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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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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乾隆问道:“你说的道理很清楚,大学之道,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朕是很留心的。朕想的也许琐细,现在就觉得有小人作祟,但遍观诸臣,又难以实指啊!”遂将近来发生的诡谲怪异之事,以及在张廷玉府中所谈的都告诉了孙嘉淦。“头绪这么多,很觉得难以下手。锡公你有什么看法?”
“有线索的,明查;没有线索的,暗观。”孙嘉淦道:“比如说冒用我名义诽谤圣上的;山西张广泗插手军事,几乎导致全军败亡;一定要追究。若不追究,这类事就会越来越多。象八王议政这些事,皇上不妨再看看。是真的想恢复祖制,还是另有图谋。君子小人没有跳不过去的鸿沟。有些人根底好,但染了恶习就是小人。有些人原先好,后来会变成小人。也有的——当然很少——比如前朝名臣郭绣,先是贪官,后来一翻所为,成了挣挣君子。这个是没有什么一定之规的。所以臣说,治乱之道在哪里?就在皇上心中!您自己立心光明正大,这一条站稳了,进君子退小人就是自然之理。刻意地追求君子,寻查小人,反而是下乘之道了。”
乾隆脸一红,想到了棠儿:确实是人家丈夫在外立功,自己在后头……想着不禁一叹,却转了话题,问道:“你是康熙五十二年的进士吧?”
“是。”
“今年五十六岁?”
孙嘉淦瞟了乾隆一眼,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个,忙一欠身答道:“臣徒长马齿五十又八。”
“你说的虚岁。”乾隆笑道:“除了尹继善,就你这一层儿的大员,你还算年轻的。前段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形,怎么有人传言,连你夫人都说你是因忧郁成疾的呢?”孙嘉淦笑道:“臣也不算年轻了,近年来胃气不好,不思饮食,今年越发不好。一半儿多都躺在床上。吓出病来的话是我夫人自己揣度出来的,外头谣言太多了,臣心里烦闷,郁郁寡欢也是真的。今儿来见主子,也想请恩准回籍休养。臣身子骨也真是顶不下来了。”乾隆笑着追问:“真的不为那些谣言?你就一点也不忧谗畏讥?”
孙嘉淦低着头想了想,说道:“圣上这话,臣也仔细想过。臣之成名,在于臣当年犯颜直谏,臣之败名,恐怕也要败在这‘好名’二字上。平心而论,说到才,臣和史贻直相似,并不出奇,都有点盛名难副。如今主明臣良,眼见世事昌明,臣有全名全身而退的心。要从这一条说,忧谗畏讥的心是有的。”
“你不能退。预备着有生之年在朕跟前侍候吧!”乾隆笑道:“朕想来想去,你还是去当都御史,所以问你年岁。这个官要不作事,几个月写一封应景儿的折子,闲散得很;要作事,一年到头有忙不完的事。朕就要你去作御史。身子骨顶得,就多作些;顶不住,你就坐镇都察院给朕压压邪也是好的。现在朝内有一股邪气,查之无影,察之无踪,专门诽谤圣祖、世宗和朕躬,这个假奏折你是见到了的。朕若不是襟怀磊落,无纤毫心障,焉肯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原文发给六部?诬蔑朕躬,朕也还能咽了,现今有些事,涉及圣祖、先帝,朕若撂开手,也难慰圣祖、世宗在天之灵。在朕即为不孝之君。所以,这份伪折的事,朕已经发给刘统勋追查去了。找出主谋人,朕治他乱国之罪!”孙嘉淦道:“皇上这是正大之心、金石之言。这类事,即使是诽谤当今,也是不能容的。臣是当了一辈子御史的人,如今当都御史原无不可。但臣请允许御史风闻奏事。不如此,不能有所振作。”
风闻奏事是康熙晚年废止了的一项奏事制度。当时因皇子争夺储位各立门户,御史们仗了“风闻”奏事无罪,将道听途说、各为其主互相攻汗的事,也一齐奏来,把朝廷的言政搅得乌烟瘴气。康熙震怒之下,下诏“不许将传闻之事贸然上奏。凡举发不实者,得反坐”。既然奏报不实要反坐,御史们便一齐钳口不言,弄得死气沉沉。乾隆听了沉默移时,说道:“这是件大事,朕和上书房、军机处商量一下再下诏。风闻奏事有他好的一面,可以鼓励言官大胆说话,但有的人借机兴风作浪,唯恐朝局不乱,甚或将恶名加于君父之身,自己沽名钓誉,朕也十分讨厌。可否折中一下,凡言事有实有据,激烈上陈者无罪,而且要记档考绩。凡敷衍塞责或捕风捉影全无根据者,虽不反坐,但也要有所惩处。这些细事,你弄个条陈进来参酌着办。”孙嘉淦见乾隆起身,便忙也起身要辞。乾隆将手虚按一下,说道:“今年南闲学政,要点你和尹继善留心选几个好的来殿试。兵部侍郎舒赫德上了个条陈,请废时文,这件事也要议,回头将他的原折发给你看。”
“废时文圣祖爷时曾有过诏谕。”孙嘉淦正容答道:“取士之道三代以上出于学,汉以后出于郡县吏,魏晋以来出于九品中正,隋唐至今出于科举。以时文取士,已经四百年,人人知道这东西浮华无用,既不能明道也不能适性,腐烂抄袭,名实皆空。但不能废除,只因谁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取士办法。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臣主持山东乡试时,以《时鸡》为题。有个秀才就写‘此黑鸡耶,白鸡耶,抑不黑不白之鸡耶?’臣看了大笑,批了个‘芦花鸡’。再往下看,又是自设一问‘此公鸡耶,母鸡耶,抑不公不母之鸡耶’,臣只好批‘阉鸡’……”
他没说完,乾隆笑得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批得好……朕一向以为你只会终日板着个面孔,不料还有这份诙谐!”孙嘉淦叹道:“臣只能循理而行。侍君有侍君之道,事友有事友之理,待下有待下之情,臣说的是实事,不敢在这金阙之下与人主诙谐。”他又恢复了庄容。
乾隆正在兴头上,忽然又听孙嘉淦这番言语,谈兴顿时又被冲得干干净净。他看出孙嘉淦内心那座牢不可破的城府了:侍君、事友、待下,都自有一个不可逾越的规范,在这个自定的规范面前,越出一步他也是不肯的。乾隆感念之下肃然起敬,缓缓回到炕上盘膝端坐,说道:“你十九岁手刃杀母仇敌,二十五岁入清秘之林,成国家栋梁,得之于圣祖,显之于世宗,到朕手里,要拿你当国宝用。好自为之,有事可随时进来面陈——跪安吧!”
待孙嘉淦从容辞去,乾隆才想到自己还没进晚膳。看自鸣钟时已将酉正时牌;只初夏日长,天色尚亮,还不到掌灯时分。高大庸见乾隆满面倦容,忙过来轻轻替他捶背捏腰,口中道:“主子实在是乏了。方才老佛爷那边过来人问,奴才说主子正在见大人。老佛爷传过来话:今个儿和几个福晋去大觉寺进香,也彼此乏了。叫主子今儿不必过去请安了。奴才给您松泛一下。……他们御膳房来人,问主子怎么进膳。奴才说主子从早到现在没松动,未必有好胃口,油腻的断然不适口;用点家常的还能进得香。御膳房照奴才说的,熬了一小锅小米粥,香油拌鲜黄瓜,老咸芥菜。您多进点,奴才也就尽了这点子忠心了……”
“好。”乾隆一边听他唠叨一边“嗯”,眼见一个宫女端着一个银条盘,里边摆着一碗小米稀粥,一小碟子拌得喷香的芥菜丝,一盘碧绿的黄瓜,还有四个棒子面做的小馒头。另有腐乳、豆瓣辣酱、韭花——果真是老农们常吃的村饭,往面前一放,立刻便勾起乾隆的馋虫儿。他的眼放出喜悦的光,看着那个条盘道:“将这个条盘换成木制的!”那宫女答应一声,顷刻之间便换了一个原色黄杨木雕花盘。乾隆这才动著,竟一下子喝了两碗粥,吃了两个馒头,又夹了一著芥菜,嘴里咯蹦咯蹦嚼得又响又脆,意犹未尽地笑道:“太监还是要用保定人,保定人就是会侍候!这一餐进得香,从没这样吃过,朕都有点忘形了。”
高大庸呵腰儿答道:“主子说的是,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么!当年张老相国(张居正)的太老太太从湖广一路进京,到哪都是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偏到保定县,就是进的这种餐,老太太到北京见了儿子,头一句话就说‘一路都没吃饱,就在保定吃了一顿饱饭。”张老相国是个孝子,立刻传谕保定县令补保定府的缺——当奴才有当奴才的诀窍,得会揣摩!“
“此所谓盗亦有道,”乾隆突然想起孙嘉淦说的“三习一弊”,遂笑着背了一段《列子》:“夫妄意室中之藏者,圣也;入先,原也;出后,义也;分均,仁也……”高大庸眨巴着眼,懵懵懂懂说道:“这都是大人们的事,奴才可当不起……”乾隆想想他的话,越发禁不住捧腹大笑:“说的好……大人们里头也有盗,走,到皇后那里去!”
乾隆到钟粹宫时,天色已经黑定,不待宫女禀报,乾隆一脚便踏进去,却不禁一愣,原来纽祜禄氏和棠儿都在。皇后坐在榻上吃奶子。纽祜禄氏侍立在一边。棠儿跪在一边,两眼哭肿得桃儿似的正在诉说什么。见乾隆蓦地进来,三个人都吃了一惊。纽祜禄氏跪下,棠儿伏身不敢抬头,皇后站起身来,微一屈身,从容说道:“皇上见过人了?”
“你们这是弄的哪一出啊?”乾隆笑嘻嘻道:“今儿是忙极了,早上五更起来到现在,连更衣的工夫都没有,腿都坐麻了……还有笑话儿呢,孙嘉淦今儿说……”遂将孙嘉淦说的那两个考生的破题背给皇后听。又问:“棠儿怎么到这宫里来了?没见着老佛爷么?”棠儿忙偷偷拭泪,说道:“奴婢给老佛爷请过安了。今儿老佛爷乏,没在慈宁宫多呆,就便儿过来给娘娘和贵主儿请安。”乾隆便叫起,说道:“傅恒一时还不得回来。他在山西主持丈量地土,劝减佃租。还在黑查山和晋西一带平息白莲教教匪暴乱,要开仓赈民,还有盗户要安抚。差事办得很好。你要家里需用什么,只管禀告娘娘,自然尽力照应的。”
乾隆说一句,棠儿答应一声,她挺着个大肚子,行动已很不方便。乾隆有心叫她和纽祜禄氏都坐下,蹑嚅了一下还是咽了回去。皇后心里雪亮,也不说破,淡淡微笑道:“棠儿,天也晚了,皇上很乏,你们就退出去吧。不要听外头那些乌七八糟的闲话。你的人品我还不知道么?有我和纽祜禄氏在里头挡着,没人敢奈何了你!你是有身子的人,多保重些。就按皇上说的,男人不在家,你又是我娘家人,自然是我来照应。”
“是。”棠儿向富察氏蹲身一礼,不无幽怨地闪了乾隆一眼,随在纽祜禄氏身后出去了。乾隆看着她们出了门,转脸问皇后:“你们好象在嘀咕什么,见朕来了就不言声了,是怎么了?”
皇后给乾隆捧上一碗参汤,命秦媚媚:“叫他们都退出去!”这才从容说道:“还不是为外头那些流言?也忒是个不成话,闹到了老佛爷跟前。我刚才叫了怡亲王福晋过来,叫她明儿亲自去傅恒府给棠儿赔罪。我说这是我的懿旨,要不遵旨,咱们妯娌情份也没了,君臣名分也没了,永远不许她入宫。还有个洁妃,在老佛爷那里斗牌,你一言我一语话里带刺,挖苦棠儿。弄得老佛爷也摸不着头脑。我也发落了,叫她闭门思过,三个月内不许出她的宫门。我还想降她的位份,不过这要你下旨意。”说罢,不胜郁闷地长吁一口气,看了看表情木然的乾隆没再言语。
“朕知道你们说了些什么了。”乾隆脸一红,喝了一口参汤说道:“也不瞒你说,棠儿肚里的是朕的骨血。这件事就传到这里封口儿。那个洁妃降为嫔,告诉她,祸从口出,福自心田。这点子事儿朕是要担戴到底的。”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能担戴,棠儿能么?”说着,揉弄着衣带,低了头。
乾隆在灯下看她,只见她含娇带嗔。皇后本来容色也不减纽祜禄氏,只是平日体态尊贵仪容庄重,此刻神情倒勾得乾隆意马心猿。情不自禁地上前揽住皇后肩背,说道:“朕都省得了,你要谏什么朕也明白。从今改了不就成了?”说着就要把她扳倒躺下。
“墨香!”皇后轻轻挣开了他,冲门外吩咐道“先侍候皇上安息。点上香,我诵完这卷经再歇息!”
乾隆一怔松开了手,满怀柔情立时被扫得精光。
四十三 刘统勋解疑访李卫 墨君子论盗会学政
已经鼓起的脓包儿,无缘无故地又消了肿。弘皙、弘昇及时收篷韬晦,乾隆无论如何耐心,再也钓不起这群沉到渊底的鱼来。只好等着刘统勋追查孙嘉淦伪奏折一案结果。刘统勋以为,上书房奏折进出都有登记,极易清查的,他丢下手头几个大案,亲自到上书房清理。可怪的是偏偏没有这一份奏折的记档文字,庄亲王允禄素来不管这些细事,弘晓在上书房、军机处两头忙,两头不照影。刘统勋亲自登门询问,都是一句话:“这是接本司的事,怎么问起我们来?我们当王爷,连这样的事都要一一过问?”
刘统勋这才晓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军机处派人来催,传了鄂尔泰的话:“这个案子查了一个月,刘统勋毫无作为,已上报圣躬。圣上命你十日一报,务必清出头绪。想不到刘统勋面儿上精干,办起实事来如此无能!”刘统勋听了,竟弄不清哪是乾隆的话,哪是鄂尔泰的申斥。自己差使确实没有办好,也只好忍气吞声。他索性从刑部四司里各抽出四名老吏,要钱度主领,自己百事不问,专查此案。累得头发长了一寸多长也顾不得剃,仍是毫无线索。过了七月节,内廷三日一次传谕申斥,乾隆竟不顾情面,连降刘统勋两级以示惩处。刘统勋也不理会,照旧带人往六部昼夜不停地清查。直到八月,他最后查完兵部,仍无结果。
刘统勋拖着好似灌了铅的步子出了兵部,遥望刑部所在的绳匠胡同只是出神。钱度从后头跟上来,知道他心里忧愁,没敢言语,刘统勋许久才道:“精诚不至,金石不开啊……看来我这孔孟之徒真要去庙里进一柱香,乞个梦什么的了。”钱度也吁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伪折出自谁手,反正上书房接本处、誊本处的人逃不脱干系,依着我见识,锁拿了下来严刑拷问,断没有个问不出来的理。如今庄亲王、怡亲王,连鄂尔泰都遭了御批痛斥,他们也不敢回护上书房,再说,无论将来如何,上书房这干吏员总是要受处分的……”刘统勋没听完,便知这个师爷出身的钱度,已经起了“李代桃僵”的心思,要拿上书房一干笔帖式、司文郎的吏员们顶缸了,遂连连摇头道:“本来这个案子只在大官场里,你这样一弄,震动天下。你以为那些笔帖式们好惹?那都是根子硬挺的旗下人。他们后头的主儿你随便摸一摸,哪个也惹不起!这是孤注一掷的法子,何况真犯未必在里头,这一锅夹生饭再烧糊了,可叫我们怎么吃呢?!”
“那……可怎么好呢?”钱度是个精明人,顿时知道自己出了馊主意,呐呐说道:“该查的都已经查了……”
刘统勋黑红方脸膛上肌肉抽搐着。咬牙笑道:“想不到我刘统勋如此无能!——走,到李卫府里,瞧瞧他的病去!”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说完抬步就走。钱度只好跟着他,也没叫轿子,出了兵部胡同向北折再向东,便见李卫门前那株十分显眼的大槐树。几个家人正在树下扫落叶,见是他们二人,忙丢了扫帚上前请安。刘统勋便问:“李大人这几天可好些了?”
“大人前儿来的嘛!”那家人回道,“每年秋天,我们老爷的病就见好,我们家的人都怕霜降。爷请进,我们爷和太太这阵子正在西花厅那边散步呢!”
刘统勋和钱度联袂而入,穿过正堂房西侧的月洞门,果见李卫和夫人翠儿坐在花厅前的石鼓墩上指指点点说笑。此时正近八月中秋,园中红瘦绿稀,满园的杂树或呈绛红、或淡黄、或橙、或碧,色彩斑斓。那被扒倒了的院墙也没有再修,只用月季刺枚新编起一道篱笆。那扒坍了半边的西书房也没有再修复,高高的房架矗在秋空里,显示着它的一段荣衰史。刘统勋老远便拱手作揖,说道:“又介公,恭喜你康复了。今儿有兴致出来走走了!”
“是延清来了,还有钱度,”翠儿对李卫说了一句,见李卫要起身,她忙按了他肩头一下,笑道:“又都不是外人,你只管坐着——钱主政有一阵子没登我们门儿了!”钱度仰脸想了想,笑道:“有一个月了吧,幸亏今儿跟着我们刘大人,忙极了的,每天的事搅缠不清,象是乱蜂蜇头!”刘统勋忙笑道:“这是真的,钱度没说假话。我们刚从兵部出来,就近儿给督宪请个安。”
李卫自入夏以来寸步没有离开过东书房。今儿是头一次出来看秋。他精神还算好,只大病未痊,久卧房中,脸色异常苍白。见刘统勋和钱度扎手窝脚地还要行礼,吃力地笑道:“别……别这样,一处坐罢。”他顿了一顿,舔着嘴唇又道:“这秋景不坏,可惜我读书太少,想说也说不上来。”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刘统勋笑道:“大人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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