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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名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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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市场,你要抓紧。”成绢说得很诚恳,单阳只得道谢。“还有,我当评委可不会给你放水的。”大概是为了活跃气氛,成绢不失事宜地补了一句。

    “不敢。”单阳笑出声来。他以前就念稿发音问题请教过成绢多次,成绢严格苛刻的教学模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明白,成绢给他介绍这个机会是因为爱才。单阳的毕业实习就是在成绢的带领下完成的,多年后,兜兜转转,单阳又成了成绢的同事。他当过记者,做过婚庆司仪,最后进入了xd电台。从一名普通的助理做起,跑过外勤,扛过设备,举过提词板,从夜班升到白班,从周末跳到工作日。为了抢新闻,也曾没日没夜地不睡觉,守着电话机生怕出一点错。认识了一些人物,忙里偷闲,自己学剪辑,做小样,寄送简历,也曾经得到过一些难得的面试经历,但都失败了。大的电视台总有更好的选择,而他总是离“更好”差着一段距离。

    而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一夜雨,天晴,春花正好。单阳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也曾幻想过,未来的自己会身处何方。那时的他总是很自信,进入abc仿佛信手可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明白,有些事情,因为太过美好,注定会很难。

    二十八,他的路还没有起步。

    在很久很久以前,单阳还是一个小孩,不善言辞,说话磕巴。那时候,他最羡慕班上炸炸咧咧伶牙俐齿的小伙伴。在年幼的他看来,语言似乎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能够让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彼此知意。而并不拥有这份天赋的他,只能被挤在一个角落里,即使发声,也不会有倾听。

    老师总是喜欢问孩子,你们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单阳心想,如果能拥有一份,让全世界的人都停下来听他说话的职业该多好。如果这个职业还能为说的人和听的人同时带来快乐,该多好。

    后来,年少的他结识了于是中老先生,他发现,那些能给别人带来快乐的人在生活中并不一定是健谈逗趣的。脱离舞台,于老先生是个严谨到严肃的人。他不苟言笑,经常皱着眉头,和那个能在台前说学逗唱逗翻全场的相声大师仿佛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有一次,单阳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口。于老先生的话他至今仍记得。

    他说,做人,这一辈子,长的长,短的短,都需要各行其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适合什么样的道,是天注定的。哪怕别人都说你不是这块料,老祖宗赏了饭,就吃。

    道并没有固定模式,只要是自己能走得通的,就是自己的道。

    彼时的单阳犹自懵懂。除开那些关于口不能言的烦恼的心事,他的童年快乐而单纯。单父沉稳慈爱,单母风趣幽默,在他们的关爱下,单阳成长为健康阳光的大男孩,考入了大学,学习了通讯工程专业。那个时候,他尚未明确自己将来的方向,只是尽可能地接触那些能给带给自己快乐的事情。大二的时候,机缘巧合下,单阳在学长的推荐下,加入了喜剧社团。并不是很专业的话剧团队,但单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和信心,投入了这份工作。

    那年夏天的第一场雨,阳光很温柔。单阳首次站在舞台。临时搭建的舞台朴素简陋,装饰用的气球懒散地挂在帷幔上。台下只有四十几位观众,同学们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在舞台上。单阳握着那只黑色的话筒,说出了第一句台词。

    开始,有人在笑。

    然后,很多人在笑。

    他的心跳了起来,越跳越快。

    他想,原来这就是梦想,原来这就是能够让人无所不能的力量。

    单阳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从未想要追求高大精深的境界。从开始到现在,他所做的,所求的,不过是想离梦想更近一步。梦想,这个被国人说烂了的词,被梦想缺失的时代过度消费的词,其实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所梦所想。

    只因为,除了此处,他再也看不见别处。

第5章 同居的男人(3)() 
成绢的消息给单阳带来了不大不小的触动,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维系到他开门进屋,忽然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为止。属于未来的东西暂时被他的大脑抛弃了,人总是更愿意屈服于眼前的困境。单阳叹了一口气,弯腰换鞋。

    这间阁楼是尖顶式的,两面开斜窗,因此通风和采光都极好。朝南方向窗户往外延展出一个精巧的钢条露台,刚好可以摆一张小圆桌和一张躺椅。天已经暗了,屋子里没开灯,客厅的公共区域和双人床之间只隔着一面大书架,一眼望去便知没有人活动的痕迹。单阳转身看了一眼隔间,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走了过去,拧开门。这个隔间高度低,不透光,面积小,单阳一直把它当做杂物间来使用,里面摆着一张前主人抛弃的棉布旧沙发。单阳伸手开灯,果然看到有个黑影正蜷缩在沙发里。这沙发不甚大,也难为他那么大的个头要和它严丝合缝地黏在一处,腰肢柔软得像只猫。单阳几乎被逗笑了。

    沙发上的人被灯光惊醒,不舒服地缩了缩身体,将头埋在扶手的缝隙间,蹭了蹭。“吃晚饭了吗?”他嘀咕着问道,又翻了一个身,露出睡得红扑扑的脸颊。他的头发在粗糙的棉布上不断摩擦,随性地炸了开来。

    单阳忽然发现这个人懒洋洋打呵欠的模样也挺好看的,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沙发背,指尖有明显的颗粒感。这个沙发看来并不怎么干净舒适。他说道:“起来吧,我们吃晚饭,然后你得洗个澡。”

    那个人慢慢地睁开眼,灯光像两滴黄珍珠,跌进他的眼眸里。他并不动,依旧仰面躺着,从下往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单阳。这个视角很奇怪。单阳眨眨眼,努力忽视那股头皮发麻毛发倒竖的怪异感觉,忍住没躲开他的视线。那个人忽然抿起嘴,嘴角稍稍勾起,几乎像是一个微笑。“好吧。”他慢吞吞地答应着,转动着身体从沙发上翻身起来,“我想吃酱牛肉,不要放葱花,一点都不要。”他很不客气地补充道。转瞬之间,他已经站了起来,身高的优势迅速霸占了他和单阳之间原本的空间距离。

    单阳一口气没提上来,狼狈地往后退了两步。“没,没有酱牛肉。”

    缪谦修皱起眉头,看起来很失望。“那就鸡胸脯吧,用黄油煎。”

    “没有。”

    他有些焦躁,迅速地看了一眼单阳,又将目光移开,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闪着光泽。“意大利面?”

    “也没有。”单阳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一言不发地开始扯沙发罩,打算来次大清理。那个人黏在他的身后,嘀嘀咕咕地报菜名,都被单阳无情地否决了。等到单阳把沙发拆完,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来大扫除的,更不是要准备接纳一个陌生人进入他的生活。他被自己无意识的举动吓出了一身冷汗,果断地将怀里的沙发罩扔下。

    缪谦修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僵直,瞪大眼睛看着他。单阳只好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又问了一遍晚饭。缪谦修兴致缺缺地用脚去勾沙发的毛边,没吭声,似乎因为菜色不合要求,对晚饭一下子没了兴趣。单阳低头看去,发现他并未穿鞋,光着的脚背显得苍白。单阳弯腰,将之前扔下的沙发罩又抱了起来,对缪谦修说道:“起来吃饭,我做什么吃什么。还有,把鞋穿上。”

    缪谦修迅速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睛太亮,看起来简直像瞪了他一眼。单阳挺直腰板,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出了隔间。片刻之后,缪谦修也跟着走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虽然这是一件彻头彻尾很扯的事情。但正如缪谦修说的,管他呢,反正挺有意思的,既危险又有趣。但如果危险是由这样一个好看的人带来的,似乎似乎就没什么了。

    阁楼太小,却五脏俱全,只不过为了空间利用,所有的设备设施都力图达到占地面积最小的效果。厨房是敞开式的,更适合做油烟较小的西餐,但好在房子南北走向通风上佳,偶尔做点热食还是可以的。单阳为缪谦修准备好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将他赶进了同样狭小的浴室里。浴室只有淋浴喷头,迷你的全身镜甚至无法完全映出缪谦修的上半身,但瓶罐摆放齐整,瓷砖清理得干干净净,空气里有好闻的柠檬香气。缪谦修手里拽着白色的浴巾,偌大的身躯委屈地挤在一处,头发依旧毛躁着,瞪着眼睛看着单阳,像一只挣扎着不愿洗澡的猫。单阳忍着笑意,冲他招招手,转身关上了浴室门。他走向厨房,检查冰箱,打算用现有的食物为两个人收拾出晚饭来。当厨房响起叮当的声响时,浴室里也传来令人不安的哐当声。单阳一面切菜,一面皱着眉头仔细听那头的动静。但他最终没有去一探究竟,而是加快了手中的烹煮动作。

    两人同时走了出来。缪谦修身上穿着棉布的白t恤,浑身冒着水汽,看起来像清晨的露水一样,干净极了。单阳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一番,然后递给他一个盘子,示意他坐下来吃饭。所谓的客厅,其实只是一块空的活动区域,没有任何桌椅,东歪西倒地散着几只懒人沙发。两人端着盘子盘腿坐下。海鲜烩饭很好吃,料足味鲜,加了藏红花和白葡萄酒,香气浓郁,还掺了许多弹牙爽口的虾仁。缪谦修一口一个,头也不抬,挖得很开心。单阳见他吃得香,心里莫名高兴,也多吃了一些。吃完了之后,单阳很自然地将盘子交给缪谦修,示意他去洗盘子。缪谦修听话地捧起两只盘子,有些手足无措地挤进了厨房。单阳则去浴室里收拾残局,将衣服分类丢进洗衣机里清洗,顺便给自己洗一个澡。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缪谦修从厨房里钻了出来,穿过客厅,安静地窝在背光的一角。单阳眯着眼睛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这真奇怪,这个人,今天早上才出现在我的门口,仅仅是三个小时之前我才知道他的名字。而此刻,他坐在我面前,那么自然,就像是我们已经这样相处很久很久了。这种异样的感觉只闪现了那么一瞬,下一刻,单阳摊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将注意力放到即将到来的主持人大赛上来。

    尽管成绢透露给单阳的信息中并未完全明确参赛的方式和筛选模式,但一般而言,主持人的面试需要提交demo。单阳进入电台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剪辑师手底下学习,对于剪辑倒是不担心。文件提到,他们寻找的主持人需要风格突出,对节目的制作流程有足够的认知。而demo的最佳长度为三分钟,在短时间之内,展示自己的节目风格,既不能显得突兀,又要尽可能地突出自己的特色和风格,确实是一项挑战。单阳知道,他给评审留下印象的时间其实只有三十秒。如果他不能再开头的三十秒内做出一个广告,成功将自己推销出去,就等于他失去了这次机会。

    单阳找到自己以前制作的demo,一个一个点开来,慢慢琢磨,寻找灵感。他先是在记事本上写下自己的想法,他需要一个节奏明朗的快剪,将他近年的经历都展现出来。素材可以由以前的视屏合成,但必须要添加新的内容——拍摄新内容需要专业设备,他在本子上写下人选及联系时间。又记下其他需要准备的东西,制定出一张完整的计划表来。写下最后一个字符后,单阳抬起头来,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颈,这才发现天色早已黑透,窗外万家灯火,而他连灯都没开,竟然就着电脑屏幕的亮光写完了整个计划,真是不可思议。单阳一边活动着关节,一边收拾东西,忽然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猛地抬起了头。

    缪谦修仍窝在那个背光的角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单阳有些愧疚,轻声唤他,心想着如果他睡着了,得去拿一床被子来,天气虽然暖和起来了,在地板上睡一夜也够呛。闻声,那团黑影忽然动了动,单阳模糊地意识到,缪谦修正支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真抱歉,我忘了开灯。”单阳说着,走向墙壁。缪谦修在黑暗中呆了太久了,单阳怕刺激他的眼睛,不敢开亮灯,只打开了柔和的小夜灯。“你困了吗?要去睡吗?”他这么问着,心里也纠结起来。阁楼里只有一张床,虽然是一张足够大也足够舒服的双人床,但两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睡在一张床上,着实不是什么好主意——更何况,其中一位取向略偏,而另一位还长得那样挑战底线——如果开口问他,他会觉得我是变态吗——他有可能答应吗?

第6章 讲故事的男人(1)() 
缪谦修也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单阳,像是根本听不懂人话。单阳没办法,只好自作主张,去床柜里取出干净的被褥,在木质地板上铺出一个舒服的窝来。“好了,这样应该不冷,不舒服的话告诉我。”单阳站在一旁,一直等到缪谦修慢吞吞地爬进被窝里才放下心来,关了灯,径自睡去了。

    单阳心里压着事,原以为会睡得不安稳,没想到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直到半夜时,窗外下起雨来,一阵窸窣的动静将他吵醒了。单阳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床垫正往下陷,陌生的呼吸声在靠近,犹自混沌的脑袋忽然清醒过来,迅速伸手开台灯,转身看去。缪谦修怔怔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滚圆,像是受到了惊吓,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单阳意识到自己半睡半醒的表情肯定很惊悚,连忙坐了起来,用掌心抹了一把脸,彻底冷静下来才问道:“你怎么了?睡不着吗?”才醒过来,他的话语含糊不清,听起来很费劲。

    “嗯,睡不着。”缪谦修听起来却很清醒,像是一直没睡。

    单阳以为他是择席,正要安慰几句,缪谦修动作灵敏地爬上了床,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人靠得很近,睡得热乎乎的臂膀彼此摩擦,单阳完全醒了,蹭的一下坐直了身体。缪谦修掏出怀里的东西,递给单阳。是一叠书。单阳疑惑地接过来,抽出其中一本,借着台灯的亮光辨认着,表情扭曲起来。两分钟之后,单阳抬起头,“这是什么?”他听见自己问道。

    “故事书。”

    单阳吞了吞口水。“所以呢?”

    “我睡不着。”缪谦修忽然叹了一口气,听起来真让人心碎。“给我讲故事吧。”

    单阳瞪着他,又瞪了一眼书名,难以置信地张着嘴。但对方已经钻进了他的被窝,只露出头来,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怀期待。“我”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单阳木然地点点头,心思复杂地翻开书本,深呼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声情并茂地念了起来。

    “猪圈里住着猪妈妈和三只小猪。一天,猪妈妈对着三只小猪说,你们长大了,应该搬出去住,盖自己的房子了”

    故事并不长,十分钟后,大灰狼就摸着屁股滚回了大森林里,三只小猪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单阳合上书,又看了一眼缪谦修。对方仍然瞪大着眼睛,很是精神地看着他,“我还没睡着。”缪谦修说着,撇了撇嘴。

    单阳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又捡起一本书,念了起来。“从前,有一位商人的妻子生了重病。临终前,她将唯一的女儿唤至床前”

    单阳的声音其实不错,音质纯,音色圆润,闭合得很好,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特色——好听,但鲜有人能记得住。正如单阳这个人的本身。他长得高大阳光,五官清朗,笑起来尤其好看,可就是不容易让人记住,像是一颗水果硬糖,混在一堆色彩鲜艳的糖果之中。他很好,但是人们并不擅长从一堆糖果之中分辨出其中一颗。能被人记住的,往往是包装鲜艳的巧克力,或者是形状古怪的棉花糖。这是单阳的致命伤,毕竟他是那么想成为一名家喻户晓的主持人,而一位主持人站在台上,尤其是综艺主持人,就是演艺人员,就是舞台者,他必须要让观众记住他。观众的记忆是演艺人员的生命。

    单阳念完这个熟悉到能让人倒背如流的故事,看了一眼缪谦修。他歪着脑袋,将手掌垫在下巴下,听得分外认真,单阳几乎不忍心打断这段时光。尽管时针已经走向凌晨两点,而他明天还有早班。空气有些凉,单阳伸手开了空调。

    在一片令人舒服的沉默之中,缪谦修忽然开口说道:“果然是你。”

    单阳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什么?”缪谦修静静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单阳呼了一口气,有些不确定。“你听过我的声音?”他问道,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

    “嗯。”缪谦修只是简单地应答着,换了一个姿势俯卧着,“继续,你拿的这本是我最喜欢的。”

    单阳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无法想象对方居然就此打住了。他很想再多问几句,却又敏感地察觉到缪谦修在被子底下轻轻晃动着双腿。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像是有人在你心口挠了一下,很轻,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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