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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手的新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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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并不是说他有可能得到一个机会去弄清他想弄清的事情。她已经清楚地表露出,她根本不会打算让他近身,去碰她的钮扣或别的任何东西。意识到这一点,是无法使他心情好转的。
  “我今天下午就要离开啦。”他说。他说这句话时并不特别对着在场的哪个人。
  莉拉抬起头,眼睛里露出吃惊的神情。“这么快就走,我来不及准备。打点行装,我至少需要一星期时间。”
  这下轮到毕晓普显出惊奇的样子。“打点去什么地方的行装?”
  “去……我们打算去的随便什么地方。我们将上哪儿?”
  毕晓普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我准备去科罗拉多州。你哪儿都不用去,起码不用和我一起去。”
  “我当然和你一起去。难道要我去别的什么地方?”
  “你就呆在这儿。”
  “这儿?”莉拉感到仿佛一下子透不过气来似的。他要求她呆在这儿?在昨天教堂里当众吵闹之后?她难道真的使他这么生气,他竟认为有必要如此残酷地惩罚她?“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不行。”
  “行,我要和你一起去。你是我的丈夫。”奇怪,这句话竟这么容易地一下子就说出了口。“我的责任是和你在一起。”
  “你的责任?”她这么突然地表现出妻子的忠诚,毕晓普不由诧异地耸起两条黑眉毛。莉拉的脸蓦地红了,但是她个打算让步。她无法让步。
  “我不愿呆在这儿,”她坦率地说。
  “也许他说得对,”道格拉斯说,尽管要同意毕晓普说的话,他显然感到很费劲。“也许你应该呆在这儿。你不清楚西部地区是一派什么景象,莉拉。它决不是适合一位夫人、尤其是像你这样怀孕的夫人呆的地方。”他清了清嗓子;他不得不提到她的怀孕,这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我确信妇女们不会因为住在密西西比河以西地区就小再生孩子。”莉拉竭力要使自己说的话听起来既平静又合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这时她只想跺脚尖声高叫:她不呆在这儿,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能使她呆在这儿。“我确信在西部地区也有医生。”
  “不多,”毕晓普说。“在巴黎,可以说一个也没有。”
  “巴黎?像在法国巴黎一样?”
  “拼写相同,可这几乎是唯一的相似之处。筹建这个小镇的矿工是个法国人,他为这个地方制订了一些宏伟的计划。这只是一个开采矿藏的小镇。在那里所能找到的最接近于医生的是蔡克·杜林,他是个理发师。他能很好地干拔牙或接上断骨之类的活儿,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生婴儿。”
  “这个小镇里一定有妇女,”莉拉说,试图不显露出他的话使她多么惊恐。
  “有妇女。”
  “她们一定生孩子。”
  “就几个,”他十分不情愿地承认。“但是──”
  “我和你一起去。为这件事争辩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已拿定主意。”她仰起下巴,望着他,希望自己看上去平静又坚定,而不是一味执拗。
  毕晓普迎着她的目光,他的表情难以捉摸。他穿着前一天去教堂穿的那套衣服──一件平纹白衬衫和一条黑裤子,裤管塞在一双齐膝高的黑靴子里,这双靴子显然已多处磨损。莉拉有生以来所认识的那些男人,如果穿着这样的便装,总会显得很笨拙,显得穿着过份简朴。但是毕晓普看上去却像在家里一样舒适自在。他所需要的是靴刺和佩在胯部的一枝手枪,他简直是直接从廉价的平装小说中走下来的。
  “我想毕晓普说得对,”道格拉斯说。“显然,你呆在这儿反而自在一些,在这儿你能得到适当的照料。”
  “我不呆在这儿。”虽然莉拉是对她哥哥说话,却望着毕晓普。最后的决定权在他手上,尽管要承认这一点使她很恼火。如果他拒绝带她一起走,她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但是,她不愿恳求。“如果是为了钱的事,我可以自己买车票。”
  她看见毕晓普眼睛里一下子冒出怒火,反而异常地高兴起来。“如果你和我一起去,我会给你买车票的。但是,你不可以和我一起去。”
  “我想莉拉是对的。”苏珊首次开口说话。“我认为她应该去。”
  “这不会是你的本意!”道格拉斯怀疑地瞧了他妻子一眼。“你去过那里。你还记得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不会当真认为一个像莉拉这样怀孕的妇女适合去那种地方。”
  “我看到过母亲八次足月分娩,我可以向你保证,像莉拉这种状况的妇女几乎并不像男人们愿意相信的那样娇弱。我确信她会身体很好的。”
  “我不希望她去那里,只有一个……理发师照料她。”
  “我理解你的担心,但是你不看看整个情景,道格拉斯,”苏珊镇定地说。“昨天在教堂里当众吵闹之后,流言蜚语将到处蔓延;我们俩都知道卡彭特牧师不是以谨慎出名的。请考虑一下,要是她呆在这儿,会怎么样。”
  毕晓普平静下来,当他具体地想象要是莉拉呆在这儿,生活会是怎么样时,他的杯子举到一半不动了。他不了解宾夕法尼亚州的比顿,可他了解东部或西部地区的小城镇,它们都有一共同的特点。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连同咖啡咽下了一句骂人的话。昨天夜里他有充足的时间来审度盘算事情障该怎样办,带新娘去科罗拉多州不是计划的一部份。
  “过一段时间,流言蜚语就会逐渐消失,”道格拉斯说,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像他的话那样自信。“主要令人担心的应该是莉拉的安全。西部地区决不是适合一位夫人呆的地方,更个要说一位怀孕的夫人了。”
  “我不呆在这儿,”莉拉重申道,两眼径直望着毕晓普。
  带她走是荒唐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但是,她的确明白如果她呆在这儿,生活会怎么样。不幸的是,他也一样。
  毕晓普气恼地抿了抿嘴。“你必须在明天以前把你要带的一切东西都整理好。”
  莉拉感到心中涌起一股宽慰之情。不管在辽阔、陌生的西部地区等待她的是什么,总不会比她在这里必须忍受的更加糟糕。片刻之间,她感到几乎对自己的新丈夫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可就在那时,她醒悟到他话里的全部含义。
  “明天?我明天以前无法准备好。我至少需要一个星期。”
  “明天。”毕晓普仰起头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四天,”她讨价还价地说。“我可以把我的其它东西以后用船运走,但是我不可能在不到四天的时间里准备就绪。”这是公平合理的,她心里想,一边伸出手去拿托马斯刚刚端进来的松饼。她半路就迎了上去,这是他不可能料到的。
  “明天。如果你不和我一起乘火车,你就得自己设法到达科罗拉多州。”毕晓普把杯子放在餐桌上,朝道格拉斯和苏珊点点头,不等莉拉再说什么,就大步走出餐室。
  她大为震惊,几乎一下子透不过气来,待缓过神来,她说:“他不可能当真。”
  “我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苏珊和婉地说。
  “他不可能不带着我就离开。”莉拉把黄油涂在一张松饼上,由于使用餐刀时非常用力,那个酥脆的小卷饼在她手上四分五裂。她把小卷饼放在盘子里,可手上仍然紧握着那把餐刀。她的两只眼睛闪着光芒,像是在说,毕晓普不在屋里是件好事。“要是他想吓唬我,让我急急忙忙地打点行装,那他就想错了。他可以等我安排停当才一起离开嘛。”
  “你根本不用离开,”道格拉斯说。“我想你应该呆在这儿。”
  苏珊的目光和莉拉的目光越过光滑的餐桌交织在一起,两人默默地进行了一小会儿思想的交流。
  “我们可以把基本的必需品打包装箱,其它的所有东西用船运走,”苏珊把椅子放回原处说。莉拉也把椅子放回原处,两位女子匆匆忙忙地离开餐室,让道格拉斯独自坐在那里,对着吃剩一半的食物。
  这一天的其余时光是在整理行装和打包中度过的。大旅行箱从阁楼上拖了下来,除去灰尘,在最短时间内装得满满的。莉拉躺上床时,已经累得顾不上多想毕晓普会在哪里度过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夜了。
  翌晨,她站在乱作一团的卧室里,向女仆们下达最后一分钟的指示,关照她们哪些东西还得打包,哪些东西以后交运,这时,托马斯敲响了门。
  “莉拉小姐,你来了一个客人,”他在她开门后说道。
  莉拉烦恼地回头朝壁炉台上的钟看了看。离开车不到一小时了,她得准备去火车站。她并不怀疑,要是她还没有安排就绪,毕晓普把他的威胁付诸实施,不带上她就走了。
  “托马斯,我正忙得很。来的是谁?”
  他压低嗓音说:“小姐,来的是辛克莱先生。”
  “洛根?”她急忙扭头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吃惊地注视着他。“洛根在楼下吗?”
  “他在玫瑰客厅,小姐。”
  “谢谢,托马斯。”她从他身边擦过,打点行装的事一时全忘光了。她没料到还会再见到洛根。她以为,即使时间充裕,在她干了那些事情之后,他也不会想见她。她用会使她母亲惊骇的那种方式把裙子提得高高的,飞也似地跑下楼梯。她溜进玫瑰客厅,悄悄关上身后的小门。她不希望有谁来打扰他们。
  洛根正站在一扇窗户的前面,望着外面的玫瑰园,她走进客厅时,他转过身来。他们站在客厅的两边互相对望着,可是真正将他们隔开的是最近四十八小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莉拉将双手放在身前,十指交错地紧握着。她恨不得走到他跟前,投入他的怀中。除了道格拉斯以外,他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洛根一直是她生活中的一部份──道格拉斯的最好朋友、比利的哥哥、她自己的亲密朋友。现在望着他,她感受很深:事情变得与她一向所想象的是多么不同。
  “我不能确定你是否会见我,”洛很冷冷地说。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这并不是说我要责备你。我可恶地利用了你。我正准备写信,告诉你我是多么内疚。”
  “是吗,嗯……”洛根把眼睛转向别处。“发现你对我撒谎,我是有几分震惊。”
  “我非常后悔。”莉拉再也无法忍受他们之间的距离,便走到他跟前。她伸出双手,抓住他的一只手,以哀求的眼光抬头望着他。“我决不是故意伤害你的感情,也不是存心要对你撒谎。但是,当你以为我遭……强暴时,那么容易地就让你相信了。”
  “你本可以告诉我事情真相,莉拉。我仍然会娶你的。”
  “我知道。”她眨着眼睛忍住泪水。她紧抓着他的手。“我总是能依靠你。我确实感到非常惭愧。我没有任何权利要求你娶我,不过你能原谅我吗?”
  洛根低头注视着她。从他眼睛里,她看到了他们多年来共有的记忆。他看着她从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成年女子。是洛根亲口把他弟弟的死讯告诉了她;洛根搂着她,鼓励她把眼泪和难以表达的悲痛放声哭出来。她需要时,他总是在她身边──不仅仅是一个朋友,不完全是兄长──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忠实的同伴。除了道格拉斯以外,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洛根,可她伤害得最厉害的偏偏是洛根。
  当他用指尖轻抚她的脸蛋时,他的手微微发抖。他那双黑眼睛是严肃的,他歪嘴苦笑时露出沮丧的神情。“我决不会一直生你的气,臭丫头。”
  莉拉觉得自己如释重负。她噙着快乐的泪水冲他微笑,投入他的怀中。她的面颊贴在他那柔软的毛料甲克衫上,世界似乎又回到适当的位置上。“啊,洛根,你是我世上最好的朋友。”
  她感到洛根的身子僵硬起来,奇怪他是否改变了原谅她的念头。可是,当她抬头看他时,只见他正从她头顶上方看过去,他的表情是那么呆板、那么冷漠,使她顿时明白她会看到什么,她感到天旋地转。
  毕晓普正站在门内,注视着他们俩。莉拉仿佛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这个场面:她和洛根单独在客厅里,门紧关着,确保他们不受干扰,不让别人看到她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至少可以说,这是一幅该诅咒的图景。他曾冷冷地说过,如果他到得太晚,不能阻止这场婚礼,那么他会让她成为寡妇;回想起这句话,莉拉突然恐惧地感到心里怦怦直跳。虽然毕晓普没有带枪,但这似乎并不能减轻他突然开枪的危险。
  “请别误会。”她急忙抢着说,一边朝他走去,小心地站在那两个男人之间。
  毕晓普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从她那儿移向洛根,然后又回到她身上。
  “看来你是在和一个老朋友道别。”他平静地说。他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一只手,把她拉到身边。他用胳膊搂住她的腰。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清楚地表现出:他拥有她。他朝洛根点点头说:“辛克莱。”
  “麦肯齐。”
  虽然毕晓普听出了洛根口气中所带有的厌恶,但他没有理睬。“差不多是去车站的时间啦,”他说,低头望着莉拉。“你应该结束告别了。”
  他放开她,又朝洛根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客厅,使莉拉大为震惊,不相信地瞪眼目送着他。显然,在娶她的这个男人身上,她有许多东西需要了解。
  当火车驶离车站时,莉拉拼命争取最后再看一眼她哥哥那高大的身影。和道格拉斯道别是她有生以来所必须做的最难的一件事。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也不能使道别变得容易一些。他紧紧地拥抱了她,祝她一路平安,可是,在这种情谊和关心的背后,她看到了自己给他带来的痛苦,这种痛苦不仅是由她的所作所为、也是由她的谎言引起的。要完全弥合他们之间的裂痕,还需要一段时间。
  轨道拐弯了,车站和道格拉斯看不见了。莉拉低下头,掩藏突然变得泪汪汪的眼睛,她使劲拉扯放在膝上的收口网格包,可是包上的几根细绳缠在一起,打开这个小包很费劲。她笨手笨脚地解着细绳,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她眨了眨眼睛,注视着递到她面前的那块雪白的手帕。
  是毕晓普的。她完全沉浸在和她哥哥道别的悲伤中,竟然忘记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她根本不用和谁道别;想想这一点,真是恼人。
  “它可不会咬人,”他说。他这种乾巴巴的逗趣的口吻,使莉拉意识到她正在呆望着这块手帕,仿佛自己不明白它的用途似的。她的脸蓦地红了,从他手中接过这块手帕。
  “谢谢,”她含糊地说,没有抬起头来。她有生以来还从没遇到过这么容易使她生气的男人。在不知不觉中嫁给了他,是她的不幸。想到这一点,泪水不由得又涌了上来。她把鼻子埋在手帕里,让眼泪尽情地流。
  她睡着了。她睡着时,开始做梦。
  舞厅里五彩缤纷、灯火灿烂,充满了笑声。莉拉是道格拉斯的女主人,为她哥哥筹划和组织婚宴是她的最后一个任务。过了今晚,河道老宅中招待客人的事便要由苏珊负责了。当莉拉观看客人们在跳舞地板上旋转时,她对自己努力的成果颇感得意,这是可以谅解的。事实证明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鲜花布置得赏心说目,食物精美可口,香槟酒妙不可言。她自己喝了两杯香摈酒后便领略到它的神奇力量。看起来似乎每个人都过得极为愉快。
  只有他除外。
  莉拉的目光停留在舞厅另一边那个高个子、宽肩膀的人影身上。她的笑容微微消褪。
  他看来似乎过得并不愉快。毕晓普·麦肯齐以一种超然的神态打量着舞厅,这种神态可能含有他对面前的场景感到厌倦或完全缺乏兴趣的意思。
  她的嘴抿紧了一点。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道格拉斯的这个西部朋友对文明的东部地区不感兴趣。事实上,她开始奇怪,是否有任何东西曾经打动过麦肯齐先生。
  莉拉继续端详毕晓普,她在打量他的高大身材时,眼睛里微露怒意。她无法确切地指出,他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使她如此不快。他无疑是有礼貌的。她不能指责他的行为举止。
  他似乎并不难看。一点也不难看。事实上,如果她是非常诚实的,她将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太帅了,使她内心难以平静。他头发乌亮,五官端正,颇有男子气概,两撇浓密的黑胡子使他隐隐地具有令人生畏的神气,注意到这一点,她不禁有点不寒而栗。他肩膀很宽、双腿瘦长──不过没有一位淑女会注意一位男士的下肢。总之,他帅得足以让一个姑娘的心跳加快。
  这并不是说她自己也愚蠢得见到他就心跳不止。而且,即便她见到他时心跳加快,可麦肯齐先生已经清楚地表露出,他对她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好像眼中根本就没她这个人。莉拉紧攥着她的扇子,几乎握断纤细的象牙扇架。虽然她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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