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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济公传-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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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金仁鼎,自奉旨重建大成庙,心中想道:“要论这件差使,是十分优美,但是期限太急。我想此事必须把高见请他来,商酌商酌才好。”且说这位高见,本是高球的从堂叔父,其人诡计多端,现为金仁鼎的长客,仁鼎十分契重,真是言出计从。看官,丞相府中,如何敬卿、吴悦士等门客甚多,金仁鼎何以另外独信识一个高见呢?只因其中有个原故。三年前,金丞相有位宠妾名叫小莺,苏州人氏,生得十分标致,年方一十八岁。心里却嫌丞相年老,所以平日间,往往与仁鼎眉来眼去,论其实在,并绝无奸情。一日丞相出外拜客,因折扇还在小莺房内,复行转来取扇。巧值小莺穿了一件银红绸紧衣,由怀内褪出一条雪白的膀臂,背着眼,在那里擦脸净面。金丞相一见,觉得有趣,就轻轻巧巧的走至身畔,双手抱住,但听小莺娇滴滴的说道:“都少爷松手哉,丞相爷来看见,勿好白相介。”金丞相一听,不禁无名火起,大骂道:“贱婢,乱我家门!”小莺睁眼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跪下直抖。金丞相随即唤来官媒,将小莺发价卖掉。其时金丞相恰值丁忧闲散,抽笔遂写了一禀,说金仁鼎忤逆不孝,送到都察院,归奏案究办。仁鼎一闻,便吓慌了,巧巧路遇高见,因将前后各情同他商酌。高见道:“这件事何用愁他,假奸来,还是假奸去便了。”说着便把金仁鼎邀至家中,说道:“我代你做张诉同,包管无事。”因提笔直书,不到一刻,已经做成。仁鼎一看,称赞道:“妙是妙极了,但是太糟蹋人些。”高见道:“不如此不足以解其围!”仁鼎当即誊清,也着人送到都察院投递。此时所幸张允明任护左都御史,其人正直无私,一见诉禀,便当揭开,但见上面写道:具诉禀员职金仁鼎,年二十二岁,住都城正心里,为泣诉真实叩恩恤宥事:窃职父亲原任兵部右侍郎,现因了忧不仕,前曾具禀台前,告职忤逆不孝。但职生于世家,娴于耆礼,岂敢稍形犯上,以罹十恶之条?所叹职父报国之忠心,原非董卓;而职妻天生之美貌,实类貂蝉。重以枕苫卧块之时,乌容河水新台之赋?一切曲衷,吴天莫诉。为求大人明察暗访,宽宥职罪,以待自新。姬伋之齐,危在旦夕,沾恩上呈。
  张允明看毕,暗道:我前日看金侍郎来禀,就知其中必有别情,所以尚未入妻;今看这个诉呈,可知我识见不错。因随即在禀后批道:“闱闼之私,尽伤天性,虽世无不是之父母,而人宜端重于伦常。小民无知,尚待长官开化,岂有身为二品大员,而甘蒙不匙耶?具控者固属于不慈,申诉者亦难逃不孝。国体攸关,宦途同味,速即改悔,毋贻后忧。此案着即注销,特斥。”又在金侍郎禀后批了“已阅”二字。批毕,遂着人牌挂都察院门首。金仁鼎得了此信,那片心才放下来,由此深佩服高见之谋,无论何事,皆商之于他,所以重建大成庙这一事,也就少不得要请他谈谈了。
  想罢,唤过家人,拿了一张名片说道:“你代我把高见高老爷请来,就说我立等他说话。”家人当即前往。恰好路遇高见,便将名片交给他,如此如彼一说。高见道:“你先回,我随即就到。”高见一面走,一面想:这位金仁鼎,他有到疑难事,皆来问我,回回皆当我白差、此回修庙,是件发财的事体,我要先拷拷他,再同他想主意哩。信步想着,不觉已到金相府门口,看见门公便问道:“你家少老爷现在何处?”门公一见高见是个熟人,因说道:“我家少老爷现在碧云轩看兰花呢,高爷请去罢。”高见忙忙走到碧云轩,果见金仁鼎在此。两人执手,说了几句世务闲话,忽听高见叹了一声怨气,金仁鼎道:“吾兄何事怨恨?”高见道:“我怨恨不是别的,只因这个老天,赏了我高见一点小见识,逐日你呼我唤,烦个不了。唐诗上有两句说得好:”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这便说的我高见啊!”说罢,又叹了一口怨气。金仁鼎见高见如此,晓得明明打动他的,因说道:“老兄不必叹气,小弟现今有件发财的公事,奉请帮我筹画,将来总有大大的谢仪。”高见道:“吾兄舛了,弟适才所说之言,不过说的广概朋友,吾兄与弟如同一人,这又当别论了。”仁鼎道:“不必多言,我们正事要紧。请问现今皇上拨了库银三十万两,限三个月叫我把大成庙建成,但限期这样急迫,怎么办法,弟真真是要请教高见了。”高见道:“小弟名为高见,实非高见,吾兄休得取笑。但这事据弟看来,须要变通办理,才得划算,而且才不误限期。要是拘拘的一木一瓦买起,恐怕公私皆不得讨好了。”仁鼎道:“然则怎样办法呢?”高见道:“你莫作慌,候弟慢慢思索。”只见高见搔耳挠腮,过了许久,忽又说道:“方法是想出一条了,但是不免是恩将仇报。”遂走到仁鼎面前,附着耳如此如此的一说。金仁鼎拍手大笑道:“妙计,妙计!”未知高见同金仁鼎想出什么妙计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 碧云轩计赚蕲王府 慈宁宫二进丹凤丸
  话说韩蕲王自挂冠归隐之后,就在西湖造了一所宅院,飞檐穿阁,华丽非常。所生一子,名叫韩逸,自世忠死后,在家半耕半读,乐守田园。其妻黄氏,忠厚贤淑。生了一男一女。女名毓英,年已十八,幼时便跟祖母韩夫人学了满腹韬略,兼有马上本领,善使一对绣鸾刀,还习得一柄弹弓,百步外照打香头,百发百中;子名毓贤,年方十二,尚在书房攻书。去岁春间,不料韩夫人去世,韩逸痛母丧亡,也就一病不起。现时府中,就是黄氏率领一男一女,外有老仆韩受,照应外事,虽然门庭冷落。到也安闲无事。那知高见代金仁鼎筹画建造大成庙之事,遂向仁鼎附耳道:“小弟到有一法,但是往年因人命案件,这人代我疏通刑部,很有恩情在我身上,如今若是害他,觉得有些不忍。”仁鼎道:“妇人之仁,丈夫不为。请问究属何谓害他,不妨大家斟酌。”高见道:“去年春间,蕲王府韩夫人去世,不是你晓得的吗?”仁鼎道:“晓得。”“过后不多时,韩逸去世,不又是你晓得的吗?”仁鼎道:“晓得。”“请问,他西湖这座宅院,拆去建造大成庙,好不好呢?”仁鼎道:“妙绝,妙绝,但是怎样得到手呢?”高见道:“别无他法,只有假传圣旨。可喜他家中既无长丁,又无得力的亲戚,我们假圣旨一道,就说韩世忠与岳家同党,着徙其家孥至东海安置。这座宅院,不是听凭你我办理吗?”仁鼎道:“事不宜迟,我们一定这样办法,就烦你把个圣旨做好了罢!”高见道:“这是自然,但是还须同令尊商议才好。”仁鼎道:“不必,不必,不瞒兄台说,自从奉烦的那件事体见过,到今日还是你为你、我为我。”高见道:“既然如此,我们定于明日一早办事了。”说毕,匆匆而去,暂且按下不提。
  且言济公自从太后服药之后,即别了圣驾,出了慈宁宫,有八位太监,将他领到南上苑渌猗亭。济公见上面横着一张天然榻,随即跑去往下一躺,倒下便酣呼大睡,如死人一般。到得午膳时候,一个小太监走至榻前,摇着济公喊道:“咱的师傅儿,快醒转用膳了。”济公一听,满心大喜,以为必是龙肝凤髓,玉液琼浆,在榻上一蹶就爬起来。及至搭眼朝东边桌上一看,但见摆了一桌素席,中间摆了一双筷子,一碗热腾腾的米饭,济公心里骂道:这个样子,他家祭祖宗了,实在闷气!要想不吃,觉得腹中又有些饥饿,只得同受罪一样的跑至桌前,当中坐下,拿着一双筷子,在这碗菜里拨拨,要想进口,就同里面有毒药一般,实在是不得能彀的。旁边有一小太监,见济公这样情形,问道:“咱的济师傅儿,想系这些菜不对味吗?适才圣上分付的,师傅要想吃个什么饮食儿,就请说了,咱们儿就去办的了。”济公听说,忙把筷子一搁,说道:“是真的吗?这样说法,请代俺统统撤去。烦你们多去几位没屁儿的,着一位没屁儿的到绍兴东门外三里,有爿徐振兴糟坊,代俺把那原榨酒,办他百十坛来。再着几位没屁儿的,代我四处寻买狗肉,无论三十五十斤都是要的,越多越好。你们把这事办来,以后便没你们的事了。”大众太监各自分头去办,半日之间,俱已办到。
  当晚济公正在渌猗亭咬着狗肉、吃着酒,高唱道:“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也是前缘聚一屋。聚一屋,聚一屋。男不男,女不女。僧不僧,俗不俗。俺们大家吃狗肉。”唱着,就拿一块狗肉,直向一个小太监嘴里送去,说道:“小没屁儿,你尝尝看!”小太监忙用两手掩住张嘴,死命不放,济公偏要拖开,把肉送进。正在两上苦苦撑持,忽济公把手放下,说道:“高见高见,你枉费心了。”太监不解他说的何事,忙问道:“咱的济师傅,你讲的什么?”济公道:“俺讲甚吗?俺讲的这件事,你听我道来:”一人实不矮,一人真不穷。专做枉法事,不识女英雄。欺人反辱己,忙了一场空。要问谁家事,笑煞昌黎公。‘“济公说毕,哈哈大笑。你道济公此时为什么说这些不明不白的话呢?只因高见同金仁鼎所设之计,济公都晓得了。不但此时之计晓得,连后来被韩毓英捆打一段,济公也就说在其中了。大众太监以为济公说的个猜谜,你猜我猜,内中有一个太监拍手道:”咱家清着了。’一人实不矮‘,是庙门口的金刚;’一人真不穷‘,是位财神菩萨;’专做枉法事,不识女英雄‘,大约是孙行者同铁扇公主打仗。这八句咱家儿也猜着一半了,那四句你们哥儿们再猜去罢。“济公听着,心里倒也发笑。
  忽听帘外一声娇滴滴的喉咙唤道:“哥儿们快来罢,咱累煞了。”真见一个宫娥一双手捧了一条黄绫棉被,一条绿棉褥上面横着一条黄龙须草的席子,一顶凉枕,说道:“国太晓得圣僧不曾带铺盖来,特为遣奴家送来孝敬圣俗的。”太监连忙接下,就向天然榻上铺好。恰值济公的酒已饮了有八分醉意,他就忍心害理,浑身污垢的往那簇新被褥上一睡,一夜无提。
  次日清晨,济公起身,双膝一盘,就坐在被上,在怀内掏出一块狗肉来,胡乱的咬了几口。太监连忙拿了一只水晶面盆,打了一盆面水,又有一个太监送来手巾梳蓖,说声:“师傅请净面罢。”济公把双眼向他们翻了几翻,说道:“这些零碎,拖汤滴水的物件,拿来作啥呢?”太监道:“请师傅儿净面的。”济公道:“快快拿开罢!这是俺弄不惯的。你们快去把酒儿向儿拿来就是了。”济公就此跑下榻来,还是饮酒,大众太监也都出外散心去了,单单留了一个小太监在此伺候。济公把他一看:这个没屁儿倒是个敦厚老实样子,等我来同他攀谈攀谈。因问道:“你叫什么?你几岁进宫的?”那人道:“咱们十二岁就进宫了,咱家姓陈,单名儿叫个洪字。那个仁宗朝代儿有个陈琳,那就是咱家儿的叔祖。”济公笑道:“照这一说,你家倒是世代当厂爷的了?”陈洪道:“岂敢,岂敢。”济公又问道:“昨天我在慈宁宫,那两个秦我惊驾的,他叫什么?”陈洪道:“这两个爷,是很有权柄的呢!不论别的,就是国太这场病,也由他们起的。至于皇上同国大,这是咱们济师傅的明见,要算是极孝顺的了。就由初八那一日,国太正在午膳,他两人在旁边侍膳,国太问道:”前天高丽进来的贡,我教皇上赐两件把国舅,今日降旨不曾?‘那知他们两个儿一敲一答,说得好呢。一个说:“奴婢瞧这样儿,只怕舍不得罢。’一个说:”万岁爷到是很慷慨的,有什么舍不得?前次西宫娘娘的父亲大寿,赏赐的宝贝还少吗?‘那一个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看来,要算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国太听他们说毕,登时的膳就不能吃了,因此就生了病。”将公道:“这两人究竟叫什么?”陈洪道:“那个胖脸的名叫张禄,瘦脸的名叫苏同。”
  说到此处,只见大众太监一个个皆奔进来说道:“圣驾到了。”话言不了,但见皇上同一太监,已进了渌猗亭。济公此时,将吃的一大块有筋的狗肉,把一条筋嵌在齿缝里,不进不出,见得皇上已至,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只得用那钉钯手,自己弄着个鲤鱼抠腮,把一块连筋带肉的狗肉,由嘴里拖出来,向地下一甩,站起身来,就迎圣驾。反是皇上说道:“圣僧免礼。”胡乱就在桌前椅上坐下,因说道:“昨天圣母服了圣僧的丸药,今宵一夜安眠。早间上膳,已能略进少许。但不知第二丸药何时能进?”济公道:“今日国大谅酌已能起身,僧人就随圣驾一同进宫,面见国太。必须察视形色,然后进丸。”皇上道:“如此甚好。”一面说着,便站起身来,济公紧紧相随,直奔慈宁宫。来至宫门,还是昨日那个太监,奏报传旨。但见今日宫内蹊景,比昨日大不相同,外宫当中,垂了幅珠帘,帘外上下首设了两张锦墩。皇上、济公入内,皆行了朝参礼,就锦墩坐下。但听帝内说道:“老妇之病,荷蒙上苍垂怜,特赐圣僧医治,昨日服一灵丸,已觉不知有病。惟精神口味,尚未复原,还请圣僧设法,老妇感激无尽!”太后帘内说着,济公满眼在大众太监内里寻昨日说他惊驾的那两个太监。搭眼一见,他们立在殿外寿字炉旁边,在那里添香呢。济公心内说道:你这两个没屁儿,不要快乐,马上就叫你认识我了。济公想罢,恰值太后分付已毕,济公仍向怀里掏出一粒红丸,递给皇上说道:“此时时候顶好,即请陛下进呈太后服食罢。”皇上接来,忙至帘内,济公划算丸药已经入口,忙跪下奏道:“昨日着张禄、苏同预备的参粥,速请圣旨着其飞速进呈。”
  皇上忙由帘内跑出,问:“张禄、苏同何在?”只见他两个忙由炉旁跑进宫来跪下道:“奴婢在此。”皇上道:“速将参粥拿来伺候。”看官,昨日济公说进二次灵丸,就能吃参粥,不过是句顺便话,也不一定是他两个。但是济公单提他两个名字,就同是他专职一样,皇帝也就依这葫芦的喊他两个来问。但见他两个一闻此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皇上以为他们不曾听真,复又说了一遍。直见两人跪在下面,那个头如同鸡子吃食一般,说道:“奴婢万死,粥还未曾备办哩。”济公一听,故作惊慌之状,说道:“不好了!如无参粥,太后此刻饥饿不过,病后龙体怎经得起呢?”可也奇怪,济公话才说毕,直听帝内呻吟不已,说道:“我饿煞了!”皇上作慌,即问济公道:“他样食物,可能胡乱吃点吗?”济公道:“病后调理,丝毫不能错乱,这怎么能呢?”话言未了,又听里面呻吟之声更大,说道:“我饿得实在难过呢!”皇上又急又恨说道:“来人!代朕把张禄、苏同两个奴才,拖出宫外废掉了罢。”只见来了四名太监,把二人向宫外押走。不知张禄、苏同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济颠僧巧除两劣奴 韩毓英力获二奸贼
  话说四名太监将把张禄、苏同往宫外押走,只见济公忙立起奏道:“太后腹饥,由僧人设法,请陛下先将二人赦回。”皇上道:“既承圣僧求情,着发跪在此,再听发落。”又向济公道:“就请圣僧赶紧设法才好呢。”济公道:“遵旨。”忙向空中用手指着画了两画,嘴里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作法已毕,只见太后在内说道:“真正佛法无边,我此时一点不饿了。”济公道:“僧人作法,不过接济燃眉,须要飞速备参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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