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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逍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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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我想吃这个。
——哪个,父王给你买。
——就是那个,老爷爷手里的那个。
——原来是糖人儿啊,走咯,父王给你买去。
——父王父王,多买两个,一个给你一个回去给娘亲。
——好,好,我的汐儿真乖。
莫青璃连忙低头,飞快的眨落了一滴泪。
“老师傅,我要三个糖人儿。”淡淡的声音从上方想起,糖人师父抬头,只见一个神色冷然的少年立在身前。
“给,小哥儿。”老人取了三个糖人给少年,这小哥生得俊是俊,就是眉间风霜堆砌也似,太重。
愁多不长命啊,老人轻轻摇了摇头。
少年付过钱,接了糖人便顺着喧闹的街道一直往前走,地上的枯叶越来也多,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最终在一座荒废的府邸停了下来。
第5章 旧宅()
门角寂寂然躺着一块破旧的牌匾,上书“靖王府”,看其铁画银钩的气势,似乎在彰显这座府邸从前的辉煌。绕过正门从偏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原先的亭台水榭早已破败不堪,地上满是枯黄的落叶,似是积攒了许多年。一阵风起,她好像又看见娘亲在院里大树下抱着她轻轻吹着短笛的样子,那时,槐花满地,遍地生香。
——娘亲,我也要吹笛子,你教我好不好。
——好啊,云汐要学甚么?
——我要学娘亲吹的,娘亲会的我都要学。
——这么贪心?好,娘都教你。首先,笛子要这样拿
伊人已逝,言犹在耳。
冷风呼啸而过。
娘,我还没有把你会的曲子都学会呢,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娘我好想你。
满目狼藉的后院,立着三座新坟,其实说是新坟也不尽然,只是看这坟上青草不生,碑前也有烧过的纸灰,似乎是有人定期打扫过。
坟两大一小,上面用工笔简陋地刻着“子书晏然之墓”、“莫连玥之墓”、“子书汐之墓”,可叹靖王一生忠于江山、忠于百姓、忠于皇室,到头来落得这么个下场,连谥号也不能有,想来这三座墓是右丞相钟离大人他们立的,常言道文人相轻,这一文一武倒是人生知己。
莫青璃看着这三座新坟,将三个糖人分别供在了墓前,重重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层叠的落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冷风飞着她耳旁长长的发丝,莫青璃头低垂着,没人知道她在想甚么。
只是神色间越发悲怆,先是肩膀、而后是整个身子,都开始慢慢颤抖起来,后来抖得越来越厉害,身下的松软泥土被某些落下的液体化掉,融出一个一个的小坑。
莫青璃抬起头,一滴冰凉落在了脸上。
风越刮越大,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云朵不堪雨水的重负,洒了几滴下来,然而,也只是几滴而已。
跪在坟前的身影却越发笔直,藏于宽大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此仇不报,我子书汐誓不为人。
傍晚,她终于站起身,老天爷说好的那场大雨,终是没有落下来,只是刮着一阵又一阵的大风,将本来凌乱的院落吹得更加飘摇。
莫青璃拿起墙角的扫帚,将坟前的落叶一寸一寸清扫干净,或许是太过专注,以至于她没有发觉门外闪现的一角白色衣袂。
青衣要上前帮忙,莫青璃只是摆摆手拒绝。
打扫完坟前,她又把当年常住的两间房收拾干净,天色已经黑了。青衣看着她如游魂般来来回回的忙活,只是沉默站在一旁,没有打断她。
“青衣,你先回去,我今夜不回去了。”莫青璃有些疲惫的开口。
一夜未眠,再加上白日的心力交瘁,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倦意。
“是,阿璃你”青衣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咽了下去,说了别的事:“其余的人快到了,最晚在三日后的中秋节,红袖和橙夏明日便可到了。”
莫青璃拍了拍他的右肩,勉力扯上一点笑意:“又是中秋了,大家一起聚聚也好,你们常年都不在一起任务,难得相聚。”
鬼楼里有不成文的规定,是从莫青璃的师父鬼母这一代开始传下来的:每逢中秋除夕,不管人在何方,楼里的堂主必须都要回到云梦山,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今年中秋莫青璃这个新任楼主不在楼里,是以这些堂主来了国都非城,而上一任的堂主仍是须回到云梦山,与鬼母一道。
夜越来越深,月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槐树,落了一地稀疏的剪影清辉。
待青衣回去之后,原本笔直的身影慢慢躬下来,背靠着年岁古远的老槐树坐下,轻轻环抱着自己。
风里有谁的呢喃轻轻消散。
没有人听清。
一阵微风掠过,撩起淡蓝色的纬纱,床榻上熟睡的女子悠然醒转,面容姣好宛如月光,只是唇色苍白让她看起来过于柔弱。
女子探出右手掀开纬纱,左手支撑着身子,颇有些吃力的坐起来。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紫烟面有忧色,为钟离珞取来御寒的披风盖上。
“睡得久了,身子愈发倦怠,我若再睡下去,莫不是要成了雕像?”
“小姐净说笑,你身子骨弱,多休息是应当的。”
钟离珞却看着她笑起来,悄无声息地,眉眼舒展开来,眼先弯,嘴唇才慢慢翘起来,眼睛里似乎有水光似的,然后仔细一看,又不见了。
紫烟觉得她看着自己轻轻笑起来的模样,竟和以前家里耄耋之年的祖母有几分相似,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几分心不在焉,像是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慨叹之意。
这让她记起了第一次见钟离珞的时候,分明她才十四岁,却不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却有几分似行将就木的迟暮老人,看过了世间风云变幻,满目沧桑。
乖觉的推着她的轮椅到窗边,而后离开房间,她知道自家小姐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独处,而且最喜欢看的就是天。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次日,左丞相易府,正堂。
青衫男子坐在右首座上,就着杯沿轻轻抿了一口:“好茶,汤色橙红明亮、叶底柔软碧黄,香气馥郁幽雅,饮后齿颊留香,该是贡品大红袍吧,左相当真是圣眷正隆。”
“公子谬赞了,”易远已经花甲之龄,鬓发已经有点斑白,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深沉得很,仿佛能看透事间的一切。
青衣男子道:“易相,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易远轻轻吹了一下茶盏边缘溢出来的雾气,哂道:“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帮你?”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
男子从袖口摸出根碧玉簪捏在指间,簪头的翡翠珠色泽鲜亮,应是长期被主人把玩所致。
“不知丞相可还认得这个?”
易远接过簪子细细端详着,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他竟然手一直在颤抖,直到在簪体寻见那深刻亦同样烙印在心间的“君”字,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半晌,方涩然开口:“既是她的意思,无论何事,尽管说罢”。
“丞相大人,还有一月便是三年一度的科考,您是主考官吧,我家公子的意思,您应该懂。”见易远面有难色,男子面带恭敬道:“不是让您舞弊,而是别让有些‘庸才’挡了我家公子的路”。
“你家公子是?”易远微微皱眉,这男子气质如斯,竟只是下人么?不禁对那个公子存了几分好奇。
“我家公子三日后必会亲自拜访,到时可与丞相详谈,天色不早,我该回去向主上回禀了,多谢丞相款待”,男子站起身来,微微拱手。
“未请教公子名姓。”
“青衣。”
“慢走,管家,送青公子。”
旁边的管家忙上前,“青公子,这边请。”
“不送。”
中秋这个古老的节日由来已久,中秋之夜,月色皎洁,“圆月”作为团圆的象征,因此又称中秋节为“团圆节”。既是团圆,那便是一个都不能少,楼里年轻一代的堂主来得最迟的也赶在十五日下午到达京都。
临江仙,二楼雅间。
“来来来,大家敬主上一杯。”说话的是红衣翩然的女子,瞧年纪不过二十上下,梳了个端正的涵烟芙蓉髻,头顶斜插着一支掐丝银鎏金带款蝴蝶花卉簪子,一对柳眉弯似月牙,眼角微微上挑,谈笑间便是风情万种。
只不过腰间软肉却被人用指轻轻捏住,她轻呼一声,腰间那只手立马松了力道,改为轻揉。
其实力道本来就很轻,对红袖这种习武之人来说,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红袖得逞一笑,于是换了个姿势重新半靠在橙夏……此时在她腰间轻按的手的主人怀里。
“我不是说了让你端正一些么?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橙夏对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子低低道。
“我很端正了,我都听话把头发都挽起来了,人家改不了嘛。”红袖桃花眼里盈盈的,似是要漾出水波来。
“那你尽量,不许笑。”
红袖当真不笑了,唇紧紧抿着,眼里泛起了一层雾气,只是那表情看在众人眼里,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敬给莫青璃的酒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你还是笑吧,人家还以为我做了甚么了不得的事了。”橙夏无奈道,只是环着怀中女子的左手紧了紧。
“我就知道。”红袖摇着橙夏的胳膊晃,笑得贼兮兮的,像成功要到糖果的小孩。
“知道甚么?”
“你最疼我。”
“闭嘴。”
第6章 中秋()
“二姐,赶快把这个大姐妖孽收了吧,我等,不忍直视”最先看不下去的是一身蓝衣的少年,少年与红袖算是同一个类型的美人,只不过此美人,投胎时许是阴司的当值疏忽,竞投成了男儿身。
“众位哥哥姐姐以为如何?”蓝诺身材修长挺拔,皮肤细腻娇嫩,笑得一脸邪气,一双眼眸流转间竟似能勾人心魄。
“多话。”青衣抬手赏了他个爆栗。
蓝诺头上挨了一记,环视了一周,目光落到一旁面色冷凝的青衣身上,默默地摸了摸头,不敢再言。
“易以为,蓝诺这家伙总算说了句能听的话,不过既是中秋佳节,这第一杯自然先敬主上”,一直倚在窗边的绿易开口了。
他肤色较之蓝诺有些黝黑,不过却是健康的小麦色,如果说蓝诺一眼看上去像风流不羁的浪荡公子,绿易就是专注痴情的江湖侠客。
女子第一眼都会被蓝诺这样的人吸引,但如果是要过日子的话,还是选绿易来得妥当一些。
“主人,请。”绿易视线转到了一直静坐从未言语的黄槿身上,不知道为甚么,她不随青衣唤莫青璃为“阿璃”,也不随红袖等人称呼为“主上”,而只是称为主人,似乎她是她的奴,是属于她的下人。
莫青璃第一次听她这么称呼时心里的确有些异样,只不过时间久了也就随她去,毕竟只是个称呼,并没有甚么。
黄槿还是一身浅黄色的收腰窄袖亮银劲装,青丝高束,秀致的眉,杏子般的眼,额间绘一朵紫金色的重瓣佛桑花,左耳的耳洞穿着一枚银色耳环,利落中又带些乖戾。
这里的女子,除了莫青璃惯穿男装以外,只她从不穿长裙。
众人举杯,莫青璃十分给面子的一饮而尽,这些人,都是往后能够与她并肩作战的人。
红袖、橙夏、青衣和紫烟较其余三人年长,是先前便跟着鬼母的,后来鬼母将衣钵都传给了莫青璃,便也让他们尊她为主上,莫青璃听师父说过,他四人身世并不比她好多少。
上山的第三年,鬼母让莫青璃下山历练,其余人都是那时被带上山的,他们几人也都是孤儿。莫青璃若是想报得灭门之仇,少不得要培养几个心腹。名义上,他们是仆,莫青璃是主,可实际上,她是八人中年龄最小的,众人一向把她当作妹妹来疼爱,特别是青衣那几个年长的见过莫青璃刚上山时发狂的模样,心里便自多了份怜惜。
最好的收买,便是以心换心。
酒过三巡,众人的脸上都笼上了一层薄红。
各堂堂主平时各有任务,难得聚在一起,开始还守着长辈、尊卑,现下酒劲上来,倒也不管甚么长幼有序了。
“诶,我说,大家来行酒令,怎么样?”不必多说,这肯定是不安分的蓝诺提议的,只是这一下正中了某人下怀。
“哟,我说蓝诺”,敬完酒又如没有骨头般地软在橙夏怀里的红袖腻歪歪的开口了:“输了的可不止喝酒,还有别的惩罚,怎样?敢不敢?”
平时红袖管理的专司情报的赤堂与专司刑罚的蓝堂接触相比其余五堂算是较为密切,只是每次出门游玩时只要有蓝诺在场,路人的视线就会有一半转移到蓝诺身上,更过分的是,他男女通吃。
对此,红袖一直“怀恨在心”。
“有甚么不敢的?”蓝诺其实心里很没底,被红袖甜得发腻的声音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说,他有预感这次对决又会像以前的三十八次一样,完败!
只不过,不争馒头争口气,不就是惩罚么?战败总比不战而败要好听些,再说了,红袖算是以长欺幼,输了也没甚么可耻的,这么一想,蓝诺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诸位兄弟姐妹且看,鬼楼两大妖姬,赤堂红袖对战蓝堂蓝诺,究竟谁胜谁负?来来来,下注了。大姐一赔一,蓝诺一赔一百了。”绿易这下可好,两掌一击,竟在一旁的桌上开了赌局。
青衣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子,押在了红袖那方,面色不惊的黄槿也轻轻勾了勾唇角,利落地走到赌局旁边,自腰间捏出枚金叶子放在红袖那方。
“嚯,不愧是专司审计的黄堂主,出手就是阔绰”,红袖抽空朝赌桌上看了一眼,惊叹道。
又看到一旁寒酸的碎银子,意味深长:“啧啧”。
“这是楼里的财产,况且,我会再赢一枚金叶子回来的,我可从不做赔本的买卖。”黄槿回到座位上,拍了拍自己袖口,方道:“大姐从不会输的,对吗?”
“对对,阿槿说的都对。您就瞧好儿吧,包你赢一个金叶子。”
莫青璃低头沉思了会,朝绿易幽幽瞥去一眼:“易,今夜你要赔大了。”
说着手探入宽袖中,摸出一枚成色上好的白色羊脂玉押在了蓝诺那方,手指着那块玉道:“此玉乃我无意中得来,怎么说也值许多枚金叶子,不至于中秋之夜你难得开个赌局,倒做了赔本买卖。”
红袖聪明,蓝诺也不笨,二人行酒令打了个旗鼓相当,各自已是一壶酒下肚。
行酒令来来回回就那几套,红袖很快就腻了,便提议猜字谜,蓝诺想了想,论猜谜,他与红袖都是个半调子,应当还有一半赢的机会,便答应了。
“哈哈,蓝诺你准备直接投降么?我们只说猜字谜,没说是我和你猜,我要让我家夏夏和你猜。”红袖这厮笑得开心,桃花眼眼波流转,无端生媚,又因饮了酒,眼角泛红,愈发像勾人心魄的妖精。
橙夏捏着酒盏的右手力度又重了几分。
祸水。
“那,我也可以请帮手。”蓝诺不服输道,转头环视在座的众人。
绿易正仔细研究那块羊脂玉,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黄槿摇摇头,摊手:我还有一片金叶子押在红袖身上呢,怎么可能帮你。
难道要请主上和青衣大哥,还不如干脆的认输了。
“行,我认”输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一句冷冷的话语打断:“易,我现在下注可还算?”
是素来冷漠的橙夏。
绿易心道:一块羊脂玉可以抵许多金叶子了,再下注也不过是一赔一。于是道:“算。只是你要押多少?”若是再押上许多个金叶子,这块玉可不够赔的了。
“与阿槿一样,一枚金叶子。”橙夏道,说着从红袖怀里摸出一枚金叶子递给绿易。
“不过,我押蓝诺,赌局并没有说我一定是要站在红袖这边的吧?”橙夏淡然开口。
结果毋庸置疑,鬼楼两大妖姬第三十九次对决终于以蓝诺完胜而告终。
蓝诺决定,仁昭二年的中秋节定要一辈子铭记,这是他第一次战胜红袖,虽然是因为对方媳妇临阵倒戈,但总归是胜了,不是么?
蓝诺转了转有些酸疼的脖子,又活动了自己的十指,低头看着自己白皙不似男儿的手,轻轻笑了笑。
他只需要结果,过程甚么的,倒并不是十分重要。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绿易眼睁睁看着莫青璃将那块羊脂玉又拿了回去,将缠在玉上的流苏绕在手指上细细把玩,边叹息道:“易,难得我想做个好人,怎么送块玉佩出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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