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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往事:我和三里屯的男人们-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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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父亲锁上堂屋的门,让我上床睡觉,我委屈地说道:“哥哥还没进来。”

    “少睡一夜死不了,你妈这个人要是没点教训,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父亲越说越气,从案板上拿起菜刀,从门缝扔出去。“张秀梅,这刀接着哈,你想抹脖子也行,最好把你儿子也剁了,省得我多养一条狗劳心费神,你死了老子正好再找个,起码得要个不败家能干活的,家里两亩地让你个废物干你拖拖拉拉弄了个把月,给老子烂了一半儿,你怎么不把自己烂地里,嗯?”

    父亲因为平日里早出晚归,所以以前的朋友早就不联系了,跟村里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除了偶尔和赵富贵、马爱国说几句话,他特意嘱托马爱国和赵富贵,要是发现舅舅再来我家,一定要打电话给他,并且留了宪兵队的电话号码。

    但是舅舅没来三里屯,舅舅的电话却打到了赵富贵家,舅舅让赵富贵赶紧去喊母亲,要不然就要没命了。

    赵富贵犹豫了一下,将母亲喊到商店里接电话,母亲接完电话就回了家,匆匆忙忙往镇上赶。

    赵富贵觉得不对劲,就打电话给正在宪兵队干活的父亲,那时候父亲想要请假,但是宪兵队根本不让,他只能在焦虑的等待中等着宪兵队放班,然后一路跑到姥姥家。

    那时候姥姥正在院子里喂鸡,并没有卧床不起的样子,父亲心急火燎地问母亲在哪,得知在警署后,又赶到警署。

    母亲在警署里签了字,那时舅舅刚好被放出来,母亲见到父亲,脸色吓得苍白,问道:“正阳你怎么来了?”

    父亲没搭理母亲,狠狠地瞪了一眼舅舅,然后去找警署里认识的朋友,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问母亲花了多少钱。

    当父亲得知母亲为了帮舅舅还了五百块大洋的赌债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再三看着手里的一张张借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时胸闷,脑子一空,显些吐出血来。

    父亲这辈子,不怕穷不怕累,也不怕麻烦,怕的是背叛。

    一向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他一拳捣塌了舅舅的鼻梁骨,把舅舅拖出警署折断了胳膊,最后被警察拉开,身体还控制不住地发抖。

    父亲指着舅舅说道:“张来宝,我是弄不死你,但是你最好盼着老江别回来,混混弄不死你,老江一定弄得死你。”

    父亲说完,看向母亲说道:“跟我回去,我在外面给人骂狗汉奸给宪兵队干活,你拿着五百块大洋就这样送旁人了,很好。”

    那名认识父亲的警察上前劝道:“正阳,你消消气,就当是破财免灾了,教育教育嫂子就行,让她以后别跟张来宝这个人渣有来往。”

    “你觉得这个女人能教育好?”父亲红着眼睛问道。“你觉得她能不跟张来宝来往?那是他亲哥,怎么能不来往?!咱家都要吃不上饭了,他把金砖银砖拱手送旁人!”

    父亲说完,拽着母亲的衣服将她拉走,母亲一路上像一条狗一样被拖在身后。

    那天晚上,父亲一个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趴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向坐在地上黯然神伤的江生,心里无比难过。

    第二天父亲早早起床,将我也唤起来,让我洗脸刷牙,父亲穿好衣服洗漱完,要领着我去上学。

    “爸爸太早了现在,我还没吃饭,还要等哥哥。”我说道。

    父亲说道:“不用等他了,以后他没必要上学了,男孩子得早点下来找点活干,爸爸供你读书就行,以后也不用在家吃饭了,爸爸天天带你下馆子。”

    “我不要,我要哥哥。”我小声哭着,想要从父亲的大手里将手抽出。

    父亲毫不理会我的感受,将我拖出门,那时候的母亲眼神涣散地跪在地上,头发披散下来,像个疯子。

    江生突然站起来,他看向父亲说道:“不就五百个大洋吗,我问我爸再要就是了,黎叔会送过来给我的,要是我给你了你以后不准再打我妈。”

    父亲哼了一声,说道:“外人眼里你多么成熟,在我看来还不如江绒,终究小孩子说大话,你放心好了,我不稀罕你这钱,你能要的来再说吧。”

    江生憋着一口气走向赵富贵家,敲门喊道:“沈阿娘,开门,我要打电话!”

    父亲没有理会,领着我走出三里屯。

    我说道:“爸爸,哥哥会把钱要来的,你以后别打妈妈了。”

    父亲说道:“他要不来的,打从他被送到三里屯起,也就只值那么多钱了。”

第046章 愤怒的父亲() 
那天到学校上课的只有我一个人,小五和赵大海听说江生被留在家里,就一起逃课回了三里屯。

    母亲跪在家院子里不敢起身,是沈阿娘和几个村民劝了半天才把她拉起来的。

    沈阿娘将母亲扶到她家,煮了碗饺子给母亲吃,一边安慰母亲一边责怪父亲那么狠心。

    而那天江生一直站在赵大海家的商店里,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电话,起初的时候还有人接,后来就再也打不通了。

    赵大海后来告诉我,江生那天一边打电话一边哭,他从未看过温润如玉的江生会歇斯底里地咆哮,像个疯子一样,谁也不敢上去劝他。

    小五站在江生身旁听着江生打电话,看着江生眼泪哗哗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哭起来。

    父亲说江生要不来五百块大洋,打从他被送到三里屯起,也就只值那么多钱了。

    我那时体会不到江生是怎样的心情,一个原本拥有荣华富贵的小少爷,被孤零零地丢在穷乡僻壤的乡下,没有熟悉的人,没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连他唯一信任的母亲,也将他未来改变命运的财富一挥而空。

    那天我回家的时候江生的眼睛依旧通红,一向干净的他脸上全是泪渍,我叫了他好几声哥哥他都没理我。

    我将放学回来的路上特地为他买的麦芽糖递给他,江生一把抓住麦芽糖,将他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碎,我委屈极了,那是我第一次主动想着买东西给别人吃,却被江生踩得稀碎。

    无关紧要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视若如命的东西有半点瑕疵都会让人心痛。

    我哭着跑回家,让江生滚,让他再也不要来我家。

    我们总是在年幼无知的时光里,将伤害当成了爱。

    那时正是傍晚,姥姥和姥爷带着舅舅一家从镇上来到三里屯找父亲算账,因为昨天父亲打折了舅舅的胳膊,舅舅的胳膊上缠着绷带,要我们一家赔钱。

    父亲还在工地没回来,母亲听到动静从沈阿娘那回来,姥姥看见母亲,责怪道:“你个死丫头,看看你嫁的这个江正阳把你哥打得,当初我就说他不是个玩意儿,今天说什么也得赔一百个大洋!”

    “妈,你怎么能骗我说你病入膏肓呢?”母亲哭着说道。“我把陈公博给江生的钱都取出来给这畜生还债,你现在还要领着他上门要钱,你良心就没有半点不安吗?”

    “你这个贱女人怎么跟我说话的!”姥姥指着母亲说道。“当真是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当着老娘的面儿胳膊肘往外拐,我打死你这贱女人!”

    姥姥说着就抓住母亲的头发捶打,江生冲上前,一把将姥姥推倒在地,姥姥见是江生,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造孽啊造孽,我就说吧,生个白眼狼,现在又出来个小畜生!”

    “你姥姥你都敢打,瞎眼了你!”舅舅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一脚将江生蹬得后退。

    “你他妈敢打江生,老子跟你没完!”小五指着舅舅骂道,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就要去砸舅舅。

    “你个小瘪三,人家家事你瞎掺和什么!”牛爱花连忙把手里正嗑着的瓜子装进兜里,拧着小五的耳朵把他拉回家。

    小五疼得紧,又见不得江生被欺负,一时间哭了出来,他指着舅舅说道:“老赌鬼,你再敢碰江生一下,我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等老子再长高点,一天打你和你儿子三次!”

    姥爷在旁白看了半晌没说话,此时见三里屯的村民们都围观过来,就劝姥姥道:“闺女都给来宝把钱还上了,这不还余了十几个大洋吗,赶紧回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什么叫丢人现眼?!我辛辛苦苦养了她二十几年,就值这十几个大洋?”姥姥坐地不起,大喊大叫。“今天必须要得给个说法,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没有一百个大洋这事儿没完!”

    村长听到动静已经在旁边看了许久,他抽着旱烟说道:“我说老嫂子,一百个大洋你干脆去银行抢得了,咱们这一群人凑也凑不出来一百个大洋哦。”

    姥姥看向村长说道:“你知道个屁,他前夫是大上海的市长,金山银山都有,一百个大洋已经是最低底线了!我看病要花钱,儿子和孙子现在也不小了,正是花钱的时候!”

    “老嫂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儿子是你身上的肉,闺女就不是了?咱虽说都重男轻女但也到不了你这份儿上。”村长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在这插嘴?!”舅舅看向村长问道。

    “欸?小伙子骂人可就不对了。”村长板着脸说道。

    一个年轻村民指着舅舅说道:“这是我们三里屯的村长,你说话最好嘴巴干净点,不然我把你另一条胳膊也得拧断!”

    周围的年轻人也都指着舅舅骂起来,舅舅见这么人自然不敢说话,姥姥就坐在地上大喊大叫,最后躺在我们家门口打滚。

    “秀梅你怎么摊上这么个妈,真是活见鬼了。”村长说了一声就走出人群。“都散了都散了,旁人家的家事有什么好瞧的。”

    姥姥根本不顾众人的劝说,她看向姥爷、舅舅和舅妈说道:“去他们家搜搜看有没有钱,还愣在这干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略有迟疑,舅舅一步踏进我家大门,我跑到院子里拦住舅舅说道:“不要进我家,不然爸爸回来会打死你的。”

    “你个小犊子,没见你爸把我打成这样,我就拿点医药费,让开!”舅舅一把将我推开,推门就进了堂屋。

    我呜呜大哭,跑进屋里拽着舅舅的衣服,舅舅说道:“你家的钱放在哪赶紧告诉我,省得挨我抽。”

    “张来宝,你不要到我家乱翻东西,我求求你们赶紧走吧!”母亲央求,想要进院子却被姥姥拦在门口。

    舅舅在屋里翻了半天没翻到钱,就拎着我的衣领吼道:“你家钱到底放在哪?!”

    “你坏蛋,我家已经没钱了,哥哥的钱也都给你了,滚啊。”我的力气根本不足以阻止舅舅,年幼的我除了哭没有任何办法。

    那时马爱国刚从工厂回来,见到这么多人围在我家门口,又见舅舅在我家堂屋里乱翻,就指着舅舅吼道:“张来宝,你跑正阳家里做什么,滚出来!”

    舅舅见马爱国人高马大,一时怂了胆,他以前见过马爱国两次,就苦着脸说道:“爱国兄弟,这是咱自己家的事儿,你看你这”

    “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姥姥说道。

    马爱国说道:“我看你是老人家不想跟你计较,这个点儿江正阳马上也要回来了,你这样趁当家的不在家,到人家里翻东西可是私闯民宅。”

    “哟,还整个私闯民宅,当自己是读书人了。”姥姥不屑地说道。

    “马爱国,别人家的事儿你掺和什么?”牛爱花听到马爱国的声音就出门查看,她冷声指着马爱国说道。

    马爱国憋着话不敢再说,瞪着眼睛指向舅舅。

    姥姥说道:“找不到钱就把他家粮食搬走!”

    姥姥说着自己也走进我家的院子,母亲在门口拦着,苦苦哀求姥姥也无济于事,就在这时候,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江正阳回来了。”

    母亲听到父亲回来,大惊失色,她拉着姥姥说道:“妈你快走,正阳回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姥姥一把推开母亲,哼了一声说道:“他回来的正好,敢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今天非让他好看!”

    父亲从人群中走来,脸色发红,嘴里吐着酒气,很明显他放工之后在镇上喝了些酒。

    “正阳你瞧瞧,你丈母娘一家在这闹,要一百个大洋,又要拎你家东西,大家劝都劝不住。”

    父亲打了个酒嗝,嗯了一声,像是没当回事。

    姥姥见到父亲,指着父亲的鼻子说道:“江正阳,你瞧瞧你这酒鬼样,我就知道闺女嫁给你肯定受罪,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自己讲怎么赔吧!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这事儿完不了,我闺女你也别想要了!”

    “好说,我去拿钱给你,一百个大洋是吧。”父亲说道,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门口的江生,说道:“江生呢,你不是说问你爸要五百块大洋给我的吗,钱拿来,给你姥姥。”

    江生攥着拳头,看向一旁的人群,倔强不语。

    父亲则自顾自地返回院子,没搭理正在哭的我。

    舅舅有些害怕父亲,走到门口拉着姥姥说道:“妈,要不咱走吧。”

    “走什么,没瞧见他去拿钱了?”姥姥说道。

    父亲到了屋里没多久,就走出来,他的手背在身后,我瞧见他手里拿着菜刀,就哭着朝门口的母亲说道:“妈,爸爸手里有刀。”

    我刚一说完,父亲一刀就劈在了姥姥的头顶,动作突兀,没有任何犹豫。

    姥姥听到我说父亲的手里有刀提前有了些准备,可是她年纪大上哪躲得过去,头一歪,一只耳朵被整齐切下来,还划伤了半边脸,肩膀也被菜刀砍伤。

    鲜血溅在一旁母亲的眼角,母亲吓得一颤,姥姥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杀人啦,江正阳杀人啦!”

    父亲瞪大眼睛,举着刀就要剁姥姥,姥姥吓得满地打滚乱抓乱踢,舅舅拦住父亲,父亲瞧见舅舅,一刀劈向舅舅脑袋,舅舅用缠着绷带的胳膊格挡,菜刀入肉,一片殷红。

    舅舅惨叫,撒腿就跑,人群乱作一团纷纷避让,舅妈和姥爷也喊个不停。

    父亲一路追着舅舅乱砍,把舅舅后背砍得血肉模糊,他杀红了眼,谁也不敢上去拉。

    “杀人啦,救命啊!”舅舅跌倒在地,望着凶残扑来的父亲大声呼救起来。

    父亲一刀剁向舅舅脖子的时候被一脚踢开,马爱国冲过来,一把夺下来父亲手里的刀,他说道:“正阳,你再砍就砍死人了!”

    父亲这才有些转醒,他指着门口被吓傻了的舅妈和姥爷说道:“抬滚,我不想看到你们,下次再让我看见,别怪我要了你们的命。”

    那是三里屯的村民第一次看见父亲如此狰狞的面目,在他们的印象中,父亲江正阳向来和蔼,见着人会打招呼,偶尔也会闲扯淡,从不做出格的事情,可这一次,父亲却险些杀了人。

    父亲当天晚上就被镇上警署的人带走了,直到三天之后被赵富贵保释出来。

    父亲出来的时候很颓废,他眼泪哗哗地跟赵富贵说:“富贵,你说我招谁惹谁了,当初你跟我讲张秀梅以前有过男人我不在乎,她突然领了个小杂种回来我也没赶他走,我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她怎么就对我这么不忠咧?”

第047章 日子() 
赵富贵将父亲保释出来后,两人在镇上的饭馆喝了点酒。

    父亲为了赚钱养家这几年和村里的朋友联系越来越少,他看到赵富贵人到中年体态富余,手上干干净净的,不像自己的手上全是老茧和皴破皮的伤口,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

    父亲看着赵富贵问道:“富贵,你保释我花了多少钱?”

    赵富贵说道:“咱俩兄弟多少年了,还谈这点小钱。”

    父亲说道:“你不说我就问警署里的朋友,就当我借你的,借归借,请归请,一码归一码。”

    “随你吧,什么时候有钱再说,我又不急,就是看见你这样,心里堵得慌,你现在是不是缺钱,我先借给你点用着。”赵富贵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

    父亲摇头,不要赵富贵的钱,他突然哭着说道:“咱从小一块长大,村里村外那么多朋友,我怎么现在觉得干啥都是自己呢,自打我娘去世后,老江也一去不返,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了好了,谁都一样。”赵富贵拍着父亲的肩膀,跟父亲干了一杯。

    那天赵富贵骑着大梁自行车,后面带着醉醺醺的父亲,东拐西歪地回了屯子。

    到了家里后,父亲指着正在做饭的母亲问道:“你怎么还在这?跪着跪着,跪在院子里,不知悔改的东西,别逼我动手。”

    母亲停下来,不知所措地站在锅灶旁,父亲冷不丁地一巴掌抽在母亲脸上,咆哮道:“跪着!”

    母亲立即跪在院子中,那时我和江生放学刚回家,看到这一幕,江生喊道:“为什么还要打妈妈!”

    父亲哼了一声,说道:“我想谁打就打谁,你能管得了我?”

    “妈,起来,我跟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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