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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明珠不识君-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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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秀姑立刻露出赞赏的眼神,点头说:“对,这是一个好办法。我在京城走动多年,几乎认识全京城的官宦名门。我愿意帮你联系清流士林。请张首辅和王尚书等人出面,他们都是清流一脉,会为同道说话。让言官们上书造舆论抢下他的命,之后再花重金去贿赂,买通那些中间的骑墙派大臣,甚至是”她的声音一顿。

    “甚至是宦党一派!”明前斩钉截铁地接道:“甚至是太监和依附他们的大臣们。只有买通他们才能从根本上消除这事。”

    于秀姑脸上现出又惊又莫名的面容,足足盯了明前半晌:“你比我敢想敢做多了。”

    明前脸上露出了羞惭和痛苦之色。脸颊火烫,泪湿眼睫,低着头愧不敢当:“我对不起父亲和于老师,你们都想把我教成忠贞忠义的烈女,我却长成了这般的市侩模样,内心肮脏连我自己想想,都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为了自己父亲的性命,竟想与父亲的政敌做交易,违背他一生的政见和追求。去收买他的仇人保下他的命。父亲如果知道了也会恨我吧。”

    她羞愧地哭了:“父亲曾亲口说过我不是个忠贞仁义的烈女!如果能做个忠义烈女能救回父亲一命,我一定会做个天底下最忠厚仁义的烈女。可是,可是做烈女救不了父亲的命,我又何必拘泥于这些东西呢?它救不了我父女二人的命。”

    于秀姑露出同情之色,拍拍她的手背,没责备她。只是温柔又严厉地说:“明前,你以后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吗?”

    “不,绝不。”明前眼里露出坚决,摇头说:“绝不后悔。父亲是我此生最亲的亲人,虽然小时候失散,但七年来的相处他对我爱如珍宝。他个性清高,满腔书生意气,为国为民愿意牺牲自己。正是我心里钦佩的大英雄人物。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呢?而现在的天下局势是太监势大,皇帝帮偏架,他讨伐宦党的做法只是螳臂当车,白白断送了自己性命。这对他不公平。”

    她孩子气地落泪了:“这世上该死的坏人这么多,都没死。为什么要轮到他去死呢?他不该死,我也绝不允许他白白去死的。”

    半晌,于秀姑才神色黯淡地说:“既然你已经决定,就按照你的心愿去做吧。否则我觉得你也不会心安的。老师会帮你的。”

    她立刻低下头盘算起来:“清流不必说,涉及党派之争,肯定都会为你的父亲摇旗助阵。中间派里我可以拉到中原地区的三位布政使司,还有毅亲王他们,他们于公于私都对范丞相有好感。太监宦党里,御马大太监刘诲不行,刚愎自用,人品低劣。宁浩石倒是难得的温和人。”她多年来在京城和地方上的豪门官宦家教书,对朝堂局势和各位大臣的品格、关系和政治倾向都很了解。是干这种勾连之事的不二人选。

    她一面排列着可用的名单,一面还问明前:“这次与你同行的益阳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也许能影响到太后皇上。可以拉扰,但不要去收买,反而会招人怀疑嫉恨坏了事。对了,崔悯可信吗?掌印大太监伍怀德唯一的义子,是伍怀德的心尖子。你和他渊源极深,有没有可能助你一臂之力?”

    “不可信。心思如海猜不透。”明前摇头。她犹豫了下,又扁扁嘴:“他跟公主有一腿。”

    于秀姑不悦地看她一眼,这孩子从哪儿学来的脏话?“有一腿”也太难听了。她忽略过去:“有些人能直接站我们这边,有些人就得出钱买。我替你进京城坐镇在事态中心,等得祸事发生,我们就出手一试。”

    她忽然惊讶地说:“你刚才说,这笔巨款可是你的嫁妆!你拿出来买命,还怎么成亲嫁人?”

    明前脸上终于露出了痛苦绝望的神色。她摇摇头,目光凄然,心意悲凉:“命都快没了,还提什么成亲呢。再说了如果对方是因为钱才愿意娶我的。这样的婚事,又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于秀姑也脸色凄凉。这孩子还是一派天真烂漫啊。她还以为这年月还有不在乎金钱的婚姻,这世间还真的有那种纯洁无瑕的爱情太天真了,血淋淋的现实会让她撞得头破血流的。她压下满腹心事为爱徒谋划着:“这么说,你是不准备嫁小梁王了?”

    “嫁。为什么不嫁?”明前用手指背擦擦泪珠,眼睛因为泪水浸过而显得格外的清澈明亮,仰起头,坦率地说:“一来这是我父母的心愿。二是与小梁王早就定下婚约,双方父母同意,门当户对,年龄相当,是最好的结婚对象。三是对方手握重兵,在北疆俨然一国之主,足以威慑住朝庭和宦党太监们。为什么不嫁呢?”她昂然地说:“我既不会狂妄自大,也不会妄自菲薄。即使我手里没有嫁妆没钱,我还是清流丞相的女儿,是大明朝最忠君爱国的忠良之后。这身份,这七年教养,足以匹配藩王了。我也会努力做好这个角色,不使对方蒙羞如果,如果对方不能慧眼识明珠,不愿相娶,那是他的损失,而非我的。”

    “好!说得好。”于秀姑也振奋了下,脱口赞扬道:“说得很对。明珠蒙尘,也为明珠。不挑剔名声金钱的人才为真心人。如果他不识明珠,你也不必识他为君。如果他识得明珠,你才可以识他为君。”

    ***

    话说到这里,大局已经定下。明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薄薄的小包。里面是一叠薄如蝉翼的,用特殊丝线纸制成的银票。她推到于秀姑面前:“这里是四百万两银票,全托付给老师了。”

    于秀姑深吸了口气。脸色都变了。她想到是笔巨款,却没想到数额如此巨大。这大概就是江南世范和汝南王家的大部分浮财了吧。她觉得背心渗出了一层汗,脑子里急促得转着各种念头。半晌苦笑了:“你的胆子真大。怎么能轻易拿出来这么多的巨款,想考验人性吗?”

    明前不解。

    于秀姑说:“有句老话说的是,你如果同时养了猫和鱼,结果猫吃掉了鱼。你除了要责怪猫外,还要更责备自己。因为是你自己把猫与鱼放在了一个环境下。同样的道理,当你明明知道人性有弱点时,还不加防范地把重金放在人面前。如果万一出现差错使你血本无归,除了怨恨那个人,还要更怪罪自己。是你把重金放在那个人的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人,都有着人性的善与恶。不要因为对方在你面前表现的一直很善良,就忽视了她也有人性的弱点。”

    “而人性中最大的弱点。就是贪婪。你今天拿出大量的金钱,还没有任何的防范措施,就放在我面前。”于秀姑眼神暗沉沉的,纤细的手指拈着银票,冷淡地瞥着她,幽幽说:“你就不怕出意外吗?!如果出现意外,我突然死亡或失踪,或被别人诈骗走了钱。你不就血本无归了吗?你不能声张,因为钱是用来打点关系贿赂重臣的;你也没有任何的凭据证明钱是你的。你没有追讨的办法了。而且你也不了解我。不知道我这一生为了复兴于家,做尽了士林不屑做的教女子读书和行商,才挣到了五十万银子给于家。我是多么的需要钱。你就不怕我突然翻脸,把你交给锦衣卫,然后跟他们瓜分了这笔巨款吗?你又在冒险了!明前。”

    “——钱太多了。抵得上一条性命,七年的师徒感情,和人的良心。这钱我不能拿,你收起来吧。”

    明前的眼里慢慢流露出了敬佩之意。于先生真的是个人品高尚的人。她脸上带着明媚的微笑说:“我知道这些钱很考验良心。而且,这样做就等于把危险转嫁给老师了。但是,我也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了。我现在的处境就是‘四面楚歌’。如果雨前起恶意,也肯定是因为这笔巨款想得到钱。我跟着公主和锦衣卫出行,一旦这钱被发现,就成了我的催命符,没错也要逼出我的错,好抢占了这笔巨款。带到北疆进入夫家,那时候我父女的死活都得随人家心愿了。”

    “只有钱脱手,我才能得平安。还要靠这钱买父亲的命。我现在能信任的只有老师。如果将来真有个‘万一’,我真的看错了人,那就是我范瑛的错。也就是我父女命中该死!绝不敢怨天尤人。请老师放心吧。”

    于秀姑面色阴晴不定:“不行。你信任我,可连我自己都不敢说是不是能信任自己。金钱能左右黑白,能蒙蔽善恶,太考究人性了。这样吧,我先帮你疏通关系查看动静,听我传递来的消息,你再使钱。”她伸手拈起了一张十万两银票,拢进袖子。

    明前暗叹,只好收起剩余的银票。老师说得对,人性这种东西,太脆弱,太单薄,根本经不起任何的考验。所以能不触碰就不要触碰。四百万两白银,是大明朝两年的国库收入。能让千人丧命,万人投海。谁敢说自已富贵不能移,不起一点贪欲。

    就连明前自己,面上云淡风轻,心里也不敢确认她这样做对不对。她在做一场惊天赌博。

第三十八章将计就计() 
青枫山夜色深沉。这边范明前和于老师密谈。那一边崔悯等人也没闲着。崔悯端坐在后清宫迎客院里的廊下木椅上,脸色阴沉沉的,身旁站着姜千户,院门口把守着两名总旗。

    人们都知道这个夜晚,范明前在和她的老师彻夜长谈。崔悯远远得眺望了下于秀姑住的偏院,便放下了派人监视的心思。那院落四面空旷,后临山崖,不好偷听。再说了,一个妙龄少女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与老师攀谈?无非是这趟旅行的目的地,和公主崔悯小道士之间的八卦,或者和养妹的纠纷。她还能翻出什么大浪?不窃听也罢。

    一想到养妹,崔悯立刻想起了他还有一件更迫切的事要处理。他命人悄悄地带来了程雨前。两名锦衣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击晕了看守偏院的仆妇,带来了程雨前。

    明亮的月光照在空旷又陈旧的古道观,很是威严肃穆。程雨前一脸病容披着厚斗篷,战战兢兢地站在院子里。她今天在山涧岸边也掉进河水,头撞到岩石受伤了。

    崔悯目光似鹰隼般得盯着她。

    雨前抽泣着哭道:“同知大人,真的不是我的错啊。我只是想过去跟她说话,她站起来想拉我,没站稳就掉下了水。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心急火燎地说着。她被众人从岸边救起,就晕睡不醒了。还没有时间跟明前解释,一看到崔悯就解释开了。

    “不必解释了。”崔悯一抬手止住她的话:“我不是来追究你责任的。你不用说了。这件事我能说的就是一句话,‘范小姐自己不小心落水,大家都没有留意,最后我救了她上岸。这是个意外事故。’大家都不必放在心上。”

    雨前的哭泣声立止,转惊为喜。随即一脸愁容地说:“可是,可是明前认定是我的错怎么办?她会不会报复我?我好害怕。”

    崔悯脸如冰霜,冰冷的眼神几乎冻僵了她:“她不会。她不会做这种蠢事。一面之辞,她说了谁信?还与我们这班人撕破脸皮,她没有任何条件与我们翻脸交恶。所以不管事实是什么,她都得吃下这个哑巴亏不可。就算她说是被人推下河的也没关系,我们都没看到,你不是也没看见吗?”

    程雨前又惊又喜得看着崔悯,长出了一口气:“对!崔大人说得是。就算她说是也得有人信才行。她的话哪有崔同知的话有份量?多谢崔同知为我做主,洗清了这个冤屈。”

    姜千户看得瞠目结舌。

    “但是,你知道你这次犯了什么错吗?我想问问你。”崔悯平静地说。

    知道了彼此的底线,雨前心里有了底,偷偷瞅了他一眼,甚至大着胆子向他笑了笑。她知道自己是个绝色佳人,美色就是取悦男人的最大资本。她踌躇着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干”

    哼,这时候还死咬着“没干”不放,蠢不可及!崔悯不屑与她耍心眼,他在清亮亮的月亮地直言不悔道:“程雨前,我来告诉你今天这事的错误。你太操之过急了。一,周围是一圈外人,眼杂有人证。二地理环境也不知,山涧多深多长流向何方一概不知。三还把你自己也陷身到与她相同的环境下。如果她出了事你就是最大的嫌疑。单凭你一句我不知道是糊弄不过去的。如果我们对你用刑你就抗不过去。”

    崔悯循循善诱地说:“你即便想干些什么事,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如果不具备条件时冒然出手,只能把自己困在死局里。这是个最低劣的收拾人的法子,中等的法子是派别人去做,与自己没干系。最高明的法子就是令她自己选择死亡,与所有人无关系。这才是做事的三种范例。而今天的事,如果是你下的手,你就是用了最低劣法子,还把周围一圈人差点拉下了水。万一她死在山涧,我们都很难肃清自身。你也绝对逃不脱锦衣卫衙门的追责。你明白了吗?”

    雨前脸颊涨红,又惊又疑。心情却有点雀跃了。崔悯在帮她吗?他觉得她是范相真女儿?雨前感激地说:“我明白了。我下一次不会这么蠢了。”

    啪!崔悯重重地拍了下身旁茶几,气得一张清秀的脸铁青。黑眸里放出凶光。“还下一次”?她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

    雨前被他的发作吓懵了。

    崔悯怒视着她,半晌后才冷冷一笑:“算了。你还是不明白我的话。我也懒得跟你多说了。你不用怕,无论在青枫山还是回到公主车队,这件事都不会再提起,我也不会追究你是有意无意造成她落水的,但是你给我记住了。”

    他冷冰冰的抬眼,煞气腾腾地道:“——别再杀她!我对你们俩的私人恩怨没兴趣。我同意和你合作翻查案子,是为了要得到事情真相。不是为了要死人的。”

    “人都是有原则的。我的原则就是查出拐骗相女案真相,给你们俩真正的公平。不管事实是什么,多不可思议,多出人意外,我都要查明它并还给你们。这个案子对我很重要,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挠我得到真相。包括你、她、甚至包括我自己,谁敢阻挡我得到真相我就杀了他!这就是我,做侦缉天下的锦衣卫的原则。”

    “所以我跟你合作,但是不准你杀人。更不准你现在就杀人灭口。别跟我说什么你没杀人的废话。我告诉你,你做的完全越界了!手法太拙劣,心太急,用力过猛,不但给我带来麻烦,还令我严重得怀疑你的居心。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她的命?她拿住你什么把柄,或你拿住了她什么把柄,还是你有什么急着杀掉她取代她的好处?男人还是钱?”他一双清澈幽深的眼睛,直直得看进雨前的内心。

    雨前激灵灵得打了个寒战,竟不敢与这双犀利的眼眸对视。她又羞又臊地哭了:“没,没有。我太嫉妒她了,一想到她霸占住我的身份和于老师说话就嫉妒得不得了这次是我错了,我发誓下次一定保护好姐姐”

    “好。我记住你的发誓,你也记住我的话。”崔悯镇定如山:“谁要阻止我得到真相我就杀了他!”

    雨前虚弱得快站不稳了,她惊骇得发现了个事实。崔悯出身宦党,竟然有一丝士大夫的格调。要追求什么原则和真相。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这一点对她有利也没利。有利的是他会公平得翻案重查,没利的是范明前也安全了。他不会允许范明前死的。真是气死人了,她又气又恨得看着崔悯哭了。

    崔悯瞧着她,直觉得心浮气躁,心头涌起了一股不可抑止的烦躁感。他随即警觉得稳住情绪。做侦缉刑律的官员最重要的是“平、直”二字,最忌讳心有好恶,一旦他对嫌疑犯有了好恶,就会行事偏颇,很难平直得查案了。他摆摆手命雨前回屋。

    程雨前哭丧着脸走了,心里却有些自得。出了这种事崔悯也只能训斥她几句拿她没法子。在真相出来前他不会对她们动手的。她心里涌现了一个新念头,如果能让崔悯喜欢上她就好了。这个人聪敏多能,权势不压于藩王,还长得这般俊秀,她平生最佩服得就是有本事的男人了她想着想着心情和脚步也变得轻松多了。一位绝色美人总有办法对付男人的。

    姜千户羞愧地请罪:“同知大人,都是我的错,差点令范小姐溺水而亡。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她故意所为的。”

    “不用猜了,是不是她都无所谓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考虑不周。”崔悯神色淡淡的:“我没想到她下手这么急迫,她们之间还有什么事?”他想了下就放弃了琢磨。线索太少,想不明白,还是以后找机会从雨前那儿挖出真相吧。她还有不少秘密没说呢。

    ***

    他忽然长眉一皱,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影壁墙:“小天师,你听够了吗?”

    张灵妙探头探脑地从墙后露出头,笑嘻嘻说:“崔同知觉得让我听够了吗?那么我就听够了。唉,我在这儿深夜赏月,怎么又被你们打断了?”他反咬一口,责怪起崔悯打扰他夜半三更看月亮了。

    崔悯不慌不忙地说:“即然你知道了真相,也无妨了。我知道张国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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