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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届-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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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们这样做也害怕,干脆就把我送到姓白的那里,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我本来就要找他的,看他能够把我怎么样……这样你们就全没事儿,而且说不来……说不来姓白的还会给你们一大笔奖金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她这么说,杨涛突然生气起来,立刻打断她的话,没好气地说:“你说够了没有,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还嫌给我们哥儿俩带来的麻烦少吗,这时候你倒显得高尚起来了?”
他这么一喊,这女人便再不说一句话,只躺在床上呜呜地哭个不休。
唉,这叫什么鬼地方,过的什么鬼日子!杨涛在黑暗中挥舞着拳头,真想随便找个人狠狠地打一架。
第二天一早,他就悄悄离开这里,步行着来到金山下面的火车站,趴上了一列南下的货车。这列车也不知道拉的什么货物,整整齐齐码的全是大纸箱。他在一堆纸箱间舞弄了半天,才总算腾出一小块儿地方来,勉强把自己藏了进去。一路上风呼呼地吹着,大夏天也感到凉飕飕的,一到站,有查车的过来,就赶紧把身子缩成一团,头埋在大篷布下面……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一个接一个做梦,一会儿梦见他进了一家大酒店,不知道是谁摆了非常丰盛的一桌饭,什么样的好吃的都有,全是他没有见过的,好多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过来向他敬酒,在身边围了一大圈……一会儿,又梦见他买卖成功了,提了一箱子的钱回家,村里人都到村边来迎接他,向他借钱的人排开了长队,他找来村长规划着,要在村里面盖一所最漂亮的学校,让那么高贵的杨波和他老婆都来给他剪彩……后来终于到站了,他迷迷糊糊下了车,正是第二天早上,已经到河北定州城里了。
这几天,他其实已经打听好了,雁云本地的猪娃子都是从河北定州贩过来的,这个买卖完全可以做,只不过是小本生意,不可能发大财的。好在他原来也没有什么大本钱,既然一时间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也就只好小打小闹先做起来再说。这是他在二楞子家里那一夜,才突然打定的主意。
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满身上只有二百块钱,出门在外的,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饭是不能吃的了。不过好在像他这样棒的身体,饿他三五顿根本不在话下。杨涛找一个水管子洗把脸,把衣服整理整理,就急急地赶到了集贸市场。他早就听说,这里的猪娃子特便宜,来了一看果然不假,一只才十几块钱。他的身上只有这么一点儿钱,好说歹说买了十三只,又花三块钱买了一个大编织袋,就剩下不到二十块钱了。穷出门富在家,这点钱他是不能轻易再动的,只好咬一咬牙,背着那一大袋吱吱乱叫的猪娃子来到火车站,饿着肚子又趴上了一辆货车……只可惜这一次太倒霉了,上的是一辆煤车,一路上风驰电掣,煤末子飞起来,灌得他耳朵鼻子里都是,连吐出来的口水都和墨汁一样……
但是,更倒霉的是,等回到雁云城,十三只猪娃子已死了四只,剩下九只也灰眉土眼,不像个东西了。他想哭,但是又实在哭不出声来。两天两夜的颠簸,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连哭的劲儿都没有了……摸摸口袋,那二十块钱还在,花两块钱吃了一大碗老豆腐和五根油条,才总算有点儿精神了。可是,像这样一堆半死不活的猪娃子,可怎么出手呢?
盯着那九只宝贝猪娃子,杨涛苦着脸想呀想,一直想了好久,才突然有了主意。
他把那九只猪娃子寄存在集贸市场,掏出仅剩的十几块钱,买来一瓶头油,就给这些宝贝小猪梳洗打扮起来……也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这么一折腾,又喂了一点儿食,这些猪娃子竟然都活蹦乱跳起来,毛色也变得油光光的,居然都卖出了好价钱,一只五十,一下子就是四百多块钱了。拿着这么几张沉甸甸的票子,杨涛大喜过望,立刻直奔饭店,一个过油肉,三瓶啤酒,吃得真是过瘾啊!
以后这样的买卖,他又连着做了五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顺手,票子哗哗地来,他的心思也愈来愈大,准备着把二楞子也拉过来,而且再下一步还可以开公司,做大买卖嘛。那个白过江算什么东西,像周雨杉那样挣死工资的就更不在话下了,总有一天,我杨涛会超过他们所有的人,开着自己的小轿车,在大街上呜呜地响起一片喇叭声……
然而,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再去找二楞子,这家伙真是他一生中摆不掉挣不脱的一个丧门神啊!
他当时怀揣着厚厚一叠票子,兴冲冲来找二楞子,一到门前就发现不对了。门锁着,二楞子呢,他那个女人呢,难道真让白过江给逮起来了?他在门边逡巡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他们多少年的老约定,把手探到门檐上面第三个窗阁后头……
钥匙找着了。他连忙取下钥匙,把门打开。屋里什么也没有变,那……人呢?他又仔细瞅了一气,才在那张破床上找到一张纸,是二楞子写的,大意是说:他想来想去,决定踩着三轮车,要把那女人一直送回四川去,并托他来照看这个破家……妈呀,难道二楞子疯了吗?大致一算,这家伙离开也就一天时间,走不了多么远的。杨涛来不及细想,就沿着公路,坐着长途车追去了。
但是,等追到雁云城换车的时候,他却有点儿后悔了。这是何必呢,二楞子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况且,他小子决意要送那女人,那是他自己的事,我要是找见他,一定又要把这几天赚下的钱全贴进去……他这样一想,就犹豫着下了车,在长途汽车站的长椅子上坐下不动了。
后来,每当回想起他当时的这一转念,杨涛心里真的后悔死了,真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
十九
奇怪,自从上次省委开会以后,本地的政坛上好像又平静下来,没有一点动静了。换届嘛开始有条不紊地照常进行,门书记一反常态,连着主持了几次会议,把工作大致安排一下,就连面也见不着了。陈见秋几次给他家打电话,又敲了两次门,想专门说一说曹非和矿上的事儿,都弄了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好不让人失望。
白峪沟矿这几天可是够热闹的。不仅公安上去了,安全和矿管上去了,最近连检察院也插了手,带队的居然就是杨市长的那个铁夫人。对于周雨杉这个女人,陈见秋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这倒不是他有什么把柄攥在她手里,而是性格上就存在着根本性的冲突。记得每次去杨府,说着说着就和这女人斗起了嘴皮子,弄得陈见秋后来便躲避着很少再去他们家了。女人嘛,就得有一点女人味儿,就像人家钟丽婷那样,吃不着看一看也真是一种享受,怪不得会迷倒上上下下那么多官员啊。
对于钟丽婷这女人,他只见过那么几面,但是听到的风言风语够多的了。如果从一个纯粹男人的眼光来看,那的确是一个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不仅像曹非那样的好色之徒,就是像他,也一样的有一种忽忽忽的心跳感……
此刻,他刚刚从柳成荫办公室出来。正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一想到这女人,便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径直走到了大街上。
他本来也是在市直机关的,前前后后到过许多地方,但都是一些空而又空的“虚”单位。后来还是在门书记的安排下,才来到这个金山区的。谁知道等他来了才清楚,在这个地方,曹非纯粹是一手遮天,他要做点儿实事根本不可能。这两年,曹非和金鑫得很紧,金鑫又一直紧盯着市长这个缺,他即使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怎么样?在门书记面前,他也曾多次反映过这个问题,但是老头子年龄大了,一心只想着功成身退,圆圆满满地退下来,所以一直也没有采取什么措施。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他才发现,这伙人太贪得无厌了,手段也并不高明,许多问题那都是明摆着的,而且听听柳成荫那口气,市委也是下了决心的,这一次可好,检察院进驻,白过江被拘,金山区的盖子大概就快要揭开了……
想到这里,陈见秋有点兴冲冲的了,脚步也立刻轻盈快捷,就像踩着风一样很快就来到了位于闹市区的百老汇啤酒屋。
这地方门面不大,但是在全市名气很大。据说有许多头面人物,都常常进出这里的。他虽然也跟着别人来过几次,但是既不会唱又不会跳,只和领班小姐聊聊天,知道这里的老板原来就是钟丽婷。记得听说他来了,钟丽婷还出面为他唱了几首歌,那嗓子的确很甜美也很诱人……此时大中午的,这里门庭冷落,一个客人也没有,领班小姐一见他,立刻像迎接总统似的,连忙招呼一大堆女孩儿,把他几乎是半拥半抱地簇拥到了包间里。
“挑一下吧,这些可都是咱们这里的精华。”
这姑娘两眼眯成一条缝,嘴唇笑得快扯到耳朵根了。
“不要不要,都给我出去。清茶两杯,其他小碟随便,对了,有时鲜水果可以来几样。”
一看这个阵势,一群姑娘都露出明显的失望和不快,悻悻地慢慢四散了。这个领班姑娘却不走,干脆在他身边坐下来,小心地赔笑着:“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正人君子的,要不给你找个小姐?告诉你,现在来了一个,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今儿不是周末吗?”
说着,突然在他下面捏了一下,看着陈见秋惊恐的样子,咯咯地笑起来。
这女人当年也是唱“二人台”的,和钟丽婷同台演过戏,据说还得过一个什么奖,也算是本地的名人吧。名字叫不出来,但是的确比较熟,要不她也不敢这样放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到处都有这种熟悉的陌生人……眼看着这女人又要动手动脚,陈见秋只好站起来走动着,尽可能严肃地说:“今儿我的确有事,叫你们老板来一下吧。”
这姑娘显然挺失望,又在他脸上很性感地刮了一下,才扭着身子出去了。
对于钟丽婷这种女人,他非常清楚,有奶便是娘,别看外面蛮清纯的,只要你给她更大的许诺,只要你晓以利害,什么样的朋友都可以出卖。
领班小姐回来了,说是联系不上。奇怪,怎么会联系不上呢?陈见秋失望地看看这姑娘,正准备离去,这姑娘却又拉着他坐下来,似乎好奇地说:“怎么,你是不是特放不下我们老板?”
“你不懂,这不是放下放不下的问题。其实我是有正经事儿,想和她谈一谈的。”
“是呀,我也没说你和她来不正经的呀?不过……我是替你担心嘛。如果你听我一句,我想最近你还是少找我们老板为好,你要为她想想是吧……”
“你这话奇怪了,她最近怎么啦?”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最近一直在下面,没有见她的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一个女人家,能出什么事!好啦好啦,你也不要问我了,还是等见了面去问她吧……”这姑娘忽然换了一种口气,无论他怎么追问,再也不肯说下去了。
这女人也真够难缠的,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肯说,吞吞吐吐,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是不是该回家了?陈见秋踌躇着,有点儿无所适从了。
家实在是不想回,现在只要有一份奈何,他就怎么也不愿意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笼子里去。两个孩子都大了,一个在上大学,一个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他和王霞两个人,整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没有一句可以暖心的话,就那么呆一天又呆一天,和坐监狱有什么区别?爱情嘛从来就没有过,婚姻嘛其实也早死了,现在不过是还保留着那么一个形式罢了。这种日子,真的还不知道要维持多少时候才是个尽头哩……
按说嘛他和王霞还是一个村里的,虽然不能说是什么青梅竹马吧,也还是打小里一块儿耍大的。那时他学习虽然不错,脑子也很灵活,但是由于长得十分瘦弱,在村里总是受同伴们的欺负。而王霞呢,打小就比同伴们高出一头,所以一遇事儿总是王霞反过来替他出头的。而且,更让人不解的是,王霞的学习也一直是拔尖的。村里没有中学,所以从初中开始,他们俩就总是相随着一块儿去城里念书。他家里还算是富裕的,有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而王霞家呢,住的是两眼土窑,吃的红薯干都是靠亲戚们周济呢。所以,每次去学校都是王霞骑车,载着他一路飞奔……
等到高中二年级一开学,王霞突然跑到他家里,呜呜地哭着告诉他,她再也不能载着他去上学了,因为交不起学费,而且也没有粮食可粜,她已经退学了。
“那……我还不会骑自行车呢。”
“我教你呀。”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学会了骑自行车,那年他十六岁。
等高中毕业,陈见秋也回到村里开始了修地球的伟大实践。再后来,由于有一个亲戚在省里当大官,有一年又正好来他们村搞反击右倾翻案风,他就有幸成了全村的第一个大学生。虽然如今人们总是很不屑地叫什么工农兵大学生,但是不管怎么贬,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况且他后来还脱产学习过多次呢。
王霞家里一直很穷,王霞也一直在村里修地球。等到恢复高考,王霞和两个弟弟一起考上了大学,但是她又一次放弃了,只是说什么也不肯出嫁,在她家的窑头上整整哭了一下午……
有一年陈见秋回家,却听说王霞这回真上学了,念的是体校。再一了解,原来是有一个下乡干部听了她的哭诉,一下子给了她两千块钱,又特意为她联系的。
陈见秋很快大学毕业了,正是时代急转的风云时期。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个子低了总是要吃亏的。毕业进了机关,年龄也就过线了,而且在那个年代里,机关干部远没有这些年那么吃香,当时姑娘们找对象的标准是,听诊器,方向盘,高级干部,售货员,就是不嫁那小职员。就这样一直拖了好几年,急得老母亲都病了,才在家里人的劝说下,和已经当了体校教员的王霞成了亲。
王霞那时其实挺高傲的,要不是也因为年龄大了,根本不会把他这么个小人人看在眼里。新婚之夜,讲起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两个人哈哈地笑个不休。后来等上了床,他才感到真的有点羞愧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叶小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颠簸着,或者像一只小老鼠在牛肚子上爬来爬去,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征服感,反而好像是全身都被揉碎了,在她的身体里自己左冲右突却找不到一点儿边际……后来,她似乎也有点儿不耐烦了,一下子翻过身来,他便被一张厚厚的肉被子给蒙住了,差一点儿就闭过气去……
他不能对不起王霞,又不能不想方设法离开这个家,这真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呵。
已经过十二点了,陈见秋呆呆地望着茶几上的那两杯凉茶。身子摇晃着又站起来。
领班小姐也站起来,却不急着走,好笑地看着他说:“你呀,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了,这么多情,还愁没有个情人?好姑娘多如牛毛,改天我给你拉一车。”
“好吧,那我提前谢谢你了。”
“听说你们那里正在查案子,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事你也关心吗?”
“我关心个屁。我是听我们老板说,你们那里有一个女派出所长,特别贪,那些坏事情都是她做下的。一个女人家,也那么贪,这倒好玩儿。钱真是个好东西啊!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听着姑娘的这番话,陈见秋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冰凉。她这话从哪儿来的,肯定是钟丽婷了。可是钟丽婷又是从哪儿来的,除非是曹非。这些天开始整顿金山之后,曹非一直让我在机关留守,自己陪杨波他们上了山,难道他们查来查去,却查到了我的头上?整个雁云也只有一个女派出所长,王霞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事呢?不可能,绝对是恶意诽谤!这些人可真可恶,居然会把我当成了软柿子。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是要把水搅浑吗,还是为了转移方向,帮助白过江和他们自己过这一关?要不,就是冲着门书记的,谁都知道他是门书记的人嘛。但是,不管怎么杨波和我是一路人嘛,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也不打个招呼?还有那个周雨杉……陈见秋想不下去了,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路上,他给老婆挂电话,一开始没有人接,后来终于通了,却是一个很陌生的男人。
等他憋着气说出自己的姓名,那人只冷冰冰地让他赶紧回家,有人在家里等他,然后就迅速关了机。
这真是活见鬼了!陈见秋更生气了,又连着拨这个手机号,却再也拨不通了,嘟嘟嘟嘟的吵得他头都要大了。是谁在开这样无聊的玩笑呢?陈见秋脑子里迅速闪过比较熟悉的每一个人,最后他只好把电话打到了杨波家。
杨波一听是他的声音,立刻也显出一副同情又无奈的样子,声音低沉地说:
“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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