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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宝恩沉默着翻着行程，从今天，到年末，全排满了。

　　　　她甚至觉得，有人能如此见缝插针地把行程排这么满，也真算是很有能力了。

　　　　她觉得很对不起李贤宰，也很对不起郑兰珠，她如果是要累到死的节奏，这两人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贤宰欧巴，兰珠欧尼，真的对不起。”

　　　　河宝恩站起来，给两人各深深鞠了一躬。

　　　　“我会认真做好接下来这些行程的，但是不是为了证明我足够听话。”

　　　　河宝恩站直身体看向李贤宰：“我要做的，是向公司证明我的价值。这样，以后他们才不会因为我听话这种理由，来施舍我一点可怜的自由。我会站到足够和他们谈判的位置上，用我自己的实力，来为我争取说话权利。”

　　　　一字一句，铿锵落地。

　　　　李贤宰与河宝恩对视几秒，那双蓝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的闪躲和犹豫。

　　　　李贤宰抽回行程记录本，放回公文包。起身整理好衣服，道：

　　　　“走吧，飞机要晚了。”

　　　　谈判是么，终归还是太嫩了。

　　　　河宝恩一言不发地跟在李贤宰身后，倔强地抿紧嘴唇。

　　　　从济州岛回到首尔，已经是晚上七点。

　　　　一天没来得及吃饭，只是啃了一个煮玉米的河宝恩，又被运回了公司。

　　　　“社长说让你回来后立马去见他。”

　　　　信息只有这么一句，河宝恩把玉米棒扔进社长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桶中，举手敲了几下大门。

　　　　“老师。”

　　　　进门后，河宝恩先鞠躬问好。办公桌后的杨贤石面无表情，但河宝恩总觉得，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难道，失败了？

　　　　河宝恩忐忑着，顺着杨贤石的手势在椅子上坐下。

　　　　房间中的空气凝滞了好几分钟，杨贤石才开口说道：

　　　　“这五首歌我听过了，公司决定，你接下来的mini专辑，就用这几首歌。”

　　　　话语轻飘飘地落下，河宝恩悬着的心却终于落了地。巨大的欢喜瞬间袭来，她几乎想要跳起来欢呼几下。

　　　　还好还有残余的理智在，驱使着她弯腰，说：

　　　　“谢谢老师。”

　　　　“不用谢，”

　　　　杨贤石还是神情莫测的样子：“公司做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你个人的意愿。而且这几首歌也不见得比之前的好，甚至我可以明了跟你说，差距很明显！但站在eni这个歌手的角度来说，你新写的这五首更适合现在的你，而且彼此之间风格之一，联系也更紧密，所以我们才会做这样的选择。”

　　　　河宝恩点点头，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表示自己懂了。

　　　　不是她河宝恩用实力说服了大家，而是她运气好，菜一点的作品正好更符合现在很菜的她。

　　　　“之前写的那些歌，公司都会一直保留，遇到合适的机会也会再拿出来让你唱。而你，在创作上的发挥太不稳定了，以前我可以纵容，但既然你决定要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走，我就不能再允许这种不稳定存在。从明天开始，两天一首歌，每半个月交上来，做得到吗？”

　　　　“我会努力的！”

　　　　河宝恩握紧了拳头，垂下的眼眸中烧起了熊熊的战火。

　　　　杨贤石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挥挥手道：

　　　　“下去吧。”

　　　　回到宿舍，洗个澡。身体困倦成一滩烂泥，精神却依旧还在兴奋。

　　　　无论怎样，她自己写的歌还是被选上了不是吗。

　　　　她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所以她为自己写的歌，就算不够好，也令人无法抗拒不是吗。

　　　　除了行程，接下来还要每两天一首创作。之前做练习生的时候，就听说过杨贤石给权至龙下的任务，是每四天一首创作，后来变成了每三天、每两天、每一天。

　　　　河宝恩听过权至龙的作品，原谅她只能用真的很棒来形容。

　　　　可能因为练习量实在庞大，权至龙在各种曲风间游刃有余，令人惊艳。

　　　　那时的杨贤石，没有对河宝恩做这样的要求。

　　　　或许是因为时不时冒出来的“神作”让杨贤石对河宝恩抱有信心，认为她有实力只是不太稳定；

　　　　或许因为是短短的三年练习生生涯中，河宝恩有太多的精力，需要分给名门国中和高中的学业、不成系统的舞蹈和闻风而至需要借用她的脸蛋的广告，以及等等。

　　　　但无论如何，当她站到了杨贤石划给她的这一片田径场，她决定全力以赴。

　　　　没有人与她同场竞争，但在她的前方，有一个已经昼夜不息地奔腾了好几年的背影。

　　　　权至龙。

　　　　头发擦到半干，河宝恩已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手机在矮几上发出震动的声音，河宝恩拿过来一看，额，权至龙……

　　　　“喂？”

　　　　“宝恩xi，请问你在宿舍吗？”

　　　　“在，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在你门口，开一下门好吗？”

　　　　“……”

　　　　于是河宝恩只能放下半湿的毛巾，去给突然造访的某人开门。

　　　　“至龙……嗯，权至龙xi？”

　　　　河宝恩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框里，对面这个男孩垂着头是要干嘛，要让他进来吗？不想让他进来诶……

　　　　“嗯，那个，那天……”权至龙咬了咬下唇，猛地抬起头来，“对不起，那天我的态度实在太不好了，我向你道歉。”

　　　　“哦，”河宝恩歪歪头，想起了那天的情景，“没关系。”

　　　　一个在门框里，一个在走廊中，都没了话。

　　　　权至龙顿了顿，觉得自己的道歉有必要再诚恳一些。

　　　　“咏裴后来跟我说了，他是自己想要陪你的，后来喝醉，也是因为他这一阵子压力也有点大，所以才决定放纵一把。他说那晚你们聊了很多，然后他……嗯，心情好了很多。所以，我在没有了解事实真相之前，就对你发火，是真的做错了，我非常抱歉。”

　　　　说完之后，权至龙直愣愣地看向河宝恩，确认着她的神色。

　　　　河宝恩却没什么表情，不像高兴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不开心。

　　　　“我知道，我和咏裴欧巴那天聊得很开心，我觉得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太大的误会。而权至龙xi是因为担心亲故，才对我发火的，我可以理解。所以，没关系。”

　　　　河宝恩摊摊手，既然权至龙说了一大堆来证明自己道歉的诚意，那她也剖析一下自己，来证明自己是真的没关系吧。

　　　　只是，说完之后，两人又愣在了原地。

　　　　要告别么？要走人么？

　　　　权至龙脑袋急转着。他讨厌尴尬，也尽了全力说对不起。对方也说了没关系是吧，只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抱歉，为什么觉得还应该做点什么才行。

　　　　思绪转着转着，就找到了打破僵局的空隙。

　　　　“那个，听说你今天给了老师几首歌？”

　　　　权至龙终于还是进了屋，河宝恩把扔在沙发上的湿毛巾丢去洗手间，然后两人对坐着，分享彼此创作的那些年。

　　　　河宝恩佩服着权至龙的实力，但她更感激的是，在作品这么私密而敏感的话题上，滔滔不绝的权至龙表现得毫无芥蒂。

　　　　是因为自信，所以毫无畏惧吧。

　　　　河宝恩感慨着，将权至龙提到的创作弯路和杨贤石雷区，一条一条地记到笔记本上。

　　第13章　河宝恩式感性

　　　　河宝恩的首张mini专辑，出来得比大家预想的要晚。

　　　　本来已经做好的计划，要围绕着新写出来的五首歌重新盘算。录音上还好，yg的音乐储备足以应对各种曲风。但之后的mv环节、造型环节、公关环节等，都得随着河宝恩的五首歌而改变。

　　　　就这样，河宝恩不得不又向更多的人道歉。

　　　　一遍又一遍的鞠躬，赔笑脸，等站起身后，腰却挺得比谁都直，笑得比谁都灿烂。

　　　　毕竟，这是完全属于河宝恩自己的专辑，弯断了腰，她也乐意。

　　　　事实上，在《eni》这张专辑大获成功后，河宝恩的才女之名就已经传遍业界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担当了自己首张专辑中的大部分创作。

　　　　那么，要不然就是yg太宠她于是有点沾边的事情就都给她挂了名，要不然就是小姑娘太强悍，把能沾边的事情都抓到了自己手中，抓得牢牢的。

　　　　但无论外面的人怎么看，相较于只担当了部分作品创作，且过程中必须参考公司很多意见的《eni》，河宝恩个人对接下来的mini专辑抱有更大的期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张专辑将会以主打曲《公交车之旅》命名，就像hit曲《eni》之于专辑《eni》一样，《公交车之旅》也会成为这张mini专辑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它，并不只是专辑中唯一一首，完全承继河宝恩个人风格的歌。

　　　　《公交车之旅》，讲的是心情不好时，如何让自己开心起来。

　　　　人人都会遇到的窘境，人人都想解决的问题，被河宝恩用随意而轻快的曲调唱出来。

　　　　而河宝恩的创作灵感，来自于她自己在公交车上肆无忌惮的流浪和打量。

　　　　那一天，她因为与公司的意见分歧而心烦意乱。

　　　　她独自跑了出去，连想一想接下来去哪里的心思都没有。

　　　　于是就随意上一辆公交车吧。

　　　　当公交车开动起来，窗外的风景飞快后退，车上的人来来往往。

　　　　令人惊讶地是，她的心情变好很多。

　　　　世事纷扰，不只是她河宝恩一个人在苦痛中挣扎。

　　　　而当她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小纠结而郁结时，也有很多人迎着微风享受着大好时光。

　　　　用温柔的眼光去看待世人，你便能温柔地端详自己，然后拥抱自己。

　　　　这样的体会，虽然因为后来遇见了东咏裴被打断，但这样的感受如此新奇而令人难忘，甚至让河宝恩回想起自己飘荡的那五年。于是醉酒后的第二天，河宝恩早出晚归，一直漫无目的地坐着公交车，直到她终于坐到想吐。

　　　　而就像她日后在电台节目上透露的那样，《公交车之旅》这首歌，完全是在公交车上诞生的。

　　　　把旋律和歌词在本子上记下，在脑中合成并播放几遍。

　　　　下车时的河宝恩顿觉神清气爽，于是也才有了她进入杨贤石办公室时的意气昂扬。

　　　　但是，《公交车之旅》，只是个开始。

　　　　随之而来的第二首歌，叫《朋友，男》，不是男朋友，而是朋友恰好属性男。

　　　　不得不说的是，权至龙和东咏裴在teddy的录音室听到这首歌时，权至龙黑了脸，东咏裴脸红了一大片。

　　　　居然，给他写了歌呢。

　　　　听听，一定要仔细地听听。

　　　　“感谢你温柔但不缱绻的眼，让我可以毫无负担地笑和哭闹。”

　　　　“感谢你陪我去过孩子气的一天，虽然我对打你电话的人有些小抱歉。”

　　　　好吧，还提到了他。

　　　　权至龙这样想着，以十足诡异的神情将旁边快红成烤鹌鹑的竹马，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孩子气的一天，嗯？”

　　　　用鼻音哼出来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和调侃。

　　　　东咏裴捂住脸，死不出声。

　　　　但他的消极抵抗并没有挡住yg众人熊熊的八卦之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yg里每个跟他打招呼的人总是问：

　　　　“咏裴啊，什么时候陪我去过孩子气的一天？”

　　　　真是，无地自容啊。

　　　　而因为行程原因，很久才从八卦之神郑兰珠那里知道此事时，她不禁愣了好几秒。这，不是她的初衷啊。

　　　　她承认，东咏裴那天的行为让她很感动，她的心受到了某些触动，所以想要写这样一首歌，给温柔地给予包容和力量的男性朋友。

　　　　但只是东咏裴的话，这首歌是不够的。

　　　　于是她又添加了很多后来看到的情景，那些少男少女，青年男女，他们的形形色％色。

　　　　最后，再加上一些艺术上的修饰和拔高。

　　　　于是才有了这首，《朋友，男》

　　　　《朋友，男》的初衷是东咏裴，但《朋友，男》并不只是东咏裴。

　　　　当河宝恩把这样的创作意图剖析给东咏裴，以示自己并无亵渎或逗弄他的心思，只是用心地在写某一个概念，某一种身份，某一段故事之后。

　　　　东咏裴涨红的脸渐渐有些泛青。

　　　　原先因为歌词中满含的感情，以及yg众人轮番上阵的调侃而害羞不已的心，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恼羞成怒。

　　　　虽然不想承认，但河宝恩如此直白的解释，让他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对不起，咏裴欧巴。”

　　　　电话的最后，河宝恩如是说。

　　　　“嗯，没关系，你只是在写歌嘛。”

　　　　东咏裴暗自咬牙，但除了这样，还能有别的回答嘛。

　　　　就这样挂电话吧，东咏裴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但电话另一头的河宝恩又发出了声音，她说：

　　　　“《朋友，男》中包含了很多个温柔的男性，但我亲自遇到的，只有咏裴欧巴一个。所以我是真的很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好。”

　　　　轻轻地挂了电话，东咏裴拿着手机发呆。

　　　　如果《朋友，男》是河宝恩作为歌手，唱给很多人的男性朋友的歌，那么，当河宝恩不是歌手，而是只把这首歌唱给自己听时，那她想到的，就只有他东咏裴是吧。

　　　　这样想着，东咏裴的脸又变得通红。

　　　　很长很长的时间后，大家再聚在一起回想往事时，河宝恩和东咏裴都很确定地说，《朋友，男》就是他们真正变亲的开始。

　　　　从遇见时彼此会打招呼偶尔还会互请吃饭的前后辈，变成会关心并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的亲故。

　　　　虽然河宝恩叫东咏裴欧巴，但她觉得他们两像亲故。

　　　　东咏裴其实也这样觉得，不过他从未说出口过。

　　　　专辑的第三首歌，《背带裙》。

　　　　这是河宝恩在公交车上遇见的，一个很有趣的小姑娘。

　　　　嗯，说是小姑娘，其实与河宝恩应该也差不多大。

　　　　正是要上学的时间段，车子里满是叽叽喳喳。

　　　　小姑娘把马尾帮得高高的，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因昂着头而更显优雅的脖颈曲线。她戴着耳机，不与旁边的同学说话。能看出来是同学，是因为他们都穿着同一所国中的制服。

　　　　上面是白色衬衣，下面是深蓝色短裙。

　　　　只不太一样的是，小姑娘自己给自己的裙子，缝上了两条细细的背带。让呆板而千篇一律的校服，变得更精致一些，带着少女的娇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小姑娘昂起的下巴总显得骄傲。

　　　　河宝恩跟着这一群学生下了车，虽然穿着便服扣着帽子，但看着就很年轻的河宝恩没有引来学生们太多的关注。

　　　　可能是忘了穿校服的学生吧。

　　　　这样想着，就兴高采烈地走过了。

　　　　河宝恩一直跟着他们走到校门口，在最后一个拐弯处，她看到之前穿着背带校服裙的小姑娘，停了下来。

　　　　她把书包背到一边，放下肩膀上的背带，塞进自己的裙子里藏好，两边都是。

　　　　然后再背好书包，她看起来就和其他女同学一样了，安静地通过校门处的衣着检查。

　　　　但一样么，其他女孩可没有露出她那么气恼的表情。

　　　　但不一样么，其实都是一样的花样年华。

　　　　虽然没有待到他们放学，但河宝恩打赌，放学后那个小姑娘又会将背带放出来。这个少女，用背带裙书写着自己独一无二的青春年华。

　　　　如此幼稚，又傻得可爱。

　　　　所以第三首歌是给她的，河宝恩写给所有青春懵懂的少女，包括曾经的自己。

　　　　第四首歌，《雨伞》。

　　　　那是一场大雨过后，被放在公交站牌下的雨伞。

　　　　被放在那里，而不是被遗忘在那里。

　　　　那时的河宝恩正坐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里，听着窗外的淅淅沥沥。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场雨，和一把伞。

　　　　汽车和雨滴将马路填充，通过偶尔的空隙，河宝恩看到街对面的站牌下，男人走了，女人走了，只剩下伞。

　　　　这个故事太零碎，河宝恩在歌里都没有把它补全。

　　　　她按着自己看到的，写下了歌词。

　　　　故事中剩下的大段大段的空白，由仿佛带着雨的湿气的曲调去填，由每一个听到这首歌的人自己去填。

　　　　而每个人，都有一个湿淋淋的故事。

　　　　第五首歌，《晚安》。

　　　　因为这首歌，没看过城市霓虹的人从家中走了出来，没听过人深夜街道小夜曲的人从夜店中走了出来。

　　　　“这个城市在向你说晚安，你曾听见过吗。”

　　　　“如果没有，请去坐最后一辆公交车。”

　　　　以公交车开始的一天，以公交车结束。

　　　　正因为这五首歌完整得像一个故事，所以即便它们在某些方面，比不上之前被选择看好的那些神曲，杨贤石也只能将之前的期待全部放下，换上另一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