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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鹰坠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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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我们呆在这里”
“不,你不明白,我们现在正在遭受攻击,呆在这种东西里,我们他妈的早晚会被打中的。”
在摩加迪沙的这两个街区内,已经散布了大约200名美军士兵,车队的前锋已经前出了半英里。对于被困了整整一夜的99名美国大兵来说,此时此刻,除了被救援的高兴和欣慰,他们心中还有痛苦。一名三角洲小队的指挥官,一级军士保罗·豪注视着一辆装甲车的顶部,他看到了一双小号的突击战靴。那是厄尔·菲尔莫尔,在他的作战单位里只有他才有这么小号的靴子。他的三角洲的战友,头部中弹身亡。
令那些已经精疲力尽的游骑兵们感到垂头丧气的是,当克里夫·渥卡的尸体被从残骸里拉了出来之后,他们被告知,装甲运兵车没有足够的空间将他们带离市区。他们必须靠自己的双脚跑回国家大道,那可是半英里的距离。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一路射击,奔跑,在交叉路口进行蛙跳,对着小巷进行还击。令人惊奇的是,只有一名士兵,兰迪·拉马戈里亚(Randy Ramaglia)中士,严重受伤。他被装上了汽车,一路开回了被作为巴基斯坦基地的足球场。在那里已经建立了一个战地医院。
在体育场中的足球比赛场地上,到处是受伤的士兵。很多没有受伤的士兵穿梭在担架之间,有的人眼中闪着泪花,有的人凝视着远方。机身两侧喷涂着红十字的直升机不停的起起落落,将受伤的士兵带回位于机棚里的主治医院。
二等兵,埃德·卡尔曼曾经为有机会能够参加战斗而感到紧张激动。但是此刻,当他看着训练有素的医疗兵们对从车辆上台下来的担架进行分类时,他感到阵阵恶心。
“死了的在那边的一组,活着的在这边。”
医疗兵和医生们将士兵身上带着血迹的脏兮兮的衣服割下,露出令人恶心的、鲜血淋淋的伤口。青肿的弹洞,血肉模糊的肢体。可怜的卡洛斯·罗德里格斯的阴囊被一颗子弹穿过,古德戴尔将受伤的屁股亮在外面,专业军士约翰·斯戴宾斯的腿被弹片打得像筛子似的,詹姆斯·莱彻纳中尉的的腿被撕开,拉马戈里亚……长长的名单一个接着一个。
专业军士史蒂夫·安德森(Steve Anderson)退缩了。当他看到多诺万·布莱雷的尸体被人从装甲运兵车的顶上拉下来的时候,他转身走开了。布莱雷在坠机中身亡,尸体的血色已经褪去,变成一种黄桔色,颅腔里的东西已经从头部深深的伤口处流出,溅在了运兵车的侧面。当医疗兵们叫人帮助他们把布莱雷的尸体从车上抬下来的时候,安德森溜走了。他干不了这个。二等兵特里·巴特勒(Terry Bultler)主动过来帮忙。当他们把布莱雷的尸体从车上挪下来的时候,鲜血从布莱雷的颅腔中倾泻出来,淌在了白色的运兵车上。安德森没有办法再看下去了。
古德戴尔的裤子已经被割了下来,他躺在巨大的体育场中央,看着头上蓝色的、清亮的天空。一名第十山地师的医官俯下身来为他进行静脉点滴的时候,问他要不要一根香烟。天空中阳光明媚,气温至少有九十华氏度,但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古德戴尔——这名受伤的游骑兵——仍然感到刺骨的寒冷。他开始发抖。一个医生递给了他一杯热茶。
正因为这样,才使罗利·凯什中尉找到了他。凯什已经从救援车队回来,他正瞪大眼睛在临时的战地医院寻找他的朋友。起初他以为古德戴尔已经阵亡了。但是后来他发现这名半裸的中士正在不停的颤抖,脸色灰白。
一名护士正在用一条毯子将古德戴尔紧紧的裹住。凯什叫住了他。古德戴尔对他说,吉米·史密斯下士和一级军士菲尔莫尔阵亡了,他还告诉了凯什一些受伤人员的名字。凯什告诉古德戴尔,当迷路的车队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机棚里看到了。他还告诉古德戴尔,洛伦佐·鲁伊兹中士,凯西·乔伊斯中士,专业军士詹姆斯·卡沃克和字母表——理查德·卡瓦勒文斯基都死了。
鲁伊兹伤得很重,凯什在他死之前看到了他。
“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告诉鲁伊兹
“不,我不行了,”鲁伊兹对他说,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在吐出那几个字了,“我知道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用为我担心。”
然后他们将鲁伊兹抬上直升机,飞机飞走了。不久,他的死讯就传了回来。
斯戴宾斯被安置在一群兄弟中间,腰部以下被脱得精光。一颗手雷炸烂了他的迷彩裤。士官亚伦·威沃尔(Aaron Weaver)给他拿来了一杯热咖啡。
“太谢谢你了,小家伙,”斯戴宾斯说,“你有烟么?”
威沃尔没有。于是斯戴宾斯凯什问每一个走过的人。一名马来西亚士兵递给了他一只,弯下腰为他点着,然后将一整包烟留给了他。
一级军士肖恩·沃森找到了他。
“斯戴比,我听说你的事了,干得漂亮,”他弯下腰,伸手从斯戴宾斯的裤子上捡起一个两英寸长的布条,盖在了他的生殖器上。两个人都笑了。
专业军士戴尔·塞兹莫尔找到的他们小队的第一个人是恰克·艾里奥特上士(Chuck Elliott)。当他们看到对方的时候,泪水都不由得涌了出来。他们是那么高兴的看到对方都还活着。塞兹莫尔开始对艾里奥特讲述有关迷路车队中死去和受伤的游骑兵的故事。他们坐在一起,一边哭一边交谈一边看着阵亡的士兵被被抬上直升机。
“史密蒂(Smitty)在那”艾里奥特说。
“什么?”
“那是史密斯。”
塞兹莫尔看到一双脚露在布单的外面,一只穿着靴子,另一只光着。艾里奥特开始对他讲述他们是如何连续几个小时,轮流将手指伸进吉米·史密斯腹股沟的伤口,压住股大动脉的。他们割下了他的裤子和靴子。这就是为什么他能认出那是史密斯。
当斯蒂尔得知有那么多的部下都已经阵亡后,他惊呆了。在他抵达体育场之前,他所能够确认的阵亡人员还仅仅只有史密斯一人。他的上士已经告诉他还有其他人,但是他无法确定到底有多少。斯蒂尔找了一瓶水,坐了下来,一边喝一边静静的思考,虽然内心已经被巨大的悲痛所震撼,但是他并不想在他的士兵面前表现出来。
他手下的一些士兵在哭泣,另一些在不停的交谈,尽管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把他们所有的故事讲出来。上尉在一个迫击炮坑边找到了一个地方坐下,将步枪横在腿上,一边喝着口中的冷水,一边深深的喘气,努力的回忆着曾经发生的事情。我是否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我是否已经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
受伤的士兵被一个接着一个的装上飞机,飞回了医院和停机棚。
乘坐着直升飞机飞回基地的这一路,让塞兹莫尔冷静了下来。风从打开的机门飞了进来,城市、天空、海洋,外面的景色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安全,如此的亲近。飞机上,所有的人都静静的坐着。
专业军士肖·尼尔森望着远处蓝色海洋上的一艘美国海军的舰船。这仿佛是正在通过别人的眼睛在看。色彩是如此的明亮,气息是如此的真切。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的经历已经在一些方面上根本的改变了自己。他想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和他有着同样的感觉,但是这一切太离奇了……他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看着脚下刚刚战斗过的城市,斯蒂尔的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摩加迪沙的两个街区,他的世界曾经就紧紧的汇集在摩加迪沙的两个街区中,在那样长的时间里,这就是他的全部。现在,突然在空中俯视,看着整个的城市在脚下延伸,看着上午阳光中的沙滩、海洋。太多太多的东西让他认识到,摩加迪沙只不过这大千世界中的小小一隅。
当拉马戈里亚被抬上飞机的时候,一名医官俯下身来对他说:“伙计,对你的遭遇,我真的感到十分抱歉。”
“你应该感到抱歉的是他们,”拉马戈里亚说,“因为我们狠狠的修理了他们一顿。”
三角洲的特战队员们已经乘坐早一班的直升机飞回了停机棚。他门已经开始工作了。清理武器,检查装备,备好弹药。他们将要再次进入摩加迪沙。
当斯蒂尔上尉回到飞机棚的时候,他终于得到了准确的伤亡名单。一级军士格伦·哈里斯(Glenn Harris)正在门口等他。他向斯蒂尔敬礼
“游骑兵 作先锋(Rangers lead the way),长官”
“勇往直前(All the way)”斯蒂尔一边说着,一边还礼。
“长官,这是……”哈里斯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一张绿色的表单。
斯蒂尔呆住了。那是一页从头到尾排满名字的纸,哈里斯将第二栏排在了顶部。这一栏从头一直排到了底部。他的连队里有三分之一的人阵亡或受伤。
“他们在哪?”斯蒂尔问
“大部分在医院,长官。”
斯蒂尔脱下了装备,走向了战地医院。上尉作了充分的准备,来控制自己的情感,想要积极的面对这一切。但是医院中的那一幕让他几乎忍不住落泪。集装箱上,地板上,到处都躺着受伤的士兵,其中的一些仍然绑着战斗中打上的临时绷带。对遇上的每一个人,他都只能从嗓子里挤出短短的几个字。太多的话语会使他无法再控制压抑在喉咙中的巨大悲痛。他看到的最后一名士兵是罗布·菲利普斯下士(Rob Phipps),直升机上的战场搜救队中最年轻的游骑兵。菲利普斯好像被棒球棒打了似的。他的脸要比正常的时候大了足足两倍,又青又肿。
他的后背和腿上都打着厚厚的绷带,流血的伤口将绷带浸透,一片污秽。斯蒂尔伸出了他的手。
“菲利普斯?”
菲利普斯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中本该是白色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红色。
“你会好起来的”
菲利普斯伸出手,抓住了上尉的胳膊
“长官,我过几天就没事了,冲回去的时候别丢下我。”
斯蒂尔点了点头,逃出了房间。
游骑兵们全部都回到了飞机棚,空荡荡的机棚让所有的人心中一震。很多人都在交谈,分担着经历的故事,讲述着18小时之前的那段历史。
专业军士肖·尼尔森曾经在前一天下午,他的朋友凯西·乔伊斯中弹的时候帮助他脱下防弹背心。现在他正在检查着这件布满了血迹的东西。在防弹背心的背板上有一个清晰的弹孔。他把手伸进了口袋。士兵们有时候会在里面放上照片或者是情书。在乔伊斯中士的防弹背心前部,他找到了那枚子弹。子弹一定是在打穿了乔伊斯的身体后,被前面的防弹板挡住了。他把子弹放进了一个锡铁罐头盒里。
一级军士沃森走进停尸间,来看史密斯最后一眼。他拉开了运尸袋,久久的注视着他的好朋友那张痛苦、苍白、毫无生气的脸,然后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前额。
(第26章完)
第27章:杜兰特,恐怖和痛苦的折磨
27…1
By Mark Bowden
INQUIRER STAFF WRITER
December 12; 1997
麦克尔·杜兰特听见了鸟儿唱歌和孩子们玩耍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身处在摩加迪沙何处,但是周围的声音,从水泥墙洞射进来的阳光和几个小时之前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是如此的不同,恍如隔世。
在一个小小的八角形的小屋里,这名受伤被俘的黑鹰飞行员仰面平躺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屋子里没有窗户,空气、阳光和声音穿过水泥墙缝,透了进来。到处是灰尘的味道。他的身上散发着汗液、火药和血液混合的味道。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一扇紧闭的房门。
10月4日,这是一个周一的早晨。杜兰特从来没有奢望自己会看到这天清晨的阳光。他整夜都没有合眼。前一天的下午,两名三角洲的士官为了保护他,奋力的同索马里人作战,最终,他们的那架坠落的直升机被愤怒的索马里人占领。 其他的人都死了,但是杜兰特此刻并不知道这些。
他右腿大腿骨断掉的地方很痛。在索马里人粗暴的撕扯中,断裂的腿骨刺进了肉中,现在他可以感觉到,鲜血正在从裤子里伤口处流出。他无能为力,只有忍耐。伤口处痛得要命,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至少他还活着,而且幸运的是,严重受伤的腿骨并没有伤到大动脉。真正困扰他的是背部的伤痛。他推测可能在坠机中摔断了一节脊椎骨。
索马里人用一条金属的狗链将他的双手绑在胸前。在夜里他成功的将一只挣脱出来。因为他正在流汗,所以把手从铁链中划脱出来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使杜兰特第一次有了一些胜利感。于是他又继续做了一些其他的小动作。他将鼻子和眼睛中的污物清理了一下,将断掉的腿摆直一些,这样可以变得舒服一点。然后他又将手插回了铁链中,以免被索马里人发现。
因为周围有鸟儿的叫声,所以杜兰特推断自己可能是在一个花园中,而这个奇怪的房间可能就是花园中的一幢小屋。孩子们的声音又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一所孤儿院中,他知道在摩加迪沙的北部有一家孤儿院。
杜兰特在被掠走的时候已经昏了过去。伴随着心中巨大的悲痛,他感到自己已经灵魂出窍,冷静的站在身体的外面看着眼前的一幕。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索马里人用一块破布将他的头缠住,狠狠的丢在了平板卡车的后面。卡车载着他走走停停的绕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达目的地。杜兰特估计,从他的飞机坠落到被索马里人带到这里,摘掉头上的布,用铁链绑起来,大约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杜兰特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人从约瑟夫·达希尔·莫 阿利姆手中抢走了。莫 阿利姆这名街区的民兵头目从攻击的人群中将杜兰特解救出来。而他的手下本来是打算要把他带回村里,然后和他们的部落——哈勃·吉德的几名领导人联系。因为杜兰特无法行走,所以他们只好扛着他。但是半路上,他们被一辆架着点50重机枪的陆地巡洋舰(Land Cruiser)劫持了。车上的人是一群没人管的街头战士。这群强盗不属于任何一个部落,在他们的眼中,这名受伤的飞行员并不是一名用来交换被捕的哈勃·吉德领导人的战俘,而是人质。他们知道反正会有人为这个家伙付钱。
莫 阿利姆的手下在人数和武器上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只好很不情愿的将杜兰特交给了他们。这就是摩加迪沙的规则。谁手中的武器更强大,谁就是赢家。 就算是哈勃·吉德的首领——穆罕默德·法拉·埃迪德,想要要回这名飞行,他也得付钱。
劫匪把杜兰特安置在这间屋子里,用链子绑上。在漫长的黑夜中,杜兰特听见了庞大的救援车队开进城市时,不停怒吼的枪炮声。他曾经一度听见几辆装甲运兵车从他的门外开过,还有枪声。他觉得自己将要被救出或者被杀死。因为外面的交火声的确像暴雨一般。
杜兰特可以分辨出Mark19榴弹发射器发出的低沉的吼叫声。还有一种爆炸声似乎是陶式导弹(TOW)。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接近弹幕的边缘,但是现在他体验到了这些武器的威力是多么的巨大、多么的恐怖。杜兰特在发抖。爆炸声越来越近,绑架他的那些索马里人变得越来越暴躁和不安。杜兰特可以听见他们的喊声,有几次他们甚至冲进来恐吓他。其中的一个人可以说一些英语。他说:“你杀害了索马里人。你害死了索马里人,游骑兵。”杜兰特没法听懂剩下的话了,但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可以隐隐约约的知道,他们想要在美国人进来救走他之前杀掉他。
劫持他的全部是年轻人。他们武器保养得很差,很多已经生锈了。杜兰特静静的听着外面希望与恐怖并存的战斗声渐渐的响起,又渐渐的远去。他发现伙伴们的远去对他来说是一次悲惨的遭遇,尽管这同时也带来了危险,但是他们曾经是如此的接近。
很快黎明到来了。杜兰特仍然感到恐惧、难受、和口渴,但是阳光、小鸟、和孩子们使他镇定了许多。他觉得,这是从坠机地点被索马里人占领以来,最为安全的时刻了。
紧接着,一支枪管从门外伸了进来。杜兰特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这时候枪口喷射出火光,震耳的枪声在房间内响起。他左侧的肩膀和左腿被猛的撞了一下。向肩膀望去,他看见一颗子弹的屁股露在了肩膀的外面。很显然那是一颗打在地板上的跳弹,因此没有射穿他。还有一块单片楔进了他的腿部。
他将手从铁链中滑出来,想要把子弹从他的肩膀上拔出来。这是一个自然的反映,是条件反射。但是当他的手指捏住子弹的时候,发出了烤肉般滋滋啦啦的声音。他痛得将手缩了回来。子弹还是热的。灼热的子弹烧伤了他的指尖。
这是个教训:得等到它凉下来,杜兰特想。
消息在飞机棚里迅速的传播着。10月5日,星期二,也就是第二天的早晨,已经有一些东西在电视上播出了,那是美国有线新闻网(CNN)。发生了一些令人发指的事情,他们得去看看。
游骑兵和突击队员们已经在伤痛中疲惫不堪了,他们中很多人都还打着绷带,带着青肿的淤伤。当看到那些恶心的电视画面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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