马晃动处箭雨猛射!已经改为步军的秦军骑士无法反击,又不能有火光动静,只有蛰伏各种沟坎大石之后,一时竟是寂然无声。
突然之间,沉沉峡谷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没有一支火把,没有丝毫光亮,两岸山坡的密林中突然黑森森挺出一排排两丈多长的粗大长矛,夹杂着猛烈箭雨,向联军的几段主要山腰壁垒无声扑来!一时遍山惨叫,联军山腰大乱阵脚。信陵君厉声大吼:“熄灭火把!磙木擂石全数打出!”遍山火把顿时熄灭,隆隆巨石夹着磙木呼啸着砸向山谷。人手一支两丈长矛的秦军轻兵竟是浑然无觉,拨打闪避间绝不停留半步,未被砸倒砸死者依旧黑森森扑向山腰。不到半个时辰,联军便有三处山腰壁垒失守。山地之战,步军原是大大优于骑兵。信陵君端详片刻,已经觉察到此等战法战力显然不是被围困的秦军骑兵,只能是秦军的精锐步兵,顿时大觉蹊跷。斥候分明报说秦军步兵留守大野泽东,如何能突然杀出?是蒙骜将计就计么?是秦国增兵而未被我斥候探察么?情急之下,信陵君一时竟无从判断,思忖联军战力未必抵得秦军此等死战,于是断然下令:“步军硬弩断后!各军鸣金出谷!”
联军全部硬弩密集齐射,片刻间便退上了两岸山头。秦军轻兵也不再疯狂纠缠追杀,却也没有退回山谷,而是守定联军退去后的山腰壁垒。从山头望去,此时方见山谷中点点火把人马蠕动,秦军显然是在匆忙撤出大峡谷。
“天意也!”信陵君长叹一声,“秦军死战,救其主力也!”
平原君道:“经此一战秦军大损,来日蒙骜必退兵回秦。我军可在要道再次设伏,或以魏赵飞骑绕道截杀,必能全胜!”
“未必也。”面色冷峻的信陵君摇了摇头,“联军参差不齐,优势只在出其不意做突兀伏击。秦军已经有备,必选平川官道退兵。弱军无险可依,设伏便无胜算。若是做旷野大战,我军兵力虽多,亦不敌秦军十万之众也。再说,目下之兵已经倾尽六国家底,若再打硬仗,只怕有人便要走了。”
“噢呀!不追杀也罢!秦军终是败了,合纵终是胜了!”春申君笑着一指黑沉沉的大峡谷,“料他蒙骜回秦也是一死,至少十年,秦国不敢轻易东出了!”
“老夫最后一战竟不能全胜,痛哉!”平原君狠狠跺脚。
“是也是也,最后一战,最后一战啊!设使有当年数万魏武卒,何有今日半胜之局矣!”信陵君喃喃叹息终是默然,平原君与春申君也是相对无言。秋风在谷中呼啸,将士欢呼之声在风中飞向无垠的山塬,三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却不约而同地泪水溢满了眼眶。
第十一章 仲父当国
一、亦正亦奇 吕不韦破了秦国百年法统
败消息传入咸阳,秦国君臣瞠目结舌了。
此次出兵可谓举国同心也。国人昂昂拥戴,将士赳赳请战,庙堂谋划无一人持论相左,见之战场更是所向披靡山东六国大有土崩瓦解之势,如何能一夜败军?太突兀了,太离奇了,直是不可思议!咸阳老秦人无论如何不肯相信,一口声叫嚷是六国乱秦伎俩。正在病榻的秦王嬴异人更是难以置信,急召文信侯议事的同时,立即派出国尉蒙武星夜赶赴三川郡查实军情火速回报。大臣闻报,纷纷聚来王城大殿,敦请秦王紧急朝会以明视听。秦王嬴异人却传下口诏:“诸臣散去,三日后待军报查实,再行朝会。”大臣们一听秦王也不信军报之说,心下顿时塌实,纷纷议论着散了。
吕不韦奉召匆匆入宫,却是良久默然。嬴异人情急道:“文信侯也吓懵了么?说话也!”吕不韦一拱手道:“臣反复揣摩,军报既来,八九无虚。此事纷繁芜杂,容臣细致梳理。我王万莫轻躁处置也。”嬴异人大急拍案:“朝野议论汹汹,谈甚细致梳理!若是兵败不虚,你我何颜面对国人!”吕不韦正色道:“治大国若烹小鲜。惟从容操持,大局可定也。毕竟山东无力攻我,目下秦国并无亡国之危,不须快刀之法。目下所乱者,朝议民心也,战败之责也,关外善后也。凡此等等牵涉广阔,一事处置不当,便会人心离散伤及国本。惟其如此,宁慢毋快,须反复斟酌而后动也!”一声粗重的喘息,吕不韦突然伏地拜倒,“恕臣直言:目下秦国之危不在政,在王!”“秦国之危在王?!”嬴异人大惊离座,一步扶起吕不韦,“文信侯且说,莫非有宫变谋反?!”
“我王差矣!”吕不韦连连摇头,“臣所谓危在王者,我王病体也。秦国三年薨两王。我王即位堪堪两年,储君未立大局未定,昔年磨难之痼疾却时时发作。我王乃激情任性之人,若不静心养息,但有不测,秦国大险矣!臣遇我王于艰危之时,自认与王肝胆相照,故此直言不讳,望我王再三思之!”
“文信侯……”嬴异人长吁一声哽咽了,略一思忖转身吩咐,“长史记诏:与大军东出相关事体,一应由相国吕不韦统摄裁处。秦王嬴异人二年秋月。”
吕不韦肃然一躬奉诏,出了王城便马不停蹄赶到司马梗府邸,半个时辰后又赶赴驷车庶长府邸,再一个时辰后赶赴廷尉府,暮色时分又径直奔了纲成君蔡泽府邸。直到三更,吕不韦方才回到丞相府,又紧急召来职掌邦交事务的行人密谈有时。行人走了,吕不韦书房的灯火却直亮到东方发白。
蒙骜战败的消息,吕不韦知道得比到达王城的三川郡守的“初报”尚早了半日。月前,吕不韦派出特使给蒙骜密书动议班师。这特使不是别人,却是西门老总事。吕不韦之意,派出西门老总事便是将此动议做私谊对待,期盼蒙骜能审时度势自请班师完胜而归。西门老总事虽不通军旅,却老于人事沧桑,见蒙骜隐隐不快并当即回绝了班师之议,一句多余话没说,只与已经从军的昔日吕氏商社的工匠们盘桓半日,便知趣地告辞离军了。辞行那日,蒙骜不在莫府,老西门却不经意地瞄见了那一眼便能认出的吕氏信管竟被随意地丢在帅案上。思忖犹豫一番,老西门最终还是将信管拿走了。次日再到莫府辞行,老西门见蒙骜丝毫没有提及吕不韦书信之意,便知这位上将军不是压根没有将主人书信放在心上,便是装做忘记而不屑提及,也终于无愧地带走了信管。由于此前听工匠们说不日将有大战,老西门的回程便走得慢了。到得洛阳,老西门索性住了几日,一则看看吕氏封地的民情民治,二则也希图证实一下自己这个局外人对军情的揣测。不想未到旬日,便有突围逃出峡谷的散兵流到洛阳,向三川郡守禀报了大军遭受伏击的消息,请求郡守立即设法接应救援!老西门万分惊讶,当即找到这些伤痕累累雪染衣甲的散兵询问。散兵中恰好便有一个昔日商社的马掌工,一番唏嘘感慨而又不无惊惧地诉说,老西门的脊梁骨飕飕发凉,二话不说便飞马回了咸阳。
“此事非同小可!”吕不韦的第一直觉,便是不能轻举妄动。
已有私信在先,若再先行挑明蒙骜败军消息,便必然要主动提出处置之策。如此一来,虽与法度相合,然在蒙骜一班大将看来,吕不韦便是携先见之明而落井下石,丞相府与上将军府必然生出永远难以弥合的嫌隙。纵是蒙骜被问成死罪,文武两班只怕也要龌龊下去了。将相不和历来是国家大忌,吕不韦岂能因不甚而搅局!就实说,若是没有那封班师私信,吕不韦倒是无所顾忌了,便是公然指斥蒙骜几句,蒙骜也必欣然承受。偏是有此一信,吕不韦便须分外谨慎,不能失却与蒙骜业已生成的交谊。当然,首要之处便是自己永远不能说出曾经有过如此一封班师信件,虽然那封书信已经又回到了自己手中;其次便是待王命而后作为,不能抢先揽局在手。
秦王诏书一颁,吕不韦立即依着自己谋划好的方略行动。司马梗是老兵家,吕不韦叮嘱其立即着手仔细揣摩这次败战的全部因由,届时之评判务使朝会大臣咸服。驷车庶长嬴贲乃王族老将,在王族在军旅皆有根基;吕不韦请老嬴贲出马立即赶赴蓝田大营部署接应败军事宜,务使六国不敢在蒙骜残军回撤时再生战端。老廷尉铁面执法,吕不韦要他在接到翔实军报后三日之内拟出依法处置之判词,先报丞相府,此前不许公诸于朝。纲成君蔡泽民治熟悉又兼善于应变,吕不韦请他星夜兼程赶赴三川郡督导郡守,并拟出蒙骜大军战败后三川郡要不要撤郡的切实方略。而给行人署的命令是:一月之内火速查明六国合纵的经过与一应内情。几处先期急务部署妥当,吕不韦便找来了西门老总事,要他尽量翔实地叙说关外月余的全部见闻。待到东方发白,两人竟都倒卧在书案上大起鼾声。
三日之后,正式军报与查军特使蒙武同时抵达咸阳,真相终于大白。
十月底,败军回归蓝田大营。那日大将还都,三十六辆秦川牛驾拉的木栅刑车沉重缓慢地驶过了渭水长桥。当先刑车便是自囚请罪的上将军蒙骜,须发散乱衣甲皆无,背负粗大的荆条,古铜色的肩背鲜血淋漓,其状惨不忍睹。原本义愤填膺空巷而出只要唾骂败军之将的咸阳国人,竟是忍不住地放声痛哭了……
秋风萧疏,秦国朝野沉浸在无边的寒凉之中。
十月十三,咸阳大殿紧急朝会,专议战败罪责。蒙骜一班大将自请布衣负荆,悉数于大殿西南角落的一片草席跪坐。举殿大臣面若寒霜一片肃杀。秦王嬴异人进殿时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刚及王座前便颓然跌倒。内侍连忙来扶,却被嬴异人一把推开。一阵举殿可闻的粗重喘息,嬴异人对着殿下首座的吕不韦艰难的挥了挥手,便又颓然跌在坐榻靠枕之上。
“诸位臣工。”吕不韦从座中起身,“我军不意败于山东,六国弹冠相庆,秦人物议汹汹。今日破例朝会,旨在厘清真相,明白罪责,妥为处置,以安国人,以定大局。为明事实,上将军蒙骜当先行翔实陈述战事实情。来人,为老将军卸去荆条,并设座席。”
“不须。”蒙骜推开了两名老内侍,依旧负着粗大的荆条霍然起身,“败军负罪,焉敢去荆入席。”赳赳前行几步,站定在两列朝臣坐席的中间甬道向王座昂然一拱手,“罪臣蒙骜,敢请我王许中军司马陈述战事,以名真相。”
嬴异人有气无力道:“具体事宜,丞相决断了。”
吕不韦当即道:“上将军有公允之心,自当许之。”
战国之世,中军司马便是统帅莫府总司军令之将官,率领所有司马处置各种军务,几类于后世的参谋长。统帅战法但定,中军司马一则做具体调遣,二则保管并记载统帅发出的所有军令。惟其如此,中军司马是对战场全局最熟悉且握有全部证据的将官。只要处以公心,一个中军司马最能说清战场诸般细节。军旅传统,中军司马几乎总是由既有将军阅历又有文官阅历的文武兼通的“士将”担任。因了此等军职的特异性,许多国君为了有效监控大军,便总是尽可能地“举荐”自己的心腹做中军司马。目下蒙骜的中军司马,便恰恰是王族嫡系公子嬴桓,血统是秦王嬴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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