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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谋春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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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却沉吟道:“我有一士,智计过人,先生若能见容,大事可成也。”吕不韦肃然拱手道:“不韦若有偏狭处,愿先生教我。”薛公摇头笑道:“先生错会了。薛某此说,却是因了此人委实大异常人。纵如信陵君之贤,初见此人也是大皱眉头。是故,担心先生不能见容也。”吕不韦笑道:“愿闻其详。”
薛公所说之士,人呼“毛公”。这个毛公生于书吏世家,自幼便喜囫囵读书,不求甚解却读得极快,借着父亲王宫典籍库做小官,十六岁时便读完了所有能见到的藏书,且能说得每书之大要精意。一班弱冠士子交游论学,毛公论无敌手,一时竟是声名大噪。列国游学大梁的士子闻风纷纷约战,毛公慨然应约大胜三场,从此却讳莫如深闭门不出。薛公与其交好,或问如何读尽天下之书?毛公却是嘿嘿一笑:“只拣明白能懂者,读得几处便是。”又问生字如何?毛公又是嘿嘿一笑:“蠢也!绕过便是。他不认我,我何认他?”薛公恍然道:“如此之学,犹如浮萍。我欲游学天下以增根基,兄若与我共往磨练,大才可期也!”毛公却是哈哈大笑:“我便等你归来,你若论战胜我,我再出游不迟!”
便在薛公将走未走之日,那场诬陷之祸骤然降临了。毛公挺身而出,奔走官场为他呼吁。也不知走了甚个门路,毛公竟闯到了丞相魏齐的政事堂,当厅指斥大梁官场种种弊端,历数丞相府一班文吏的斑斑劣迹,引经据典,嬉笑怒骂,激烈敦请立即开释薛公!魏齐大是惊愕,一时竟不能决断。此时,主书老吏在魏齐耳边低声嘟哝了一阵,魏齐当即拍案:“一介少年士子,有此才学胆识,大魏之幸也!你且留下,明日随我进宫,如前对魏王陈述一遍,定然如你所愿。”
次日大朝,毛公竟在魏国君臣聚集的大殿上一气慷慨激昂了半个时辰,话音落点,便是举殿大哗。大臣们争相指斥,竟罗列出毛公引经据典的三十多处谬误,罪名更是一长串:亵渎圣贤、玷污典籍、杜撰诗书、臆造史迹、惑乱视听、心逆而险、行僻而坚等等等等。最后便是统摄典籍的太史令定论:“此儿险恶,毕竟弱冠。不教之罪在其父:擅携此子出入典籍重地,肆意截览,遂成鲁莽灭裂之徒。臣等请灭其族,以戒后来!”
在举族被屠戮的那一日,毛公疯了……半年之后,出狱的薛公得信陵君援手,找到疯癫的毛公,星夜北上来到了邯郸,便在市井之中开始了漫长的隐名生涯。
“天磨才士,以致于斯!”吕不韦一声叹息,“此公灵异,疯癫必是示人以伪。”
“先生洞明也!”薛公也是一声叹息,“虽则不是真疯,然此公性情行径却是大变了。
他不屑做我这般生计操持,更不愿受我接济,竟混迹坊间博戏赌徒之中谋生。也是此公灵慧无双,竟是逢赌必嬴,三两年间便落了个“毛神赌”名号,金钱直是哗啦啦脚下流淌也。”
“奇哉毛公也!”
“偏生他做派更奇。”薛公笑道,“此公只求赢赌,不求赢钱。每日赌罢,便哈哈大笑着将案上金钱分还输家,自己只取十钱,一日酒食而已。开始,输家们不要,他便将钱撒到门前街市任人拾取。如此一来,一班赌痴不怕输,赌注便越来越大,多时一日竟赢千金。金如山钱如水,人却只是一领布衣一间破屋,日每只要一瓢之饮,便乐呵呵神仙一般。久而久之,坊间博者赌者无不视为神异,竟相追随求技,追随之众,绝不下孔夫子三千弟子。”
“诸子百家,可添一赌学也!”
“他却不立门不收徒,只硬邦邦一句:‘看会才算真本事,教会算个鸟!’年复一年,此公落拓依旧,每日一赌一醉一孤眠。便是此公这等做派,才引得信陵君与平原君几乎失和。”
“噫!却是为何?”
原来,合纵败秦之后,信陵君因窃兵救赵不能回魏,便客居邯郸。得闻毛公薛公隐于邯郸市井,便着意访查。那一日,布衣徒步的信陵君便突兀进了甘醪薛。薛公大是感慨,两人便是一番痛饮。海阔天空一阵,信陵君便拉薛公去寻觅毛公。此公原不难找,未过三家博戏赌坊,便听见了他特异的嘶哑笑声。信陵君历来厌恶玩乐无度,便只在门厅等候,请薛公进去拉毛公出来,到他府邸聚饮畅叙。不料薛公进去一说,此公却瞪起眼睛嚷嚷一句:“信陵君是甚?不晓得也!”便又埋头赌案了。薛公心下气恼,一挥铁杖便挑翻了那张赌案:“你只说!去也不去!”见薛公发怒,毛公却又突然笑嘻嘻嚷叫起来:“甘醪薛好没道理,请人可有此等请法?果真敬我,便来看我赌三局再说!门厅站桩,我便只是个博徒,两不相干!”薛公正在愣怔,信陵君却已经走了进来,对着毛公当头便是一拱:“久闻神赌毛公大名,我便与你赌得三局如何?”毛公哈哈大笑:“痛快痛快!侍儿开案设局!”一班风雅赌徒谁不知信陵君大名,立时便一片喝彩纷纷押赌。闻讯而来的赌坊总事立即亲自做了司赌,一清点押下赌金,竟是全数都押在了毛公一边,一案足足有三百金之多!司赌笑问信陵君是否足赌?信陵君微微一笑:“区区数百金何足道哉?”
片时之间,信陵君连胜三局!
邯郸博戏赌坊大是轰动,赌痴们闻风涌来,竟将这家赌坊围了个水泄不通。毛公大皱眉头,却也是无可奈何,便对着信陵君深深一躬:“命也数也,我服君矣!毛公当以誓约,从此戒赌。”信陵君哈哈大笑,拉着毛公便出了赌坊。三人招摇过市,一时竟引来市人观之如潮。
消息传开,平原君大不以为然,便对夫人大发议论:“素来听说夫人兄长天下无双,今日我却听说,他竟与博徒卖浆者同游,招摇过市,越轨也!妄人也!”夫人原本是信陵君妹妹,便将平原君这番议论告知了乃兄。信陵君却道:“赵有平原君,我才敢于窃兵救赵。不想平原君却只图豪阔交游,而不求士也!无忌在大梁,常闻毛公薛公之能,今日居赵,深恐不能相见。我纵与之布衣同游,尚未必得人。平原君竟以为羞耻,实不足共举也!”便要整装离开赵国。平原君得知,惭愧不已,当即登门,免冠谢罪,诚恳挽留信陵君。信陵君虽没有离开赵国,却也与平原君疏离了许多。平原君门客得知这一番言论,竟几乎有一半离开平原君,归附了信陵君。
“这位毛公,目下居于何处?”吕不韦精神大振。
“先生但能见容,三日后我等聚会便了。”薛公笑道,“此公戒赌后行踪无定,仓促访去,实在未必能见。”
离开博酒道回到云庐,吕不韦唤来西门老总事商议一番,老总事便当即驾车去了嬴异人的幽居小巷。两日之间,诸事便已经安排妥当。第三日清晨,吕不韦亲驾一辆宽大缁车到博酒道接来了毛薛二公。进得云庐,嬴异人殷殷迎出,吕不韦一番中介,毛公薛公与嬴异人相互见过,便进了云庐大帐品茶会商。
经月余调养,嬴异人的菜色虽未褪尽,却也被先前英挺了许多。待各人一落座,便对毛薛二人正式的大礼一拜,诚恳谦恭地请求指点。“天也!”一直似睡非睡半闭着眼睛的毛公突然拍案笑叫,“此事大妙!成也成也!你等莫问,天机不可泄露!”薛公倒是不动声色,只向嬴异人微微点了点头。吕不韦笑道:“天机者,人谋也。我等还是就事论事,说实在出路。邯郸不立根基,咸阳便是枉然。”薛公不紧不慢道:“出头邯郸固是根本,然公子蛰居已久,不宜暴起,须得循序渐进。就大势而言,以两三年出名为宜。以先生之大时排序,似无不妥。”吕不韦诌着眉头道:“我明春赴咸阳,须得公子一个贤名,否则无以着手。公之谋划固是稳妥,只三年后再赴咸阳……”正在沉吟,便听“啪!”地一声拍案,毛公沙哑的声音便嚷嚷起来:“不行不行!老子云,道非道,非常道。非常之事,岂能以常法处之?老夫之见,此事只在明春之前一举成名!有个潜龙无用,还有个亢龙有悔,我只给他个飞龙在天!”薛公不耐地挥挥手:“夹七夹八,生熟并用,老病也!你只说,半年之间如何一举成名?”毛公非但丝毫不以为忤,反倒是哈哈大笑:“老薛哥只想,我这劳什子赌神,如何一举便成了名士?”“还不是信陵君……”薛公突然打住了。“着啊着啊,飞龙在天也!先生公子,此事只在我这老哥哥一念了。”薛公悠然一笑道:“这癫狂老说得也是,若与信陵君一交,倒当真是一举成名也。”
吕不韦大是振作:“二公得信陵君激赏,谋划得当,定然有成。”
“哎哎哎,”毛公连连摇手,“信陵君持重肃杀,虽看得老夫为士,却不喜老夫狂态。此事老夫无用,非我老哥哥出马,老夫只抱个龙尾跑跑便了。”
吕不韦肃然便是一躬:“薛公稳健缜密,不韦拜托也。”
薛公慨然拍案:“既谋共事,何消说得!”转身铁杖一指毛公,“你个老癫既自承抱龙尾,便在一个月内做成一事。”
“但说无妨。”
“寻觅得一部失传兵书,教得公子烂熟于胸,且须得有几句真见识。”
“呜呼哀哉!你老哥哥偏要我读书么?”毛公一脸苦笑,大是摇头。
举帐轰然大笑。吕不韦向帐口老总事一挥手:“上酒,便饮边说。”片刻丰盛酒菜上案,四人竟一直议论到日暮方散。送走三人,吕不韦便疲惫地靠在了坐榻上,恍惚之间,竟朦胧了过去。老总事正要灭灯,吕不韦却又蓦然睁开了眼睛:“西门老爹,正有一段空时,我须得回濮阳一趟。”老总事看了看吕不韦,却没有说话。
“有甚不妥么?”
“先生有卓氏之约,至今未践……”
“对也!”吕不韦恍然笑了,“一个大转弯,竟是忙乱了。”
五、商旅说政 女儿生情
秋色斜阳之下,两骑快马出了邯郸北门,直向山塬深处而去。
行得片时,快马进入了一道河谷,山势也渐渐高峻起来。后行红马骑士便是高声一句:“先生,滏阳水!”前行白马骑士闻声勒住马缰,从怀中皮袋摸出一方竹板打量得一眼道:“前方东手,走!”一抖马缰,那匹雪白的骏马一声长嘶便飞了出去。两骑前行三五里,便见东山一道峡谷在望,走马进得谷口,便见草木葱茏苍翠,在深秋时节竟毫无萧瑟气象。转过一道山弯,峡谷豁然张开,一片粼粼明澈的大水便在眼前,天光云影山色草木林林总总地重叠倒映,顿时令人心神明朗。白马骑士观望一阵,却见湖对面两座山头若断若续,便从湖边草地走马绕了过去。
“先生,天卓谷!” 暮色之中,红马骑士扬鞭遥指。
果然,山口东手的白石山崖上“天卓谷”三个大红字依稀可见,空谷幽幽,谷口竟是没有任何守护。走马入谷,已是暮色四合,遥遥便见远处点点风灯闪烁,一阵似琴非琴的乐音在谷风中漫漫飘来,舒缓深沉绵绵不断。前行骑士突然一提马缰,那匹白马便是一声长嘶向灯光处飞去。
渐行渐近,隐隐便见一片屋楼连脊而去,四角高高望楼上摇曳着硕大的风灯,随风传来刁斗声声,一个苍老的呼喝分外悠长:“初更已至,瓦屋灭灯——”倏忽之间,随山起伏的低矮瓦屋的灯火便一齐熄灭,唯余山根下的三座木楼闪烁着点点灯光。显然,这里便是天卓谷的主人庄园。
两骑到得庄前广场,白衣骑士翻身下马,将手中马缰交给身后红衣骑士,便向庄门而来。此时秋月已上山巅,雄峻的石坊在月光下一片清幽,旁边一柱高杆上吊着三盏斗大的铜灯,“天卓庄”三个大字赫然在目。石坊后一箭之地便是六开间的宏阔庄门,六根合抱粗的廊柱上各悬一盏铜灯,灯上却是状貌奇异的六种神兽——鹰、龙、麟、凤、虎、龟。灯光明亮,庄门却是紧闭,偌大门厅既无庄兵,亦无门仆。似琴非琴的乐音从幽深的庄院中飘出,与朦胧山月融会成一片,竟使面前这座庄院平添了几分神秘。
白衣人凝神片刻,便和着乐声击掌拍了起来,啪啪之声竟是若何符节。
乐声戛然而至。片刻之间,大门隆隆拉开。
“呜呼神哉!果然公子也!”随着一声惊叹,须发雪白的老卓原便是哈哈大笑。
“不韦大哥——”远远一声清亮的呼唤,一个绿裙飘飘的少女便飞了面前,红着脸气喘吁吁兀自一阵嚷嚷,“日暮马鸣,我便说是大哥白马,爷爷偏不信,还说我出神入幻!方才掌声,还是不信,不信不信,却比我走得还快!”
“不速之客,有扰卓公。”吕不韦便是深深一躬。
老卓原快步下阶扶住吕不韦笑道:“公子光临,老夫何其快慰也。来,快快请进。”便拉着吕不韦笑呵呵一挥手,“昭儿知会家老,备酒!”少女一声答应,便飞步去了。此时却闻高处一声长喝:“贵客夜至,灯火齐明——”呼喝落点,便见庄中灯火点点燃起,倏忽现出层叠错落的楼台亭榭与鳞次栉比的片片房屋,且行且看,大是不俗。
坐落在半山松林的三重木楼便是天卓庄正屋。进得大厅,绿裙少女已经在利落煮茶了。卓原笑道:“公子啊,此乃老夫孙女,名叫卓昭。昭儿过来,见过公子了。”少女红着脸走过来便是一礼:“卓昭见过不韦大哥。”老卓原板着脸道:“礼见贵客,昭儿何能僭越辈分!”吕不韦哈哈大笑:“不拘不拘,各随各叫,说话方便而已。”卓昭粲然一笑:“还是不韦大哥好。”转身对着爷爷便是一个鬼脸,“孔夫子也!”裙裾一闪便飘到茶案前去了。卓原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一笑:“自幼多宠,老夫也是无可奈何也。”吕不韦却是慨然赞叹:“小妹灵慧率真,文武兼通,原是得卓公真传也!”“公子此说,老夫却是惭愧。”卓原摇头大笑,“此儿言不及商,只将商旅当做游历,却不学商家本事,除了练剑,便只对诗乐两样痴迷。老夫原指望卓门再出个商旅女杰,眼看便是烟消云散也。”
说话间两人入座。卓昭一声笑叫:“不韦大哥,茶来也!”左手铜盘右手提蓝已经到了眼前,左手铜盘是两只茶盏与一只棉套铜壶,右手提蓝却是一具茶炉一匣木炭。人到眼前,眨眼之间便将诸般物事摆置妥当:一只盛茶铜壶斟出两盏热茶上案,精致的青铜茶炉已经在旁边案上安好,蓝荧荧木炭火已经燃烧起来。
“香!滑!酽!”打开茶盅品啜一口,吕不韦便是连声赞叹一番评点,“清香固如越茶,却比越茶多了几分粗厚,茶色绿中带红,茶汁略带滑腻,清苦于前,甘甜于后。”
“公子好鉴赏也!”卓原笑得很是快意,“此茶乃越地茶树苗,二十年前老夫带回几株山庄自栽。采得茶叶却是劲力大大过于越茶,专一地克食利水,寻常人饮得一两盏,肚腹便呱呱叫了。”
盏茶下肚,吕不韦果然便觉得腹中响动起来,正觉尴尬,卓昭却笑吟吟捧来一盘白酥松软的胡饼:“这是马奶子烤饼,爷爷说点茶最好。”吕不韦点点头便夹起一个吃了,腹中顿时舒坦,瞄得一眼便有些惊讶:“卓公如何却没动静?”卓昭咯咯笑道:“爷爷铁肚肠,每日清晨饮茶半个时辰,从来不须点补也。”吕不韦不禁诧异:“噫!此等本事我等却是望尘莫及。”卓原哈哈大笑:“日久成习,算个甚本事?上酒!”
六盏明亮的铜灯下,两案酒菜片刻上齐。吕不韦不经意地吸了吸鼻子:“噫!百年赵酒么?竟能透海生香!”卓原悠然一笑,点点两座中间的木制酒海:“公子所言不差,此酒便是窖藏百年的赵国陈酿,乃当年赵敬侯特意酿造,献给魏武侯之礼酒。卓氏祖上与赵国酒监交厚,买下了三桶窖藏,至今当是一百零三年。”吕不韦闻言便是肃然一拱:“不韦品酒尚可,原不善饮,敢请卓公换得甘醪即可,此酒当留做大用为是。”“公子差矣!”卓原摆手一笑,“十余年来,老夫多闻吕氏商社之名,惜乎无缘结识。鸿口渡老夫遇劫,若非公子义举,我爷孙如何得脱困境?老夫商旅五十六年,也算识得几多人物,然如公子气象者,却是绝无仅有。美酒逢嘉宾,老夫倍感欣慰矣!”卓昭便跪坐两案之间,此时笑道:“不韦大哥,我不夜食,便来为你等斟酒。”说话间打开厚重的红木桶盖,揭下桶口一层红布,利落地挥起长把木勺向先向卓原案头爵中斟酒。
“昭儿错也,公子乃我嘉宾,何能后之?”
卓昭却是一笑:“大父尊长,不韦大哥,不错也。”
“又来也。”卓原板着脸,“礼仪有屈,岂是待客之道?”
吕不韦诚恳地一拱手道:“启禀卓公:不韦原是晚辈,又兼单传,真高兴识得此等一个小妹。尚望卓公许小妹随心所欲,礼法过甚,不韦也是拘谨也。”
“公子既有此言,老夫也就不做孔夫子了。来,干得一爵!”
吕不韦慨然饮干,卓昭手中的细长酒勺便随着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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