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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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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刀,一把人工作坊打制的粗糙的铁片,比菜刀大了许多。我先被教导了如何去切,然后我就去切,可能是新刀之故,一刀下去,竟能切开十到二十公分厚,我的信心陡然大增了。但我也知道,这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是要长久地干下去,将来的辛苦还不可知。
第九章 第八节
我们班的姑娘们都围了上来,有三四十号人,虽然都用帽子藏了头发,穿了各式各样的旧衣裳改做的工装,但我仍能感觉到她们热浪般的气息。这让我很不自在,工作起来也不敢稍有松懈。我感到自己正在人群中央做着屠夫,在宰杀一口吨重的白猪,或者说猪不雅,那么就在屠龙或屠鲸吧。总之,我从这第一卷纸开始,已投入到这份新的工作。以前领班开复卷机的洒脱,在这群年轻的女工中,也无人知晓。即使知晓了,又有何意义?我仍然做着这个并不称心如意的工作,而这工作据说在兰贺都是临时工干的。
一天下来之后,我并无疲累之感,但我看不起老铁经过我身边时,那带着笑的轻巧的眼神。他说,“对,就这样干,你们的这个师傅是个很能干的人,还是个大学生。”这是我今天唯一的最重的耻辱。回到家来,我没有再去老院吃饭,我已在城里吃过饭了。我的手腕也并不感到疼,手心也没有打泡儿。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真正的劳苦还在后面。我们的班长是个黑色的姑娘,因此牙齿和眼仁儿,显得特别的白。这一点给我留下了印象。但她也话多,不停地说这个说那个,让我对她并无好感。再一个,也不知是黑的缘故,还是手脏的缘故,她的两只手显得一点都不好看。而我所发现过的那个清纯俊美的姑娘,并不在这个班。
这几天,关于厂里对女工宿舍的各项制度也贴在了宿舍楼的墙上。甚至我还听说,我们男工也要从那楼里搬出,厂里又再无别的宿舍,厂里让我们到厂外的农村租房子。还说每个人给每月15元的租房补贴。但男工们都说,不。但是又有何宜,这已是大势所趋。我自这次开工以来,没有再在厂里住,因为还没有开始倒班。我只有在倒班的时候,才在晚上十二点下中班之后住在宿舍。我们就提前合计,搬到哪里合适,最后决定先搬到路面上去,那里有个门面房子挺不错,租金一百。我说,“那就赶快去个人定下吧。”
也就在这天夜里,我想到了离婚。我想让自己再缩小一下,也就是进行一场人生的精兵简政,以便应对即将到来的苦难。我要静静地再巩固一下自身了。把丑陋、惰性、不合时宜的事物都割舍去,正是我此时此刻内心的要求。但是我依旧怜惜着刘楠,我怨恨她不解人意,不能帮我反而和我过意不去,她加重了我目前生存的困顿和苦难。但另一方面,我若将她舍弃,她以后又将怎么办?有时候我真的盼她能够明白过来这一切。看来真正的缘由,不在这里,而是她世俗,嫌弃我的丑陋而已。那么我离开她,应当无愧。
早春的银川城并不美丽,西部的贺兰山也显出一种雄铁的味道。城里的人和车,都越来越多了,使街面显得热闹和拥挤。天气仍很寒凉,但中下午的那阵儿,太阳独出,空气里很温暖。我时常感念这个城市,爱它的平静和吉祥,爱这里各种熟悉的气息和建筑格局,还有时不时对我流露爱意的姑娘,但是我是无奈的丑陋的困顿的。前些天在上班之前,我还参加了诗词学会的例会,朗诵了我的《大风歌》。凭空漫吊,抒情达意,一时洒脱的忘乎所以。而在春节之前,我的一篇征文也获了奖。我的散文和随笔,写的也是奇怪,投给征文往往能够获奖,而专门寄给报社,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我因此也懒得投稿,只是在家中把那些文稿反复地改,聊以*。我也越来越不把它们看成我区别于我同龄人的标志。也就是说,我并不孤傲,并不自怜,并不神经质,并不无病呻吟。我对这个世界要求着一个正常人的工作、娱乐和生活。但是这些权利,也不能充分地得到。我还能再有什么言语?
这几天,又来了第二批第三批女工,并且新车间四台纸机都开始出纸了,曾和这批女工同来的男工,都分配在这些纸车上。我们选纸车间,却仍不给分配人,一个班仅有两个男工,劳动繁重。我们除了切纸卷,还要负责把纸机上下的卷子拉回来,有时还要把卷纸的铁芯儿拉过去。我们班里一个小伙干了三天就请假回去了,因此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要供应住三四十人的用纸量,一时真如泰山之重。我又是个务实要强的人,不会临阵畏缩,那只有硬着头皮死撑着,不想稍有怠慢。其实几十双姑娘的眼睛在看着你切纸时的一举一动,我哪有脸面再想起偷懒?我恨只恨老铁这个奸臣,他是否有意在用这种方式琢磨我。老铁,还有我们的黑牡丹班长,还不时对我加上几句赞美,说,“钟师傅,这个月你可要挣大钱了。”我幽默地说,“没办法,我真的不想挣,我想留条命。”老铁说,“男子汉大丈夫,你还能挺不住?不是现在没人嘛,下个月再来一批,我给你要人。”我说,“你别给我人了,你给我一座泰山吧,再给我一个石敢当。”黑牡丹听不懂,亮着白眼仁儿问,“石敢当?”我仍低头切纸,懒得回答她。
下午又一次去造纸车间吊卷子的时候,黑牡丹又与我同去,因为只有班长是没有定岗的。天车开过来吊起了纸卷,我说,“先放下来,你把纸卷吊偏了,会脱钩的。”她说,“没事,我吊过。”我说,“真的有危险。”但是她不信,结果吊在半空刚开动起来,那纸卷就猛地砸了下来,好大的一声响,纸车上的人都惊动了,要不是我们的车子在前面挡着,她必是重伤。现在她只伤了手指,疼得叫唤着跑出去了。我忙赶了过去,见她蹲在大门外掉眼泪。我忙安慰她,又看了她的伤,还算不要紧。这时候,我觉得出这个在人前很要强的女孩,真实脆弱的一面,她和我们这些久经磨难的人不一样,她似乎还不适应企业严酷的现实。她们只看到企业的美好了吧。但是黑牡丹从此怨了我,是我目睹了她的眼泪了么?还是我不曾受伤而她受伤了?其实在我的心里,对人的这种感觉很清楚,但我厌恶这种感觉。我只是从此不再欣赏这个人。 。 想看书来
第九章 第九节
几天如此繁重的劳作下来,另外两个班的几个切纸工,手掌都打了泡儿,有的看上去惨不忍睹,但我一个泡儿都没有,因为我早早地做了保护。但是我的手和腕,却非常地疼,我的两只手和腕已各贴了五六片膏药。化验员看了我的双掌说,“你还好,一个都没有。”我听了只有苦笑。下了班,我累得不行,也懒得回家,就和两个好友呆在宿舍。宿舍也如期地搬出厂外了,但厂里的补贴却没有消息。有的说,恐怕又是猫咬尿泡儿,空欢喜一场。有的说,早该料到了。但是路边的房子很吵,不停地过车,而且大小车经过时像有某种共振现象,就像过了一场地震一般。我们闲了就喝酒,到旁边的商店要一包油炸蚕豆或干炒花生米,然后就提一瓶白酒。我是自开工以来,立誓要攒钱的,但这种环境、这种情绪、这种场合又不得不应酬。也是为了自身解脱罢,因此这不但没挣钱,反而又花了不少。还有月票,自行车存车费和修补费,还有一至两顿在外面必须得吃的饭,还有别的比如生病等许多花费,真不知这周而复始的工作,究竟值不值得,究竟为了什么。
纸机正常以后,我们开始倒班。我们班在那个姑娘的班的前头,我因此接班也常能见到那个姑娘。我开始知道她叫张雅宁。我笑笑,这的确是一个城市姑娘的名字。由于嫌恶她们的那位厉害的班长,我也不愿到她的面前去。再说我也的确对她没有欲望,只是感念着她的清纯和美好而已,还有那像乌水晶或黑珍珠的眼睛。我们全厂各处也在谈论着这群姑娘。在我们宿舍里,他们说时我不说话,但谁都没有提到我发现的这个姑娘。看来人与人的眼光的确不同,比如我的妻子,对我并不感念,但我街上的艳遇,却时时将我所动。可那些真是奇美无比、出凡超众的姑娘。
这些天里,白天全厂忙碌,每到夜晚全厂又灯火通明,机器轰响。我们选纸房的确很脏,从大门口往里看去,一片白茫茫的烟雾。那主要是抖起的添加在纸里的滑石粉还有细微的纸屑,我本是要戴口罩的,但大家都不戴,我也只好不戴。我还发现老铁不如以前勤勉了,以前几乎整天整夜都呆在车间办公室里,现在常常晚上不在。车间的办公室也离得远,在另一个车间的楼上角落里。时间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我的内心已逐渐坚强。我两手上的橡皮膏,揭了旧的又贴上新的,反觉得手上挺美。这不是变态,而是一种无奈。现在我又将自己转变成一台肉体机器,我的情绪逐渐地萎缩了,我对眼睛里的这些女性,再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我也找个借口不再喝酒,并常想独往独来。我离婚的心思又不见了踪影,但我已无法再忘记这个问题。我也在我们班里发现了新的姑娘,她叫高爽,足可以取代马娟班的那个女孩,但这纯粹是为了劳累之余,舒解苦闷的一点无聊的寄托。这个高爽,猫脸儿却不会联想到猫,细高个儿,颇有“爽”的韵味。
二月份闸工,我才有几天工作。这个月已过了大半,我看黑板上的统计表,我的分值很高,全车间第一。黑牡丹有一次还流露出嫉妒的语气,我看了她一眼,她就知趣地走开了。我心里说,我并不需要这样,是你们逼的。你们借口没有人,让我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儿,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结果下午又来了一批人,这次是职校的学生,那个职校就在火车站西边,从我刚进厂参加工作的时候,他们的造纸专业就开始源源不断地为这个厂子输送毕业生。不过我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批了,因为据说他们的造纸专业已经停了。现在这群人被我们的副主任带领着,开始各处参观造纸厂。到下午六点多,我下班的时候,我们房里的那个就问我,给你分人了没有?显然他们也知道来了这帮人。我说,反正我给老铁还有那黑牡丹打过招呼了,这月再不给我人手,下月我也请假。
到晚上改上夜班,仍是我一个人。但是黑牡丹笑咪咪地走过来说,“好消息,我们要添几个男工,你可以松口气了。这都是我给你争取的,本来还不分给我们车间。”我头也不抬,仍在磨刀,只是说,“谢谢,愿这个春天,你像菏泽的花一样美。”黑牡丹就听成了她像荷花一样美,也说了声,谢谢。我心里说,苦难因此结束了么?不,没有,唯在将来才会结束。这时我的脑际又突然想到一个古老的问题,这次开始能维护多久?我们现在是新的机器新的人,算是有了新的生产力,那么新的生产力就不会倒闭了么?我们仍是旧的生产关系,而且比原银川造纸厂还陈旧,比如经警的威压,比如班长的骂人,比如每天延时下班等等,更重要的还有最上层的平庸、狭隘和自矜,和最下层的被压制、被强迫和最不公平地对待。至于我现在用最原始的手工操作,那就更不用说了。看来任何事物成功与否,并不仅仅看它的表面是否强大和鼎盛,而是要看它内部的那些因素,是谁在起着主要或逐渐主要的作用。但是我在这灰尘和喧嚣的车间里,却把握不出我们这个企业基本的脉络。我不知道它能维持多久?我不知道它是否最终还会壮大?我也不知道它新的一轮的停顿又在何年何月?我只知道,这是我在这片灯光下的纷乱的遐想,聊以消解我的疲惫和瞌睡。我甚至忽然间徘徊于哲学关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两者关系上,我忘记了究竟是谁决定了谁,我的头脑迟钝起来了。我只得又抬身看一眼那个姑娘,她在开着她的带锯切包儿,机械得不像个人,像个事物或者灯影。
第九章 第十节
晚上还是颇有些寒意的,满天的星星都钉在头顶,地面有反着光的冰凌。一个化验员和一个机修工在车间的门口坐着说话,他们都裹着大衣。我透了几口气,又吐了几口痰,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我早班下了,在宿舍里没有睡成觉,他们在喝酒,完了又为一件事在吵闹。现在困意袭来,我只有强迫头脑想些快乐的事,来解除困倦。可什么是快乐的事呢?这样做反而脑筋更疼。在这个世界,吃过之后,回忆不出甘美;喝过之后,回忆不出芬芳,就连刻骨铭心的*,现在也只是一片心际的云烟。看来神秘的上苍把人间的一切事物都安排得真好,它教你始终都不多不少,有得有失。我也只有在磨刀和切纸中消磨这难挨的时光了。近在咫尺的姑娘,同样也是过眼云烟。伟大的从不昏迷的意志,在这严酷的现实环境中,坚强地支撑着生命。我依旧是个人,是个顽强的男人。
第二天,我在宿舍里睡了一上午,中午他们叫醒我吃饭,我就连说带骂地将他们一通埋怨。我说,都是你们昨晚不睡,害得我夜班差点熬不下来。他们说,对不起,义哥,今晚不会了。我说,干吗不会?今晚接着闹吧。他们说,今晚我们要跳舞去了。我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跳舞?他们说,厂门口刚开了个舞厅,一人一晚一块钱,蹦迪。说好了,都准备去呢。我说,这世界真够无聊的。于是又想睡去,但听他们哧溜哧溜地吃完面,我也没再睡去,只好起来了。偷照一下镜子,镜子里的人眼圈儿仍青着,胡子也出得乱了。但是工作,必须得工作,这已是钢铁一般的人性法则,不想退缩。
我彻底缓过来的时候,已到下午五点多钟。洗漱一番之后,又出去把晚饭吃得很足,一时无论情绪、精神和身体,都轻巧起来。在路边呆会儿,观看造纸厂的北部轮廓和它的大门以及大门口进出的人。同样也有几个在大门外吸烟的人,也在观看。我不想再把心情弄糟,索性又到路边的商店里和店主聊了会儿。本也要打个电话,但最终没打。本也要买个口杯白酒,但又怕此时兴奋夜班又低落,终也没买。仅买了一条绿箭口香糖,剥了一片,又很潇洒地将包装纸捻成球儿弹出店外,但终也无聊,又回到住处来。他们这会儿都不在,就我一个人,我又想起刘楠。想也是白想,我已克制自己不再去找她了。
这一晚,像是有月牙出现,但厂区四周都有建筑物挡着,我没看见,总觉得西南天亮的比别处不同。晚上接过班后,果然看见两个陌生的小伙在车间里伫着。黑牡丹分配完活儿,便领了他俩到我这边来,她对我说,你要的人来了,你领着他们干吧。完了又对他俩说,这是你们师傅,你们可要好好跟着干,不会学着点。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我不在乎将来的分值因添了人会比现在少。说实在的,无论这个企业如何改造,我对在这里拿高工资丰衣足食的想法早已泯灭。我只要尽量努力工作,并且无人挑差错就行。于是我毫无保留地手把手地教这两个小伙,尤其是告诉他们,我的磨刀经验、切纸经验、护手经验和其它经验。我最后看见他们笑了,才觉出自己竟像父母一样说道得太多。我其实带过好多年的班组,根本在骨子里就不在乎这两个新人。今天婆婆妈妈的,无非是希望他们能早点接替我,安全无差错,好让我休息几天。
现在兴双休,我这月已攒了八天的假了,我真的想好好地休整一番了。铁路上有一个词儿,叫“整备”,我觉得这个词儿不错,比较美。这一晚,我不困,因为当你熬过第一个夜班后,往后的两个夜班都好熬,反正生物钟已把握不住生命的意图和准点了。但若再连上几个夜班,人的身心就会如吐丝般深深地疲惫,那可不会因一个觉或一顿酒肉能舒缓过来了,这都是十几年的经验之谈。但今晚我不但不困,还很轻松,因为有帮手了。我又找来一把刀,让他俩都干起来,我只坐在纸卷上负责教导。黑牡丹又闲的过来说,给你这一添人,你的分值就少了。我淡淡地说,我不在乎。看着她走过,我又说,给个金山我都不在乎。两个徒弟就偷偷地咧嘴笑了。
其实我发现,车间里还另多出几个人来,她们可能也是那些职校生,但我懒得去看她们的脸面。这月马上又要闸工了,上月才开了几十块钱,这月我的分值有四百八十多,听他们说能拿到六七百块钱。但这几天不知怎的,我并不认为这钱算多。我早听说在银川,铁路、电信、银行等行业,人家能拿两三千了。这种差别让我在心里始终形成着阴影。看来今生今世,无论如何努力,也赶不上因世界的某种不公平而形成的特殊阶层。以前我最愤恨的是城管队,那是个养特权阶层子女的地方,他们穿着新的制服而且不戴帽子,出现在街面上也是闲逛,最多就是提把浆刷儿,把办假文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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