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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男孩拉着书包的袋子，低着头，嘴唇抿得很紧，用力摇头，朝我们瞥了一眼，有一瞬的僵硬，然后飞快地移开视线。

　　“我可以等。”

　　明明是清亮可爱的少年音，却又显得低沉压抑，让人没来由地心疼。

　　他也不进店里，就在店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坐着。

　　等剩饭？是孤儿么？我心里揪了揪，对于正太少年这类生物怪阿姨总有泛滥的母爱。

　　我又掏钱买了一碗牛肉面，示意店主端给他。

　　“那个大姐姐给你买的，快吃吧。”

　　我还在感叹店主太客气，直接叫阿姨就成，结果那小正太看了眼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抬头又扫了我一眼，一点儿不客气地说，“我不要。”

　　“我不需要人类的施舍。我只要剩下的，别人不要的。”

　　这，这小屁孩是中二病么？

　　店主似乎早就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了，叹口气道，“又说傻话了，那……”

　　“您端过来吧，这碗剩的给他。”

　　这么一交换，小正太果然就开始拿着筷子低头专心吃面。

　　他吃面吃得飞快，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觉得尴尬，几口吃完，将碗还给店主，朝她说了声谢谢，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这孩子是孤儿？”我稀溜溜吃着面，这会儿还早，店里没其他客人，店主索性也坐下来休息。

　　“也不算，他妈去得早，他那爸又爱喝酒又能赌，在前面那个小区租的房子，房租也交不起，一直赖着不走，这两年没钱就开始偷车，上个月才被抓进牢里去了，估计得坐上一两年。”

　　“那他就没人照顾？没个亲人？”

　　店主也很是唏嘘，“一家子是外地过来的，没见过有亲人来找过。这种情形也没法送孤儿院，倒是邻居有人看着孩子可怜想帮着照顾一段时间的……”

　　我见她神色古怪，便问道，“怎么了？”

　　“那孩子不肯，你看他说话也挺奇怪的，一直说什么讨厌人类啊……”

　　“不肯住在别人家被养么……那他现在住哪儿？”

　　店主指了指不远处就能看到的小公园，“房子早就被房东收回去了，他就在里面，住了有一个多月了，吃饭就到我这儿来吃别人剩下的。”

　　“我看他穿着校服，还背了书包……还在上学么？”

　　“放假前还是每天都有去，不过估计在学校里被排挤得厉害，小孩子么，看见他天天灰头土脸的，自小没有妈妈，又摊上这种爸爸，大概都会嘲笑吧……怪可怜的。”

　　我最后问了个问题，“你刚才叫他‘小气’，这名字……”

　　店主神色怜悯，“不是那个‘小气’，是放弃的‘弃’，这是多狠的父母呀，给儿子取这种名字。”

　　我没再说话，安静地吃完面，带着洛卡和唯安出了面馆。

　　“洛卡，那个男孩是妖怪么？”

　　洛卡神色有点复杂，一时没出声，倒是牵着我右手的唯安先回答了，“不算妖怪，也不算人类……”

　　我一惊，“不会是……”

　　洛卡轻声说，“是半妖，是人类和妖怪生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傲娇正太终于登场。





第22章　他哭了
第二十二话　

　　半妖。我只在动画里见过，没想到真的有。

　　既不是完全的妖怪，也不是真正的人类。无论是哪一方，他都无法完全融入。

　　洛卡说，真正的妖怪是不需要天天吃东西的。虽然如今很多妖怪都习惯了人类生活，一日三餐，但是和人类不一样，他们对于食物的需要并不强烈。

　　但是半妖不一样。尤其是还未成年的半妖，每日都要进食，睡眠也不能缺少。

　　和人类非常相像，顶多，生命力更强一些。

　　我出了面馆就直接往方才店主指示的小公园走，洛卡猜出了我的意图，有点困惑，“许许，你要带他回去么？可是他还没有成年，而且就算成年，半妖的元阳于你也是无用的。”

　　我停下脚步，轻声叹息，“我不是冲着那个去的。”

　　就当做是……怪阿姨属性大爆发吧。没遇到就算了，既然碰见了，总该做点儿什么。

　　我绕着公园走了一圈，很小，不到十五分钟就走完了。

　　这个公园似乎很快就会废弃了，设施陈旧，秋千啊座椅什么的都看起来像二十年前的，一路走下来也没见着几个散步的人。

　　附近在新建高楼小区，大概到明年这里就会被拆掉重建。

　　我在老旧的滑梯那里找到了半妖正太。

　　滑梯下面有可以遮雨的小空间，他就缩在里面，不足两平米的空间里，他不知从哪儿抱来的别人家丢弃的塑料圆凳，被他当做桌子用，上面放着课本作业。

　　我远远地看着，他就缩在那里写着作业，很认真，头上还戴着那顶图案都磨得看不清的鸭舌帽。

　　八月的安城很热，没有风的傍晚总让人觉得闷得透不过气来。

　　我看见他抹掉脸上滑下的汗，或许终于有些受不了这种闷热，抬手摘掉了鸭舌帽。

　　长长的兔耳朵耷拉下来。

　　这孩子是……折耳兔。茶色的。

　　我被萌得心里一热，继而又隐隐发酸。

　　这么萌的半妖怎么遭得这种罪呢？才十二三的孩子啊。

　　洛卡用手指戳戳我，“咱们就一直蹲在这儿，不出去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蹲在灌木丛后偷窥，赶紧清了清嗓子，装作散步的样子，先行走了过去。

　　听到动静，小正太立刻把帽子重新戴好，警惕地看过来。

　　“你好，你住这儿？”我友好地打招呼，笑得很亲切。

　　小正太没回答我，只用一双杏眼狠狠地瞪着我。一点儿也不像兔子，倒像只小狼狗。

　　我维持不住僵硬的笑，挠了挠脸，“我散步刚好路过。”

　　小正太盯着我，听到灌木丛后的动静，目光朝我身后瞥了过去，随即闪了闪。

　　洛卡和唯安又变回了原身，往我身边跑了过来。

　　唯安还是挂在碎花布袋里，随着洛卡跑步的姿势一晃一晃的。

　　洛卡往我脚边一蹲，朝着小正太点头致意，“你好。”

　　小正太微微睁大了眼睛，朝我冷冷道，“你竟然养着妖怪，你不是人类么？”

　　我蹲下身揉着洛卡的脑袋，又用手逗弄唯安软绵绵的耳朵，“我是人类啊，不过这跟我养不养妖怪没关系吧……你要是愿意的话……”

　　我朝他勾唇轻笑，“要不也来让我养吧？”

　　小正太一怔，咬紧嘴唇不善地看着我，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我最讨厌人类。”

　　不好攻略啊。

　　我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走了，洛卡，唯安。”

　　洛卡犹豫地看了看那只半妖，又看看我，“许许，就这么走了？你不带他回家？”

　　唯安猫咪也看着少年，还尝试帮我攻略，“小哥哥，你来我们家吧！恩人对我们很好的，晚上还会讲故事给我听，还会教我唱小星星，不跑调的哦。”

　　小正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俩，半晌嗫嚅出声，“不要就是不要。”

　　低下头，重新埋头写作业去了。

　　我走出几步看见他们俩还在原地没动，直接招手，“快点儿，小吃街的活动开始咯……不等你们啦。”

　　带着大狗小猫把小吃街逛了一圈，两只妖怪对人类的美食也没有抵抗力，到了后来小猫的肚子都变得圆鼓鼓，我赶紧让它下地上走路消食。

　　打包了一个食盒，我拎着袋子又转回公园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夏日的白昼才过，天空深沉下来，晴朗的夜空上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亮光。

　　瞧见我竟然又转了回来，半妖正太倒是没了之前的警惕，只是奇怪地看着我，眼神还是冷冰冰的，有点儿像只孤傲的小动物。

　　我没靠近他，在滑梯旁边的秋千坐下，洛卡这会儿又变回了人形，在我旁边好奇地学着我的样子攥住铁链，往后一蹬荡开了。

　　“咦——许许，好有趣啊……”

　　这么大只妖怪玩起来像个孩子似得。

　　唯安开心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嚷嚷着，“我也要荡一荡！”

　　噗，我笑着把它抱怀里，跟着荡起了秋千。

　　玩了一会儿，两只尽兴了，又变作动物的样子蹭到我身边来，我打开袋子随便挑了两样给他们吃，然后瞧了瞧天色，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晚了，该回家啦！”

　　洛卡扒拉着我脚边的袋子，“还有好多吃的呢。”

　　我故做惊讶状，“啊，买多了！不要了吧，反正你们俩也吃撑了，丢在这儿吧。”

　　我牵着洛卡和唯安往外走，临走前一眼也没看那只半妖正太。

　　又过了十来分钟，我又悄悄摸了回去，蹑手蹑脚的。

　　洛卡和唯安都觉得有趣，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许许，咱们又来偷窥啊？”

　　我嘘了一声，“攻略还在进行，请保持安静。”

　　洛卡立刻一声不吭，严肃地昂着头颅，唯安也觉得这是重大的任务，乖乖地瞪着眼睛听我指示。

　　我们躲在灌木丛后，从草叶间的缝隙往外看。

　　小正太果然已经走到了秋千那儿，坐着晃了两晃，视线有好几次瞥到了脚边的袋子，又飞速收回去。

　　好一会儿过去了，他从秋千上下来，又打量了下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安心了，这才蹲下身将袋子打开。

　　“反正是别人不要的。”

　　他自言自语着，翻出一个食盒来，掀开，里面还有残留着余热的关东煮。

　　或许是没吃过这东西吧，半妖正太眼里都绽出光芒来，鼻子嗅了嗅，上手直接开吃，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盒子。

　　袋子里还有东西，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擦掉嘴巴上的汤汁，好奇地摸出一个兔子面具来。

　　做工十分精巧，兔子面具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的地方，上面还画着好看的复古花纹，让他爱不释手。

　　他试着戴上，突然从面具下面又掉出纸条来。

　　我看见他展开，用手指拈着读了一遍，然后就不动了。

　　我写的纸条，上面写着简单的两句话，“给在七夕遇到的半妖，祝你七夕快乐。以后，我就叫你小七。”

　　我原本以为小正太看了以后一定会不屑一顾，说不定还会把面具也扔了。

　　但是，事实却出乎我的意料。

　　他还戴着面具，蹲在地上，突然就将脸埋到了膝盖上，肩膀微微颤抖。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大人般隐忍的哭泣，不泄露半点声音。

　　“……许许，你把他弄哭了。”

　　我揪心地看着，低低道，“……我不是故意的。”

　　唯安明明还是只小小的妖怪，却有着成人无法拥有的敏锐直觉。

　　他奶声奶气地说，“恩人，我觉得很悲伤。”

　　我摸摸它的小脑袋，“嗯，是很悲伤，眼泪总是悲伤的。”

　　唯安抬头看我，“可是又不全是悲伤的，我还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是什么呢？从那只哭泣的半妖正太身上传递过来的，不仅仅是悲伤，是比纯粹的悲伤更让人难以释怀的情感。

　　是无助的，期盼着，又想要抗拒的柔软的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兔快来我怀里，不哭不哭。





第23章　带你回家
　　第二十三话　

　　我开始经常去看那只半妖。

　　洛卡的休假已经结束。安城最近要办一个重大的体育赛事，全国性的，车流翻倍，他每天忙着指挥交通，晚上还要加班，经常要八九点才能回窝。

　　唯安倒是又跟了我几天，结果他那只黑猫老爹，叫做“黑铁”的猫妖前两天找了过来，为难地说唯安的亲娘想死儿子了，需要把“童养媳”先带回娘家再住几天。

　　我还没来及吐槽“童养媳”，唯安小猫咪就哇哇地哭出声，小爪子揪着我的裤腿不肯回家。

　　他老爹无语凝噎，“这就是有了老婆忘了娘啊！”

　　小猫咪最后被带走时还伸着爪子，泪眼汪汪的，就跟要分离好久一样，带着哭腔道，“安安会很快回来的，恩人不要想安安想到哭鼻子哦。”

　　我嘴角一抽，挤出笑容，“乖啊，我在家等你回来。”

　　许卓坚持不懈地为我四处“选妃”，嘱咐我每天去小区里的饭馆解决伙食。

　　那家的菜干净又好吃，晚上我吃过后都会直接再打包一份，坐着狐火马车去找半妖正太。

　　“小七七，阿姨来看你啦！”

　　一般他都会在滑梯那儿做暑假作业，有好几本封皮颜色不一样的。

　　这样的问候已经持续了半个月，小子从来没回应过一声，只在最开始时冷冷地答了声，“我不叫‘小七’，我有名字。”

　　临近八月下旬了，安城凉得还算快，这会儿也没了盛夏的酷热。

　　小七戴着那顶鸭舌帽，乖乖地缩在那儿写作业，听见我的声音后只停了停笔，头也不抬，轻轻一哼，“都说不要来了，很烦人。”

　　我无视他的“傲娇”攻击，将食盒往旁边一丢，“哎呀，点菜点多了，我来扔垃圾而已。”

　　小七眼神往那边一飘，鼻子动了动，似乎悄悄咽了下口水，却装作很不爽的样子抬眉看我，“绕了半个城市过来扔垃圾？”

　　我摊手，“没办法，有车，任性。”

　　小七一撇嘴，不理我了。

　　我揉揉自己的肚子，不在意地转身，“吃多了，我去散散步消食，二十分钟后回来找你。”

　　小七在我身后低声嗫嚅，“不要回来了，烦人。”

　　我故意曲解，“是是，很快回来，不要太想阿姨哦。”

　　小七每次都会气急败坏地在身后喊，“我才不会想你！”

　　等我绕到公园那头，又跑去面馆那里和大娘聊了会儿天，再回去时这孩子已经将食盒清空，收拾干净，装作没事人一样坐那儿做着作业。

　　我瞥见他嘴角没擦干净的油渍，嘿嘿一笑，走过去将小正太拎起身。

　　“你，你干嘛！”

　　“走，陪我走会儿，老坐在那儿不动弹长不高的哦。”

　　我牵了小七的手往外走，他立刻甩开我的手，哼一声往旁边迈出一步保持距离，却是乖乖跟在了身后。

　　附近有个商贸城，也很老了，一楼卖日用品和鞋子帽子之类的，二楼有成人和儿童的衣服。

　　我在一楼给小七挑了顶新的儿童鸭舌帽，牛仔风，上面有酷炫的图案。

　　小七一看到就移不开眼睛，见我微笑地看过来，他又攥紧了小拳头不吭声。

　　“喜欢么？”

　　“……不喜欢。”

　　“那我买来气你好了，给。”

　　小七一僵，脸发红，瞪着杏眼看我，“你……”

　　我一叉腰，“干嘛，钱都付了，你不喜欢就扔掉。”

　　小七拿着帽子不动，我弯下腰将他那顶旧帽子摘掉，他赶紧警惕地去捂耳朵，我笑了，“傻瓜，别人看不到的。”

　　“你……你可以看到？”

　　我含笑看着他，悄声说，“是啊，非常可爱的兔耳朵，给阿姨摸摸？”

　　小七红着脸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

　　我惋惜地给他戴好新帽子，让他照照镜子，夸他，“我家小七帅呆了！”

　　小七嘴角翘了翘，赶紧又沉下去，匆匆转身不看我，“走，走啦。”

　　上了二楼，我到童装区给他买新衣服，店员直夸孩子漂亮，这话挺违心的，因为小七不让我给他洗脸，他脸上可是脏兮兮的，看不出好不好看。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像宝石一样漂亮。

　　挑了身夏天的，又挑了秋天穿的长袖和外套，我也懒得在孩子面前讲价，直接掏钱，店员心花怒放，给我装衣服时顺便再说两句好听的，“这是你侄子还是弟弟啊？多可爱的孩子。”

　　我朝小七看了一眼，他从刚才开始就半句话不说。

　　“是我儿子啊。”

　　小七一僵，抬头狠狠瞪我。

　　店员也很惊奇，“妹子看起来才二十几啊，儿子都这么大了？”

　　我嘿嘿一笑，“结婚早结婚早啊。”

　　我拎了衣服走人，小七跟在后头，一路沉默，只用眼神狠狠地刺我，等回了公园他就忍不住了，将我递给他的衣服一股脑甩到一边。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我最讨厌人类，更不要被人类养活！谁稀罕你给我买衣服，还有这顶帽子，还给你！”

　　他愤怒的眼里藏着伤痛，我无法得知那些伤痛的根源，只能沉默以对。

　　那顶鸭舌帽被扔到我脚边，有点脏了。我捡起来拍了拍，重新放到他身边。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恨人类，……包括你。”

　　我僵硬地直起身，淡淡地说，“好，我不来找你了。”

　　小七闻言更深地埋下头。

　　那之后学校开学了。我开始忙着备课上课，但是每天依然会和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