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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演义`49-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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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现在,黄大香与李墨霞的交往越来越多,虽然还不是她与吴枣秀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插叙]上次,李墨霞特意来请黄大香托话给吴枣秀,让吴枣秀不必介意她与田伯林的夫妻关系。
可黄大香在思想感情上都明显地倾向吴枣秀。竟不顾李墨霞的面情,一本正经地为吴枣秀辩解:“墨霞,你人比我明白,可这事却糊涂了,吴枣秀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在这世界上,各有各的经要念。你这话我不能去传,你也犯不上找枣秀去说——墨霞,就让我在你面前充一次大姐姐,听我的话吧!”
[解说]从那以后,李墨霞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上黄大香家来过了
[返回,心语]黄大香:从后来田伯林与吴枣秀接近的情形看,当时李墨霞并没怀恶意,自己不该那样冷淡她。事情至此,如果田伯林与李墨霞真是心意冰凉,他们这夫妻也难做不下去,假如让吴枣秀嫁给田伯林,虽然如登天一般的难,可也许是条出路,不管情况究竟怎么样,我总该去李墨霞那里打探打探。
尊师的礼节本不该少,重阳节一到,母亲便办了点礼品,决定上小学校去拜访老师,石贤连蹦带跳地跑在了前面。
在乡村里,祠堂、庙宇,学校这类公共文化设施往往连成一体,小镇的国民学校也是这样。它是由一座孔圣庙扩建而成,原来的殿堂改作了学校的室内操场,里面新添了一些如秋千、撬撬板之类的简单体育设施。孔圣人的画像没有了,香火也熄灭了:这也算是辛亥革命的一点成绩!
黄大香平生第一次踏进这种文化圣地,感到一种肃穆,正所谓学堂虽小,大如衙门。
石贤则习惯了,无所拘束。他很想在母亲面前作一番体育表演,跑过去在棕垫上翻滚起来,把新换上的衣服弄得皱皱巴巴,母亲赶忙拉起他:“还是先去见墨霞老师吧!”
母子俩穿过内操场。前面是一栋小楼房,上下共四间,用它作教室还算得宽敞明亮。课桌摆列成行,石贤告诉母亲,他坐的课桌正在窗下,黄大香便走过去坐了坐,脸上露出了羡慕之情。
紧靠教室是个楼梯间,李墨霞住在楼上。石贤引母亲上楼时,见到走廊的栏杆边站着个小女孩,着童子军服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见有人来,小女孩便边跑边报信去了:“墨姨妈,有个学生来看望您了!”那声音很清越,说的是动听的京腔京调。
“你认识她吗?”黄大香问儿子。
“认识!她是个女孩,还是个小天使。。。 她姓李。”石贤说得不很清楚。
“什么叫小天使?”黄大香不解。
“上星期六演戏,她是从天上下来的,叫小天使,”彭石贤说,“李老师还叫她作兰妹子。”
“从天上下来的该叫仙女了,”黄大香猜到这女孩大概是李家大院的人,“她以前不是与你同学吧?”
“不是叫仙女,应该叫天使,是上个星期才来到李老师家的。”彭石贤坚持说。
“香姐,是你来了,真是稀客!”李墨霞迎着上来,“快进房子里坐。”
黄大香与石贤进了李墨霞的房子。重波跑过来拉着石贤的手告诉兰妹子:“他是我的石贤弟,可你得叫他石贤哥。”
“超兰,快叫香婶娘呀,”李墨霞介绍说,“这是我二兄德公的小女儿,带在军队里读书不方便,是前些天才送回老家住的。”
“难怪我没见过。”黄大香称赞说,“乖,长得多灵巧,真象个小仙女似的。”
小超兰大方的叫了声香婶婶,又叫了石贤哥。彭石贤再次纠正母亲的话:“妈,又说错了,我告诉了你,她不叫仙女,叫天使!”
李墨霞笑了:“外国人叫天使,中国人习惯叫仙女,意思差不多──重波,你带石贤与超兰去楼下玩一会吧。”
几个孩子高兴地玩去了。李墨霞告诉黄大香,学校每周有次游艺活动,上周演出了一个《圣经》里的故事,超兰扮的是小天使这角色,超兰的母亲信奉天主教。
近些年,小镇上也建起了个天主教堂,但黄大香总有些疑虑:外国的菩萨也能保佑中国人?可她只说:“墨霞,你不是说要去莲花庵还愿吗?近一向天气一直好,再过些日子,天气恐怕会变下来呢。”
“你看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李墨霞倒来了热茶,还摆出了好些糖果,“香姐,你今天一定得在这里吃饭,稀客呢!”
“不了,家里还请人守着摊。”黄大香推辞说,“石贤让你劳心教诲,是我少礼了──你家保长跑口岸该回来了吧?”
“他的事我真不知道了。”李墨霞笑了笑,“香姐,你今天怎么有心思向我打听伯林的事了?”
“随便问问──我是想,你们夫妻还是该和好的。”香嫂是劝导,也是试探,“好歹总是场夫妻,何必隔心隔意的,也别让人看着笑话呢。。。 ”
“现在,小镇上谁不知道我们这夫妻只挂了个空名?我们自己过习惯了,别人也看习惯了,暂时也只能这样吧。。。 ”李墨霞没有再往深处说,“香姐你是能喝杯酒的,我还是去办两个菜来。”
“不不,”黄大香坚持着,“那就再喝碗茶吧,坐一坐,多说说话好。”
于是,李墨霞又取出些花生瓜子。
这时,石贤跑来了,他悄声告诉母亲:“兰妹说要嫁给我,你说好吗?”
黄大香抱起孩子,笑而不语。
重波与超兰也跑来了。重波笑话小兰妹:“羞,羞,羞,兰妹说要嫁人!”
李超兰则伶牙利齿操一口京腔:“你欺侮人,我就是不喜欢你,长大了,我偏要嫁给他,不嫁给你!”
李墨霞也笑了:“兰妹,重波哥是怎么欺侮你的?告诉姨妈。”
“他把我从秋千上拉下来,差点摔了腿!”兰妹比画着说
李墨霞抱起小超兰,哄她:“这是重波不对,我不喜欢他,这糖不给他吃。”
彭石贤问母亲:“兰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转眼就长大了。”黄大香想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快吃糖吧──看老师多喜欢你,给这么多。”
“一转眼是多久?妈,你说呀!”彭石贤却无心吃糖,仍在追问。
“唉,你说这孩子能懂什么事?”黄大香有些尴尬地对李墨霞说,“超兰是金枝玉叶一般。。。 哪能的事呢!”
“话都难说呢,贵贱无常。。。 ”李墨霞也许不只是宽慰黄大香,“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哪天时势说变就变过去了;王侯将相要倒也得倒,金枝玉叶又如何呢?你吃吧,石贤。”
黄大香不禁问了一个问题:“你家青妹有消息吗?”
“没有。”李墨霞惊异黄大香也关心这种事,“如果能有点信息,也许我早就离开小镇了!”
“你还是真想离开小镇?”黄大香有些疑惑,“你这教书不也安然自在么?”
李墨霞没有马上答话,像在思索。
黄大香想到李墨霞定是还没忘记那个姓仇的同学:“你那些同学也都没有点音信?”
“没有。”李墨霞更不解黄大香今天为什么对这些事有如此大的兴趣,“我并不是厌倦了教书,也不是非得像青妹和那些同学一样──我找不到他们了!我想离开小镇,换个地方,也许会让自己感到轻松自在一些──你能知道,我与田伯林是不可能再在一块过下去了,事情弄成这样,就像陷在烂泥沼里一般,谁都进退为难,我走了,我好他也好,那样,或许大家都还能过得愉快一些!”
“那──”黄大香差点说出‘你为什么不走’的话来,一想,李墨霞毕竟是个女人,让她走定有难处,于是说,“我看去哪里都不如留在本地呢,有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啊!”
“这说不准,我只是现在没遇着机会,一旦有机会我还是得走!”李墨霞眼下确实还没见到这种机会。然而,问题恐怕不只在于离开这个小镇,而应该是摆脱包围自己的这种沉闷压抑的社会氛围,可到哪里去找呢?想到这里,她的心境不觉又暗淡了下来,“也许,只有待到石贤他们这一代人长大,才能有真正自由自在的自主婚姻吧!”
如果能有这种时候,黄大香当然会高兴。她思忖着,向往着,为她的孩子,为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和男人庆幸。
[心语]但黄大香没有回话:那太渺茫了!
14
[场景1]莲花庵进香
月色朦胧,星辰稀落,远处黑黝黝的山恋如剪影一般贴在铁灰色的天幕上。
小镇还在沉睡中,黄大香家里几个人正忙着启程去莲花庵进香,门前停着一顶简易的青色布篷轿。
轿夫一个是她娘家侄儿黄雪钦,另一个则是李松福,正当黄大香愁着找不到肯卖力气的轿夫时,李松福说他早年当民夫时为官长太太们打过轿,黄大香在无奈的情况下便请了他。
李墨霞让人传过话来,说她已经出发,在前面的茶亭等候。
轿夫狼吞虎咽地扒下了饭,也催着上路,“赶早趁凉快,如果上山时遇上当顶的太阳,那可是要命的事。”
吴枣秀抱着石贤帮大香嫂上轿,石贤怎么也弄不醒来。黄雪钦说:“姑妈,我看石贤就别去了,让枣秀在家给你哄着得了。”
“你不是答应了让孩子去吗?”黄大香进了轿门,有点不乐意,“这是给孩子去求保卦,不让他去磕个头怎么能落意呀!”
“你这侄子真是条懒虫——”吴枣秀与黄雪钦一见面就斗嘴,早习惯了,她抱着石贤,用肩头撞开黄雪钦,不容分说往轿里送,还回头骂黄雪钦,“你撑饱了肚皮就想讨价还价,这母子俩加起来还不及一个大块头重,你个大男人就光知道耍滑头,菩萨不让你遭瘟遭凶才怪!”
“好,好,快上轿。我是担心姑妈抱不起石贤。”黄雪钦也玩笑地还击吴枣秀,“你这张嘴呀,把世上的男人全咒死了,看你守寡不守到脚朝天才怪!”
“咒死了你才干净,”吴枣秀一点不退让,“免得你到处爬墙跳窗的!”
“你们还斗什么嘴呢!”在轿里,黄大香大声喝住侄儿,又关照吴枣秀,“你在家别忘了烧香上贡,我也代你去求一签回来。”
“那就求菩萨指引你有个好死法吧!”黄雪钦碍着姑妈,只在吴枣秀身后小声地说。
“我要是去求菩萨那还得求个好活法,”吴枣秀退出轿来时,凑近黄雪钦的脸面,也低下声来逗笑,“我才不像你呢,深恐得不到个好死好埋!”
“哟,想不到你还想图个好活法,”黄雪钦趁吴枣秀提脚横跨轿杆时,暗地里在她的大腿上捏了一把,“好呀,我就在菩萨面前给你讨个饶,让你在这世上多捱些时辰,想死想活都不成吧!”
“起轿!”李松福喊了一声,打断了这两个人的斗嘴驳舌,随即,轿夫打轿出发了。
莲花庵殿宇高深,金碧辉煌。观音佛母合掌坐于大殿的莲蓬座上。钟声悠扬,念诵经文的声音嗡嗡入耳,善男信女鱼贯而入。
李墨霞的本意只是游览一下这个唐代遗留下来的古刹,借以慰解她对仇道民不时复苏的相思之苦。
但当她步入正殿时,很快就被那神秘庄严的气氛熏染,更生出了许多对人生命运的惆怅来。
她也跪拜在神像之前,并捐了香烛纸钱,像其他人一样,抽了签,展开一看:
“世事纷繁无尽头,
莫向今生问因由,
荣华富贵烟云事,
青山长在水长流。”
李墨霞不能明白这玄而又玄的签语所含的确切意思,但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哲理启示。
李墨霞立在一旁等候黄大香母子进献香礼。
黄大香拉着儿子虔诚地叩拜在神佛面前。她默默祷告,为儿子的平安长大祈求保卦。
主持仪礼的大和尚抛了三轮卦,都不顺畅,黄大香见了,不免有些惶恐。
彭石贤则从进殿开始,便被这庄严肃穆的宗教气氛所笼罩,他如痴如呆,除了东张西望,一切都听任摆布。
黄大香拉儿子再三顶礼膜拜,好不容易卦才抛转过来,算是神灵应允了给予保佑。
李墨霞让黄大香也为自己抽一签,黄大香却显得迟疑犹豫,终于不敢。
[心语]黄大香:生死有命,命数在天,自己的命运怎样,就任由它去好了。
黄大香并没有忘记给吴枣秀求一签。这并非是受吴枣秀之托,只是她近来见到吴枣秀与田伯林的往来甚密,很想问问神灵,他们是否有缘。
可李墨霞站在一旁让她颇感不便,只得说:“石贤,你跟墨姨老师去看看佛塔吧──墨霞,我替娘家嫂子求一签便来。”
李墨霞拉着石贤从侧门走出殿堂,上后面小山坡观赏佛塔去了。
黄大香替枣秀进了香,向主事的和尚说明了原委,抽下一签,和尚给查出签纸,末加解释地念道:
“生性高强世岂容,
山回路转路难行;
路转山回山有尽,
柳暗花明待晚晴。”
黄大香小心地折叠起签纸,藏入衣服的内袋,离殿而去。
[场景2]回程感怀
午饭过后,他们便走上回程。两顶青色的布蓬轿从逶迤的山路上下来,有如两只凌空飘落的乌鹊。
石贤攀开轿帘向外张望,那是一幅幅神奇美丽的图景:
近处,山峦沟壑在眼底盘旋转动,古树奇花起伏颠荡。有时,鸟群从草丛中惊起,如乱箭穿空;
有时,还有野山羊在崖壁上奔窜张望;
远处,山野田原就像一匹织锦,村庄散落在一片葱茏之中,房屋小如螺壳,行人渺如蝼蚁。
宗教文化很能启示人的想象力。黄大香用双手紧紧搂护着孩子,小石贤渐渐睡着了。
[梦境]石贤在草地上跑着,跳着。他跨过溪流,腾上山峰,飘浮在空中了。
风起云涌。在雾气中隐约见到远处有一片火光,火光中现出七级浮屠。
石贤听到李墨霞老师解说的声音:“佛祖就是在这里坐化升天的,佛骨埋在这佛塔下面,他的灵魂早已随一缕青烟而去了。”
佛祖在火光中向石贤招手。石贤绕塔转了一圈,他又不敢近前,那火越烧越大,越烧越近,火终于吞没了他。
石贤紧闭了一下眼睛,佛祖来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跟我们去吧!”
[返回]这时,石贤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醒醒,石贤,别乱挣。”
石贤睁开眼睛望了母亲一眼。母亲用手抹着他的额角说:“呀,你热出一身汗来了,就别睡吧!”
可是,石贤只动了动身子,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梦境]佛塔顶上的门洞开着,石贤走了进去。殿堂轩昂高大,左右两壁的壁龛上或坐或立着许多神佛。有张口大笑的,有怒目相向的,有慈容颔首的,有漠然远视的。
从莲蓬座上走下一位菩萨来,她是观音佛母?那走路的身姿却有点像李墨霞老师,脸上慈而不笑的神情又如见过的小尼姑,在向石贤招手时,那愠而可亲的眼神则极似秀姨。
“石贤,青石神会保佑你的。”这又分明是母亲亲切而关爱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动。
石贤随女菩萨前行。茶山泛绿,一只芒花雀在他们的左右盘桓。
女菩萨伸开手掌,那芒花雀便落在她的指尖上。
她吹了一口气,芒花雀翅膀一振,腾飞起来,变作了一只大天鹅,落在前面,转眼又成了一匹白色的飞马。
他们跨上飞马,天旋地转,直上青云,停在一壁陡峭的青石山崖上:这该是左青石了。
他们拾级而上,听到青石顶上传来的喧声笑语。
爬上了极顶,这里豁然平坦开阔。
四下望去,有千年古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
树下的石凳石桌前,许多仙人正在饮酒下棋。
女菩萨上前与他们一一招呼。
女菩萨对鹤发童颜的长者说:“你干儿子来了!”
那位长者笑着抱起石贤,他竟然就是张仁茂,唱着他平时常逗人发笑的那一首歌:
“我本是个酒醉佬,
来到世上凑热闹;
白天闹到月亮起,
黑夜闹到公鸡叫。
哭的哭来喊的喊,
叫的叫来笑的笑;
人人争着创世界,
世界哪里是正道?
起伏沉浮一台戏,
红脸黑脸翻跟斗;
两腿一蹬齐上天,
留下子孙接着跑。”
神仙都笑了起来。女菩萨接了一句:
“还是成仙成佛好,
无忧无虑无烦恼!”
公鸡高唱。仙人们赶紧收拾,腾云驾雾而起。小石贤大喊:“我也要去!”
[返回]黄大香连忙摇醒石贤:“怎么了,快醒醒,别害怕,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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