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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逍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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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璃假意冷下脸:“恕甚么罪,罚你去帮我调查个人,查不清楚就不要回来了,自个儿找个犄角旮旯隐居。”
“好啊,我这就”红。袖忙不迭道,眼里尽是明媚的笑意。
“我说‘自个儿’,听不懂人话?”莫青璃淡道。
橙夏在旁白了红。袖一眼。
“调查谁?”红。袖问道。
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查不到的东西,除了。
“连。城。”
“好,我唔”,红。袖答应的倒是快,只是刚说了个‘我’字便被一旁的橙夏捂住了嘴。
“主上,关于连。城的事,我想有个人再清楚不过了。”橙夏放开手,嗔怒的瞪了一眼红。袖,又转头向莫青璃道。
这人都不动脑子的么?主上何时亲自来让你调查一个人,定是身边的鬼卫查不出来,若是红。袖真的着手去查,怕是要真的在江湖上飘飘荡荡回不来了。
莫青璃挑起右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阿槿。”
日子若流水,总是悄无声息的从身边流淌而过,一月很快便过去了,三年一度的科考也结束了。
院子里瞧着还是往日的模样,只是叶愈发黄了,有时经不住西风凋零,每日晨起都落得满目枯黄,白白惹人心生叹息。
待到十月秋风起,繁花翠叶随风去。
黄槿在几日前回了京都,白日,莫青璃去问她关于连。城的事,她只是盯着自己的鞋靴,安静地站在莫青璃面前良久。
一盏茶,又一盏茶。
莫青璃坐在堂前主位上,也沉默着等她开口。
她额前绘着一朵紫色的重瓣佛桑花,青丝全部束起,扎在精巧的银冠中,露出秀婉的面容,明明是那么果决的人。
半晌,她抬眸,支支吾吾开口,道:“主上,连。城她她同我提及过,她是楚地之人,父母双亡,十岁时被连诀收养做义女,后来便一直跟着义父。”
“哦?”莫青璃拖了一个长音,放下了手中根本未抿一口的茶水,青瓷的杯盏重重的磕在桌面上,黄槿的心也随之咯噔一下。
“可还有别的?”
“没有了,不过主上”,黄槿终于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有着难言的叹息:“连。城不是歹人,我可以性命担保。”
莫青璃看着她的眼,清明、坚定,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甚么,于是摆了摆手道:“退下罢”。
黄槿依言退下,她的背影在秋日的萧索里,竟勾勒出几分寂寥的弧度,鹅黄色的衣袂在秋风中轻轻扬起,片刻又落下,渐渐消失在庭院深处。
堂前主位上坐着的人,低着头若有所思。
夜凉如水。
房间里没有点灯烛,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窗前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屋里一半明,一般暗,一个黑色人影宛如鬼魅,坐在那明灭之间,安静地,饮茶。
已然三更时分。
窗前忽然掠过一道身影,若不是她一直注意着,怕是会忽略它。
唇角冷冷地勾了勾,来了。
随即靴尖轻点,一个提气纵身,宛如迅疾的黑色大鸟一般,瞬间从窗户掠了出去。
莫青璃跟着前方的身影在院子里东绕西绕,许是怕人跟踪,前方的人转了好一会儿才出了庭
院,飞快地奔向了西郊的方向。
此时明月高悬,但一路上树木高大,层层叠叠,落下斑斑驳驳的暗影,若不是前面的人此时
穿的鹅黄色衣裳在黑夜中还算醒目,要跟上她怕是还要多费点力气。
一路兜兜转转,莫青璃始终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终于停在了一个小小的庭院外,古旧的木门大开着,青瓦飞檐,四周绿树环绕,倒是雅致至极,看来这里的主人倒是颇有品味。
月光之下,那人的面容被完全暴露出来。
确然是黄槿无疑。
她略微踟蹰了一会儿,抬眸望了望里面透出亮光的房间,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抬脚踏入了这座清幽的小院。
莫青璃环视了一下四周,轻飘飘地翻过了院墙,跃上了一棵侧对里面房间的一棵高树,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秋风吹过枝桠,树叶沙沙作响。
莫青璃一身黑色衣衫,掩在明暗不一的树影中,似乎与暗夜融为了一体。
房间里,烛光十分明亮,似乎是为了等待某个人。
莫青璃透过窗户看过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她,腰上系着有着繁复云纹的同色腰带,腰间斜斜悬着个物事。
她面前摆放着一张墨色雕花长案,上铺天青色流云飞锦,上面摆放着研好的墨,东山麒麟玉镇纸压着有着墨迹似是未画完的丹青。
“吱呀”一声,门开了。
“阿槿,你来了。”轻柔似包含宠溺的声音在房里响起,似春风拂面而过。
女子转过身来。
青青眉峰,盈盈水眸,瞧来温温柔柔。
连。城。
果然是她!
黄槿蹙眉,冷冷道:“我说过,我与姑娘并不相熟,这般称呼怕是有些不合适。姑娘救过我的命,要我怎样,你直说便是。”
“来,先喝杯茶,夜里让你过来,当真是我的不是了”,连。城顾左右而言他,走到桌边沏茶,只是动作不是一般二般的慢。
“喝完了,你到底要甚么?”黄槿夺过连。城手里的茶盏,自己倒了一杯茶,飞快地喝了。
“我要甚么?你当真不知晓么?”连。城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纤细的指骨节分明,似在压抑着甚么。
“不知。”
只是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谁也不知道。
“你若真不晓得,我来告诉你。一个女子为了另一个女子,千里迢迢,恬不知耻的从沅陵跟到扬州,从扬州跟到汉水,得知她在京都时,马不停蹄赶来京都,一心以为只要来京都便可以见着她,谁知刚抵达京都,便得知她又失去踪影;晓得她的意中人在京都,她定会回来,又恬不知耻的固执的一直在这里等着。”
连。城忽然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飞快地攫住了黄槿的双手压在桌沿,身子往前倾,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身体几乎贴在黄槿身上,紧紧锁住对方的眼睛,苦笑道:“你说这是为甚么?”
“我不需要知道。”黄槿偏过头去。
“你瞧,你说的是‘不需要’,而不是‘不晓得’”,连。城笑出了声,深棕色的眸子浮上一丝怅惘,放开了黄槿的手,道:“既如此,你又何必问我呢?我要的,你给不起。”
“除了这个,我都可以给你。”摆脱了禁锢之后,黄槿看着连。城好看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可是除了你,我甚么都不想要。”连。城比她还要认真,眼睛亮晶晶的,比孩童还要真挚。
“固执。”
“这是我的事。”
“妄想。”
“我欢喜做梦。”
“你”黄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透过窗户看着天边悬着的一角青灰色的缺月,心里仿佛某个角落生了枯草一般,想去拔又无从下手,更无法阻止。
无端烦躁,都怪这个叫做连。城的女子。
“喂,你还不走?”黄槿转过身对着身后亭亭而立的女子道。
“啊?阿槿你先歇息,我回房了。”连。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扬了一抹笑意道。
说完流云般推门出去了,最后还体贴的将门带上。
最后回头看了看身后窗子透出来的昏黄薄光,以及那个纤薄的影子,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耳旁传来的不知道是谁的叹气声,还是风声。
连。城,你当真是
恬不知耻。
口口声声说,你爱她,与她无关。
那为甚么你记不起她的笑脸,却无限的看见她的心烦,就在你来到的时候绽放。
“我说过了,我与你并不”
我与你并不相熟,不要再叫我‘阿槿’,黄槿话还没说完,那女子早已退了出去,有些烦闷的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几口,才想起来,这里是连。城的庭院。
夜有些深了,院子里渐渐地起了薄雾,风吹开窗前高大树木的枝叶,莫青璃早已不见踪影。
第15章 纸鸢()
自从黄槿回京,连城跑城东莫府的次数便越来越多,初时蓝诺身负重伤,她也不见每日前来报到,如今来得愈发勤快,若不是那晚莫青璃跟踪黄槿,饶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连城对黄槿怀了那般心思。
不过,这倒是她喜闻乐见的,人都是有弱点的,如今知道连城的弱点是黄槿,就算不知她具体底细,也不必担心她会对自己这方不利。
而还有一个原因,莫青璃识人,向来重眼缘,好坏美丑,只要瞧得顺眼便好,虽然她身边暂时还没有长得不堪入目的。连城这个人,莫青璃总觉得有丝熟悉,甚至亲切,一来二去的,便也同连城混了个熟。
时间过得飞快,今日便是科举放榜之日。
在京都滞留的士子们一窝蜂地涌向那小小一方明黄锦帛,要瞧个分明。或年轻俊逸,或老态龙钟,有人仰天长笑,自有人伏首痛哭,便是一旁的百姓也要凑个热闹,三年一度的科考,大家都好奇着瞧一瞧今年的金科状元可能会花落谁家。
莫青璃不以为然,今次不过公布殿试人选,反正自己定会在一甲之列,重要的是殿试,于是径直提了个纸鸢往右相府而去,约钟离珞去城西郊外放纸鸢。
通过她一月以来对右相府的不时拜访,钟离丞相和钟离夫人已经彻底放心的让钟离珞同她出来,看莫青璃的眼神也和看准女婿一般——越看越顺眼。
丞相这一生只娶得钟离珞娘亲萧雪晴一人,育有三子一女,萧雪晴虽年岁不轻,因着生活安乐,家里的后辈们也争气,没甚么烦心事,瞧上去不过三十来岁,钟离珞的五官大部分遗传自她娘亲,可想而知,萧雪晴也是个韵味十足的美人,而且待人平和亲近,府里下人都喜欢她。
萧雪晴此时正引着莫青璃去钟离珞书房,边走边道:“我说青璃啊,除了腿脚有些不便,我家珞儿琴棋书画俱是无一不精,性子也温婉,我也信你是真心的,日后可要好好待她,”
孩子,永远都是娘操心一辈子的人,如果非要说哪个时候不操心,那只有在娘肚子里的时候。
“我省得的。”莫青璃认真点头。
“你可莫要辜负了她。”萧雪晴拍了拍莫青璃的手,眼里似有晶莹闪烁。
“夫人放心,青璃在此对天起誓,此生若负钟离珞,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萧雪晴破涕为笑,用手绢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你这孩子,做甚么发这么重的誓,动不动就天打雷劈的。”
只不过心里却也安慰了许多,誓言这种东西,只要你信,那它就是真的。
当然,莫青璃是不信的,发誓只是为了让长者安心罢了,不过她相信自己,远比信神佛来得有效。
“好了,书房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二人了”,萧雪晴冲莫青璃意味深长的使了个眼色,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前院。
“阿珞”,莫青璃倚在门边冲她笑,还是黑色华服,边角压着暗金色的繁复花纹,东海银冠,白玉腰带,临风玉树,只不过是个好看的假公子,真姑娘。
“汐儿,你怎地如此空闲,隔三差五往我这里跑?今日不是放榜么?”钟离珞合上手里的战国策,抬眸看过来,还是一袭雪白衣裳,领口袖口皆用银线绣着流云,如水墨发却是绾了起来,斜斜插了根日永琴书簪,象牙白的簪身,顶上却嵌着一颗朱红玛瑙,红白相衬,似是要滴出血来。
她以前极爱白,但莫青璃见她以来,似乎总是极张扬的红色与极素淡的雪白,而又极端的好看。
虽然话里意思像是说莫青璃来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不过听她语气却是欢喜的。
秋日的薄阳正往天顶上升,微黄的光线斜斜投射到红灰色的门框,淡淡然的暖色光晕在莫青璃清丽的脸上,仿佛笼在了神只的光芒之中。
“自然是找你出游了。”莫青璃含笑开口,从身后掏出一直藏着的物事,一只画着红色木槿的纸鸢,底部悬着小小一支竹笛,眼里明媚得要开出桃花来:“我们去放纸鸢如何?”
蔚蓝色的天空,在深秋时节,一尘不染,晶莹透明,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
这个时节,西郊的游人并不很多,来的路上并未见着多少,便是见着的也多是安居一隅,大家互不打搅,不吵不闹不喧哗。
十月的秋风已经染上了凉意,但因着有令自己欢喜的人在旁,却也舒心至极。
莫青璃将手上的纸鸢线拉长约四十尺,面对逆风,双手食指和拇指扶住骨架,待风来的时候,便快速放手放飞手中的纸鸢,飞快的把放飞器交到钟离珞手中,推着轮椅快速地在已泛着枯黄的草地上奔跑,上空的纸鸢越飞越高,在风中吹得飘飘摇摇,悬着的竹笛发出“呜呜”的声响,好像筝的弹奏声。
“多谢。”钟离珞抬起头望着圆上碧空云霄的木槿花纸鸢,低声道。
“你说甚么?”风声太大了,莫青璃没听清。
“我很开心。”钟离珞抬高了一点声音。
“你说甚么?”莫青璃笑了,又问道。
“我说我很开心。”钟离珞转过头对着她的耳朵喊道。
“我还是没听到。”莫青璃捂住耳朵,生怕再受荼毒,却也不死心接着问。
“”钟离珞极淡的瞥她一眼,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似是累了,额间鼻翼渗出细密的汗珠,挽起的发微微凌乱,有一缕发丝顺着耳际垂直而下,贴在她细致宛若上好白瓷的脖颈,苍白的耳垂如今蒙上了一层健康的红润。
莫青璃推着钟离珞寻了处偏僻的地方休憩,说是歇息其实也就是随意在草地上躺下罢了,本来莫青璃还是想把钟离珞从轮椅上抱下来,只不过被她无声的拒绝了,这几次都是如此,莫青璃也就不再勉强。
她知道,钟离珞虽然不说甚么,但是自尊心极强,每次她抱她的时候身体都会不自觉地僵硬,虽然只是很小的改变,但是莫青璃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原本以为她慢慢会接受,谁知后来的抗拒越来越明显。若是换位思考,莫青璃想,她也会与钟离珞一样。
莫青璃在草地上坐下来,身体慢慢向后倒。甫一躺下便感觉背部接触地面的坚硬与草丛的柔软,二者相合,舒服安逸,她满足地发出了一声喟叹。身旁慢慢多了一缕冷香,清浅悠扬,是钟离珞挨着她坐了下来。
莫青璃刚想偏头去看她,却见她手里捏着一件玄色的披风,领口里侧用华贵的金线勾芡了张牙舞爪的四爪麒麟,在阳光下一时有些晃眼。那披风从出府时便见她一直整齐妥帖的叠放在腿上,毕竟秋日凉了,莫青璃以为她许是用来御寒的,谁知她转身便盖在了自己身上。
“我习武,你身子骨弱,还是你盖着罢”,莫青璃双手置于脑后,十指交叉,偏头好笑的瞧她。
她波澜不惊地在莫青璃身边躺了下来。
“阿珞,披风,别着凉了”。
莫青璃坐起身来,将披风从身上揭下,从瘦削的肩开始,打算覆在她的身上。
却被她用眼神制止,觑了她片刻,随即敛下眉,淡淡的开口:“我是姐姐,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这回莫青璃没有理会,把钟离珞浑身给包了起来,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边裹边没好气道:“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明事理,你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我说了我习武,就是穿个单衣也没甚么,你就不一样了,自从那年被毒蛇咬了以后身子就大不如前,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简直要气死我”
“你听话”
莫青璃还在絮叨,钟离珞嘴角抽了抽,她不过是觉得莫青璃生气皱眉的样子很可爱,想逗逗她而已,这回过头了。
“好了,”钟离珞拦下莫青璃还在摆弄披风的手,淡道:“我不过想逗你开心,你怎么忽然这般多话?”
“啊?我有话多么?”莫青璃浑然不觉般,打算继续她手中未完的大业——裹披风。
“好罢,你没有。”钟离珞放弃了这个话题,把披风解开,没等莫青璃下一轮絮叨,便开口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那这样吧,我们一起躺着罢,这样总行了罢?”
“可是”
“别可是了。”莫青璃还待说些甚么,不料钟离珞右手搭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拽,没提防便直直倒向了她怀里,左手揽着她的腰将怀抱收紧了一些,无奈道:“近来汐儿话多了许多”。
莫青璃被迫趴在女子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此时她一把流水长发散在雪白的襟前,胸口轻微起伏,许是刚刚玩得累了,白皙的脸上一抹樱色,深湛的眸子里翻腾着浅浅笑意。
此时正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心跳莫名其妙地快了起来。
第16章 引诱()
莫青璃赶紧挣脱了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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