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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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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秉笔太监跟着他走了进去。
  当值太监那头儿的火撒向了两个内院当值太监,低声喝道:“还不滚出去!”自己先走了出去。
  两个当值太监慌忙跟出了院门。
  司礼监值房
  浙江八百里急递送来的审案供词早已一张一张按顺序用镇纸玉石压着,摆在大案上。
  灯笼光照着,吕芳的眼从上到下,从左至右飞快地看了过去。
  四大秉笔太监是早已看过的,这时都屏着呼吸等吕芳看完。
  吕芳的目光慢慢抬起了,望向门外越来越亮的曙色,一只手慢慢伸过去摸案头边的那只茶碗。
  黄锦及时端起了茶碗双手递丁过去,吕芳抓过了碟子上的茶碗,竞突然狠狠地向大案前的砖地上砸去!碎片进溅,茶水四溅。四个人都吓了一跳。
  “浙江到底要干什么!严嵩和徐阶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吕芳从来投有这般怒过。
  “要咱们五个人的头嘛。”那陈姓首席秉笔太监接言了,“杨金水已下令抓了,尚衣
  监巾帽局还有宫里好些人都在查办了,他们还要把事情往宫里扯,往皇上身上扯,大不了把宫里这十来万人都砍了头嘛。“
  “前边在打仗,国库里又空着,真不明白他们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这样子斗。”另一个秉笔太监也十分气愤地,“严阁老、小阁老他们就算做得不像话,这个时候也还得靠他们的人在前边顶着。都拿郑泌昌、何茂才开刀了,还要追什么毁堤淹田,追什么井上十四郎,这样子赶尽杀绝,把胡宗宪也扯进来,浙江的仗还打不打了!”
  “致气已经晚了。”这些人一闹,吕芳反倒很快冷静下来,“这样的供词万不能呈到主子那里去。你们说怎么办吧?”
  表态是不要本钱的,出主意日后可要担干系刚才还十分义愤的几个秉笔太监这时偏又沉默了。
  只有黄锦实诚,望着吕芳:“干爹虑得是。这样的供词呈给主子万岁爷,那便是要逼着主子下决断兴起大狱,可这个时候主子哪能下这个决断。这样让主子作难,我们这些人真就都该死了。干爹,这个难得我们担起来。”
  吕芳深深地望向黄锦,目光里三分感激七分透着忧伤:“他们这些家大业大的反不如你一个没家的人晓事啊!”他叹了这句,提高了声调,“可咱们也不能五个人全扯进去,主子将司礼监交给了我,这个难应该由我来担。你们听好了。”
  四个秉笔太监都深深地望着他。
  吕芳:“主子已经有二十一天没有修手脚了,锦儿,今天上晌你去替主子把指甲都修了,活做得越细越好,给我腾出两个时辰,别让主子叫我。”
  黄锦:“儿子这就去。”
  “不息。”吕芳慢慢拿起了大案上的两份供词,折好了塞进袖中,“海瑞和王用汲审的这两份供词我得给两个人先看看。等我回来,立刻发回浙江,明令赵贞吉重审。陈公公。”
  “干爹。”陈姓首席秉笔太监连忙躬了下腰,“您老还是叫我儿子吧。”
  吕芳审望了他一眼,少顷:“也是。上阵父子兵,你是首席,平时我得尊着你一点,今天我就叫你洪儿吧。”
  陈姓首席秉笔太监原来叫陈洪,这时立刻接道:“儿子在。”
  吕芳:“给赵贞吉的廷寄你立刻写,问他将这样的供词呈上来是诚何心!写完后等我回来再将海瑞和王用汲那两份供词一同八百里急递浙江,命赵贞吉叫海瑞、王用汲重审。”
  “儿子明白。”陈洪答了一声,却又问道,“倘若干爹回来之前主子万岁爷问起这个事,儿子们如何回话?”
  吕芳望了他一眼:“这几份供词也不能全瞒着主子。主子真要问起,便把赵贞吉、
  谭纶他们审的那两份供词呈上去。那个时候我的事也该办完了,问什么话,你们不好回答往我身上推就是。“
  陈洪两眼望着地:“干爹放心,能拖儿子们一定拖到干爹回来。”
  吕芳望向另外两个秉笔太监:“打招呼,这里的事有一个字透出去,立刻打死!”
  两个秉笔太监:“儿子明白!”
  “快卯时了。”吕芳站了起来,“立刻叫酒醋面局找一坛嘉靖元年窖藏的花雕,搁到我轿子里,我要出宫。”
  严嵩府客厅外大院
  史称严嵩把持朝政二十余年,局外人却不知这份把持却是起早摸黑换来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至少有三百日严嵩必须早起,在辰时初赶到西苑内阁值房,随时听候嘉靖传唤,朝局国事往往就在一君一臣一言一听中先意承旨了。多少奏疏,多少谏言斥责严嵩,据统计用得最多的是八个字:“阻断言路,否隔君臣”,指的便是这种现象。
  因严嵩早朝,阖府早起便成了严府的规矩。夏日卯时,正是府院里养的几百只公鸡鸡鸣三遍的时刻。听着四处的鸡啼声,八十的人一如往日,相雕蟒袍,由两个婢女搀着从客厅中走了出来,院子里那顶八抬大轿立刻倾在那里,轿帘从一旁撩开了。
  严嵩被搀着慢慢走到了大轿边,此日当值的门房从院门外奔了进来,直奔严嵩,跪下一条腿:“阁老,吕公公来了!”
  严嵩此时已有些耳背,但似乎还是听清楚了这句话:“你说什么?哪个吕公公来了?”
  那个门房只好站了起来,斜躬着身子,一手挡着嘴,凑到严嵩耳边:“阁老爷,是吕芳吕公公。”
  “开中门快迎进来!”严嵩来不及细想,立刻吩咐。
  吕芳已然在院门中出现了,微笑着,身后跟着一个太监抱着一坛子四十年的陈酿花雕。吕芳的身影在严嵩昏花的老眼里渐近渐清晰起来。
  严嵩府客厅
  徐阶是吕芳出西苑时就同时派人去叫的,因此很快便赶到了。
  所有的侍从人等都打发了出去,大客厅旁的饭厅四方桌边主位上坐着严嵩。上首客位坐着吕芳,下首客位坐着徐阶。
  严嵩其实已用过早点,但吕芳和徐阶却还是空着肚子来的。好在相府厨房十二个时辰都有厨子当值,无论正席珍馐还是随意小吃皆叱咄可办。转眼间桌上又摆好了精致的四荤四素冷热菜肴,三屉重叠的小蒸笼正冒着热气,从第一屉上可以看见行状花色俱各不同的六个小笼包:白的是精面、黑的是细荞、黄的是糯黍,细粮粗粮,荤馅素馅,杂食珍摄,可见此老之善会养生。
  每人面前一双象牙箸,一只元朝官窑的蓝釉酒杯,一个南宋官窑的青釉碟子。
  就在昨夜,三个人谁也没想到此时会在这里同进早餐;就在此时,三人谁都知道这顿早餐就像屉笼里的六个小笼包,没有咬破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是荤是素。
  吕芳带来的那坛四十年陈酿就摆在自己桌前。没有侍从,他正好自己站了起来,捧起了酒坛。
  徐阶立刻跟着站起了,严嵩扶着桌沿也做出要站起的样子。
  “严阁老请坐。”吕芳叫住了严嵩,却一任对面的徐阶站着,捧着酒坛自己也站着,“这坛酒是嘉靖元年的窖藏,皇上就是那年人继大统,咱家也是那年开始跟着皇上。一眨眼四十年了。”说完,给严嵩斟了满满的一杯,给徐阶却只斟了半杯,再下来给自己也只斟了半杯,放下了酒坛。
  常言道酒满荼堪,一番煞有介事的开场白已让二老竖起了耳朵,这样不按常理斟酒更让二人心鼓暗敲起来。严嵩和徐阶都望向吕芳。
  吕芳:“皇上这四十年不容易呀,严阁老这二十年也不容易呀,徐阁老人阁晚些,也有十来年了吧,都不容易。至于咱家,皇上身边一个奴才而已,就不足论了。我们三人虽然职分不同,可喝的都是皇上的酒,是苦是甜,是甘是涩,嘴上不说肠子知道。
  徐阁老。“
  徐阶仍然站在那里:“吕公公请赐教。”
  吕芳:“咱家给严阁老倒了满杯,给自己倒了半杯,给您老也只倒了半杯,您老不介意吧?”
  徐阶:“严阁老是首辅,朝里的担子都是他老担着,我能陪着喝半杯已是逾份了。
  可宫里的担子全在吕公公肩上,不应该也只倒半杯。“
  吕芳就是要逗出他这句话,待他说完端起了自己的半杯酒,隔着桌子径直送到徐阶面前放下了:“徐阁老这样说,咱家连喝半杯的资格都没有。这半杯敬了您老。两个半杯,加起来就是一杯,徐阁老和严阁老也打个平手了。”
  徐阶再深沉,此时已是失惊:“吕公公这话我万难领受。倘是徐某有何过错,皇上有何旨意,吕公公请宣旨就是。”说着离开了座席,掀起袍子便要跪下去。
  “别价!”吕芳几十年跟嘉靖当差,敏捷远胜常人,一步便绕过桌子,在徐阶还未跪下前已将他搀住了,“咱家这就明说了,我今早来皇上并不知道。”
  徐阶半曲着身子由惊转愣,抬头望着吕芳。
  严嵩眼中也露出了惊疑,隔桌望着吕芳。
  “请坐,坐下再说。”吕芳搀了徐阶一把,把徐阶送到了椅子上,自己走回椅子前却不坐下,从衣袖里掏出,海瑞和王用汲审郑泌昌、何茂才的那两份供词,“这里有两样东西,是浙江昨夜八百里加急送到宫里的,没敢呈交皇上,请二位阁老轮着先看,看了再说。”说着将两份供词一份递给严嵩,一份递给徐阶。
  二人立刻凝肃起来,都双手接过供词,接着又各自从袖袍里掏出自己的老花眼镜,凝肃地看丁起来。
  玉熙宫精舍
  一只木盆,竟是新伐后晾干之松木做的,没上漆,连桐油也没抹过,白白的,下脚的那一半高约一尺,带把的那一半高有两尺,两尺的木板这边又在上面凿有两个圆圆的洞,让搓脚的人好将手从洞中伸进去。
  一把好大的铜壶在通道的火炉上烧着,黄锦闭上眼伸手在铜壶边上一摸,便知道温热恰到好处,右手提起了壶,左手伸进术盆的一个圆洞,拎着一壶一盆,向精舍走去,在镜头显出那只木盆时,画外音已轻轻响起:“史载,嘉靖帝洗脚的术盆一律用刚刨好的松木板做成,既不许上漆也不许抹油,原因是嘉靖喜闻热水倒进松术时透出的木香。一只木盆只用一次,第二次没了这股木香便赏给了宫里有职位的太监。”
  嘉靖还是那身宽大的便袍盘坐在蒲团上,厚重的淞江棉布袍服罩着盘腿也罩住了整个蒲团,见黄锦一手提壶一手提盆走进精台,脸上竟露出了孩童见到糖葫芦那般的笑容。
  黄锦将木盆下脚的那边摆向嘉靖的蒲团前,拖着长音说到:“主子,松柏常青!松香味要起喽!”一边喊着,铜壶里粗粗的一线热水沿着木盆内部的木板周圆地射了进去,热水激出木香氤氲腾起。
  嘉靖早吐出了腔腹中的那口气,这时微闭着嘴,用鼻子细长地深深吸着,热水泡着新木那股松香味慢慢吸进了他的五脏六腑,在他的龙体中游走。如此往复,嘉靖一连吐吸了好几口长气,一直把松木的香气吸得渐渐淡了,便不再吸气,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黄锦这才到木盆边蹲下:“主子,咱们热脚喽!”喊了这句,伸过手去轻轻捏着嘉靖身前的袍服往自己这边一撩,整个袍服恰好盖住了脚盆,搭在高出一尺的木盆边上。
  嘉靖看人从来没有这样的目光,望着黄锦就像乡下人家的老爷望着自己憨直的仆人,脸上露着毫无戒意又带着些许调侃的笑态。
  黄锦蹲着,将双手从高处木板那两个圆洞中伸了进去,在罩着木盆的袍服里开始给嘉靖按着穴位搓脚。
  嘉靖望着黄锦,整个面容都松弛了下来,显然十分舒坦,平时从不说的家常话这时也开始说了:“黄锦。”
  “奴才在。”黄锦一边娴熟地给他搓脚,回话也十分松弛。
  “古人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你们扬州有什么好?”嘉靖开始调侃他。
  “主子这是在明知故问呢。”也只有黄锦敢如此回话,低着头找着穴位只管搓脚。
  他不看嘉靖,嘉靖反倒一直紧盯着他:“掌嘴。朕怎么是明知故问。”
  黄锦:“不是扬州人,谁敢搓主子这双天下第一脚。”
  嘉靖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好奴才!你这不是在夸朕,是在自夸。‘
  “不是自夸,奴才的老家确是好地方。”黄锦这时才仰起了头,望向嘉靖,却又带着叹息的口气,“都说天子富有四海,可扬州还有苏州、杭州、南京那些天堂般的地方主子万岁爷一处都没去过,奴才都替主子委屈。”
  嘉靖脸上的笑容收了,望着黄锦,好像被他这句话触动了,心神似乎在想着那些地方。
  黄锦感觉到了,立刻说道:“奴才真该掌嘴了。主子万岁爷又要管着大明的江山,又要修长生之道,那些地方本是那些俗人玩的,咱们万岁爷不稀罕。”
  “杭州那边有新消息吗?”嘉靖突然问道。
  黄锦的手在圆洞里停住了,接着故作放松又搓了起来:“好像有两份赵贞吉和谭纶审郑泌昌、何茂才的供词,司礼监正在归置,归置好了就会呈奏主子。”
  嘉靖的脚在木盆中定住了,黄锦的手也只好跟着停住了,抬头望向嘉靖。
  嘉靖:“两份供词归置什么?谁在归置?”
  黄锦只好答道:“今日陈洪当值,应该是陈洪在归置。”
  嘉靖将两只脚提了起来踩在木盆边:“叫陈洪立刻拿来。”
  严嵩府客厅
  这里两双老花眼都已把海瑞审郏泌昌、何茂才那两份供词全看完了。
  严嵩微抬着头望着前上方出神,徐阶微低着头望着桌上的两个半杯酒出神。
  “上奏吧。”严嵩收回了目光,不看徐阶,只望着吕芳,“真如郑泌昌、何茂才所言,是严世蕃他们叫浙江毁堤淹田,还敢通倭,就应该满门抄斩!”
  吕芳把目光转望向徐阶:“徐阁老,严阁老的话你都听见了?”
  徐阶慢慢抬起头,那头抬得好沉重:“但不知何茂才说严世蕃叫他毁堤淹田叫他通倭有何证据?”
  吕芳:“这话说得好!何茂才在口供上扯上严世蕃,还扯上了杨金水。问他证据,却说烧了,这显然是在攀扯!一个指使他的疯了,另一个指使他的又没有证据,浙江却将这样的口供呈了上来。徐阁老,皇上看了这个口供,倘若叫您老去彻查,你能查出什么吗‘”
  徐阶:“没有证据,谁也无法彻查。”
  吕芳:“就是这句话。五月新安江发大水,九个县堤坝坍塌,其原因是杭州府淳安县、建德县和河道衙门贪墨了修堤公款。为了分洪,胡宗宪不得已在淳安、建德决了口子,淹了一个半县,救了七个半县。当时就有马宁远、李玄他们的供词,早已定了案的。现在那几个人都斩了,浙江又扯出另外一个说法,牵扯了严世蕃牵扯了杨金水,这都可以慢慢查。但牵涉到胡宗宪怎么办?东南在打仗,几千人和几万倭寇在打,总不成这时将胡宗宪也槛送京师明白回话,让倭寇把浙江都占了!”
  严嵩手里捏的就是胡宗宪这张牌,这时却被吕芳打了出来,心中更是笃定,反而说道:“此事与胡宗宪绝无关联!也无需扯上宫里的人,要查就查严世蕃吧。”
  一再地跟浙江打招呼,浙案不能牵扯这些事情,可这两份供词白纸黑字偏把事情都牵扯上了!赵贞吉在干什么?谭纶在干什么?难道连两个知县也管不住?徐阶这时也已经心乱如麻,偏偏一时又无法探知究竟。吕芳瞒着皇上,拿着这两份供词这时来见自己和严嵩,摆明了是怀疑上了自己和裕王、高拱、张居正指使赵贞吉、谭纶为了倒严有意搅乱朝局。这一疑要是疑到皇上心里,那倒的绝非是严世蕃,更不是严嵩,而是自己,只怕还会牵涉到裕王。辩白,此时自己必须立刻辩白!
  想到这里徐阶望着吕芳也望着严嵩沉重地说道:“这两份供词是陪审官海瑞主审,陪审官王用汲记录,并无赵贞吉和谭纶的署名。这不正常。我赞同吕公公的说法,这样的供词万不能呈交皇上。不仅不能牵扯胡宗宪,不能牵扯杨金水,严世蕃也没有理由牵扯。司礼监内阁应该立刻责问赵贞吉、谭纶,案子怎么会办成这样!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态表得如此坚定,吕芳自然满意,严嵩也慢慢望向徐阶,眼虽昏花,里面却透出审辨真伪的神色。
  徐阶:“司礼监的廷寄有吕公公安排。内阁的廷寄如果严阁老不好写,由我来写。”
  这就无需再说了,吕芳伸过手将自己那半杯酒倒进了徐阶的半杯酒中,徐阶那半杯酒也就成了满满的一杯酒。
  吕芳:“话说到这个分上,咱家也表个心意。严阁老几十年喝的都是一杯酒,那就是皇上这杯酒。徐阁老难些,既要喝皇上的酒又要喝百官的酒,两杯酒不好喝啊。还是同喝皇上这杯酒吧。二位阁老都喝了吧。”
  徐阶之尴尬实难名状,眼睛望着面前那杯酒,却不知如何去端它。
  严嵩这时已半闭着眼,显然在等着徐阶端起那只酒杯。
  吕芳:“二位阁老是不是认为咱家的杯子是空的,因此不愿喝了这杯酒?”
  两个人还是沉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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