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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认识自己？
　　　　算了，这不重要，他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路钦打算回卫生间确认自己是不是变成了程小寻。因为他和医生说话时，发现自己需要抬头才能与之对视。并且，他摸了摸头发，变成了齐肩的长度。从睁眼的那一刻，视线也不太清晰。
　　　　哪知，刚进门就碰见了不速之客。
　　　　“程小寻，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好好躺着。”虞文周颇有些担心地道，“溺水的事我都知道了，是路钦连累你，他让我替他说声对不起。”
　　　　路钦蹙眉，为虞文周的自作主张，更为他对自己的称呼，他叫自己程小寻。
　　　　他连正眼都没看虞文周，侧身进入了洗手间，落锁，死死盯着镜子。
　　　　不超过155的身高，短发齐刘海，还算大的眼睛，抹不去的淡痣，微微隆起的胸部。没戴眼镜，人像有些模糊，但并不影响他认出这是程小寻的模样。
　　　　他一拳砸在镜子上，生疼。
　　　　干！不是做梦，他真成了程小寻。
　　　　想到某种可能，他拉开门就要往走廊尽头冲去，却被虞文周扯住手臂。
　　　　恶心感与躁郁感一齐涌上心头。
　　　　“程小寻，你怎么了？”虞文周有些疑惑，因为程小寻对自己太冷漠了，根本不像这两天同桌的她。
　　　　他怀疑她知道了自己和路钦的关系，所以也迁怒到他头上。
　　　　路钦甩开他的手，冷冷回答，“与你无关。”
　　　　“程小寻，”虞文周还是不死心地喊她，“你……是不是知道我和路钦是……，他其实没——”
　　　　“路钦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怎么了，要去哪里，也都与你无关。”忍了半天，火气还是没有忍住，他扭头就走了出去。
　　　　虞文周愣在原地，虽然他和程小寻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据他观察，这姑娘对人都是笑脸相迎。总是和和气气的样子，还很爱脸红，绝不是现在这副冷漠的模样。
　　　　他更加确信，她是知道自己和路钦的关系，所以才要划清界限吗？
　　　　毕竟，她和路钦看起来很熟。
　　　　·
　　　　路钦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自己”的吼声，声嘶力竭，带着哭腔。
　　　　夺门而入。
　　　　接着，他看见“自己”疯了似的躺到床上，蒙着被子瑟瑟发抖……
　　　　路钦几乎是立刻冲了进去，掀开被子，“起来。”
　　　　程小寻闻声扭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身体。
　　　　她猛地跳下床，指着自己的身体道：“你、你你你，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是我，路钦。”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暴躁，“我也想问，你又做了什么。”
　　　　“呜……哇！”程小寻一听是路钦，崩溃得大哭起来，“大哥，我真的错了，我这就去把表买回来还给你，我再也不敢骗你了呜呜……你快把我变回去啊……”
　　　　……路钦看着自己一向冷峻的脸，此刻哭得梨花带雨，觉得心脏里的火山下一秒就要暴发，忍不了了。
　　　　“闭嘴。”他直接捂住“程小寻”的嘴巴，动手掐上“她”脖子。
　　　　然后，他看见自己漆黑的眼眸中不断淌出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脏里的火山尽数喷发。
　　　　“你别哭了！”路钦气得大喝一声。
　　　　程小寻被吼得一呆，还真止住了眼泪。
　　　　“冷静点，会有办法回去的。”静默片刻，路钦的语气终于有所缓和。
　　　　程小寻点了点头。
　　　　她刚才和路钦顺利会师，一时无法接受现实，情绪才会崩溃。这会儿哭过了，心中也平复不少。
　　　　路钦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指甲掐进肉里，以防自己暴走。然后他递给程小寻一张纸巾，“擦擦脸。”
　　　　毕竟，这他妈本质上是自己的脸！
　　　　程小寻接过纸巾，道了声谢。
　　　　等擦干眼泪之后，路钦扣住她手腕道：“跟我走。”
　　　　她站定，想问路钦去哪儿，却撞上了自己的那双杏眼。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自己的眼睛。
　　　　此刻布满阴郁，好像随时能卷起一阵狂风。
　　　　于是，她没有拒绝，任路钦牵着，甚至也没有再问去哪儿。反正都成这幅样子了，去哪儿又有什么所谓！

　　☆、第6章　投河

雨过天晴之后，阳光总是格外明媚。河岸无风，柳树枝静静垂着，跑偏的几根触进河里。
　　　　程小寻望着墨色河面，怔怔出神。
　　　　路钦带她来到了昨晚的小河边。
　　　　他什么意思，带她投河？
　　　　路钦下意识要侧头和程小寻说话，却发现需要仰视才能与其对视，内心阵阵躁郁上涌。
　　　　“你先跳。”他索性不看她，目光投向河面。
　　　　还真要投河！
　　　　程小寻：“为什么……”
　　　　路钦按了按太阳穴，“当然是怕你又跑了，给我好好说话，别噘嘴！”
　　　　看着太他妈难受了。
　　　　程小寻重新凝视水面，此刻没人追着，河面风平浪静，黑洞洞的深不见底，足以吞噬一个成年人。
　　　　恐惧感袭来，腿肚子开始打颤，她最后没支撑住，跌坐在地上。
　　　　仰头，表情委屈，“我、我害怕……钦哥，万一我们又溺水了怎么办？”
　　　　路钦拧眉，“那你觉得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或者，你其实很满意在我的身体里面？”
　　　　程小寻咬唇，对上“他”躁郁的眸色，看得出来他有在克制自己的脾气。算了，不再跳一次估计两个人都不会甘心。
　　　　她起身，闭眼咬牙，“你、你推我下去吧，我自己下不去脚！”
　　　　“扑通”一声她就下了水，路钦根本没有一丝迟疑……
　　　　然后他紧跟着闷进了河里。
　　　　水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程小寻毫无准备落下，没来得及捏住鼻子。仓皇间，她看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帮她捏住了，哦，那个人现在是路钦了。
　　　　两人又像昨晚那样贴在河壁上，一模一样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程小寻感觉自己有点憋不住气了，侧头想示意路钦上去，却发现他鼻息间已经开始冒泡了！
　　　　我去，怎么忘了“自己”的身板比不上路大爷！
　　　　程小寻憋住气，拽着路钦往水面上游，男人的体力果然好使，虽然费力了些，但总归将他扯上了岸。
　　　　“路钦，路钦！”她拍打着“自己”苍白的小脸，内心很是焦急。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程小寻又接连叫了很多声，甚至已经将苍白的脸拍得有些泛红，路钦还是安静闭着眼。
　　　　她开始慌了，整个人也微微发颤。强迫着自己镇定，她回忆着急救课教的胸外侧压，一下一下规律按着。
　　　　“路钦，你快醒啊！我还在你身体里，你一个大男人可不能耍赖死掉！”她一边按，一边喊话。
　　　　地上的人还是没醒。
　　　　程小寻急得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停止按压，深呼吸几口，难道要人工呼吸么？
　　　　算了，救人要紧，反正也是自己亲了自己tat。
　　　　“哇……路钦我人工呼吸了你还不醒，我可就再去跳河了，呜呜……”
　　　　她大力锤了下路钦的胸口，也就是自己的胸口，下决心似的，猛地凑到自己嘴唇边。
　　　　“咳咳！”地上的人突然吐出一口水，喷在她脸上，醒了。
　　　　四目相对，路钦惊恐地瞪大眼，一把推开程小寻。
　　　　“你想死？”开口第一句话就很欠揍。
　　　　“呜哈哈……”程小寻看见他醒了，又哭又笑的，总算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耍赖，先死了……”
　　　　路钦看着自己这一副又哭又笑，涕泗横流的傻样，心很累，彻底没了脾气。
　　　　他按了按太阳穴，从地上的包里找出张纸巾递给程小寻，脸上却傲娇地保持冷漠，“把我的脸擦干净，然后，闭嘴！”
　　　　…
　　　　路钦靠在树干上，抄起自己的包，摸了盒烟出来，他急需冷静。
　　　　“钦、钦哥，别抽烟啊……”程小寻战战兢兢地拉住他的手。
　　　　路钦转脸就看见自己委屈模样的脸，手上一用力，烟盒立刻扭曲变形。
　　　　“以后别做出任何苦脸，否则，我见一次就抽一包烟。”他甩手，直接将整包烟扔进了河里。
　　　　程小寻点头，“我知道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路钦沉默，抄手望着远方，程小寻真怕他一个冲动又要跳下去。实验证明，再泡一次水，他们也换不回去了。虽然这样挺令人崩溃的，但她也不想寻死啊……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路钦才说：“我的手机你拿着，任何电话都别接。”
　　　　“所以，我们就这样了么？”程小寻一愣，他这是接受现实了？
　　　　路钦：“难道你有办法换回去？”
　　　　她，的确没有……
　　　　“你去申请走读，搬出来和我住。”
　　　　“什、什么？我不要！”程小寻扭头看他，差点没扭了脖子，“而且走读哪儿有那么好申请，我刚被班主任怀疑过考试作弊……”
　　　　而且，和男生同居什么的，她光是想想就无法接受了！
　　　　路钦按头，他暂时也没想到其他办法，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
　　　　像是想到些什么，他忽的叹了口气，“先这么着了，有什么交代的快说，回学校了。”
　　　　最近事太多，手表和溺水的事估计他爸都已经知道，那么，苏军的事肯定也没跑，是时候收敛点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互相替对方生活着么？”程小寻不敢相信路钦竟然就这样妥协。
　　　　路钦：“不然你想怎样，说出去，然后被关进精神病院或者研究所？”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程小寻从书包里摸出手机，递给路钦，“我只有这部手机，浸了水你拿去修修，实在修不好我再给你买个老人机……”
　　　　路钦嫌弃地接过近乎古董的小砖头，皱眉，“没什么事要交代？”
　　　　“有。我外婆真住院了，昨晚落水没去，你等会儿帮我去看看她吧，晚上也翻墙去陪陪她……”程小寻咬唇，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画圈，因为她觉得这要求有些过分。
　　　　毕竟外婆和路钦没有关系，可她顶着路钦的模样去，难保外婆不会担心。
　　　　路钦抬脚踢了她一下，“好好说话，不要磨脚尖。我在文科艺体班，最后一排，靠门。你如果去上课，什么话都别说，玩游戏、睡觉，随便什么都好，体育训练你跟着李子昊就行。”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还有，和所有人在一起都尽量别说话，包括李子昊。所有电话都拒接，每晚十点，花园墙根碰面。”
　　　　程小寻才知道路钦也能说这么多话，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
　　　　在他走远之后，她才忽然大喊，“路钦！有一件事，我运气特别特别不好，你做事千万小心！”
　　　　前面瘦小的人影原地一顿，耸了耸肩，似乎不以为意。他没有回头，又继续前行。
　　　　·
　　　　艺体班并不难找，就在一楼最角落的位置。
　　　　程小寻悄悄推开后门，内心很是紧张，她专门等上课了才去的。早了，怕有不认识的人来搭讪，毕竟路钦从外貌上看就属于人气很高的类型。
　　　　然而，她委实想多了……
　　　　班里几乎没什么人，只零落趴着几个睡觉的同学，李子昊也不在教室。她有些懵逼，望了眼黑板才发现是体育课。
　　　　而周二的最后两节课，全校都是“活动”课，即自由活动。
　　　　体育课挨着活动课，这不是勾人逃课么，恐怕也只有这个班的课表才会这样排了。
　　　　路钦的座位也很好找，门口最后一排就一张桌子，旁边还搭着那把黑色吉他。
　　　　程小寻坐下，抽屉里空荡荡地，只有几个吉他拨片；课桌意外的整洁，书全摆在桌面，崭新，整整齐齐叠成两堆。是左下角这一片最整齐的课桌。
　　　　路钦不会是处女座吧！
　　　　她随意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扉页上竟然记了些东西：
　　　　『apm200＋，英雄首选：女枪＋ez，胜率：59。7％……大招cd：xx秒，最多反应时间：1s……』
　　　　完全看不懂，果然不可能是笔记什么的。
　　　　程小寻将书放回原位，思索着今晚要不要偷偷去医院守着外婆，反正她和路钦也还没互相说寝室号。而且，看路钦也不是会安分待在寝室或者医院的人……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正沉思，路钦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摸出来一看，陌生号，没存。
　　　　和路钦说好不接对方电话，程小寻默默将手机调为静音，屏幕闪了好一会儿才熄灭。
　　　　约莫半分钟之后，又收到一条短信：
　　　　『六点以前给我回家，司机会在门口等你，不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么个儿子！』
　　　　程小寻心中一突，是路钦的爸爸，还是妈妈？
　　　　这可怎么办？
　　　　她试着拨了自己的手机，果然关机。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许多，冲到五楼窗口。
　　　　路钦竟然没有来上课！
　　　　……
　　　　程小寻到五点四十放学，还是没能找到路钦的踪影。可短信中的语气那么决绝，她如果不回去，万一真的不要路钦了怎么办？！
　　　　她深呼吸，极其紧张地往校门口走去，一辆奔驰稳稳停在外边。
　　　　不知是不是路钦的家人已经和学校打过招呼，她出去的时候，门卫大叔都没多问一句。
　　　　一路无话，程小寻站在路钦家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
　　　　独栋大别墅，原来路钦家是这样的土豪！
　　　　门是开着的，像是专程在等路钦，她踏步而入，客厅的沙发坐着一个男人。
　　　　中年男人，西装革领，头发有些凌乱，满脸阴郁。那双几乎和路钦一模一样的眼睛，让程小寻断定这是路钦他爸。
　　　　虽然互换了灵魂，但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她稳步走近。
　　　　“爸——”
　　　　“啪！”对方一个巴掌甩过来打断了她的声音，“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呢！”
　　　　程小寻整颗脑袋都懵掉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

　　☆、第7章　路家

路钦和程小寻分别之后，没有立刻回学校，而是去了网吧。
　　　　他也不是毫不顾及这鬼丫头的形象，既然虞文周都能翘了课来医院看“她”，说明老师肯定是知道他们溺水的事。那么，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翘课，反正去了也不会听。
　　　　“老板，老样子，99号机3小时。”他走进卡特网吧，熟门熟路地让老板开临时机子。
　　　　老板抬头睨了眼吧台外的女孩，“姑娘，请出示身份证。”
　　　　听这语气他还以为是熟人，没想到是个眼生的，一看就未成年的女孩儿。
　　　　……这他妈就尴尬了。
　　　　卡特网吧离学校近，路钦上网基本都在这儿，加上技术又好，老板每次都会帮他借身份证或开临时机子。他来上网时没想那么多，这才发现程小寻看着实在太小了，难怪老板直接就要身份证。
　　　　他掐了掐手心，单手搭在吧台上，“老板，钦哥介绍我来的。”
　　　　“路钦？”
　　　　他点头。
　　　　“你看着有些眼生啊，这要是被逮住了我可是要被罚款的！”老板明显有些怀疑。
　　　　路钦推了推新配的眼镜，“给你说实话吧，钦哥答应帮你代练了，但派我上。”
　　　　“你？行不行啊？”老板还是不信。
　　　　“开一局不就知道了？”
　　　　老板沉思，最后咬牙答应，“行，就开99号，晋级给你免单。”
　　　　如愿以偿，路钦手指摸着机械键盘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熟门熟路登上老板的游戏账号。
　　　　等游戏读条，他一看双方段位有些惊讶，队友几乎都是最低段位，而敌方起码平均高五个段位。
　　　　“不是吧！”旁观的老板都吐槽道，“这什么运气，几百盘也难得遇到这么大差距的段位匹配啊！”
　　　　路钦没有搭腔，他觉得凭自己的技术，要赢也是可以的，无非是多费些时间。
　　　　然而，真正战斗起来，才发现是多么吃力。陌生的队友之间没有语音沟通，没有配合，毫无默契可言，游戏进行得十分艰难。
　　　　他头一次，在游戏中有了丝挫败感。感受到自己还不够强，没有强大到可以统筹全局，带起四个菜鸟队友逆袭全场。
　　　　至关重要的一波团战即将来临，路钦的手掌都出了层薄汗，一个声音却提前宣告了他的失败。
　　　　“老板，查未成年来了！”后方，网管突然冒了出来。
　　　　“能拖住吗？就看这一波了。”路钦有点舍不得放弃，成败在此一举。
　　　　眼看警察就要进入视线，老板一把将他扒开，亲自上阵，“拖个p，输了就一把游戏而已，被抓我可麻烦了，快从后门走！”
　　　　警察的衣角进入视线，路钦咬牙，恨恨地拽起书包落荒而逃。
　　　　操蛋，真是点儿背。上了这么些年的网，还是第一次差点被抓。
　　　　更操蛋的来了，他跑出网吧不出三分钟，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像无数自来水管直接往下灌似的凶猛。他当然没有伞，后门四周也没有躲避的地方，被淋了个爽。
　　　　“呵。”路钦突然自嘲似的笑了声。
　　　　因为他想起了程小寻临别前吼的那一嗓子，“我运气特别特别不好，你做事千万小心！”
　　　　似乎真是这样。
　　　　“唰！”一辆车从他旁边疾驰而过，泥水溅了满身。
　　　　好吧，运气是特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