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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这个年轻人的相貌气质，都跟他想要选的那个华裔盲人钢琴家很贴近，但是，他这部电影，是打算以后去搏一搏奖项的，如果找个真盲人来演这个角色，就算演好了，也可能不会加分多少，对方眼睛有问题，在他这里不仅不是加分项，反倒是个减分项了。

　　　　但是郑导对这个年轻人身残志坚还是给予了肯定，所以他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凌白，你就表演一段空弹钢琴吧。你应该知道，我想要找的，是一个能出演盲人钢琴家的演员，盲人这一点，你大概是可以胜任的，但是，这世上，盲人千千万，能够在那个华人被人看不起的年代，以一个盲人身份成为一个钢琴家的人，必定是与众不同的，你可以试着用你的理解，为我表演出你心目中的这个角色的模样。”

　　　　郑导的这番话，让旁边的几个人也忍不住侧目。

　　　　毕竟刚才一听到这人是凌白，是个真盲人，其他几人都想直接让对方下去了。

　　　　他们这个剧组又不是慈善机构，就算对方再可怜，他们也不想因为这一点就对对方大开方便之门啊。

　　　　却没想到，郑导居然愿意给对方一个展现的机会。

　　　　郑导都这么说了，本来想哄凌白出去的人，也只能忍下不爽，看着台上的人开始表演。

　　　　凌白认真揣摩过这个角色，虽然得到的资料不多，但是，这部电影的背景是在民国时期，那时候的华人在外面是被人看不起的，哪怕是出身良好的人，在外国也常常会遇到种族歧视。

　　　　而这个盲人钢琴家，出身书香门第，他所在的家族，在那个时代洪流里，像是一个缩影，而他这个盲人钢琴家，同样象征着那个时代的某一类面对艰难困苦不屈不挠一往无前的人。

　　　　但同时，这个钢琴家也是敏感的，骄傲的，在意识到了家族的悲剧与自身的悲剧的时候，这个敏感骄傲的人，却在死前悟了，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观点，有对的地方，也有错的地方。

　　　　不是自己不够努力，不是自己不够有天赋，是因为自己的国家在这个时代里被人所轻视，所以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应有的待遇与尊重，不是自己的错，但同样也是自己的错。因为故国的衰败，是每一个有着华夏血统的人的责任。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凌白慢慢地将自己沉浸在这个角色之中，感悟着那种身处乱世洪流中的悲哀，感悟着自己因着天赋的过人而拥有的骄傲，感悟着因为自己眼睛失明不能看到这个美丽世界的忧伤……

　　　　他舒展着身体，舒展着手指，在台上，以空气为琴键，仿佛真的弹奏了一曲悲歌。

　　　　台下坐着的郑导，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这个凌白，可惜了啊。

　　　　他再一次叹息着，如果对方之前就有这样的演技，一直被埋没，直到现在眼睛盲了才如蒙尘的珍珠一般被擦去了灰尘，未免太让人唏嘘了。

　　　　凌白这时候停下了动作，慢慢地站好，冲着台下鞠了一躬，说道：“我表演完了。”

　　　　郑导斟酌了一下，才慢慢开口道：“你能说说你的感想吗？为什么会这么表演？看你的指法，你似乎的确会弹钢琴？”

　　　　凌白谦虚地说道：“以前学过一段时间，不过并不精通，只能说略懂一点。”

　　　　“你太谦虚了，谦虚过了头，就是骄傲了啊。不过，这个角色本身就有着这种过度的谦虚，倒是很符合你现在的言辞啊。”郑导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凌白心下一松，不管结果如何，起码从现在郑导的口气来看，自己获得这个角色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又闲聊了几句，说了下对角色的感想，郑导就让凌白出去了。

　　　　“郑导，这个凌白虽然演的不错，但他眼睛双盲，到时候可能会影响到电影得奖。”一旁的一个有些啤酒肚的中年人忽然说道。

　　　　郑导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也是因为这一点，有点犹豫。”

　　　　坐在右边的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这时候开了口，声音带着一点沙哑：“郑导，我倒觉得，这个演员表演的不错，可以再考虑考虑。”

　　　　郑导想了想，到底没有舍得放弃凌白，在他的资料上方空白处画了个勾，又在勾旁边打了个问号。

　　　　凌白并不知道里面的后续，他慢慢地走出这个试镜的会议室，外面的嘈杂声在出门后立刻又清晰了起来。

　　　　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此时陈哥在哪里，喊了对方一声后，对方没回应，他就知道，陈哥大概现在没在附近，于是，就安静地找了附近的一个角落站好。

　　　　结果就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嗤笑出声：“你看他多可怜，都这样了，还不忘了成名的梦呢，人这么没有自知之明，更可怜了。”

　　　　“是啊，如果是我得了这病，早就在家里养病了，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至于这么急吼吼的就出来吗？怎么也要能看见了才成啊，我这种高度近视，摘了眼镜都觉得跟瞎了一样，听说他是一点都看不见的，是不是真的啊……”

　　　　喂，他虽然看不见，但不代表听不见啊。凌白有些无奈，知道这些人大概并不是真的对他有恶意，不过是不明白他的这种选择罢了。

　　　　但是，正如他刚刚演过的那个盲人钢琴家，哪怕眼睛盲了，在很多人看来，这辈子大概也即是这样了，可是，又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放弃着度过一生呢？

　　　　他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就这么认命？

　　　　凌白选择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偏偏有人见不得他这种“刀枪不入”的模样，见他不去听，就故意走到他的身边，说给他听。

　　　　“凌白是吧，你说说你，当初曾经多风光啊，一出道就是众人眼中的未来新星，可后来怎么着，还不是泯然于众？现在你都瞎了，更不可能红了，你醒醒吧你！”

第47章　第四十七瞎（）　
这人还真是执着。

　　　　凌白听出了跑到他跟前低声嘲讽的人；　正是之前试镜时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无奈之余；　多少有些不解。

　　　　他甚至都应不上生气了，毕竟一次两次主动挑衅；　怎么想；　对方都是在故意扰乱他的情绪，故意让他生气。

　　　　为了不知所谓的陌生人生气；　岂不是正中对方的下怀？

　　　　凌白挑眉；　“看”向对方；　那双因为失去了视力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　此时落在对方的身上；　反倒比普通人的冷凝更具有威慑力。

　　　　“如果我没记错；　我甚至不认识你；　对吗？你对所有陌生人都是这么恶意满满吗？”

　　　　本来还带着恶意笑容的男人；　被凌白这样“望”过来，差点就生出了想要后退的想法。

　　　　而这样的反应一被察觉；　就让这个男人更是不爽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对方到了现在这样，都还这样嚣张？！

　　　　就因为对方是华电毕业的科班生，所以没毕业就能轻松获得试镜的机会，轻松进入剧组成为重要配角甚至是主角，而自己却在影视城飘了好几年；　才混到了勉强能说上几句台词的角色，就这样，还要被“群头”剥削！

　　　　两个人当初都是差不多的年纪；　他自认并不比这个家伙差，还不是因为对方运气好，所以才能有这样的境遇？

　　　　不，也许并不是什么运气好……男子目光落在凌白这张温润俊秀的脸上，嘴角裂开，露出了一丝更具深意的笑容。

　　　　如果当初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凌白可是被一辆豪车接送过的，在人前装出一副自强不息的模样，还什么身残志坚，实际上却是个再恶心不过的家伙，现在眼睛瞎了，对方的金主怕是早就抛弃了这个小白脸了吧？

　　　　就这样的人，现在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男人心中涌起更多的不甘，想要再说出恶言来讥讽凌白时，却瞥见了不远处的两道身影，他切了一声，转身就走。

　　　　陈学珉步履匆匆的往回走，都没应上立刻跟梨悠说一下刚才剧组副导说的话，他的目光早就在转弯过来后，就落到了远处，果然，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走廊边上，可却不是孤零零的一个！

　　　　那个人是谁？陈学珉不知道那个人在跟凌白说什么，虽然觉得在这种公众场合，对方就算有恶意也不至于做出什么来，或许只是寻常的聊天，可他的速度还是加快了许多。

　　　　梨悠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速度了。

　　　　“小白，你没事吧？刚才那个人你认识？”陈学珉一来到凌白的面前，就忍不住问道。

　　　　那个人一见到他出现就立刻转身离开，陈学珉再没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那就白混这么多年了。

　　　　凌白对这位老大哥一样的经纪人已是颇为了解了，知道对方现在怕不是正在内疚，可这样养儿子一样的心态要不得啊！

　　　　虽然他现在因为看不见，所以对方一下子就将照看他的责任担在了肩上，但真说起来，对方并不欠他的，当初他没能在对方最艰难的时候离开，这一点，对方一直都记在心上，但凌白并不觉得这一点事值得对方对自己如此迁就。

　　　　不过他也同样知道，对方就是这个性格，也许这样的性格注定让陈哥无法成为一个金牌经纪人，最多只能混迹在中流，但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想改怕也改不了了。

　　　　所以凌白没打算纠正对方一遇到事情就爱唠叨一番的习惯，他避重就轻地说道：“一个大概认识我的人吧，对我说了一些嘲讽的话，别急，我没生气，我只是有点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不过，他这话也只是一个陈述句，并不是真的问句。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有时候并不是得罪了谁才会被人打击陷害的，有时候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都可能因为某一方看另一方不顺眼而给对方使个绊子。

　　　　陈学珉沉默了一下，随后拍拍凌白的肩膀，说道：“没事就好，别管那个人说了什么，这种人的话，就当个屁听个声就是了，不用理会。”

　　　　只是他的心里却更有些不是滋味了，就连梨悠这样的新人，都有副导看中，然后找他要了联系方式，若是这次试镜没过，剧组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联系他。可凌白，却被一个副导嫌弃了。

　　　　如今看来，想要将凌白的工作重新拾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在开始之前，陈学珉就已经想过了，但身临其境看到凌白打算复出后的待遇，还是让陈学珉觉得有些难受。

　　　　当初凌白被人打击报复，从一颗即将升起的新星陨落时，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艰难啊，起码那时候想去普通小剧组演个把配角，还是比较容易的。

　　　　疾病，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是有着摧毁一个人前途跟希望的可怕力量。

　　　　回去的时候，梨悠也安静了许多，毕竟眼睛没问题的人都能看得出陈学珉的心情不太好，只是碍于凌白，一直压抑着而已。

　　　　梨悠的试镜角色还没有得到消息，但是这个剧组的副导跟陈学珉认识，对方叫了陈学珉过去，说就算这次试镜没通过，如果剧组到时候有什么小角色需要找人演，自己会通知他的。

　　　　对方会帮陈学珉一把，还是因为当初陈学珉处境还不错的时候，替这个当时在影视城做别的艺人助理的青年说过话，对方知道感恩，就记在了心里。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梨悠的条件的确不错，对方顺水推舟也并不费力。

　　　　换做凌白这种情况，对方也爱莫能助。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郑导能看中凌白的演技跟外形了，可这种将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一个选择上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美妙。

　　　　凌白倒是心态不错，他在做出复出这个选择时，就已经是考虑的很周全了。他看似脾气很好，如水一般温和，但论起执着与坚持来，却也如水一般刀切不断。

　　　　“到了。”有些压抑的返程之路终于在凌白的家门口停下，梨悠本来应该在中途下车的，但是因为她今晚还要跟其他三个女生连同公司里的另外几个艺人一起去录一档综艺，陈学珉一会儿要开车去接其他三个他带的艺人去电视台，所以就先送凌白回来了。

　　　　时间比较紧，陈学珉只是将凌白送到了别墅大厅的门口，门半开着，有饭菜香气传出来，里面还有着瑞瑞看电视的声音，陈学珉隔着门冲着里面喊了一声，瑞瑞回应了，他就将凌白放在这里，自己先带着人走了。

　　　　凌白慢慢地扶着门，想要走进去，有脚步声传来，那个跟吴铭脚步声有些不同、身上笼罩着烟火味的男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后背上，另一只手则扶住了他的手臂，对方带着磁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我扶着你。”

　　　　或许是因为上一次的对峙，如今两个人虽然没有捅破窗户纸说开了，但是这个男人在凌白面前已经不去掩饰什么了。

　　　　凌白却还是在装傻。

　　　　“谢谢。”他客气地道谢。

　　　　在此之前，凌白还以为对方不会再来了，但想到瑞瑞的存在，凌白又自嘲一笑，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对方是为了瑞瑞而来，那么，瑞瑞在这里，对方怎么可能会不来呢？

　　　　他的道谢，非但没有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起来，反倒越发的冷下来。

　　　　对方再没说话，只是尽心地扶着他进门，在熟悉的环境里，凌白终于不用再像在外面时那样小心翼翼了，他坐在了自家沙发上，瑞瑞已经跑过来，冲着他笑、叫：“爸爸！瑞瑞今天好开心啊！瑞瑞要跟你讲！”

　　　　“好。”凌白从善如流的直接张开手臂，肉呼呼的小家伙果然在下一刻就冲进了他的怀里，那力道，比往常可大了不少，凌白差点被冲了个倒仰，然后就听到了小家伙的抗议声。

　　　　“啊啊！放开我！”

　　　　“瑞瑞？”

　　　　“不能这样直接冲过去，再激动也不行，知道吗？”随后，他听到那个人这样对瑞瑞说。

　　　　凌白忍不住蹙眉，下意识就想反驳对方，可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听到了瑞瑞的回答：“嗯，瑞瑞知道错了！”

　　　　对方的教育没错，语气也没错，虽然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在于对方那种仿佛自己就是家里一份子的毫无界限感，可他又不敢去说破这件事，万一他说了，对方直接点破了与瑞瑞的关系，然后趁着他现在生病致盲抢走瑞瑞的抚养权呢？

　　　　凌白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个阴沟里的老鼠，不吝于用各种卑鄙的想法去揣摩自己曾经最爱的人。

　　　　这样的自己让凌白都觉得有些丑恶跟面目可憎，可将瑞瑞再次搂进怀里，凌白又觉得，只要能够保住瑞瑞，将瑞瑞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便是成了恶人，又如何？

　　　　只是，这样想着的他，却不能避免的感觉到了悲哀。

　　　　那是一种对曾经最信任的人的失去了信任的自我悲哀。

　　　　“饿了吧？我去给你们盛饭。”在凌白再次陷入自我怀疑之前，那个人忽然说道。

　　　　颇有烟火气息的话，成功将凌白拽回到了现实。

　　　　咕噜。

　　　　好吧，他的确是饿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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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这样没问题吧？”候机室里；　戴着墨镜的男人看完自己发的那条微博下的评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见一旁的经纪人还在皱眉看手机，忍不住小声炫耀了一番。“陈学珉那个人怎么样我还不知道？论能力；　虽然比下有余；　但在橙锋娱乐那样的公司里都只能算是中流水平，如今凌白又住院了；　橙锋娱乐又面临着高层变动；　哪里有时间有意愿替他们出头？这种事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反驳；　我也没有公开说什么；　不过是转发一下而已；　李哥；　你啊；　多虑了。”

　　　　李哥不得不承认；　自己带的这个章台说的有道理。对方好歹也是在橙锋娱乐待过几年的，又是陈学珉带过的人；　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应该是有着自己的判断的。

　　　　年过四十的他，嗯了一声，提醒章台：“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做什么；　一定要提前跟我通个气，知道吗？你以为你现在还是刚进公司时的当红小生呢？现在你已经有些过气了，不趁着公司还愿意栽培你的时候赶紧多接一些作品；　一旦过了三十岁，公司那边对你失望了，你再想得到更多的资源，就来不及了。现在的你，不能行差半步，那些小透明没红过的，反倒没什么，就是你这样的咖位，最危险！”

　　　　章台被经纪人说的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跟对方争执的资本。这也是他发现凌白上了热搜榜后，下定主意蹭这件事热度的原因。

　　　　至于这件事会不会来个反转，反正他即将飞往外国参加一个品牌的慈善晚宴，他转发了这条评论，可本身却没说一个字，真反转了，他完全可以趁机再蹭一次热搜，至于会不会有人骂他，只要没有实锤证据，这种似是而非的表态面临的反转，带来的只会是热度。

　　　　他已经糊了很久了，之前公司还花了一笔钱买过一次热搜，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