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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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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骑士低声惊恐地:“千夫长,莫非是,是燕山苍狼?”
  落腮大胡须满脸涨红大喝一声:“看个鸟!快上马进山!找不到公子都给我死了!”
  五百马队一阵飓风般卷进了燕山。两个女子却冷冷地笑了。
  却说白起王陵带着嬴稷进入燕山峡谷,等候在那里的十名铁鹰锐士早已经备好三匹空鞍骏马,便在夜风中飞驰北上,一个多时辰便进入了于延水河谷。马队立即拔营,人裹一块灰布,没有旗帜,也没有任何标志,便南下直插燕赵边缘的代地。白起的谋划是:出了代地东折,再沿易水南下进入赵国,绕过魏韩周三国,直接从上党北部山地渡过汾水,西进离石要塞,尽快进入秦国河西大营!
  千骑锐士驰驱两日,将到易水北岸,却逢乌云四合,大雨连绵而来。这是春尾夏头的四月雨,既不是来去干净的急风暴雨,也不是初春的绵绵细雨,唰唰漫天韧劲十足,往往一下便是三五日不止。兵谚云:行军有三怕,断粮伏兵连阴下。大雨连绵道路泥泞,最是骑兵遭殃,非但不能飞奔驰骋,连走马也得看情形。大多时候,倒是骑士将衣服披在马背,人牵着马缰,小心翼翼地行走,比步卒还累。白起马队本是精锐铁骑,比寻常骑士更是重负。人多了铁甲兵器,马多了面具护甲,无论人驮还是马驮,都是见雨便多一百来斤!
  大雨一下,王陵便朝天骂了一嗓子:“鸟!你个老天爷,赶着脚下雨!”白起却是抬头四望了一阵,见天空乌云厚重,显然不是一洒儿过的夏日白雨,立即高声下令:“上雨布!疾驰半个时辰!在土城山下扎营!”马队闻命发动,人人从马鞍侧的夹层里抽出一块涂过大漆的本色粗织布,唰啦展开披在身上。要说,这也是秦国新军的特殊装备之一,一方可遮盖骑士与马背的大漆防雨布。三遍大漆刷过,布面光滑如油,水沾即滚,骤遇大雨,倒也真能解得一时之困。片刻间雨布上身,马队变成了一片黝黑的松林,便在大雨中从斜刺里插向西南土长城。
  在于延水河谷等待的几日,十名斥候已经将回程路途打探清楚,白起早在军图上做了特殊标记,知道易水西南便是赵国修筑的依山土长城,扎营待晴不失为应急之策。这时大雨初起,地面尚硬,奔驰得一阵便翻过了一道山梁,赵国土长城已经遥遥在望。突然,却见雨雾中两面红色大旗从前面两侧山麓迎面包抄过来!没有战鼓声,也没有喊杀声,在大雨中竟保持着整齐的奔驰队列,显然,这绝不是一支散兵游勇。
  “停——!”白起断喝一声,正在从半山坡向下冲来的黑色马队竟齐刷刷勒马,立即在马蹄沓沓间聚成了三个扇形小方阵,若鼓勇而下,正是两翼包抄中央突破的骑兵基本阵法。几乎就在同时,两面红旗在山坡下聚拢,红衣骑士横列成阵,大雨中立显一道刀枪鲜明的城墙!旗下大将冷冷高声道:“乐毅在此,谁敢越境?”
  白起眼光一扫,便见百步之外的这个乐毅三十来岁,除了黝黑的脸上一部络腮大胡须,大红斗篷猩红甲胄火红战马,竟是一团雨中的火焰!白起镇静地扯下身上雨布,骤然露出秦将特有的黑铁甲黑骏马。身后骑士也一齐扯下雨布,黝黑的松林骤然变成了铁黑的方阵。白起单骑向前,遥遥拱手:“秦将白起,参见乐毅亚卿!”
  乐毅扬鞭一指:“白起,以此等行径带走人质,邦交何在?作速交出公子稷,否则,乐毅断不会放你出境!”
  白起沉稳答道:“亚卿既已知情,白起亦无须隐瞒:公子稷少年王子,留在燕国于燕无益,回秦则可保秦燕修好,正是两厢俱佳。若依邦交之道:公子稷本是特使,燕国安定后便当许其回秦复命。燕国却将特使软禁宫中仆役居所,又是何等行径?”竟是针锋相对却又不卑不亢。
  乐毅目光一闪:“将军明告,公子稷回秦何事?”
  “为大秦惠王守陵。”
  “守陵?”乐毅微微一笑,“请出公子稷,我与他直接对答,以做国事交代。”
  白起一拱手道:“亚卿鉴谅:公子稷已于两日前车骑出燕,此时当已进入河西了。”
  乐毅一脸雨水,却是肃然正色:“既已如此,请将军转告秦王:燕国暂留芈王妃,请速派专命特使赴燕会商;若盟约可成,燕国恭送芈王妃回秦。”
  白起慨然道:“秦燕本是盟邦,秦未负约,何须新约?”
  “新君当政,便当新约!将军记住了?”
  “亚卿之言,白起谨记在心!”
  “让开大路,恭送将军出燕!”乐毅长剑一挥,燕军哗然闪开中间山地。白起向后一招手,马队从空地中疾驰而过。最后的白起向乐毅一拱手:“敬佩亚卿!后会有期。”便纵马去了。乐毅望着雨雾中白起的背影,点点头又摇摇头,竟是愣怔良久方去。
  白起马队进入赵国土长城下,找了一片地势较高的山林扎营避雨。这里正是燕、赵、中山三国交界的山地,山高林密,方圆百里没有驻军,原是异常的隐蔽。虽然如此,白起还是下令军中不得烟火起炊,一律冷食。铁鹰锐士们久经锤炼,只要有干肉舂饼,再有一袋雨水,便是甘之如饴了。可嬴稷就很难,一则他有伤,二则身躯瘦弱又正在少年。白起便给他了六个装凉开水的牛皮水袋与两个酒袋,包括白起自己与王陵的水袋酒袋,一起交给嬴稷解渴暖身。可嬴稷偏生不要,瘸着腿笑道:“逃兵乱时,我连死蛇都咥过了,怕甚?有肉有饼,足矣足矣!”硬是与骑士们一起雨水冷食,竟使得骑士们感慨不已。
  三日后天气放晴,万里碧空如洗,正是初夏好天气。白起马队拔营出发,三日之间便向西出了中山国,越过晋阳、渡过汾水、横穿介山,便极为隐秘地过了离石要塞,进入了秦国的河西高原。
  第二章 艰危咸阳
  一、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秦王车驾仪仗在五万大军护卫下一进入关中,甘茂立即开始了秘密筹划。
  斡旋宫廷,甘茂自觉比运筹战场得心应手。他很清楚,在白起迎接新君返回之前,秦王仪仗既不能耽延在外,也没有必要火速回咸阳。因为,只要秦王大军一日在途,咸阳就一日无事,但入咸阳,秦王暴死的真相就有可能随时泄漏,危险就可能随时发生,必须有备无患,方能进入咸阳。做了如是想,甘茂便率大军缓缓西进,秦王车驾行止如常,沿途郡县守令的觐见礼仪也照常,各种诏令照样发出,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异象。
  这一日路过蓝田大营,正是日暮时分,甘茂命大军拱卫着王帐在蓝田塬下驻扎,自己却只带着中军司马王龁与十名护卫骑士,飞马来到蓝田大营。一经通报,蓝田将军芈戎立即迎了出来。
  这蓝田将军是秦军中的一个特殊职位:既是将军,却不归属上将军的作战序列,而是国尉府管辖下的武职文官,职爵虽然较低,只是相当于中大夫一级的中级将领,实权与地位却极为重要。这是商鞅创立新军时立下的法度,原因在于:蓝田大营是秦国新军的永久性驻军要塞,经常驻军五万以上,最多时甚至达到十万以上;也就是说,秦国除了边境关隘的守军,精锐的主力大军十之八九都在蓝田大营;若蓝田将军成为统兵将领,事实上便成了经常性手握重兵的大将,这与新法的掌兵体制便是不合的。
  秦国军法的大脉络是:国尉府治军政后勤并管辖边境要塞的防守,但却没有调动大军的权力;上将军统兵出征,但调动大军却必须凭国君颁赐的兵符,无兵符不得统军出征;如此一来,国尉府——上将军府——国君三方面,就大体形成了全部军权的制约平衡。大军无战,长驻兵营,蓝田将军就只有管理修缮营地、供应军粮辎重、监督军事训练等处置军中政务的权力,而不能调动一兵一卒!虽则如此,一旦国中大政起了争端,这蓝田将军的重要性便立刻凸显出来,成为制约大军行止的最关键环节。
  甘茂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关键人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确保大军不动荡。
  进得中军大帐,甘茂便命芈戎屏退左右,命王龁守在帐外,自己与芈戎整整密谈了半个时辰方才出帐。次日清晨,蓝田将军芈戎便率领五千精锐铁骑,沿着南山北麓向西秘密开去了。与此同时,甘茂也将五万大军归制蓝田大营,护卫秦王车驾的便只剩下了八千王室禁军。这也是秦国法统:班师入国,大军归制蓝田大营,不得进入咸阳,无论是国君还是大将统兵,一律如此!这样一来,秦王车驾的行程便快捷了一些,半日行军便到了栎阳城南。
  秦王大帐刚刚在渭水北岸扎定,中军司马王龁便飞马进了栎阳。
  栎阳是秦献公东迁抗魏的都城,也是秦孝公与商鞅变法的发端地,都城西迁咸阳后,栎阳便被秦人呼为“东都”,在秦人心目中具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但凡国君东巡西归,只要从栎阳经过,只要没有紧急军情,总是要进入栎阳巡视一番,虽说不是法度,却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在秦国的地方大员中,“三都三令”最为显赫:一是新都咸阳令,二是西都雍城令,三便是东都栎阳令。遴选任职,这“三都三令”大都是王室族系的大臣出任,且爵位都稍高于其他郡守县令。
  目下这个栎阳令,却是个极为特殊的人物——芈王妃的同母异父弟魏冄。芈王妃本是楚国王族的远支旁脉,第一次六国合纵失败后,便被赐以公主名号,被当时刚刚即位的楚怀王指嫁给了秦惠王,以为两国和好之纽带。芈王妃多情慧心,深得秦惠王喜爱。虽然楚国后来与秦国多次交恶,芈王妃都没有在宫中失宠,反而将两个能干的弟弟都引荐给了秦惠王,扎扎实实地从小吏做起,竟是决意在秦国扎根了。这两个弟弟,一个是这个魏冄,另一个便是蓝田将军芈戎。魏冄文武皆通,沉稳有才略,由东部小县少梁的县吏做起,督耕极是扎实,三年后便接任那个歌功颂德的屠岸忠做了少梁县令;又三年,竟将少梁县变成了富民一等县。张仪与樗里疾联名举荐,秦惠王便擢升魏冄做了栎阳令。
  甘茂要秦王接见这个栎阳令,也是他有心布置的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
  但是,甘茂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魏冄,心中确实拿捏不准对他说到何种程度?蓝田将军芈戎是芈王妃的同父异母弟,在礼法血统上要更近一层,加之芈戎军旅行伍出身,性格坦直,与国中大臣又素无瓜葛,甘茂一开头他便立即慷慨激昂地明誓。当甘茂拿出兵符,调定五千铁骑请芈戎率领时,芈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答应了。人皆如芈戎,事情自然好办。然则,魏冄却是大大不同芈戎。据甘茂所知,魏冄非但与国中大臣多有交往,且与现职左庶长的王子嬴壮也颇有往来,当此微妙之时,他的真面目尚不清晰,遑论挺身而出?看清魏冄,说服魏冄,甘茂还真不敢说有几多成算。毕竟,权力场角逐,重的是权力得失,血缘亲情并非万无一失的纽带。这个魏冄已经在秦国做到了栎阳令的位置,安知他没有自己的朋党?
  “禀报上将军:”中军司马王龁匆匆走了进来:“栎阳令奉诏起行,随后便到!”
  “如何起行?带护卫多少?”甘茂立即跟上一句。
  “轺车一乘,独自起行,无带护卫。”
  甘茂眼睛一亮:“好!你守在王帐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嗨!” 王龁应命,便大步出帐去了。
  国王车驾驻扎,寻常总是三层护卫:禁军营帐最外围,随行兵车圈起的辕门与兵车将士第二层,辕门内王帐外的贴身护卫为第三层。由于洛阳骤变,甘茂便成了常居王帐调度的“秦王”,非但日每要与太医商议如何给咸阳通报秦王伤情,还要应对一路上必须要秦王出面的各种觐见。也是甘茂久做长史,长于秘事,当初将秦惠王的病情竟能瞒得铁捅也似,一路上小心翼翼,竟是没有出任何差池。甘茂心知维持宫闱机密的要害是左右心腹,所以在秦武王暴死的当晚,便在孟津渡口将秦武王的原班内侍、侍女、随行嫔妃全部集中,编成了一个行军部伍,由王龁亲自挑选了一个铁骑千人队监管行军。部伍编成,甘茂请出秦武王亲赐的镇秦剑,当面对这些最知真情的王宫内僚下达严令:“不许与外部任何人会面!不许私相议论任何事!不许与监管军士说一句话!但有违反,立斩无赦!”非常时刻,这些内僚们见甘茂杀气腾腾的模样,倒是噤若寒蝉,人人做了哑巴一般匆匆随军,还真没丝毫泄漏消息。内僚一去,甘茂的王帐班底便只有五个人:一个外臣熟悉的老内侍,一个常侍秦武王身边的美妾,一个太医令,一个经常随从的贴身剑士,一个拟诏出令的掌书。而这五个人,都必须听从王龁的号令定行止。每日一扎营,王龁便仗剑守在王帐帐口,甘茂则坐在外帐处置公文,其余五个符号人物便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晃悠,守着人影幢幢一片草药气息的内帐,倒是与寻常时的王帐一般无二。
  王龁刚刚在帐口站定,便见一辆青铜轺车辚辚驶到辕门口外,接着便是一声高亢明亮的楚音秦话:“栎阳令魏冄奉诏晋见——”
  王龁高声传进,便听帐内老内侍匆匆脚步与禀报之声,片刻间便见老内侍走到帐口喊出一声臣子们极为熟悉的尖亮传呼:“栎阳令魏冄觐见——”话音落点,老内侍伸出长大的蝇刷木把儿,“啪!”地一挑,便极为熟练地打起了帐口厚重的牛皮帘。
  秦武王有个朝臣熟知的喜好:但凡居所行营,都要灯火大亮纤毫必见。这辕门内便是军灯高挑,风灯夹道,王帐内外更是一片通明。如此一来,正对着帐口坐在外帐大案前处置公文的甘茂,便与大步走进辕门的魏冄相互看了个一清二楚。只见来者身材高大,头上一顶四寸黑玉冠,身上一领黑丝斗篷,内穿本色牛皮软甲,脚下更是一双长腰牛皮战靴,一副连鬓络腮大胡须围着又长又方的白亮脸膛,竟是斯文中透着威猛,虽然手无长剑,只提着一条短杆马鞭,却分明一位荆楚猛士。甘茂以杂学著称,对相学也算通晓,远看魏冄起脚飘悠,下脚却沉稳有力,步态方正而双肩略摆,迎面看来竟是虎虎生风,心下便暗暗赞叹:“此人虎踞之相,只可惜霸气重了些许。”
  魏冄已经大步进帐,却只对迎面高座的甘茂一拱手,便走到了内帐口深深一躬:“栎阳令魏冄,奉诏来到。”内帐传来一声粗重的呻吟,接着便见秦王掌书走到了帐口:“我王口诏:丞相甘茂,暂署国政,栎阳令魏冄悉听丞相政令。” 魏冄高声应命:“臣遵王命。”转身走到甘茂案前一拱手:“栎阳令魏冄,参见丞相。”
  甘茂微微一笑,指着左手长案道:“栎阳令这厢入座便了。”
  魏冄却站着不动:“属下公务繁多,领命便去,无须入座。”口气竟是冰冷淡漠。
  甘茂知道秦国朝野对自己多有微妙之辞,看来这魏冄也是偏见者之一了,当此非常之时,心下也不以为忤,依旧微笑道:“今日关涉机密,终不能与足下慷慨高声也。”
  魏冄目光只一闪,便二话没说,大步跨到案前入座:“魏冄谨受教。”
  此时内帐中走出了那个常随秦王的侍妾丽人,对老内侍吩咐道:“我王伤痛初眠,熄灭帐内外大灯。”老内侍站在帐口便是一声低呼:“王眠灭大灯——!”话音落点,便见王帐外辕门内的夹道风灯一齐熄灭,帐内周遍六盏铜灯也一起熄灭,只留下甘茂公案边两盏铜灯,内帐灯火竟是全部熄灭,只有帐口一支蜡烛摇曳着豆大的微光。魏冄眉头不禁便是一皱:“秦王伤痛初眠,言谈不便,不若属下明日参见丞相便了。”
  甘茂低声道:“明月如天灯,你我到帐外叙谈如何?”
  魏冄略一思忖便道:“丞相明日拔营,只好奉陪了。”
  甘茂与魏冄出帐,王龁便遥遥跟随在五六丈外,向渭水岸边去了。时当中旬,月明星稀,渭水如练,一片山水竟是分外的幽静。一路漫步行来,甘茂竟是一句话也没说。他原本想让魏冄主动开口询问,可魏冄竟也是一言不发,始终只是默默跟随。走到渭水岸边一座土丘上,甘茂停住了脚步突然道:“秦王伤势,足下作何想法?”
  魏冄竟是没有片刻犹豫,立即接道:“臣不窥君密。不知王事,亦无想法。”
  甘茂肃然正色道:“栎阳令,甘茂奉诏告知:本王伤重难愈,栎阳令须得与丞相同心,匡扶王室,底定朝野!”
  魏冄一阵愣怔便恍然醒悟,深深一躬:“臣,栎阳令魏冄遵命!”
  “若天不假年,我王遭遇不测,足下以为何人可以当国?”甘茂声音虽轻,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魏冄目光突然锐利地逼视着甘茂,冷冷道:“魏冄可以当国!”甘茂大是惊讶愣怔,沉声道:“栎阳令慎言慎行了。”魏冄却冷笑道:“但为臣子,自当以王命是从。丞相不宣王命,却来无端试探魏冄,究竟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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