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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济公传-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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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钦差自将竹签、石灰部排之后,见到河里的水色及闻着的腥味,虽不晓得水底是何怪物,觉到已有效验,就连夜的催工打坝。到了初八这天,西坝皆打得不过剩有一丈多宽的口门就可以合龙。这日一早,河工委员就上了河堤,晓得钦差起身向早,不敢不早来预备。不料一直候到巴牌过后,还是不曾来到,暗暗便查点他的亲随。那亲随说:“今日一早在龙王庙起身,说道他先到坝口,叫我们把茶点备成,送到办事所。不知那路岔头,又遇着件事耽搁,眼看着这些工人闲在这里,候他分付才能动手,不要把人躁煞吗!”说着就把那办的点心拿了两只,因主人不来,就想自己消受。
刚刚那只包子才送到嘴里,忽见张钦差浑身是汗,看见点心就张三李四的喊亲随,叫他去打几壶酒来,随即就跑上坝去,指点一阵,看着大众动工,然后回了办事所。恰巧酒已办到,他便点心下酒,左一壶右一壶滔滔不绝。到了开饭时各委员皆陪着吃饭,他就着了菜,格外放量豪饮;随即盛上饭来,他睬也不睬。大众委员吃过饭,禀明上坝,他微微笑了一笑,还是吃他的酒。亲随见他这样,暗暗就议论道:“今日老爷这个样子,倒活像是济颠僧的徒弟了。”旁边又一个亲随道:“我家老爷没有道理,这两处坝工要把那个和尚找来,真个眼眨眨就成功,那里要费这许多事!他凭了他一封来信就不去找他,自己吃这许多的苦。总之一句话,书呆子做事情始终他总脱不了果气。”二人谈了一阵,见老爷还是在那里吃酒,暗道:若候他吃完了我们再吃饭,照这样蹊景看来,怕的我们中饭要并一顿吃呢!就此把桌上剩菜撤了两样下来,两个亲随便就旁边桌上把饭吃饱。又暗暗说道:今天老爷真是笑话,也不像往日时时刻刻这坝跑到那坝的查点,一味的在此饮酒,倒也叫人想不出他是个什么用意来呢?正说之际,只听上面又喊“添酒”。就此自斟自饮,一直吃到太阳要落。
只见巡工的委员走来两个,每人手上拿了一本册子,交在张钦差手里。张钦差一看,上写着本日计工多少名、动用工料那项多少,皆写得清清楚楚。末后又写着道:“今日车罗坝共打起六尺八寸四分,还欠工八尺四寸;五里坝共打起六尺二寸一分,还欠工八尺七寸九分。”张钦差看过,便向委员问道:“坝上的工人可曾散吗?”委员道:“不曾散,要等候给发工筹呢。”张钦差道:“叫他们不要走,预备灯球火把接做夜工,直到合龙为止。晓谕工人:限初九夜分两坝合龙,照四工发筹,另还有赏;各委员分上下两班,更番替换!”就这令下,真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到了初九亥初时,一众委员皆回办事所,禀称两坝一律合龙。张钦差大喜,分付摆酒庆功,各工人每名赏酒犒钱二百文。说完,又向众委员道:“兄弟两昼夜未曾合眼,想睡得很,兄弟暂为失陪。一切善后事宜明日再斟酌罢。”此时亲随见主人要走,灯笼早已点好了伺候,各委员便送钦差出外。那亲随便拎了灯笼在前领路,直奔龙王庙而来,走到庙中,一径就跑到房里和衣睡下,一众亲随也都陆续睡觉。
看官,你道这进房睡觉的可是张钦差吗?真正不是;可是真个进房睡觉吗?也真正不是。要是果真是张钦差将河工合龙,跑回来睡觉,那我前回书中说老鼋陷害张钦差,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要说此时张大人若不因钦差王命在身,金甲神保护,大约有几十个都死掉了。闲话少说。就初八那日张钦差一早起身,他因接到圣旨,限他尽初十将河工合龙,心里万分着急。所以一早起来,连茶点都不曾吃,就匆匆赶奔工次。不料才走到庙中前殿,忽见济颠圣僧歪歪斜斜走进庙来。张钦差一见满心大喜,连忙抢步迎上,道:“圣僧约我初十才来,怎么今日倒来呢?”济公道:“晓得你钦限急迫,怕你不得合龙,特来助你一臂。我才在这庙里,老和尚处到很清静,你且随我来,我还有机密事谈呢!”张钦差道:“这庙里并无和尚,圣僧莫非弄舛吗?”济公道:“不舛不舛,你随我走就知道了。”张钦差便跟着他走。他便把张钦差领到前殿东角一小门进去,就上楼梯爬上楼去,见楼上一无所有,只得神龛一座。但见济公由神龛旁边推开一扇小门,就叫张钦差进去。张钦差就进里一望,只见一条夹弄仅彀一人侧身而人。心里想道:这断是圣僧查到这庙中和尚设有暗室,不免有窝藏妇女等事,所以领我来破案。又想道:这和尚既有暗室,必非良善之辈,我莫要身人重地,遭其不测。就脚步便停了一停,只见济公便掉头低低问道:“怎么不走吗?凡事有我,还愁什么!”张钦差因此就放心前进。将把夹弄走了,只听前面“吱儿”一声,一门自开,后面“扑通”一声,见进来佛龛旁边的小门依然关好,张钦差好生奇异。进了第二重门,里面便一点亮光没有,所幸济公在前领着。他又下楼梯,脚才踏上楼梯,又听“扑通”一声,那第二重门倒又关闭。就此顺着楼梯而下,共转了七个弯,换了七重楼梯,统共一百四十七层,张钦差记得清清楚楚。楼梯梯走完又一小门进去,忽然明窗亮几,走过明间,济公又把他领到一间厢屋里面。这庙屋有一小门,由明间进出,朝天井一面皆是手膀粗的铁栅栏。济公将他领进厢屋,随即转身而出,那门便“通”的关起。张公晓得不妙,忙用手来夺门,再也夺他不开。又听天井铁栅栏口有人喊道:“张允明你认识我济公和尚吗?”张钦差掉头一看,但见那人并不是济公。张钦差此时直吓得目瞪口呆。毕竟张钦差看见的是什么样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二回 布衲袖中钦差小住 水晶宫里太子遭殃
话说张钦差被济公领进暗室厢屋里面,济公转身就走,那厢屋门自然关上。又听铁栅栏口有人喊道:“张允明你认识济公和尚吗?”张允明见喊掉头一看,原来不是济公,但见一个黑脸黄须的妖精,眼光碧绿。张钦差暗道:不好了!上了妖怪的当了。但事到其间,怕也无益。便大着胆骂道:“狗妖精!你欺侮皇上的钦差,这还了得!若把我早早送出,还可从轻议罪;如其敢于放肆,竟将我陷于此地,我张允明无论死活,定叫你这狗妖精遭五雷击死!”那妖精听说大笑道:“张允明,我明告诉你罢,我老鼋一族世居此地,不曾有人胆敢同我为难,今你奉了皇上圣旨,监修坝工。你想出石灰竹签毒计,将我五大支的子孙,十数万了死于非命!我若不因你王命在身,神人保护,登时已让我吃个饱肚子再走。也罢!你就安心适意的在此守守罢!我老鼋去也!”说完,把脚一顿,登时不见。计算起这个时刻,却然就是济公圣僧在金山江天守门口的时刻,被张夫人进香触动这事。就把神光一按,心下早经明白。因想道:好在这个老鼋,虽把张钦差诱入暗室,一时尚害他不动。目今坝工要紧,倒已经将近合龙,若因此暂停工程,假使风浪一冲,不免前功尽弃。我何不如此如此。主意想定,就借了缩地法到了将近河工的地段,收起法术变做个张钦差的样子,走进工程所,就连夜的代张钦差把坝工办竣。装做要睡觉,随即就回了龙王庙。
走进房里,候着亲随各人皆熄灯安息,他便悄悄的从大殿东角门走上了小楼,进了神龛小门,穿过夹巷,一层一层的下了楼梯。走到明间,不觉“嗳哟”叹了一声,骂道:“狗妖怪你也太厉害了!”一言未了,只听里面张钦差喊道:“你快来救我!”恰巧初九半夜,残月还未落尽,济公见喊,就连忙走近铁栅栏口。张钦差一见济公,便垂泪说道:“我张某为国为民,遭妖物仇恨,昨早他化做圣僧形像,把我骗到此处。如今两昼夜水米不沾,并坐卧的地方都没有。望圣僧赶紧搭救,我张某死不足惜,可怜坝工指日可完,竟教半途而弃。圣恩未报,死有余辜,母老子幼,家门谁掌?”说完竟呜呜的哭起。济公道:“不必哭不必哭!有俺来此,还愁不得出去吗!还有一件喜事告你,俺昨早就已经到此,因你陷于此处,救也不及,故代你催督工人连夜的已将两坝打起。”张钦差听说,在里面便就地碰了一个响头。济公道:“不可不可!你晓得这是我最不喜欢的。你好好听俺说,俺还有要紧事呢,同你为难的是一个癞头鼋精,他因子孙皆被你伤尽,所以欲报此仇。这老鼋神通广大,就是那日盗走圣旨也便是他。他同龙王太子有八拜之交,你在这个处所,他并问龙王太子借五雷龙火罩,将这间屋罩住。他存心以为有人来救你,触动龙火,暂时便雷火齐到,你也没命,救你的也没命。你在此还要耐点性子,俺还要到龙宫里去走一趟,同那龙王敖光敖老头子叙一叙礼,约作天亮的时候,便来救你出去,你放心罢!”说完,作起缩地法,登时不见。
张钦差此时又喜又忧,喜的是坝工已竣,圣僧已经到此;忧的是圣僧去进龙宫,不知可能暂时就来解救?假或不得应手,我允明显不被五雷龙火罩炸死,也就白白的要饿死了!想了一会,就盘膝坐在地下打起盹来,觉到走出庙外,信步前进。走了一会,到了一个处所,只见一片雪亮,照耀入眼。再为仔细一望,原来一个旷野遍地皆墁的水晶,抬头朝天上一看,但见东角上一派绿漫漫的微微露一个盘篮大的朱红丸子,或上或下跳个不住。再朝脚下一看,一个半面头的凉月荡荡漾漾的也是摇动不定,心中好生奇异。又走了半息,见南面露出一带的楼台殿阁,高爽华丽自不必说,但那下面的墙、上面的瓦,没一处不是金光绽绽、翠色潆潆。正然望着殿阁朝南走去,已到了后身围墙,忽见济公从西边围墙绕出。向他招一招手,他便到济公面前。济公便一把提起了他,望那件破衲衣大袖里面一纳,此时张钦差就同坐在布兜子上一样,晃晃的任凭济公前进,但是晕头晕脑不见天日,觉到闷人不过。恰巧那日在金相府被筷子在衣袖上戳的那个洞,到今日并不曾补好,就此微微透了些亮光。张钦差便用手绷开,把眼睛就同看西洋镜样的朝外面望。但见济公走到一处朱漆红门,两旁用那白玉雕成的狮象麟犼,一边两只,足有人高;门头上竖着一面直额,金边翠玉当心,用那弹丸大的珠子蟠了“东海龙王府”五个大字。门里一边站了个黑面庞,黑盔黑甲、又矮又胖一个将官,手拿一对铁锤;一边站了个青面庞,银盔银甲、尖头尖脑的一个将官,手拿一杆银枪。
济公走进门里,那胖子就上前阻住,用那铁锤指着济公的鼻头骂道:“瞎眼的秃驴,这是什么所在,就能让你乱走的吗?”济公见说。也就带玩笑的骂道:“你这个瘟龟,倒很会放肆!俺此时也没功夫同你讲,俺马上自然叫你家敖老头子,把你这孽畜的硬壳分成十三片,给俺和尚带回去坛毛厕去!”那胖子听了大怒,举起双锤就向济公拦头打下。济公用手一指,但见两只锤就同长了翅膀一样,不晓得飞到那里去了。跟手济公把胖子抓住,望下一背,弄了他一个狗吃屎:背脊朝天。济公就提起双脚,朝他背上一站。突然西边的那个青果头,见自家人吃了和尚的亏,他就同聋子不怕雷样的,舞动银枪跑得来当心就刺。济公笑道:“好乖乖,你来得好,俺和尚正是想着你呢!”候他枪头近前,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枪,顺手把支枪圈了一圈,把那青果头弄了一个头朝底脚朝上。济公忙把支枪“当”的向旁边一掼,就势抓住了他的两只脚,拎悬了空,缩缩的一顿抖。张钦差在袖中看得亲切,觉得倒有趣:一个被济公拎在手里倒桩着头,那嘴里涎沫直滴;一个被济公踹在脚下,那个头足伸出有一尺多长朝上面拗,那手儿脚儿的在地下一撑一撑的,却然两个口也不开。正然苦苦相持,又见里面走出一个巡奴,肩上竖着一面顺风旗,走近门前望了一望转身就走。转眼之问,里面又跑出一人,头戴鲍鱼巾,身穿青线绣纹短裈,披了一件黑点健皮外褂,一摇二摆的走出,朝济公估量了一阵说道:“大和尚,你到这里有什么事?”
济公见他来语平和,便回道:“俺来同你家敖老头子叔理的。”来人道:“叙理只管叙理,那你跑进门就打人,这不是有理也弄做无理呢?”济公笑道:“你这人说话倒很在理。”就此便把手上的那青果头丢下,脚下的那胖子放起,就向来人道:“你家的人都饶过了,你家敖老头子此刻在那里?告诉俺,让俺好进去同他说话。”那人道:“但有一层,可惜你大和尚来得不巧,今天老王爷龙体不安,未曾出外。和尚若不相信,现今大太子代理朝事,刚刚还坐在朝上呢!”济公道:“既然如此,俺就且同这个小龟头谈一谈也好。”说着,就往里走。那人又道:“和尚且莫忙,让我先到殿上启奏一声,候个回信,再为进去。”济公道:“好大规矩!俺和尚不耐烦。”就此歪歪斜斜直往里走。
将近正殿,但见鳖元帅、蛟丞相站在班头,以下挨肩的站了无数的文臣武将,中间坐着一位少年龙王,头戴双龙金盔,身穿绣龙黄袍,腰束银绦,同两旁的人在那里问话。济公才到丹墀,只见西边一个人横走过来,东边一人伸出两只无长不长的膀子,将济公拦阻道:“不奉诏谕,擅行登殿,该当何罪?”每人伸出两个指头,就想来钳济公的耳朵。济公一看,便大喊道:“你们殿上的这班孽畜,不是瞎子还是哑子,怎么看着手下的人放肆,连屁也不放一个?”但是龙王大太子坐在上面,看见济公走来,心里估量道:“我听说西湖出了一个济公圣僧,法力广大。这和尚疯疯颠颠的样子,倒同人形容他的蹊景有些仿佛,这来的和尚莫要真个是他?且听说此人不大好惹。”心里就想客礼相待,请他上殿来问他:到此所为何事?不料还未传旨,就听和尚在下面聋子瞎子、孽畜长孽畜短的大骂,不由的无明火起,就将手上捧的那柄玉圭,直朝和尚打来。和尚笑嘻嘻一手就将他接住,望自己袖中一撂,说道:“张大人,来了一样宝贝了,请你收着罢!”
龙王太子听得他喊张大人这样说法,就触到老鼋借五雷戈火罩那件公事上,心中又惊又气。又见那鳖元帅袖手旁观,便将案一拍,指着鳖元帅骂道:“你这奸贼!人家俗说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有人闹到金殿之上,你动也不动,这是什么道理?”鳖元帅听见,连忙出班俯伏丹墀奏道:“臣该万死!但臣听见百灵潭黑家道姑说过的,这位济公圣僧法术通神,上天下地没一个是他的对手。我们水部之中本领不过如此,何能造次同他为难!假或事情弄大了,他叫下界皇上奏知五帝,那时连老爷都不得了,臣所以不敢放肆!”龙王太子大怒道:“你这没用的东西,惯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倒单不相信!”说着,便将殿中的一个水晶球取下,直向济公打来。济公又随手接住,向袖中一纳,又说道:“张大人再交代你一样!”龙王太子见济公毫不费事,连收他两样宝贝,晓得他法力高强,就把身上佩的制神剑拔出,走出宝座一飞,舞到了殿外,认定济公一手砍到。济公一看,但见他宝剑之下金光绕绕的,晓得这口剑非常利害,忙把身子一闪,让过此剑。便将灵光接了一按,便说道:“小孽畜!俺且交代你:你这口剑虽然利害,却奈何俺佛家不得。俺今到此,已让过你三次,莫疑惑俺和尚是好欺的,你委实不知进退,那就怪不得俺和尚了!”龙王太子大笑道:“贼秃休得狂言,你有什么本领只管使出来便了!”济公道:“好的好的!俺且使一点你尝尝滋味看!”当下用手朝他那口剑上一指,念了六字真言,忽然那口剑比泰山还重些,把龙王太子坠倒在地;有两个指头不曾褪得及,被那剑靶压住,就同生了根一样,再也褪不出来,急得在地上乱滚乱嚷。济公走近一步,对着他拍手顿脚的笑道:“嗳哟不好了!你这发的个什么毛病呢?”
此时蚊丞相见闹得不成人境,连忙走进后宫。只见一个鲢鱼婆子在那里煎药,见丞相进来,随即迎上问道:“丞相爷此时进宫有什么要紧的事件?”蛟丞相道:“老大王现在那里呢?”鲢鱼婆道:“就在东边水晶帘里等候吃药。”蛟丞相也不及传报,一径向东边直走,远远看见水晶宫里,老大王果坐在一张蜂藤的靠背椅上,两个美人鱼的使婢在那里代他理须。蚊丞相抢了两步,走到殿口,一手将水晶帘轻轻消了一半,旁过身来走到帝里,忙跪下奏道:“启上我王,大事不好!现今殿上来了一个和尚,臣并认不得他。据鳖元帅说,是临安西湖济公圣僧,走上殿来破口乱骂。虽不像孙行者当年那样蛮野,本领却也不弱。大太子千岁先用手上的玉圭打他,被他收去;后用水晶球打他,又被他收去。末了便拔出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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