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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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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野觉着再这么下去,麻醉的那条手臂都能给她刺激出知觉来。

    他开玩笑般,说:“吃枪子儿。”

    那头沉默一会儿,语气平稳:“伤哪儿了?”是不是玩笑,她一耳朵就有分晓。

    彭野笑笑:“手上。没事儿。现挖子弹呢。”

    “局部麻醉?”

    “嗯。”

    “伤到骨头没?”

    “小手臂得打石膏。”

    “照理说你应该才到保护站,怎么搞的?”程迦一句话问到点子上。

    彭野抿唇,没法儿跟她说他被黑狐悬赏了。

    “不巧。在路上遇着万哥了。上次伤了他手,怀恨在心。”

    “抓到没?”

    “跑了。”

    程迦低低地“嗯”一声,又问:“要我过来看你么?”

    “不用。”彭野笑了笑,“小伤。”转移话题,“最近忙么?”

    “嗯,工作需要去趟西伯利亚。”

    “什么时候动身?”

    “明后天。”

    彭野又道:“好好忙自己,我这儿没问题。”

    “嗯。”行将挂电话了,程迦说,“彭野。”

    “嗯?”

    “你得好好的。”

    他脸上的笑容却缓缓化下去。

    “彭野,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彭野不经意深吸了一口气,她语气不重,却有股子温暖蓬勃的力量在拉他。

    他说:“好。”

    **

    手术完毕,彭野手上挂着绷带石膏出来,胡杨在走廊里候着。见他出来,上前唤一声:“七哥。”

    “那两个人交代没?”

    “都说了。现在被郑队长手下的警察押走了。”胡杨说完,看着彭野绑着石膏的手臂,“伤到骨头了?”

    “说正事儿。”彭野神色沉定,转身往楼下走。还得赶回去保护站。

    胡杨跟上:“黑狐重新召集旧部包括万哥那一帮人,入老本行了。还和以前一样,盗猎,向其他团伙贩卖枪支弹药,帮他们卖羊皮,收差价。”

    “嗯。”彭野笑了笑,微冷,“和我料想的一样。”

    胡杨道:“哥,黑狐原想金盆洗手逃脱,可咱们断了他的后路。这回儿把他逼得忒紧。”

    彭野黑眸沉沉:“不紧他就得跑出国了。”

    他不可能放他走,这点胡杨很清楚。二哥就是死在黑狐枪下,还是为救彭野而死。不论是为兄弟,还是为道义,不抓到黑狐,他绝不会罢休。

    “他做的恶摆在那儿,当然不能放。”胡杨说,但也担忧,“可七哥,他放下话要你的人命。无人区一堆人都盯紧了你。”

    “我的命不是谁想要就要得起的。”彭野冷笑一声,“他得比我更有本事。”

    胡杨默了半刻,少见地笑了:“七哥,无人区里没人比你更有本事。”

    “有。有很多。但——”彭野脚步微顿,拍拍他的肩膀,“比我有本事的,都在我的阵营里。”

    胡杨陡然间胸口一热。

    他和彭野一样,一贯冷静沉稳,可这番话毫无预兆在他胸腔里燃了把火。

    向善的信念,很多时候不仅因由本心发出,更因你知道在这条孤苦的路上,有人与你同行。

    那火一样的炙热感,熨烫到即使某一刻不能并肩作战,想到世界上某个角落有人和你一样为同一个目标努力奋斗,心就永远温暖不冰凉。

    走出医院大门了,彭野摸出烟点燃。胡杨看住彭野,道:“七哥,这回抓黑狐,咱们兄弟们好好打这一场仗。”

    彭野眯着眼呼出一口烟了,问:“你车在哪儿?”

    胡杨指一下,彭野往那儿走,抽着烟含糊道,“黑狐要抓,得配合老郑他们一起,我和德吉大哥商量过,让十六去协调联络了。说起来,手头还有件重要的事。”

    “南非那个考察?”

    “对。这些天,你跟着我。上次说的那个现场法证小组,我最近琢磨了很久,得尽快把它实地用到可可西里来。以后干什么,也都有个证据。”彭野手搭在车窗上,掸了掸烟灰。

    “好。”胡杨说,“因为程迦那摄影展引起的社会反响,上边对我们支持大了很多。虽然咱们这儿是民间组织,但也打算给配专业人员过来。”

    听到程迦的名字,彭野神色松缓了半点。

    胡杨瞧见了,上了车,问:“七哥,等抓到黑狐了,你去哪儿?”

    彭野吐出一口青白的烟雾,扭头看他。

    胡杨:“我听四哥说,他抓到黑狐就不干了。他说你也说过这话,但我们都没听你说过。”

    彭野沉默半刻,淡淡一笑:“前些年总这么说,后来一直没抓到,差点忘了。”

    胡杨没多说,只道:“七哥,如果能把法证小组成功引进来,你把无人区的保护工作又往前推了很多年。”

    他说:“很多年。”

    彭野没说话。

    胡杨又道:“七哥,黑狐买凶那事儿,你真的当心了。刚郑队长带人走的时候,脸都黑了。你要出了事,郑队跟谁都没法儿交代。”

    彭野拿出手机,给老郑打电话,提了上次在医院说的那件事儿,又问了点儿别的事情。

    老郑说:“进展顺利。放心,一有确切的消息就通知你。”

    **

    接下来一个多月,程迦和彭野忙于工作,没有见面,连电话短信都少得可怜。

    无人区这边,彭野偶尔想给程迦发几条短信,得看信号好不好。

    程迦则在西伯利亚拍片。两人在忙碌的间隙偶尔说一句话,发一条短信,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好些天后,程迦才意识到她不需要酒精也可以入睡,不需要刺激也可以精神清醒,她过得平静而平和。

    十月中,程迦从西伯利亚回来,忙着处理工作。她在西伯利亚遇着一个在北冰洋从事鲸鱼保护的船长,程迦萌生了拍摄纪录片的想法,打算在上海休整一段时间后去北极。

    程迦算算,自上次分别,与彭野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上一条短信和电话居然是一星期前。程迦心无芥蒂,拿起手机准备给彭野打电话,可这时彭野的电话就来了。

    这奇异的心灵感应。程迦愣了愣,接起:“喂?”

    她这头安静,他那头像在集市。

    彭野没立即说话,手捂着听筒,十六他们在一旁逗笑,彭野一声轻斥:“滚滚滚。”

    程迦:“……”

    彭野走到一边,远离噪音了,说:“喂?”

    程迦在吧台边倒水,问:“你们在哪儿呢?”

    彭野说:“风南镇。”

    程迦顿了顿,不由就轻轻哼笑一声。

    他自然明了这笑意,声音低下去,笑道:“你不是已经摸回去了?”

第64章 修改() 
程迦过了这茬儿,问:“怎么跑那儿去了?”

    “顺道过来看看。”

    正说着,程迦听到那头阿槐的声音:“你们进来呀。”

    程迦有意无意问:“顺道去看四哥么?”

    彭野头皮发麻:“……”

    程迦凉笑一声了,说正事儿:“你听过莱斯·沃森号护鲸船么?”

    彭野微愣:“听过。”

    程迦说:“我在西伯利亚见过那艘船的船长。我打算过段时间去他船上拍鲸鱼保护的纪录片。”

    “挺好。”彭野说。

    程迦问:“以前石头说,你喜欢海洋?”

    彭野低头,摸着鼻子微笑:“嗯。”

    “我拍好了拿回来给你看。”

    “好。”彭野含笑。

    程迦说着,却冷不丁换了个话题,问:“我们多少天没见面了?”

    彭野:“35天。”

    “……”电话两头都安静了,悄然笑着。

    程迦又说:“是不是该见面了?”

    彭野:“现在?”

    程迦:“现在。”

    彭野自然就加了句:“多穿衣服,这边降温挺快。”

    放下电话,他不经意笑了笑,转身走进阿槐店里。

    这次特意绕来风南镇,是因为阿槐发现了黑狐的踪迹。十六他们打听到,黑狐三天前来风南镇落脚,找过阿槐曾经的一个小姐妹。

    彭野问到那小姐妹的住处后,给老郑发了条短信提醒他派人盯着。

    说到黑狐的悬赏,阿槐道:“你们得好好看着野哥啊。”

    十六等人打包票:“咱们都警惕着呢。”

    一伙人并没在阿槐那儿多待。行将要走,阿槐走到彭野身边,问:“你和程迦在一起了?”

    彭野微愣;

    阿槐微笑:“都不用桑央他们说,我看见你在路边打电话时那笑脸了。”

    彭野“嗯”一声。

    阿槐说:“野哥,看好自个儿的命。”

    彭野点头:“我知道。”

    **

    当天夜里,从拉萨到风南镇的客车慢慢驶进客运站时,程迦看到了等在站台上的彭野。快一个月不见,人似乎黑了点儿。

    他也一眼看见了她,跟着车往前走。

    程迦坐的靠后,前边乘客一窝蜂往下挤,她拖着箱子背着包,慢慢在后边挪,下车时看见彭野等候在门边,正仰望着她。

    前边人下去,他走上车给她提箱子,她跟他身后下了车,他把她背上的包卸下来,挂在自己肩上,短暂地握一下她的手,问:“冷么?”

    程迦说:“不冷。”

    他又问:“想吃什么?”

    程迦问:“我们上次吃早餐的店现在还营业不?”

    彭野极淡地笑了笑,说:“去看看。”

    程迦问:“你笑什么?”

    彭野说:“感觉过了很久,想想也就几个月的功夫。”

    程迦说:“上次说请你,结果你付了钱,这次我请。”

    彭野说:“行。”

    深夜的西部小镇,夜风裹着黄叶在路上卷,两人走到小巷口,见藏族铺子的店亮着灯,黄澄澄的。

    夜里风冷,进店就暖了。这时候没客人,老板准备打烊,见了他们,说招呼最后一单。

    程迦说:“坐上次那位置。”

    彭野过去放下箱子和包;程迦笔直坐下,板凳凉得刺屁股,她不自禁缩一下身子,又平静地说:“点和上次一样的菜。”

    彭野问:“吃得完么?”

    “吃得完,我胃口比以前好。”

    彭野拿起桌上的菜单,一张白纸蒙一层硬塑料纸,搁手上有点油腻,点了和上次一样的菜:“一份糌粑,一壶酥油茶,两份面疙瘩,一份奶酪,一盘烤羊肉,一盘蒸牛舌。”

    他看一眼老板,示意点齐了。

    “酥酪糕。”程迦表情认真。

    彭野:“嗯?”

    “上次还点了酥酪糕。”

    彭野看老板:“还有酥酪糕。”

    “好嘞。”

    彭野微眯眼,打量程迦白皙的脸颊:“记得这么清楚?”

    程迦挺严肃的,拿手在桌上比划:“上次的菜是这么摆的,你刚点完后,这里还缺一盘。”

    上次就是这个位置,那时,她只想要一夜。情;而他不把她放在眼里。

    那时是早晨,阳光灿烂;此刻是深夜,秋风萧索。

    两人看着对方,就那么看着,没怎么说话,也不尴尬。

    看了一会儿,程迦想起:“刚在车站第一眼见了就想说来着,忘了讲。——你黑了点儿。”

    彭野笑:“你白了。”

    没有别的客人,菜很快上来。

    两人把一大桌食物解决完,彭野问:“吃饱没?用不用再加点儿?”

    程迦说:“吃饱了。你呢?”

    他淡笑:“吃饱了。”

    她起身:“我去结账。”

    他点头:“好。”

    从店里出来,彭野一手拖着箱子,一手背着背包;程迦两手插兜在他身边走。

    深夜的小镇街道,路灯昏黄,透过光秃的树桠照在两人身上。行李箱在空无他人的石板路上滚动,盖过两人的脚步声。

    冷风卷走脚边的落叶,彭野问:“冷么?”

    “不冷。”程迦说,她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药不需要吃了,烟得慢慢来。风有点儿大,她侧着身子挡风;彭野走上去,拦住风来的方向,给她挡着。

    风在一小方缝隙里止了。她点燃了烟,彭野把背包挂肩上,抬手把她背后的帽子戴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戴着。

    两人继续往前,程迦呼着烟,淡淡问:“最近很忙?”

    彭野说:“没什么空余时间。”

    程迦说:“嗯。你这工作,一年四季都忙。”

    彭野脑门一紧,但又松了。她话里没半点怪罪的意思,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彭野说:“干这行,没办法。”

    程迦说:“想清闲,只能当圣诞老人。”

    彭野就笑了。

    他问:“你忙么?”

    “前段时间忙得厉害,最近缓了点。”她点了点烟灰,漫不经意道,“你安心忙,我不忙的时候,自然就过来看你了。”

    彭野不禁吸了口冷气,心却热得厉害。

    他没回应,程迦也没再说。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待平复了,彭野道:“程迦。”

    “嗯?”

    “我每天都想你。”他语气寻常,

    她也风淡云轻:“我知道。”

    即使在无人区深处,即使没有信号可连接沟通;他想她,她就知道。

    **

    **

    **

    cer 66

    到了客栈,程迦问:“你和谁住一屋?”

    彭野说:“桑央。”

    程迦略一垂眸,问:“队里人都来了?”

    “嗯。”

    “达瓦一个人住?”

    “嗯。”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着,最终,程迦说:“我和她住一屋。”

    彭野说:“好。”

    才上楼梯,就听脚步声。“程迦姐?”尼玛站在楼梯上头,惊喜地瞧着。

    程迦抬头看,想起初见面那晚,她让尼玛委屈得够呛,她道:“你身体壮实了。”

    尼玛挠着脑袋,嘿嘿笑,朝走廊里嚷:“程迦姐到啦!”

    脚步声起了一串儿,石头十六涛子胡杨达瓦全出来了,一个个脸上笑开花儿。

    石头都起了兴奋劲儿:“程迦,大伙儿想死你了。”

    十六嚷:“七哥最想。”

    一阵哄笑。

    程迦问:“最近工作忙吗?”

    彭野去接人前交代过不能提黑狐买凶的事儿,大家也都晓得分寸。看彭野一眼,笑道:“也就是以前那些事儿,你晓得的。”

    程迦还要说什么,涛子胡杨上前帮拿行李,彭野说:“放达瓦屋里。”

    好些个月不见,大家还和以前一样亲密。

    因程迦来了,石头怕她晚上无聊,叫上大伙儿去他屋里打牌,玩升级。八人刚好分成四对,每局两对人打,输了的下场换人。

    住的是最便宜的房,也没个桌子,几个男人把两张单人床抬了一拼,一伙人脱鞋坐上去,热闹极了。

    按房间分,程迦和达瓦一对,先和尼玛彭野对打。

    程迦没他们闹,最先盘腿坐好。床上人来人往,床垫子波浪般这儿一陷,那儿一鼓,她在上边晃晃悠悠。

    彭野瞟她身板一眼:“你坐那么直干什么?”

    程迦看大家都松松垮垮的,把腰弯下来一点点。

    彭野坐下了,低声问:“会玩么?”

    程迦说:“没输过。”

    彭野瞧着她,眼里缓缓聚起笑意:“那你今晚得输。”

    “……”程迦平静地对他比了个中指。

    彭野抿着唇舔了舔牙齿,说:“得压点儿赌注。你要输了——”

    程迦瞥他裤子一眼。

    彭野:“跟。”

    尼玛和达瓦都不擅玩牌,倒也公平。一局开始,十六坐程迦后边看,说:“程迦很精呀。”

    程迦打牌时很认真,不谈笑也不说话。很快,她带着达瓦上了40分,眼见胜利在望,没想彭野扭转局势,把她压得死死的,最后5分怎么也加不上去。

    结果程迦和达瓦输了。她看了彭野一眼,彭野也在看她。

    她开了钱,挪到一边,给涛子和胡杨让位置。

    石头出去一趟,买了瓜子和花生,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冷气,他把袋子搁程迦面前铺开:“程迦,吃嗯,别客气。”

    “嗯。”

    大家都来抓瓜子,程迦也吃,一边看牌,瓜子壳掉床单上,捡起来扔塑料袋里,捡了好几次。石头摆手:“不用,过会儿抖抖就成。”

    十六说:“皮厚,扎不疼的。”

    涛子听言,瓜子壳就往床上放,石头一掌拍他脑袋:“往哪儿扔呢,丢袋子里!”

    程迦:“……”

    程迦挪到彭野身边坐好,看他出牌,间隙,他回头看她,低声说:“赢钱了给你买瓜子吃。”

    程迦淡淡瞅了他一眼,没理。

    大伙儿都挺欢乐,程迦却没什么兴致,隐隐感觉大家都在时不时看她和彭野。

    看了一会儿,她起身下床,拍拍裤子上的瓜子灰,走到浴室里点了根烟。心口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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