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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年三十，放烟火的人很多，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块人少的空地。
　　　　第一桶大烟火是路钦点的，他不慌不忙从烟花筒前反身，看得程小寻紧张无比。
　　　　“哎，你走快一点啊，要炸了！”她连忙对他喊道。
　　　　路钦勾唇，仍是不紧不慢。
　　　　“砰！”五彩的烟火从少年身后一飞冲天，炸成了五光十色的花朵，自上而下落下。
　　　　少年仿佛是踏着这五彩烟火而来，程小寻目不转睛看着，面上呆呆的。
　　　　“怕什么，不会有事。”路钦回到她身边，说得云淡风轻。
　　　　程小寻嗔他，“爱装！”
　　　　路钦弯唇，静静地和她一起仰头，看着天上那一朵朵缤纷绚烂的烟火盛开。
　　　　点第二桶大的烟火时，路钦忽的对她道：“要试试吗？”
　　　　程小寻咬唇，跃跃欲试，最后真的上前过去。
　　　　路钦将打火机递与她手中，很有质感。
　　　　她咔嚓打燃，伸手去点导火线时，手臂微微颤抖。
　　　　火药导线被点燃，程小寻立时转身，却被路钦拉住。
　　　　“你干嘛？要炸了！”她惊讶的望向路钦。
　　　　路钦面含笑意，“不会，再等几秒。”
　　　　“嗞嗞——”导火线迅速燃烧着。
　　　　路钦忽的握紧她手掌，“跑！”
　　　　两人一路狂奔，两三秒后，跑到方才观看的位置。
　　　　回头，烟火正好升空，炸响。
　　　　这么几步路，程小寻竟有微微喘气，太刺激了。
　　　　“哎，你这样很危险的！”她松开路钦的手道。
　　　　路钦并不看她，视线停留在半空，“可你玩得很开心。”
　　　　程小寻一怔，愣愣望着他，都忘记了看烟火。
　　　　在五彩烟火光的映照之下，白发少年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柔。
　　　　她收回视线，想起他方才的狼狈，忍不住问道：“对了，你额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路钦回答得云淡风轻，“没什么，和路修远吵了几句，因为他和连娅蓉离婚的事。”
　　　　果然是路修远给打的。
　　　　程小寻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诶。”
　　　　路钦顺势坐在她身边，“说。”
　　　　程小寻：“你很喜欢白色的头发么，其实看起来有点凶的样子……”
　　　　尤其是不笑的时候。
　　　　路钦靠在长椅上，目光锁紧烟花，沉默片刻。
　　　　“因为我妈。”他终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程小寻：“恩？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路钦：“不，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以轻松的说出来了。”
　　　　她知道对方即将和自己解释，便沉默着没有说话。
　　　　果然，路钦只是顿了一会儿又道：“我妈生病的时候，我才上小学，是绝症。起初的时候症状不明显，就是头发白得快，在路上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后来检查出来住院，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戴上了帽子。我不知道是化疗头发掉得厉害，只以为她是被人指点怕了，当晚就去染了白头发。”
　　　　寥寥几句话，程小寻却听得眼睛发酸。
　　　　她都可以想象，小小少年眼看妈妈被人指点却无能为力，为了令母亲心头舒服一些，干脆自己也烫了白头发。
　　　　傻的可爱。
　　　　程小寻伸手握住路钦的，“别难过了。”
　　　　然后她抬手指向天空，“呐，他们都变成了星星，可能就是头顶的那一颗，守护者我们呢！”
　　　　路钦轻笑一声，只说了一个字。
　　　　“傻。”
　　　　程小寻轻轻弯唇，加大了手掌的力度，同时在心中做下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砰砰——”烟花一颗接一颗的绽放，将天空映照得绚烂。
　　　　长椅上的一对少年少女，却比这漫天的烟火要更美好，更令人艳羡。
　　　　…
　　　　除夕一过，春节便是眨眼的光影，众人走家串户，很快就度过了元宵。
　　　　实验高中还算人性化，是正月十六开学的。
　　　　学生们过完年，兜里压岁钱满满，刚开学也没什么压力，各班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
　　　　而程小寻却在椅子上使劲拽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心事满满的样子，连虞文周都发现了。
　　　　“怎么了，小寻，怎么心事重重的？”他问。
　　　　程小寻咬唇，眉头轻蹙着看了他几秒，最后摇了摇头。
　　　　“我等会再和你说。”
　　　　话毕，班主任就到班里来宣布了一些开学事项，程小寻听得都心不在焉的。
　　　　直到何英出了教室门，她才腾的起立，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也快步往教室外走去。
　　　　一路跟随何英，到了办公室。
　　　　“程小寻？”何英刚在办公桌便坐下就看见了她，“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她点头，双手背在背后，纠缠在一起。
　　　　半晌，程小寻抬头，与何英对视。
　　　　“何老师，我想转科。”
　　　　作者有话要说：　　科科，路大爷准备好迎接惊喜了吗，亲妈给你送新年礼物来了！
　

　　☆、第56章　高考

“何老师，我想转科。”
　　　　程小寻又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何英显然难以相信她说出的话。
　　　　她咬唇，坚定地与班主任对视，“何老师，就是您想的那样，我想转文科。”
　　　　“胡闹！”何英有些生气，抬手猛拍了下桌子，“你这好不容易爬到年级第一的位置，实验高中全理科第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程小寻微微垂眸，她当然知道实高理科年级第一意味着什么。
　　　　如果她高三能保持实力，甚至都不用参加高考，保送名额就能让她直接去全国前三的学府。
　　　　“老师，我知道的，但我已经想好了。从上个学期半期考试之后，我就在思考转科的事了，直到寒假才做的决定，已经做到三思而后行了！”
　　　　她仍十分坚持自己的决定。
　　　　何英蹙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文科以后填志愿的时候限制多大啊，分数线又高，你读理科的话，文科什么志愿不能报？”她拉过身边的椅子，“程小寻，过来坐着说。”
　　　　这俨然又是一副要说教的姿态了……
　　　　程小寻并不是随便做下这个决定的，摇了摇头，“谢谢何老师，我站着就行了。我不是异想天开，文科的东西其实我没落下多少，去学习的话，问题也不大。其实我一直都比较喜欢文科，只是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才填报的理科。”
　　　　她那时运气太坏，文科如若耽误了时间，后边大题根本写不完。所以出于高考万一发生意外的考虑，她选择了更能节省考试时间的理科。
　　　　何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程小寻同学，你还小可能不明白，人生在世不能全凭着一股喜欢行事。你说你不喜欢理科，那你理科还能三番两次考到年级第一了？老师不信。你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想要转科，你跟何老师说，我看能不能帮到你。”
　　　　她很少看到这么温柔又苦口婆心的班主任，心中也不禁柔软几分，但意志还是不能轻易动摇的。
　　　　程小寻摇头，“何老师，真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就是比较喜欢政史地的内容，以及文科班的氛围。”
　　　　何英：“你这不是胡闹吗，你有在文科班上过课吗，就喜欢文科班的氛围了？转科是大事，我不同意，你如果非要转，就把家长叫过来，让他们亲自和我说！”
　　　　……她要如何跟班主任解释，自己还真听过文科班中的文科班的课。
　　　　程小寻轻轻抿唇，“何老师，我家里只有外婆，父母都不在了。”
　　　　何英面色一滞，她刚才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那你更不能草率做这样的决定，你家地址在哪儿，我亲自去和你外婆说。”
　　　　程小寻低声回答：“何老师，我外婆是完全尊重我的决定的……”
　　　　何英喉中一梗，她从教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年级第一要主动转文科班的！要知道在实高这种重理轻文的学校，除了一开始就喜欢文科那一拨人，其余学文的那都是在理科实在混不走才去的。
　　　　学生不和她讲道理，她索性也不讲了，直接往椅子上一靠，双手一摆。
　　　　“我不知道你们最近都怎么了，虞文周莫名其妙就往下落，你也是，好不容易上去了又要闹什么转科。程小寻，何老师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你转科的事我不会同意，以后你会明白老师的良苦用心。
　　　　程小寻深知何英这儿自己是说不通了，她咬咬唇，“何老师我肯定会转科的。”
　　　　话毕，也不顾班主任气得发红的脸，转身就离开了。
　　　　…
　　　　但程小寻最终还是转成了科。
　　　　何英那里没有走通，她直接去找了教导主任，双方也不陌生，见面就将正事摊开来说了。
　　　　商讨到最后，两方都做出了让步。
　　　　程小寻本来是想直接转到艺体班，和路钦做同桌的，但教导主任坚决不准。说艺体班太散了，轻松是轻松，学习氛围却太过寡淡。
　　　　在她的保证之下，教导主任同意她转到文科重点班去学习，条件是月考得进年级前十。
　　　　程小寻一口就答应下来。
　　　　虽然和她刚开始的设想有所出入，不过总算转科成功了。
　　　　程小寻当晚自习放学就搬到了文科班，虞文周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亲自将她送到新的班级。
　　　　两人下去的时候，教室已经空无一人。
　　　　她指着靠后门的最后一排空位，“学霸，就将桌子放这儿吧，我想一个人坐。”
　　　　虞文周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将其心底那一点点的小心思都透析，但他仍是点了点头，如她所言将桌子摆在了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
　　　　程小寻将手中的一摞书放到桌子上，微笑着对虞文周道：“谢谢你啊，我的学霸男神。咱可说好了，下次月考后，文理科的第一名只能是我俩。”
　　　　少年回之一笑，“恩。不过我还是很惊讶，你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转到文科。”
　　　　程小寻将关上教室的灯，和虞文周并肩走着。
　　　　“放心，我都考虑清楚了。是真的很喜欢历史文化、地理趣闻、政治格局，理科的公式还真不适合我呢。”
　　　　虞文周微微颔首，并不多劝，都自己找到教导主任那儿去了，想必考虑得已是十分清楚。
　　　　他一路将程小寻送到了宿舍大门口，这次恐怕是真的告别了，其实这样也好。
　　　　两人继续做同桌的话，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还要调整多久。
　　　　“学霸，那么再见了啊，和你做同桌的时光，我很喜欢。”程小寻就立于路灯之下，橘光从上面垂下来，令她度上层温柔。
　　　　他忍不住会心一笑，抬手最后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将她揽进了怀里。
　　　　“小寻，再见了。”
　　　　程小寻没料到虞文周会抱住自己，面色怔怔，旋即，她也环住对方。
　　　　“恩，再见了，学霸同桌。”
　　　　虞文周轻笑着放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次真的说再见了，我年少唯一喜欢上的女孩。
　　　　…
　　　　路钦是第二天才知道程小寻转科的事，无意间从文武的口中听说的，他当即就给程小寻打了电话。
　　　　彼时，程小寻刚从任课老师那儿要来上学期的教案，她一看是路钦的电话，毫不迟疑的就接了起来。
　　　　“喂，怎么这时候打电话？”
　　　　路钦语气沉沉，“来篮球场，我有事问你。”
　　　　简单交代一句话，就直接收了线。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觉得对方知道自己转科的事了，于是匆匆赴约。
　　　　程小寻到篮球场时，路钦已经等在这儿，目光沉沉看着她一步步靠近。
　　　　“喂，我到新班级第一天，你就让我翘课啊？”她愈发肯定对方是为着这件事约自己，开口就招了。
　　　　路钦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吓人，“你为什么忽然转科，是因为虞文周，还是因为我？”
　　　　程小寻心中微动，他还真敢猜，不过她听着倒挺欢喜。
　　　　“是啊，就是因为你，我本来还想过来和你做同桌来着，被教导主任无情地拒绝了。”
　　　　路钦的脸沉了几分，郑重地说：“小寻，不要为了我，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你在理科读得好好的，跑来读什么文科？”
　　　　他说得太过郑重其事，程小寻愣了愣，不再开玩笑，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放心，我并不是因为贪图享乐，所以才想转文科的。而是因为真正的喜欢，说因为你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因为和你互换的那段时间，我彻底被文科迷住了。”
　　　　路钦的表情告诉她，他并不是十分相信。
　　　　程小寻笑了笑又道：“包括给你们补课的时候，我能记得那样深都全是因为喜欢啊。就好像你喜欢电竞，所以愿意为之付出努力，日夜颠倒。我也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科目，放弃之前获取的成功，重新开始。至于和你同桌，是锦上添花，能够成功那很好，不能成功也没关系。”
　　　　她抬头，望住路钦，“毕竟，我们的一生还很长，并不急于一时对么？”
　　　　路钦与之对视，见她目光坚定，毫无作假的迹象，表情慢慢缓和。
　　　　刚知道她转科的时候，他真的吓一跳，生怕她因为一时冲动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是，一生还很长，我们不急。”他终于展露笑意，抬手搭上她肩膀，揽着她往回走，“快回去了，别第一天就被老师骂。”
　　　　程小寻任由他揽着自己，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心情前所有未的轻松。
　　　　…
　　　　转科之后的时间像是被上了加速发条，眨眼之间，一年多的时间就过去了。
　　　　路钦本想在高二下册的期末之后转到文科重点班，但想到程小寻那句，“一生很长，不用急”，他就又默默放弃了。
　　　　他无法保证两人在同班之后的发展进度，也无法保证能让程小寻静心学习到高考前夕，那么，就先彼此保持距离。
　　　　于是，整个高三学年，虞文周、路钦、程小寻都在不同的班级各自努力。
　　　　如程小寻和虞文周约定的那样，自高二下的月考后，文理的第一名永远都是他俩，而路钦也终于在模拟考试的时候进入年级前十。
　　　　随着高考的逼近，一行人迎来了高中的最后一堂课。
　　　　各班都很热闹，黑板上写着“高考加油”的字样，已经有人开始合影。
　　　　当然，也有些班级的氛围很紧张，个别班级仍坚持着认真上完最后一节晚自修，譬如程小寻所在的重点班。
　　　　“嗡嗡——”手机不停嗡鸣，微信群里简直炸响了锅。
　　　　高三之后，程小寻的寝室和路钦所在寝室一起拉了个群，这会儿，李子昊、易子君、李安颖他们都在拍班上的盛况。有的学生已经开始抛书，有的开始呐喊狂欢。
　　　　而程小寻的班级安静得落针可闻，压抑得可怕，她偷偷拿手机拍了自己班上的状况。
　　　　『没想到居然是以做卷子这么无聊的方式，告别高中最后一堂课/（ㄒoㄒ）/~~』
　　　　然后沈俊杰紧跟其后，发来了二十班的状况，也是安静得可怕，学生还在认真算题……
　　　　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全然不同的氛围。
　　　　最后一堂课了，程小寻也很想和其他班级一样，大家最后讲几句体己话，在教室里合个影。
　　　　但也只能想想，重点班越到最后，班里气氛越是压抑。
　　　　群里消息刷得飞快，就连虞文周也发言了，而路钦却出奇的安静，一言不发。
　　　　程小寻正奇怪，广播里突然响起了略为熟悉的旋律。
　　　　前奏播放时，一个低沉而又磁性的男声回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高三的最后一晚，潜进广播室送一首歌给大家减压，高考加油。”
　　　　是路钦。
　　　　话毕，音乐继续播放，熟悉乐声萦绕在校园。
　　　　仿佛被附着了魔力一般，高三所有的班级忽的就蠢蠢欲动起来。旋即，开始有人陆陆续续来到阳台上，放声高歌。
　　　　一个班级，两个班级……高三所有班级的学生都一齐涌到教学楼的阳台，开始了大合唱：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为了心中的美好，不妥协直到变老。”
　　　　歌声雷动，整个校园的上空都可见这群学子坚定的信念，纯粹而可贵。
　　　　程小寻也立于人群中，眼光盈盈合唱着这首具有特殊意义的歌，高二运动会的画面像放电影似的，在脑中一闪而过。
　　　　“嗡嗡——”
　　　　手机又进来一条信息。
　　　　是路钦私聊的她：『这样的告别方式有特别一些吗？』
　　　　程小寻嘴角瞬时弯起，站在原地痴笑起来。
　　　　自己的高中何其幸运，遇到这么好的一群人，陪伴自己走过岁月里最珍贵的一段光阴。
　　　　她回复了路钦的信息，加入到大合唱的队伍，这样的告别方式足够深刻了吧。
　　　　正如歌词暗含的寓意一般：
　　　　高考之后虽然告别了中学时代，却也是新的开始，总会有人成功和失败。但只要永不向命运低头，幸运和成功一定会降临到你我头上。
　　　　在十七八岁这个最好的年纪，我们收获颇多，也失去不少。
　　　　但请相信，岁月温柔，梦想终会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