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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就像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一点点盘旋缠绕在她的心上，那些过往年月的美好早已恍然如隔世。

　　　　伤口开始的时候都是钻心的痛，刚开始的时候，鲜血如绽开在白宣那笔嫣红，热而血腥，看着血液一点点从体内飞逝流去，

　　　　在那里，是伤口。

　　　　原来，它一直都在。

　　　　是啊，她这一生所遇的，所求的，无一例外的都像是做过那做美好的梦，梦醒碎了一地，即使有多努力的捡起、拼凑，而后又碎，再捡起，再拼凑，直到有一天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这梦是再也拼凑不来

　　　　她伸手去轻抚他天真的童颜，长长的睫毛上沾上一滴晶莹的泪水，她有多久没这样哭过了，她早已记不清了。

　　　　好在，他回来了。

　　　　他没有闪躲，只是感受着来自她指尖冰冷的温度，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口中这个一声声叫着姑姑的人是何人，只是当她站到他面前时，向他伸出手，为他是不是愿意和她走时，他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入她的掌心中。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儿空荡荡的左臂，心疼如同那笔浓墨在白宣上肆意漫散，声音伤感如一勾惨淡的下玄月：“放心，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照顾你，不会再让人来欺负你。”

　　　　这是他们年少的约定，而今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终究是命运太过残忍。

　　　　修歌，我终于等到了你，可我们再见面时，却是这样的方式。

　　　　柳紫梦的手抚摸着小男孩的头。

　　　　她有时却感到命运的可笑，却又是感谢命运，是命运让她遇到了耶律修歌，也是命运从她身边夺走了耶律修歌，却依旧是它又将耶律修歌送回给她。

第273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1（）　
这么多年，她上天入地耗尽自己毕生修为，才将耶律修歌当日那残缺不堪送入轮回道中，等着他投胎一点点的长大，而今，他再一次回到了自己身边，这一次就让他实现他们之间的诺言，定陪他玩到老、吃到老，不离不弃。

　　　　今后怎么办，她以前没想过，现在也没想过，未来也不会去想，她只知道这一切都够了，她只想陪着这孩子过平静的日子，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交他读书识字，交他仙术剑法，她不想去在想起过去的种种一切，眼下这些，就够了

　　　　这些生活才是她要的

　　　　小男孩陪着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一簇簇绯红的夕颜，夕阳下的夕颜才是最美的，就像是他们的生命，朝开夕落，像极了她和耶律修歌那段短浅的缘分。

　　　　她牵起小男孩儿的手，和风徐徐，却是难得的美好。

　　　　原来这没有了他的静默的岁月对她来说已是一种煎熬，窗外的红豆已经生枝发芽，原来那些美好的时光已经翩然轻擦，却是生活一种新的开始。

　　　　蓦然抬眼瞥见窗外那一团绿蜡烛似得竹叶、红霞似得花朵，他眸光淡淡低下头，轻语道：“姑姑，我想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你是第一个不嫌弃我的。”，这个世上，除了他那早死去的娘亲，只有这个姑姑对他最好。

　　　　若她不嫌弃他，他一辈子都想留在她的身边。

　　　　“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曾是我生命中的温暖”

　　　　柳紫梦在厨房轻车熟路将一盘青菜洗净，切成均匀的细丝儿，小男孩儿在一旁看着她，时不时的为她搭把手，她苦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切，过去她曾那么苦苦认真的学这些，只是为博那人开心，而今她做的这一手的好菜却在回不到当初。

　　　　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她叹了口气，回神过来将菜铲倒盘子中，端上桌来，又牵着小男孩的手坐在桌前。

　　　　“你方才回来，从今后起这个便是你的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伸手递给他一双筷子，微笑问道。

　　　　“回姑姑，缙晟，吴缙晟。”

　　　　名字倒也不错，就是有些繁琐，柳紫梦沉思想了想，问道：“缙晟？那姑姑以后叫你缙儿好不好？”

　　　　缙儿点点头，她将几筷子肉丝夹在她的碗中，看着他扒拉几口吃下，对她露出天真的笑容，很多年前，多宝那孩子也是这般对她笑着，跟着她后面异步异形的甜甜叫着她娘亲，那时候的她还不怎么会做饭，做的饭自然不是有多好吃，多宝虽然很不情愿，却都从来是她将他的菜通通吃掉，后来她失忆了不记得从前的事儿，多宝却等了她一百年，而今，她却再一次将他抛下，到底是她这个做娘亲的对不起那孩子。

　　　　“姑姑，你怎么了？”缙儿看着柳紫梦半天没有动手中的筷子，忙问道。

　　　　她笑了笑，伸手又为他夹了一筷子的菜：“没什么，姑姑看着你，想起了姑姑的孩子。”

　　　　“姑姑的孩子也是我这般大吗？那他现在在哪里？”

　　　　柳紫梦隔着一张木桌抚上缙儿的头，目光越过他却看向远处：“他和你和你一般大小，只是他现在住的离我们很遥远。”

　　　　多宝有了雨燕的照顾，就算是她不再他的身边，也不用担心的。

　　　　这么多年来，她在凡间避世的这十年间，往事如烟，有很多记得的，也有很多不愿意再记起来了，兜兜转转记得的也是记不得了。

　　　　算来十年一场浮生梦，兜兜转转他们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十年，窗外的合欢花看的正好，枝叶葳蕤，宛若九天之上的白云，蔚成华盖。

　　　　夏始之初，已经有淡淡的浅粉色，在门前有一株桃花，那是柳紫梦亲手栽种上去的，红粉色的花瓣点缀在绿叶间，缙儿正在窗前练剑，一舞一式间剑锋灵巧却不失力道，足有当年耶律修歌握剑的风范。

　　　　她在窗前看着他舞剑，有清淡的风从容吹过，带起阵阵桃花香，偶然有几片被风吹落桃花瓣悠然落在她的掌心，很多年前，她也见过这样的场景，只是那时候的她本是无忧无虑书写她那畅然的人生。

　　　　而今，物是人非，只留下曾经那虚幻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抬头间，正对上缙儿担心的目光，忙收住手中的剑，走到窗下，满面忧色，“姑姑怎么了？”

　　　　她含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故人。”

　　　　她伸过过去，用帕子一点点的轻揉擦拭他额角的汗珠，柔和嘱咐道：“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会儿。”

　　　　缙儿摇了摇，道：“还有一招缙儿还没有练熟，缙儿想练的熟一点再休息。”

　　　　她点点头，这孩子左臂残缺，所以事事。

　　　　很多年前，耶律修歌也是这般的执着，这孩子越来也像他了，她陪他在人间生活了十年，这一年，缙儿已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她却只交他一些剑法，始终没有教过他任何的法术。

　　　　这一世，她想还他一世安稳。

　　　　许许多年前，耶律修歌就本该如此，临风窗下，书写他那清隽闲逸的人生。

　　　　这人生就让她亲手还给他。

　　　　缙儿十九岁那年，她为他选了一个凡间的女子，容貌虽不是绝顶却也清秀，性子温婉淑德，即合她心意，她看得出缙儿也很喜欢这个女子，于是，她为他做了这回亲事儿，娶回了这个女子。再后来，缙儿和这个女子有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叫她师父，跟着她学习剑术，这一世他的安稳终极没有毁在她的手上。

　　　　她以为往后所有的日子都会像是这样过去，直到有一天，缙儿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上，所有她构建的梦顷刻间轰然坠落。

　　　　当柳紫梦赶回千紫殿中，紫重正抱着满身是血的寒雨燕呆坐在大殿正中，像是孩子一样手足无措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旁边站着面色阴沉的玄冰云，寒雨燕体内那源源不断流出的血就像是一轮明晃晃的太阳刺痛了她的双目，她冷眼走上前去，一把震开紫重周身设下厚厚的结界，玄冰云想上前阻拦却亦是被她一掌震开。

　　　　雨燕她终究还是毁在了那个男人的手上，早知道当日自己就应该亲手杀了那个男人。

　　　　柳紫梦怎么能不知道，她留给寒雨燕那一身的妖神之力，岂是一般人能轻易伤得了她的？除非她是心甘情愿。

　　　　寒雨燕气息奄奄的被紫重正抱在怀中，一丝幽若呼吸还证明她活着，柳紫梦刺目的看见在她的胸口上一把剑横穿而过，寒雨燕费力的睁开眼，看见是她，艰难的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姐姐，你回来了”

　　　　紫重眼神空洞的看着她，怀中还紧紧搂着寒雨燕，她向来单薄的身子在他怀中瑟瑟发着抖，宛若一片飘零的枯叶。

　　　　她弯下膝，手覆上她的手，柔言道：“雨燕，别怕，姐姐回来了，姐姐会保护你，不会让别人再来伤害你。”

　　　　寒雨燕的嘴角源源不断渗出大量的鲜血，冲着她艰难的点点头。

　　　　柳紫梦没有说话，指尖漾一簇紫色的火焰，与此同时，她一把将寒雨燕从紫重怀中抢出，紫重这时好像才反映过来什么，不要命的赤红着双眼向她扑来，却被她弹出的结界挡在外面，似一头杀红眼的野兽，不顾一切的向结界扑来，被挡回去，再扑来

　　　　永不知疲惫。

　　　　“很疼吗？”她的手覆上她的伤口，那淡淡的妖气已经从她体内向外散出，在地面上结成一层浅淡的紫色。

　　　　寒雨燕在她怀中摇摇头，“姐，姐姐，我要死了吗？”

　　　　她摇摇头，早已枯涩的眼眸中荡起一点点晶莹的东西。

　　　　“姐姐，你看，你，会，会怪，雨燕，雨燕自作主张吗？假借，假借姐姐的妖王之名，主持，主持教务，雨燕这么，这么做，就是要等姐姐回来”

　　　　她望着她，发白的嘴角抖动着：“会，我会记恨你一辈子。”

　　　　她恨她，为什么要她亲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去，而她却无能无力，纵使她是叱咤六界的妖王，可秉仓剑下，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逃一死，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半仙之体呢？

　　　　她在她怀中身子一颤，半晌，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那，雨燕，雨燕，也不曾，后悔。”

　　　　身体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柳紫梦的脸在自己视野中一点点变得模糊，唯一记得的是那年那人的手指修长有力，指间的温度透着单薄的衣衫向她传来，这是她唯一感觉温暖的地方，她听到他胸腔那颗有力心脏跳动着的声音，他将她横抱起来，带她走过慢慢的石道，穿花度雨间，翩翩桂花落在眉间

第274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2（）　
好香，好香

　　　　可惜，他们却回不去了

　　　　不后悔，这是她留给她最后一句话。

　　　　柳紫梦看着寒雨燕体内一点点的漾出浅紫色妖气，那是她曾给她的妖神之力，而今她却再也用不到了，她静静的看着坐着，抱着她的尸体一动不动的坐在结界内，任由紫重在外面拼了命的砸着结界。

　　　　她伸手去擦干她嘴角的血迹，低下头看着寒雨燕早已气绝多时只剩下一张苍白而冰冷的脸，“雨燕，若是有他陪你，黄泉路上你开不开心？”

　　　　水袖一挥，半尺厚的结界应声而碎，紫重一脸戾气站在那里，痴愣的望着她怀中早已气绝多时的寒雨燕，剑缓缓从他手掌中滑落，掉下

　　　　他知道，她的死带走了自己全部，心中有一块儿地方轰然坍塌。

　　　　他是爱她的，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那时候她惊慌的如同一只小鹿，怯生生的躲在柳无情身后，从背后一角处懵懂的看着自己。

　　　　那时候的他带着一众弟子练剑，瞥见这一幕后手中那把素日行云流水的剑生剑走偏锋偏了两寸，后来，她拜他为师，他环着她的腰，手把着她的手，一点点的教她，有时她也在他的面前巧笑嫣然，笑他年纪轻轻行事却这般老陈，那时的他不懂得什么是爱，只是知道自己想要保护在她身边，那样就做够了，他们有过一段很开心很快乐的日子，他不是个聪明的人，但他却从来不欺骗自己，他知道他爱她，只是这段爱始终却没办法开口。

　　　　而后的日子，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杀戮六界，成为一代令人闻风丧胆的妖王，她有守护的东西，他亦有，而他守护的却是她，他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的倒在她的剑下，他不知道往日那个善良的甚至有点胆怯的那个少女是否还是眼前这个人。

　　　　他不能让她继续这样错下去，而唯一能阻止她的，便是亲手杀了她。

　　　　当他将秉仓剑刺入她体内时，她没有任何的挣扎，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说：“紫重，谢谢你成全了我，我这一世杀戮太多注定难逃一丝，能死在你的手中我很开心，今生无以回报，那么，还一个完整的天下。”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也是最后一次。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原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并不是真的，他的泪一滴滴的滴落在她的脸上，她的手上。

　　　　“柳紫梦，是你害死她的。”满脸的泪水中透出深深的恨意。

　　　　“对，是我害了她，却是你亲手杀了她。”她的目光没有看向紫重，只是用冰凉的指尖缓缓划过寒雨燕早已冰冷一片的眉眼，忽然嘶哑着声音问道：“你不是爱她吗？”

　　　　他后退着，惊恐颤抖的看向自己的双手，“杀了她，杀了她，是我，杀了她的人却是我，是我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她没有给他反映的机会，缓缓的起身，一点点逼近他，“紫重，你不是爱她吗？”

　　　　她手中的剑一寸不偏的插入他的心脏，“那么，你去陪她好不好？”

　　　　血顺着紫重的胸口处源源不断的流出，流在她手上，流在地上化为一滩，将那冰冷已久的早没有温度的手渲染上一丝丝温度。

　　　　雨燕，就让你爱的这个男人去陪你，这是姐姐最后唯一能为你做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源源不断流出血的伤口，那里的伤痛却不及他刺向她那一剑万分之一，这样也好，既然天地不曾容他们，世间这一切都不曾容他们，他们只有一死才能再在一起，今生他们有缘无份，那么来生让她早点爱上他。

　　　　“雨燕，等我。”

　　　　黄泉路上，有我陪你，你可还会孤单？

　　　　夜来了，更随它来的是铺天盖地般的寂寞，柳紫梦指尖团簇起一缕红色的火焰，点然离她最近的一盏烛灯，卸下罗衣的她平躺在床上，让柔和的烛光流动在她的脸上，只有这点光才是最真实的，证明她还活到这个世间上，也只有这点光才是最温暖的，温暖这她那冰冷已久的心。

　　　　“娘亲，为什么你回来了，雨燕姐姐却不见了呢？”多宝躺在她的身侧，仰着一张天真的童颜问道，她现在身边唯一的亲人只有多宝一个，她不能再失去他。

　　　　“因为，她”心底的痛楚似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啃食着她，一点点将她心中最后的希望吞噬，她不知道该怎么样的开口像多宝去说雨燕她死了，再也不能陪着他玩，陪着他笑，陪着他闹，她伸手覆上多宝水油般的长发，“你雨燕姐姐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所以”

　　　　“是因为她死了吗？”

　　　　她心头一惊。

　　　　多宝仰着头去看像那幽暗明灭的琉璃纱灯，眼眸中却是她未曾见过的神情，“一百年前娘亲不再多宝身边的那段日子，他们都是娘亲跳了弃仙台死了，可雨燕姐姐却说娘亲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娘亲不会不要多宝的，那时多宝却发现雨燕姐姐背着大家一人在偷偷地哭，”多宝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直直扎进她的心中，她咬着发白的嘴唇，将多宝搂紧道：“娘亲会在多宝身边照顾多宝的。”

　　　　“娘亲，我们每一个人是不是都会死？”

　　　　“不，不会。”她忽然大力的搂紧多宝，彻骨的寒意袭上心头，上天已经夺走她太多，她不能想象失去了多宝，她是否还能活得下去，“娘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多宝的。”

　　　　夜是那样的寒，亦同六百年前的那一个雪夜，身和心是那般的痛，那一夜是她今生今世忘不掉的噩梦。

　　　　从那一夜后，她再也不能成为一个母亲。

　　　　琉璃珠落声响起，柳紫梦正在给多宝喂着一碗粥，自从雨燕走后，她回到这千紫殿中，多宝所有的衣食起居都是由她一手亲自照拂的，来人随手拨开一片珠帘，珠帘毕落，她仰头看见黑色玄服的云霆站在殿门前。

　　　　她示意云霆座下，陪她娘俩一同用膳，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云霆了，如白玉石般纹理流畅的脸微微有些消瘦，精神倒是还不错。

　　　　她给他盛了一碗鱼汤，又递给他们一双筷子。

　　　　云霆从她手中接过筷子边说道：“我将他们的生魂封印在了一株合欢树上，日后能怎么着，那就是看他们的造化了。”

　　　　她细细的听着却没说话，云霆口中的他们是指寒雨燕和紫重，她虽然恨透了紫重，却没办法不成全他们，秉仓剑下生魂具灭，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保住她一缕未散的魂魄，和着紫重的元神一起交给云霆，只愿来世他们能做一队平凡的夫妻，摆脱到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多宝吃完一碗粥，柳紫梦又给他添上了一碗鱼汤，多宝皱着眉头嚷嚷说他吃不下了，将鱼汤又原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