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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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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老!”陈洪打断了徐阶,“眼下这个局势阁老还认为自己只是暂署吗?”
  徐阶做出吃惊状:“皇上、朝廷并没有要调整内阁的任何旨意,徐某当然只是暂署内阁事务。”
  陈洪的脸向他凑得更近了些:“有两句话阁老难道从未听过。”
  徐阶望着他。
  陈洪:“岂不闻‘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
  操切浅薄竞到了如此程度!徐阶不能再虚与委蛇了,那股士大夫之气便显了出来,用手掌将两耳捂住,轻摇着头说道:“近日徐某重读韩昌黎《祭十二郎文》,韩公有云,‘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徐某已六十有五矣,虽不似韩愈当年之齿落毛衰,可眼也昏了,耳也背了。刚才竞一阵耳鸣,现在还是一片嗡嗡之声。陈公公说的两句话老夫一个字也没听见望公公见谅,更望公公不要再说。”
  戏谑到这个分上,不啻赏了自己一记耳光。陈洪一直无比诚恳的那张脸,刷地阴沉下来,身子倏地站起,抱过桌上那摞票拟:“阁老既然如此不齿咱家,咱家就将阁老的票拟带回司礼监慢慢核审好了。”说完,抱着那摞票拟,用脚踢开椅子,噔噔噔地向值房门口走去。
  立刻有两盏灯笼从院门奔到了值房门口,照着陈洪,一片光飙然而去。
  徐阶直望着那片灯笼光在院门外消失,冷笑了一声:“掌灯,准备厕纸,老夫出恭!”
  少顷,从屋里能看到窗外一盏灯笼从走廊左边侧门向值房门口飘来,徐阶整了整衣离案向门口走去,那盏灯笼却不在门口等着,而是径直进了值房,在屋中挡住了徐阶,没待徐阶看清面孔,一页纸已经递到了他的眼前。
  徐阶看见那张浅浅桃红衬底的纸已是一惊,看见纸上的那几行字更是大惊失色。
  纸是御笺,字是嘉靖那笔熟悉的行楷,写的是四句古诗:“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
  徐阶倏地抬头,这才看清,来者竟是黄锦!
  灯笼前,黄锦也深深地望着他,低声道:“这四句诗打的是四个字,皇上在等阁老将谜底呈上去呢。就写在御笺下面吧。”说着走到书案边,将御笺摆在案上。
  徐阶慢慢走向案边,谜底也就在这几步中想出来了,不敢坐,就在刚才陈洪坐的那把椅子前,站着拿起了笔,躬下腰去,在御笺上恭恭敬敬地写上了“好自为之”四个楷字,双手捧起,轻轻吹干了墨汁,向黄锦递去。
  黄锦露出了浅浅一笑:“阁老好学问。”接过御笺转身走了出去。
  徐阶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门口又出现了另一盏灯笼,有个声音传了进来:“小人伺候阁老出恭。”
  徐阶这才从怔忡中省了过来,向门口慢慢走去。
  严嵩府书房
  “爹。”严世蕃从门口进来叫了一声,便不再看父亲,扫了一眼满屋的书箱,将外衫脱了,又将内杉的一角往腰带上一掖,便去搬书。
  下人们早已全回避了。严嵩一个人靠坐在躺椅上,望着儿子熟练地将一匣一匣的书从箱中捧出来放到书架不同的空格里,老父眼巾当年那个年轻的儿子又浮现了出来:曾经何等让自己称心!曾经何等让自己惬意!曾经何等让自己感到后世其昌!
  那时经常流露的怜爱的目光这时又从昏花的老眼中浮现出来。
  “不忙搬,先擦把脸喝口荼。”严嵩眼中那个身影还是严世蕃二十几岁那个身影。
  “不累。爹歇着吧,儿子很快就摆好了。”严世蕃脸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仍然不停地将箱中的书搬出来摆到应摆的书架空格里。
  这声音已不再是当年儿子的声音了,回答的话却更唤起了严嵩当年对儿子的亲情。他慢慢坐直了身子:“那匣《韩昌黎集》搬出来了吗?”
  严世蕃这才在书箱前站直了腰:“搬出了,爹现在要看吗?”
  严嵩:“把《祭十二郎文》那一卷找出来。”
  严世蕃有了感觉,望向了父亲,见他也正在望着自己,便走到了一架书架前,从最上面靠右边的一个空格里捧下了一匣书,拔开了书插,从里面拿出了一卷,很快便翻到了《祭十二郎文》那篇文章,走向父亲时顺手又拿起了书桌上的那副眼镜,走到父亲身边,双手递了过去。
  严嵩抬头望着儿子:“我不看了,你给我念,就念‘吾自今年来’那六句话。”
  严世蕃也是学富五车的人,哪里还要捧着书念,何况父子一心,立刻明白了父亲要自己念这六句话的深意,连日来的负气这时掺进了些酸楚,便闭上了眼,一时沉默在那里。
  “念吧。”严嵩知道儿子此刻的心情,催他时便加重了语气。
  严世蕃闭着眼背了起来:“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目益衰,志气日益傲,几何不从汝而死也。”
  父子瞬间的沉默。
  “知道爹为什么要你念这一段吗?”严嵩打破沉默问道。
  严世蕃:“无非还是责怪儿子罢了。爹是老了,儿子也没想在您老这个年岁招风惹雨。可二十多年了,我们杀的人关的人罢的人那么多,爹就是想安度晚年,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儿子不在前面顶住,谁能替爹在前面顶住。”
  严嵩:“就凭你们几个人到西苑禁门去闹,那也叫在前面替我顶住?你爹也就一天不在内阁,你和罗龙文、鄢懋卿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进西苑那道门。人家张居正就进去了,就能够和徐阶策划于密室,传令于天下。哪天你爹真死了,你们不用说到西苑门口去闹,坐在家里人家也能一道令把你们都抓了!”
  这话尽管刺耳,严世蓄听了还是惊愕地抬起了头,望向父亲:“今天的事爹在家里都知道?”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严嵩突然显出了让严世蕃都凛然的威严,“我还是首辅,是大明朝二十年的首辅!二十年我治了那么多人,朝局的事我敢不知道吗?老虎吃了人还能去打个盹,你爹敢打这个盹吗!”
  这样的威严在严嵩七十五岁以前时常能一见峥嵘,七十五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今天看见父亲雄威再现,严世蕃平时那股霸气立刻便成了小巫,人也立刻像孩童般,去搬了一把凳子在父亲面前坐下:“爹,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您老知不知道?”
  严嵩不答反问:“我刚才问你的话还没回答我。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念韩愈《祭十二郎文》那段话吗”
  严世蕃明白父亲叫他此时念这几句话并非他刚才说的意思,至于什么意思,他一时怎么能想得明白,只好怔怔地望着父亲。
  严嵩:“那我就告诉你,这几句话是半个时辰前徐阶在内阁对陈洪说的。”
  严世蕃那根好斗的弦立刻绷紧了:“徐阶的意思是说爹老了,要和陈洪一起把爹扳倒?!”
  严嵩摇了摇头:“他还不敢,也没这个能耐。陈洪想夺吕芳的位子,他徐阶眼下却还没有这个胆子,就让他坐,他也坐不稳。知道为什么吗?”
  严世蕃想了想:“皇上还离不了爹!”
  严嵩:“还有,大明朝也离不开你爹。这二十年你爹不只是杀人关人罢人,也在用人!国库要靠我用的人去攒银子,边关要靠我用的人去打仗,跟皇上过不去的人要靠我用的人去对付!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用对了人才是干大事的第一要义。这几年我把用人的事交给了你,可你都用了些什么人?郑泌昌,何茂才?昨夜浙江八百里急递送来了他们的口供,他们把你都给卖了你知不知道?”
  严世蕃倏地站起:“这两个狗日的!上本!我这就叫人上本,把他们都杀了!”
  “叫谁上本?怎么上本?杀了他们,杀不杀你?”严嵩见他又犯了浮躁,一连几问。
  严世蕃脑子清醒些了,心里却火一般在燎,又犯了那个走来走去的毛病,屋子里又堆着好些书箱,来回急踱时更显得狂躁无比。
  “坐到书案前去!”严嵩低声喝道。
  严世蕃停住了脚步,只好走到书案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严嵩:“拿起笔,我说,你写。”
  严世蕃拿起了笔,心里还在乱着,远远地望着严嵩。
  严嵩:“汝贞仁兄台鉴——”
  严世蕃愣住了:“爹叫我给胡宗宪写信‘”
  严嵩:“不是写信,而是谢情,还有赔罪!”
  严世蕃将笔慢慢搁下了:“爹,儿于真不知道您老为什么就这么信他,今年改稻为桑要不是他从中作梗哪有后来这些事情。儿子不知要谢他什么情,还要跟他赔什么罪!”
  严嵩:“毁堤淹田,作了天孽,要不是他九个县都淹了,几十万人都死了,查出来多少人头落地,他一肩将担子都担了,这个情还不该谢吗?你们几个还罢了人家的浙江巡抚,还不让他见我,让郑泌昌、何茂才闹腾,又弄出个通倭的大事,也是他暗中平息了,这个罪还不该赔吗?”
  严世蕃一口气被堵在喉头,生生地咽了下去,哪有话回。
  严嵩:“拿出你写青词那些小本事,就说自己糊涂,用人不当,叫他看在我已经老了,请他务必做好一件事。”
  严世蕃这才认真了,慢慢又拿起了笔,低声问道:“什么事?”
  严嵩:“杨金水在半月后就会押到京师了。请他务必在这半个月内打好几仗,稳住东南大局。”
  严世蕃:“这样的话不写他也会做。”
  “听了!”严嵩喝断了他,“打好了这几仗就休整。倭寇不能不剿,不能全剿,这才是要紧的话!”
  严世蕃终于有些明白了,向父亲望去。
  严嵩:“朝廷不可一日无东南,东南不可一日无胡宗宪。倭寇在,胡宗宪就在,胡宗宪在,就谁电扳不倒我们。明白了吗?”
  浙江台州海边战场
  岸上炮台上一团团炮火轰向海里倭寇的战船!
  海里倭寇战船上一团团炮火轰向岸上的炮台!
  离炮台右侧约一里处是一大片海滩,无数的倭船上放下了无数的小船,满载着倭寇挥刀齐吼划向海滩。接近海滩时小船上的倭寇纷纷跳下浅水呐喊着向海滩冲来。
  海滩背负群山处,戚继光坐在马上,他的马队、步队静静地列在那里,人没有声音,马也没有声音,只是望着越冲越近的倭寇。
  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倭寇狰狞的面孔都清晰可见了。
  戚继光抽出了剑:“出阵!”
  藤牌手,长枪手,短刀手几人一组,无数个鸳鸯阵迈着沉沉的步伐向前推去。
  大吼狂奔的倭寇队列!沉步推进的鸳鸯阵列!
  从空中望去,黑压压的倭寇像一排排潮水冲击向戚家军城墙般的鸳鸯阵列!无数处的兵戈撞击声,刀光,枪光,血光。海滩背负群山处,戚继光的马队仍然屹立如山。
  果然,半圆形海滩两端尽头大山遮蔽的海面上突然冒出了大片的倭寇小船,无数的倭寇从小船上跃下浅水,狂吼着从海滩两侧向戚家军的鸳鸯阵包抄过来!
  戚继光:“一营左侧,二营右侧,出击!”屹立如山的马队骤然发动。
  左侧的马队最前列挥刀狂奔的竟是齐大柱!无数的骑兵在他的身后呈三角队列迎向左侧登岸的倭寇。
  右侧的马队是胡震领队,骑兵也呈三角队列跟着他迎向右侧登岸的倭寇。
  马队冲进了蚁群般的倭阵,刀光,剑光,戚继光只有几十骑亲兵,这时尚列在戚继光的身侧,戚继光的目光在高处控制着杀声震天的战阵。他的左侧,却有一个队官举着一只单简千里镜一直朝向台州炮台,关注炮台上的战火。
  单筒千里镜里的画面让那个队官僵住了:炮台向倭船发射的炮火渐渐疏了。
  倭船向炮台发射的炮火也渐渐疏了。
  炮台下山坡岩石上无数的倭寇像蚁群蜂拥爬向炮台,无数的火铳、羽箭、投枪射向炮台。炮台上大明的将士也在向纷纷爬上的倭群放镜射箭。但倭寇越聚越多,离炮台也越攻越近。
  真正让那个队官震惊的是,这时胡部堂竟然站住炮台前沿那杆大旗下!
  “将军!”那队官的声音都发颤了,“快看!”慌忙将千里镜递给戚继光。
  戚继光接过千里镜瞄望向炮台,浑身立刻剧震了一下,放下千里镜,目光飞快地扫射了一遍正在鏖战的战场。很快,他看到了海滩左侧离炮台最近的是齐大柱那营马队。
  戚继光立刻对身边两个将官:“到一营阵里,命齐大柱带马队上炮台救胡部堂!!”
  “是!”两个将官抽出了剑策马向左侧战阵飞驰而去。
  台州主炮台城堞,一抱粗的木柱旗杆上那面大旗虽被炮火燎去了三分之一,但那个斗大的“胡”字依然清晰地在海风中猎猎飘扬!亲兵,还有无数的将士分成几层,紧紧地围护在胡宗宪的两侧和身后。胡宗宪仍然披着那件里红外黑的大氅,腰上也没有了剑,目光也不看四处鏖战的人群,只是望着海天相接的远处。
  炮声,吼杀声,兵刃撞击声仿佛都离他很远,他的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响着,就是严世蕃书信里的那个声音:“愚弟为小人所绕,而不识仁兄公忠体国之苦心,致使浙事一误再误,国事一误再误,虽以身抵罪亦难赎万一。夜间侍读于老父膝下,命余读韩荆州《祭十二郎文》,念至‘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
  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句,老父泪潸潸然下,弟泪亦潸潸然下…“
  已经有几柱炮火在胡宗宪身边不远处腾起了冲天的火光,胡宗宪紧面着炮台城堞依然一动不动,脚下的山岩上倭群像蚂蚁般离他越来越近。
  “保护部堂!”一个将官大声吼着。
  好些将士已经跳下了炮台城堞的山岩,有些举刀挺枪拼向最前面的倭寇,有些举起了盾牌,去挡那些向炮台向胡宗宪射去的铳火羽箭和投枪。
  胡宗宪的目光依然望着远处的海面,严世蕃那个声音依然在他耳边响着:“老父痛切陈言,‘朝廷不可一日无东南,东南不可一日无胡宗宪!’倭患东南,朝廷赋税重地不保,则国库日空,朝局危殆。伏望仁兄务必十日内逐倭寇于浙境,保东南之门户。
  东南得保,再徐图进歼…“
  “部堂!”随着身后一声急吼,胡宗宪被一个将官在背后一把托离了城堞,紧接着一群将士从两侧冲了过来将无数面盾牌挡在他的身前,胡宗宪眼前一黑,远处的海面不见了,紧接着倭寇的铳火投枪弓箭全射击在那些盾牌上。那些盾牌连同执盾牌的将士被强大的冲击力推得往后飞倒了过来,胡宗宪也被冲倒坐在炮台上。
  盾牌上满是铳火的弹眼,还有几支箭和几把投枪钉在盾牌上微微颤动。
  冲上来的倭寇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一批将士又跳下了炮台,与倭寇拼杀,但很快都倒了下去;又一批将士跳下了炮台,很快也倒了下去。炮台上只剩下了几十名将士将胡宗宪团团护住!
  就在这时,炮台的右侧吼声大作,齐大柱举刀怒吼,领着马队冲过来了,不顾那些马能不能在陡斜的山岩上奔走,依然猛驱着马匹向山岩踏来!
  一些马在斜坡上滑倒了,骑兵被掀下了马,马被滚翻下海!
  齐大柱的马坚持得最久,冲到了炮台下,一失蹄也终于滑倒了。就这一刹那,齐大柱从马背上腾身跃起,口中大喊:“杀贼!护卫部堂!”率先从倭群的侧面乱砍着杀了进去。他的骑兵们纷纷爬起了,跟着他从侧面杀了进去。
  炮台上的将士士气大振,纷纷跳了下来,拼杀攀岩的倭寇。
  “站开!”胡宗宪喝开了身边仅有的八名亲兵,又大步走到了炮台的城堞边。八个亲兵急忙拥了过去,紧紧地护卫在他的两侧。
  胡宗宪的目光不再看大海,望着自己的部下在山岩上和倭寇拼杀。
  倭寇一个接着一个被砍下了山岩,滚进了大海;自己的许多将士也有好些被砍下了山岩,滚进了大海。
  山岩上倭寇越来越少,自己的将士也越来越少。他的目光被一个颀长的身影吸引了,那人在山岩上跳跃砍杀,刀光掠处,一个个倭寇都被砍下了山岩——他的目标非常明确,是那个正在砍杀大明将士的倭寇头目!
  山岩的两块巨石上,那人和井上十四郎相距不过数尺,两双眼睛对上了!
  胡宗宪看清楚了,那个颀长的汉子便是齐大柱,他手里正握着自己赠的那把剑,剑尖在身侧斜指着大海,眼中的目光冷冷地望着手执倭刀站在对面巨石上的那个倭寇头目。胡宗宪当然不认识,那个倭寇头目就是曾经和齐大柱一起绑在淳安法场柴堆上几乎同时烧死的井上十四郎!
  海滩那边更多的大明援军涌了过来,残余的倭寇几乎全被砍落了山岩!
  齐大柱的士兵怒吼着都向孤零零站在巨石上的井上十四郎冲来!
  “退开!”齐大柱一声大吼。那些士兵都在原地站住了。
  齐大柱望向炮台城堞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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