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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小鬼-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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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刚听到这个战略时,大家都面面相觑。高村立刻提出了确切的反驳:“你说小鬼怕水,可是我们都有在雨中指挥小鬼的经验。而且,即使在下雨的夜里,还是会听到那个惨叫声啊!”
对于高村的反驳,楠木文很快叙述了她前几天在木屋町目睹的事。
楠木文说,她到木屋町参加班会,在回家的路上偶然目睹被那些家伙袭击的“某个东西”,奋力挣扎着从步道摔下高濑川的瞬间。当时,她觉得“那个东西”好像是故意跳下了高濑川似的。所以平常总是快步离开的她,在那时停下脚步,从三条小桥上观看河川的状况。结果,她看到小鬼们一个个从摔落河川中的“某个东西”的身体上剥落。不到几十秒钟,那些家伙就全部沉入河底了(据他说,那些家伙剥落后,什么东西也没有出现)。
'1'即伊达政宗,安土桃山时代至江户初期的著名武将,因右眼失明而被称为“独眼龙政宗。”
知名的高濑川,平常水位只有五厘米到十厘米。为什么淋到雨也不会怎么样的小鬼,一旦泡在顶多深及腰部的水里,就会丧命呢?
楠木文说,可能是因为破衣内侧进了水吧!如各位所知,一接到“装备”的命令,小鬼们就会一起从及膝的破衣内掏出武器来,怎么想都不可能藏在衣服里的东西,就这么一个个冒了出来。楠木文是这么说的——大概是属于这个时间的东西,闯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破衣内,而使它们的身体起了变化吧?
当然,楠木文自己也承认,那都只是臆测。谁也不敢断定,那些黑色小鬼跟我们在荷尔摩中驱使的小鬼是同样的东西。但是,我们将所有赌注下在楠木文的战略上,而且漂亮地赢得了赌注。
这个水洼虽大,水位也只到芦屋那些小鬼的要不。但是,小鬼们在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情形下。脸中央却清楚地卷起了深深的漩涡,接着一一溃败,从滞积的水面消失。不知道在昏暗的泥沼底下,它们是否发出了悲惨的“嘌喽”声。
荷尔摩的胜败是由两部结果决定,一种是把对方的小鬼歼灭到一个不剩,另一种是逼迫对方代表人宣布投降。
从开战到现在五十八分钟,芦屋率领的最后一只小鬼也消失于无形了。
我们都屏气凝神,等待从芦屋嘴里发出的“荷尔摩”吼叫响彻云霄的那一刻,等待从阿菅学长口中宣告我们胜利的那一刻。
但是,怎么等都听不到吼叫声。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芦屋的脸。
芦屋面色泛红,满脸充血,很快地血色逐渐转为深黑色。粗壮的脖子浮现血管,紧握的双手拼命颤抖。
是的,芦屋正死命地压抑着积在喉咙的“荷尔摩”吼叫,靠的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意志力,或者也可以说是咬紧牙关的力量。
即使只晚一秒钟也好,芦屋试图延后那屈辱的一刻,硬撑得不像人样。但是,吼叫似乎已经来到了喉头,我边佩服芦屋的高度自尊心与不认输的强烈意志,边等着即将到来的完结篇。
突然,芦屋的身体蒙上了阴影。
是太阳被云遮住了吗?我不由得仰望天空,但是,天空万里无云。
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再拉回视线时,吓得愣在原地。
“喂、喂,安倍,那是……”
高村声音颤抖,指着芦屋。
芦屋的身体被摇晃的影子团团包围,影子的颜色渐渐变得漆黑,不到几秒钟,全黑的小鬼们开始浮现轮廓,一只只清楚呈现了出来。
“吱吱吱吱……”
小鬼们发出仿佛从地狱底层爬上来的杂沓声,密密麻麻地缠住了芦屋的下半身,淹没了整条牛仔裤。当影子快速往上半身攀爬时,我莫名其妙地像被弹了出去般开始往前冲。
视野里的所有东西,都以慢动作流逝着。
遍地的“蓝色”小鬼们,惊讶地看着我从它们头上跳过去,我撞开用手指着我不知道在鬼叫什么的松永和坂上。阿菅学长张大嘴巴,早良京子瞪大眼睛,看着冲过去的我。
“芦屋!快叫!快叫‘荷尔摩’!”
在有如静止的时间里,我突然领悟到“荷尔摩”这个词的意义,以及“荷尔摩”本身的意义。
以前阿菅学长说过,“荷尔摩”的吼叫是对小鬼全军覆没的惩罚。但是,并不是那样,不是的,那个吼叫不是罚则。罚则的确存在,可是只发生过一次,那就是高村被迫顶着发髻头的那个有如玩笑般的举动。“荷尔摩”的吼叫非但不是罚则,而且是为人类准备的“安全装置。”
大叫“荷尔摩”后,我们就从那些家伙的游戏中安全解放了。“第十七条”通过后,每晚听见的惨叫,恐怕才是“某个东西”在那些家伙的游戏(我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游戏,很可能是纯粹以杀戮为目的的“狩猎”游戏)中败北所遭受的真正陈发。而我们称为“荷尔摩”的这个奇妙竞技,对它们来说,应该只是玩玩而已。不,说不定这个荷尔摩本身,就是被用来当作人类与那些家伙的共同游乐场所。但是,要是我们大叫“荷尔摩”时,这种架构才会城里。如果我们该叫而不叫呢?这时候,那些家伙就会认定我们是玩真的,对我们施予真正的惩罚……
我强撑起因为鞋子陷入泥巴里而差点绊倒的双脚,奋力冲向芦屋。在目前的状态下,我能做什么?只能做一件事。
“哇啊——”
我乱吼一通,使出浑身力气,撞向已经变成巨大黑茧的芦屋。
“吱吱吱吱吱——”
视野瞬间被染成一片黑,那些家伙发出抗议般的叫声,在耳边回荡。
我一把抱住芦屋的要不把他推倒在地,两人就那样摔进了他背后的水洼里。
积水高高溅起,溅得满嘴泥巴味。我的视野整个天旋地转,滚动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我立刻反射性地撑起了身体。
满脸泥巴的芦屋的脸,就近在咫尺。
当我们视线交会时,他就从鼻孔发出了河马般的声音,紧接着,“荷尔摩——”的洪亮叫声响彻了覆盖在吉田操场上的蓝天。
☆
我先回住处换衣服,快到下午七点时才又出门。在约定地点三条京坂土下座像'1'前与京大青龙会Blues的成员回合后,我们一起走向了三条河岸。
我们五个人排成一列,坐在面向鸭川的河岸石阶上。每个人都不太说话,注视着霓虹灯闪烁的河面。
“结果还是输了……”高村沉重地叹口气,喃喃说着。
'1'在京都三条大桥的东侧立了一座江户末期思想家高山彦九郎的石像,呈跪拜模样,人称“土下座像”,是人们约定碰面的著名地点。
没有人回应高村的喃喃自语。三好兄弟低头看着脚下,楠木文茫然看着三条大桥,她的脸上没有戴“阿凡眼镜”。
是的——我们京大青龙会Blues输了。“鸭川十七条荷尔摩”的霸主荣誉,因为我的“违规”,落入了京大青龙会神选组手中。
如《荷尔摩相关备忘录》禁止事项第一条所记载,在荷尔摩中严禁竞技者彼此之间的身体接触。我触犯了这个大原则,还用力地撞到了芦屋,阿菅学长判定我这样的暴力行为是关系到胜败的重大违规,当场宣布京大青龙会Blues丧失资格。
我满脸泥巴,制止了企图抗议的高村。即使提出抗议,我们也无法给阿菅学长一个满意的解释,因为只有我们京大青龙会Blues的五个人看得到操场上那群黑色小鬼。
“是安倍救了芦屋啊……”
高村的不满,很快就被流水声无情地淹没了。
虽然没拿到非得到不可的“鸭川十七条荷尔摩”的优胜,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没错,当驱使者发出“荷尔摩”的吼叫声,才算主动认输投降。但是,如果我对“荷尔摩”这个名词的认知是对的,那么,当芦屋的小鬼全军覆没时,应该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因为后来的“荷尔摩”吼叫已经跟胜负无关,而是人类“说”或“不说”的个人意愿问题,所以实际上,芦屋是输了这场比赛,因此,那些黑色家伙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差不多是时候了……”
手表显示的时间已接近晚上八点。自从“第十七条”顺利通过后,这三个月来,我们都会在晚上八点过后,听到响彻黑夜的惨叫。
我们做了一个深唿吸,竖起耳朵,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只要一点风吹草动,或是走在三条大桥上的年轻人影子闪过河面,我们就会全身颤抖,神情紧张地环视周遭。漫漫长夜中,大家只去木屋町吃了一次拉面,就又回到河岸,一直待到东山的天际泛白。
凌晨五点,黎明到来,我们也站了起来。
结果,我们一次也没听见惨叫声。
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寂静的夜晚。我们围成圈圈,静静地相互拥抱。在圈圈中,高村说:“有人踩到我的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痛,还是喜极而泣,他含泪笑着。
在三条大桥上,京大青龙会Blues解散了。
与三好兄弟道别之后,我向他们坦承,在暑假结束前,我一直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两人开朗的笑着说:“那也没办法,因为连我爸妈到现在也都分不清楚呢!”然后一起骑着自行车离去了。
高村去便利商店买东西,我跟楠木文在外面等他。这是前天以来我们第一次单独交谈。
“呃……关于那天说的约会……”
默默抚摸着三条大桥西桥头的弥次喜多像'1'的楠木文,听到我这么说,猛地敲起雕像的头。
'1'弥次喜多郎是江户时期的一部滑稽小说《东海道徒步旅行记》的主角——弥次郎兵卫与喜多八。
“你、你胡说什么啊……我只是叫你带我去玩,我又没说是约会……”
“改天,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听雅志的演唱会?啊,压制就是佐田雅志。”
楠木文茫然听着我的邀约,突然浮躁地喃喃自语起来:“我得把眼镜修好才行。”
我犹豫了几秒钟,试着对她说:“配隐形眼镜吧!那样绝对比较……可爱。”
楠木文瞬间瞪大了眼睛,但是立刻拉着脸,地神回我说:“对不起啦,从前都戴那种可笑的眼镜。”
“不、不,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是……”
我立刻后悔说了不该说的话,听到楠木文开始带刺地说:“你自己……”我突然把手伸向了她。当我感觉shi2,发现我的右手不是捂住她的嘴,而是……不知为何,突然捏住了她小小的鼻子。
“呀!”楠木文尖叫一声往后退。
我讶异地看着与我自我意识无关、擅自行动的右手,再将惶恐的视线转向楠木文的脸。原以为她会回给我侮蔑与憎恶的眼神,没想到她正以奇妙的表情注视着我。
“我知道了。”楠木文点了点头。
“咦?”
“关于眼镜的事,谢谢你。我会考虑。”
楠木文露出笑容,左脸颊微微浮现酒窝,一副没事的样子。用手指擦了擦鼻头。高村出来后,楠木文便向我们两人道别,惊险地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啊!好困。”高村打了个打呵欠,坐上我的自行车后座,喃喃说道:“终于结束了。”我对他点点头,踩着自行车踏板骑向丸太町的住处。
从这天起,我的生活有了两大变化。
一是,再也听不到半夜的惨叫声。
二是,我不再注意女人的鼻子了。当然,还是会坦然欣赏漂亮的鼻子,但那已成为习惯之一,不会再光看到美丽的鼻形,就心痒难耐地被深深吸引了。究竟了那些家伙认定“违规败战”有效,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还是吉田神明看在我努力过的分上,让我触摸楠木文的鼻子,借此改掉了我对鼻子的癖好?
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
终章
这里是耸立于京大钟台前的巨大樟树,我就坐在树下矮丛外围的座台上,茫然看着人潮。来来往往的人群前,阳光将树木的新绿映照得闪闪发亮。
“你好。”
突然有人跟我打招唿,我抬起头,是全身沐浴在倾泻而下的阳光中,因光线刺眼而睁不开眼睛的阿菅学长。
“咦,你怎么会来?”
“没有啦!我猜你应该在这里,所以来看看。”
今年春天,阿菅学长考进了理学院的硕士班,我问他都在研究室做什么,他说在寻找真正的统一理论。我又问那是什么,他回我说,就是宇宙的自我探索之类的东西。看来,他是在研究很深奥的问题。
“我听说你最近常往其他大学跑?”
“之前‘贝罗贝罗吧’的店长提醒过我,‘第十七条’最重要的是收拾善后,所以,我为我们的任性带给大家的麻烦到处去道歉。你也希望到了宵山时,大家还可以快乐地玩在一起吧?”
阿菅学长眯起眼睛,嗯嗯点着头,在我旁边坐下来。
“等一下要去吉田神社吗?”
“没有,我让别人先去了,差不多该回来了……啊,回来了。”
我指着正好出现在正门口的人影,阿菅学长诧异地看着那个身影好一会儿。
“啊、啊——”他发出从胸口硬挤出来似的惊讶声,“那是楠木?变得那么清秀可爱……我完全认不出来了。上个月碰面时我才发现她没戴眼镜……现在连发型都变了,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哎呀哎呀,太厉害了。”
她让小鬼在我们面前排列整齐,说要去学园拿自行车,就转身离去了。阿菅学长看着她的背影,不胜感慨地说:“你要跟楠木两个人去?”
“不,跟高村三个人,他下课后也会来这里。”
“已经过两年了啊……好快。”
“都上大三啦!这是第三次葵祭了。”
“传单做好了吗?”
“做好了,可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写,所以最后还是直接用了两年前那张传单上的文案。”
“哦,是吗?老实说,我也是把上一代的东西直接拿来用,以后可能会一直沿用下去吧……”阿菅学长感慨万千地点着头,一个人呵呵笑着。“对了,差点又忘了。”他从夹在腋下的肩背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那个眼熟的封面上,用漂亮的毛笔字写着“荷尔摩相关备忘录”。
“前几天在‘贝罗贝罗吧’就该交给你,可是我忘了,以后就由你带着吧!安倍。”
“那怎么行?这东西好像很重要,弄丢了就不好了。”
“所以才要你好好保管啊……而且这是规定,写在这条总纲的最后……”阿菅学长啪啦啪啦把小册子翻到某一页递给我,“你看这里。”
我的视线落在阿菅学长手指按住的地方。
第十八条 此备忘录由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各自之会长保管。
失去反驳理由的我,默默地接过《荷尔摩相关备忘录》,收进背包里。
“由我当会长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我没有自信。”
“放心吧!你是大家选出来的。”阿菅学长拍拍我的肩膀,又给了我不太可靠的意见,“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件事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是的——我成了京大青龙会第五百代会长。
这是上个月,在三条木屋町居酒屋“贝罗贝罗吧”二楼举办会长选举时所做的决定。
阿菅学长的见证人,采取一人一票无记名投票。在我的预测中,最有希望的候选人当然是芦屋,即使是他当上会长,我也打算默默跟随他,但是要我投票给他,我还是不愿意,所以我投给了高村。
第一次的投票结果是芦屋五票,我四票,高村一票。看来,前京大青龙会Blues的成员都投给了我,他们的情义几乎让我掉下泪来。
依规定,当选的必要票数是六票,所以即使是最高票,也不能判定芦屋当选,因此要继续我跟芦屋的最终投票。为了那些支持我的人,我当然不能投给芦屋,只能写上自己的名字,投给我自己。不过,如果最终得票数相同,就由第一次得票数最高的人当选,所以不管怎么样,结果几乎已经确定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当选了京大青龙会第五百代会长。
最终投票结果我是六票,芦屋是四票。也就是说,前京大青龙会神选组的某人把票投给了我。高村推测,应该是早良京子把她那一票投给了我,但是,事实如何也无从查证。对了,芦屋跟早良京子现在还在交往中。听高村说,他们还是争吵不断,不过已经跟我毫无关系了。
我听到名台词的声音,以为是高村,抬起头来,结果是别人的摩托车从前面骑过去。我又低下头,看到楠木文留下来的一百只小鬼,在灿烂的阳光下,挺起扭绞处仰望着天空。
“两年前,你就带着它们吧?”
“是啊!参加‘路头之仪’,走到上贺茂神社后,它们就会追上有‘味道’的新人,发出命令。”
阿菅学长探出身子,看着小鬼们的脸。小鬼们把扭绞处朝向阿菅学长,但是很快就又撇开,朝向他处了。
“结果找上了我跟高村?”
“是啊!不过,反应不是太热络。”
“什么意思?”
“如果小鬼和这个人志趣相投,它们在后面跟着跟着就会跳起舞来。当他们跟在芦屋和楠木文后面时,简直是闹翻了天。”
“连志趣相不相投都知道?”
“是啊!我们大学里有很多死脑筋的人,小鬼对他们几乎都没什么反应。”
大概是快到下课时间了,经过正门的人突然变多,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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