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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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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说呢?”杨金水刘这两个人早已是在心里腻歪到了极点,见这个时刻两人还这般做作,慢慢把目光转望向他们,反问道。
  郑泌昌还是不肯表态,定定地望着何茂才。
  “看了也吓不死人。”何茂才站了起来,“不看死了才是冤鬼。”
  郑泌昌又望向杨金水,杨金水也还在望着他。郑泌昌不得不表态了:“对朝廷负责,对织造局负责,就打开来看看吧。”
  “那就别打开。”扬金水再也不给他一点面子,“真要对朝廷负责,就把它交给四个锦衣卫送到朝廷去。”
  郑泌昌被杨金水这句话逼住了,看他的神态也不像说假的,这就不能再绕弯子了。亏他偏又能找出理由,赌着笑:“杨公公误会我的意思了。沈一石到底有多少家财,哪些应该是织造局的?哪些必须立刻抄没筹粮募兵给胡部堂送去打仗?我说的对朝廷负责,对织造局负责是这个意思。”说着又望向何茂才,示意他打开箱子。
  对郑泌昌这时候还不肯担一点担子,何茂才也起了腻味,本心是恨不得赶快揭开封条看个究竟,但想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日后,这时也长了心眼,逼问郑泌昌:“中丞的意思是不是叫我撕开封条'”
  郑泌昌:“这还一定要我说明吗?”
  何茂才:“这上面明写着星织造局和巡抚衙门,杨公公不开口,中丞不开口,我怎么敢启封?”
  话到这个分上,郑泌昌依然不开这个口,又望向杨金水。
  “我呢是真不想看了。”杨金水掸了掸身上的袍子,站了起来,“二位如果也不想看了,我这就去叫锦衣卫四个兄弟来把箱子抬走。”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开封吧!”郑泌昌慌忙开口了,对着何茂才,“为前方筹募军需毕竟是我们的事,就不要使杨公公为难了。”
  杨金水这才又站定了,转过脸又望向这两个人。
  “我说也是!看完了账,前方还等着钱打仗呢!”何茂才也不再耽搁了,立刻撕开了一口木箱的封条。
  “这几句话还像人话。”杨金水又坐了回去,“做官做人就算七分想自己,也得两分想朝廷剩下一分想想别人。想自己想到像你们这样的十足赤金,这世上有十足的赤金吗?”
  郑、何被他训得目光又是一碰,心里不是滋味,脸色也难看起来,嘴上却不敢回言。
  郑泌昌对何茂才:“都打开吧。”
  箱子口贴了封条并没上锁,何茂才刷刷几下又将另外三张封条都撕了,接着把四个盖子都掀开了。
  ——箱子里果然是满满的账册!
  郑泌昌、何茂才又都望向杨金水,杨金水坐在那里却闭上了眼睛。二人不好叫他,便把目光凑近了第一口箱内。几乎同时,两人的目光都看见了一号箱满满的账册上面赫然摆着一封信!
  ——信封上用工楷写着:“杨、郑、何诸公共启沈一石”。
  “沈一石还给我们写了封信!”何茂才失声说道。
  郑泌昌已然急不可待:“快拆开。”
  何茂才拿起信撕开了封口,抽出两页信笺,急不可耐竟一个人看了起来。
  郑泌昌:“知不知道规矩?摆到案上去,一起看!”
  何茂才这才觉着不妥,拿着信走到大案前平平地摆在案上。
  郑泌昌对坐在那里的杨金水说:“杨公公,一起看吧。”
  杨金水这才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案边。三个人并排站在案前,开始看那封信。
  一笔非常工整的楷书,一点也不像一个明知大限将到的人所写。杨、郑、何三人不禁立刻同时想起了这个曾经和自己密切律来多年的大商人。沈一石那不露声色的身影慢慢从那封信上浮现了出来。接着,那个影子开口说话了,那曾经惯昕的声音在三人的耳边响了起来:“从嘉靖二十一年到嘉靖四十年,二十年间,这是沈某上交织造局和浙江官府最后一批账册。四任织造,五任巡抚,唯胡部堂胡宗宪与洗某无账目往来,亦唯胡部堂一人未取沈某一分一厘。浙江三司衙门唯胡部堂堪称国朝大吏,其余衮衮诸公皆不足道也。”
  杨金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郑泌昌、何茂才这时的尴尬却掩饰不住了,目光同时碰望了对方一下,接着又赶紧望向那封信。
  郑泌昌、何茂才的眼有些花了,似乎看见沈一石的身影慢慢飘离了信封,就像平日在这间房里那样,时而踱着,时而坐下,那声音也就随着身影在房间四处响着:“沈某布衣粗食凡二十年,织绸凡四百余万匹,历年上缴织造局共计二百一十万匹,各任官员分利一百万匹,所余之九十万匹再买生丝,再产丝绸,使沈某艰难维持至今。每日辛劳,深夜亦不敢稍歇,将各项开支一一记录在账,即诸公所见之账册也。”
  “其心可诛!”何茂才忍不住吼了起来,目光在四处望着,“沈一石,你死了也要进十八层地狱!”
  郑泌昌被何茂才这一声吼得头皮都发麻了,目光也向四处望去,青天白日哪有什么鬼魂?于是白了何茂才一眼,又望向杨金水。
  杨金水目光冷冷的,声音更是冷冷的:“家破人亡,就该人十八层地狱;逍遥法外,才能升大罗生天!”
  这种氛围,杨金水又说出这样咒语般的话来,郑泌昌、何茂才头皮又都一麻。二人不禁对望了一眼。
  “看信吧。”郑泌昌连忙岔开。
  三人的目光又向那封信望去。
  沈一石的身影不见了,声音却像是坐在大案前那把椅子上说话:“我大明拥有四海,倘使朝廷节用以爱人,使民以时,各级官员清廉自守,开丝绸、瓷器、茶叶通商之路,仅此三项即可富甲天下,何至于今日之国库亏空!上下挥霍无度,便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沈某今日之结局皆意料中事。然以沈某数十年备受盘剥所剩之家财果能填补国库之亏空否?诸公见此账目必将大失所望也!兹附上简明账目一页于后,望诸公览后另想良策,为前方筹募军饷,或可减罪于朝廷。否则,沈某先行一步,俟诸公锒铛于九泉,此日不远!”
  看到这里,郏泌昌、何茂才的脸色立刻变了,都望向杨金水。
  杨金水的脸依然冷冷的,毫无表情。
  “快看下一页!”郑泌昌已经急得声音都有些颤了。
  何茂才连忙将这页信拿开,露出了下面一页列着几项开支的账目。
  沈一石的声音:“其一,沈某共有作坊二十五,织机三千,每日可织丝绸五百四十八匹。诸公见此账时,吾库存之生丝仅能维持作坊织绸二十天,共计一万零九百六十匹。距朝廷所需之五十万匹相差四十八万九千四十匹。”
  郑泌昌的目光一下子茫然了,何茂才的目光也一下子茫然了。
  沈一石作坊客厅
  这里,高翰文的目光也茫然了!
  大厅外面站满了兵,椅子上坐着四个锦衣卫。屋子中间并排站着沈一石的那些管事,这时都低着头,一片沉寂。
  高翰文站在那里显然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时把目光慢慢转盯向沈一石那个为头的管事:“你刚才说所有的作坊还能织多少天?”
  “二十天。”那管事惧怯地望了高翰文一眼,看见他锐利的目光连忙又低下了头,“因为库存的生丝就够织二十天。”
  高翰文:“二十天能织多少丝绸?”
  那管事:“一共能织一万零九百六十匹。”
  “一万零九百六十匹!”高翰文的声音震颤了,接着大声喝问,“库存的丝绸呢?你们绸缎行的库存丝绸还有多少,”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杨金水不看账目了,已独自坐回了靠窗的那把椅子上。郑泌昌、何茂才却依然站在案前,脸上流着汗继续在看着那页账目。
  沈一石的声音这时就像在二人耳边轻声低语,却那样清晰:“其二,沈某共有绸缎行一百零七家,嘉靖四十年初尚存绸缎十二万五千六百匹。三月,织造局奉上命调拨十万匹。剩余二万五千六百匹,郑泌昌郑大人以巡抚衙门开支为由分润三千五百匹,何茂才何大人以按察使衙门开支为由分润两千匹。四月,为凑足买粮之款,卖出两万匹。现库存仅剩丝绸一百匹。”
  郑泌昌、何茂才的眼睛刷地直了
  沈一石作坊客厅
  “一百多家绸缎行一共只有库存丝绸一百匹?!”高翰文的目光像两把刀直刺向那个管事。
  那管事:“就、就一百匹……”
  高翰文的脸也白了:“把这些人都抓起来!立刻查抄库房!”
  大厅外的士兵一齐跑了进来。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现、现银还有多少两‘”郑泌昌也不看账了,软软地坐在椅子上,两眼失神地望着仍然站在案边的何茂才。
  “现银也不足一万两!”何茂才拿着那纸账目,手在抖着,声音也在抖着,“这、这怎么可能?打、打死我也不信!”
  “完了。”郑泌昌喃喃地说道,“我们都被沈一石玩了…”
  “是呀,他是在拿命跟你们玩哪!”杨金水坐在椅子上冷冷地接言了,“你们几个衙门包括你们的家里,这么多年的开支花了他多少钱,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今年为了改稻为桑,又买了近一百船粮,又花了多少钱,我们心里都有数。现在买的粮都借给了淳安建德。沈一石家里真有座金山,挖也挖空了。”
  郑泌昌、何茂才这才似乎不得不相信眼前这纸账目了,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站在案边,谁也不看谁,全望着前方发呆。
  “两位大人还有事吗?”杨金水慢慢站起来了,“要没有别的事,杨某要回去给宫里上请罪的本章了。”
  “杨公公!”郑泌昌省了过来,“千万不能就这样请罪。要是我们都这样请了罪,前方的军需没有了供应,这场大战就打不下去了!”
  杨金水的目光望向了门外:“现在想到仗打不下去,晚了!”
  浙江温岭铁场
  广袤无边的群山,草树浓密,三面环绕着方圆数里宽阔的海滩,海湾的海面上停靠着数十艘倭寇的战船。
  镜头推向了最大的那艘倭船。战船的船板上捆绑着被掳掠来的大明百姓。不分男女都被脱掉了上衣,在光天化日下暴晒!青壮男人都被铁链锁着,女人则是被一根长绳套住了每个人的左臂,串成一行,这时正被倭寇驱赶着跪擦船板。
  一个倭寇头目坐在翘起的船首上,两眼既凶且淫地在一个个光着上身的女人胸前睃巡。突然,他站起来了,走到了那一排正在跪擦船板的女人面前。
  女人们都吓得伏下了身子。
  那倭寇头目揪住了一个女人的长发往上一提!
  那女人的身子被拉直了,连忙用没有被套的右手掩住双乳!
  那倭寇头目狞笑着,两个倭寇走了过来,解松了这个女人左臂上的套绳。倭寇头目揪住这女人的长发向船舱拖去。女人发出了长声的哭嚎!
  其他的女人都伏在船板上发抖。被铁链锁着的男人都闭上了眼睛。
  那倭寇头目拖着女人的长发走近了船舱,就在这一刹那,一个被铁链锁着的男人突然跃起,用头向那倭寇头目撞去,可头离那倭寇头目还有一尺来远,他的身子便被铁链紧紧地扯住了。
  倭寇头目站住了,望向那个男人。那男人眼中射出怒火,紧盯着倭寇头目。
  倭寇头目松开了女人的长发,倏地从腰间拔出了两把倭刀,同时砍去!
  一把倭刀将那男人的头颅砍飞向大海,一把倭刀砍断了那男人身上的铁链!
  从身腔里喷出的血溅向了船板,也溅向了那个倭寇头目!
  倭寇头目脸上身上都是鲜血,却转对身边的两个倭寇用日语说:“喂鱼!”
  两个倭寇抬起了没有头颅的尸首,向大海扔去!
  山的上空海的上空这时高悬着那轮白日,天空和海一样的湛蓝,不时有鸟群从大山里飞过来,盘旋在海面上寻觅海中的鱼食。尸首抛人海面溅起的浪花吸引了它们,一群鸟立刻俯冲下来。
  海滩边的群山里
  倭寇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倭船停泊的对面那莽莽苍苍草木浓密的山里,一双双喷着怒火的目光这时正在望着他们这些禽兽!
  这就是戚家军!两千人在龙山剿灭了一股倭寇便立刻奔赴这里,伏在大山中也已经两天两晚了,没有一个人动弹,每棵大树上栖息的鸟群都没有被惊动。
  戚继光背靠着一株大树;双手拄着那把宝剑,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无数双目光这时都望向了他,他两眼只望着前方,还是一动不动。
  一个将官在地上慢慢爬着,爬到了他的身边,尽量凑近他的耳边,极低极轻地说道:“将军,有些弟兄断粮已经两天了,多数弟兄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戚继光没有看他,低声应道:“知道。”
  那将官:“倭贼天天在船上奸淫杀人,弟兄们说是不是不要等了?”
  戚继光慢慢望向了他,嘴里只低声进出一个字:“等!”
  画外音在静静的群山上空响起:“戚家军在龙山一役歼灭了倭寇一千余人,解救了四千多中国百姓后,立刻辗转奔赴到了温岭,准备在这里截击从象山、幸化、宁海烧杀淫掠而来的倭寇。也就在此时,后援断了。据史书记载,数千将士就是在已经断粮数日后仍然坚守苦待,伺机杀敌!”
  浙江巡抚衙门签押房
  “我愧对皇上,愧对老祖宗!”杨金水这时站在签押房的门内仰望着院外那方天空。郑泌昌、何茂才这时竞一边一个跪在他的两旁,眼中满是惊惶。
  杨金水却望也不望身旁这两个矮了半截的身子,目光依然仰望向门外:“胡宗宪、戚继光在前方打得那么难,朝廷把接济他们的军饷都押在这次抄没沈一石家财上面,我们却拿不出军饷来…”
  “我们想办法筹粮募款!”郑泌昌立刻接言,“只望公公跟锦衣卫几个钦差说一声,请他们转陈吕公公,让朝廷给我们一些时限。”
  杨金水这才慢慢望向了他们:“就算朝廷给你们时限,二位大人难道还能找出第二个沈一石去抄他的家,”
  “只要朝廷让我们戴罪立功,我们可以另想办法。”郑泌昌说着立刻望向何茂才,“老何,你说想尽办法我们能够筹多少军饷?”
  何茂才:“拼了命,怎么也能够先筹集一两个月的粮草军需!”
  “那眼下沈一石这个案子呢'”杨金水又望向了他们,“抄家抄出这样的结果总得给朝廷一个说法。”
  “找个人顶罪!”郑泌昌答道。
  杨金水:“找谁顶罪?”
  郑泌昌:“高翰文!”说着望向了何茂才。
  何茂才立刻接道:“对!都因他办案不力,致使钦犯畏罪自杀销毁账册,转移了私财!”
  杨金水深望着他们,在那里想着。
  沈一石一家绸缎库房
  一个管事颤抖着手打开了库房的锁,高翰文一脚便踹开了库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四个锦衣卫对望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士兵们都紧张地守在门外。
  库房内,高翰文的背影定定地立在那里。四个锦衣卫站在门边,也都一声不吭。
  整个库房只有一排排空空的木架,哪见一匹丝绸!
  高翰文慢慢转过了身子,望向四个锦衣卫。四个锦衣卫也静静地望着他。
  高翰文的声音透着悲愤:“前方几千将十正在和几万倭寇血战,现在我们却拿不出军需接济他们……”说到这里高翰文的跟中竞闪出了泪花。
  四个锦衣卫也有些动容了。
  高翰文:“沈一石的账册哪里去了?家财哪里去了?”织造局和浙江官府难逃其咎!不追查,愧对朝廷,愧对前方将士,愧对受难的百姓!“
  四个锦衣卫对望了一眼,锦衣卫头儿:“该怎么办‘高大人说吧。”
  高翰文:“立刻追查!”
  锦衣卫头儿:“怎么追查?”
  高翰文:“沈一石的账册和财产织造局还有巡抚衙门应该知道!你们去织造局追查,我去巡抚衙门追查!”
  锦衣卫头儿沉吟了片刻:“这是我们的职责。就按高大人说的去办。”
  高翰文大步走了出去。四个锦衣卫又都对望了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海滩边的群山里
  群山外边传来了海面倭船上的两声炮响!不久,海滩那边的山上也传来了倭寇回应的火铳呜响!再接着,隐隐传来了远方倭寇的吼声和无数百姓的哭喊声。
  无数双将士的目光都望向了戚继光,戚继光拄着剑在那棵大树边慢慢站了起来。
  一名将官从密林中牵来了戚继光那匹勒着口的大白马,向戚继光走来。
  密林中,许多将士都牵着马慢慢出现了,许多伏在草丛中的将士都慢慢站了起来。
  戚继光接过了缰绳,拍了拍白马的脖颈,那马立刻低下脖颈擦着戚继光宽大的肩头。
  戚继光翻身坐了上去:“传令,马队随我从中路杀出,步队一二三四营从三面包抄杀敌,五营六营去救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放火器,不要伤了百姓!”
  没有回答的声音,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手里的长枪、腰刀、盾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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