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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煞-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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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药,伤人身。
  思念,伤人心。
  又是伤身,又是伤心,便看穆仁川能熬到什么地步。
  “很不好。”周方说:“穆堂主又咳血了。”
  “如何得知?”
  “白阁运出来清洗的绢布上染血。”
  “果真?“
  “属下亲自查证,属实。
  “看来真是病入膏肓了。”
  “应是如此,属下还听说,有人劝穆堂主开春之后,上翠龙峰一趟。”
  “找活菩萨?”
  “是,另外……今早朱阁主回来了。”
  “朱小指?”沈青愁想起了这个人。
  朱小指在三分堂绝对是个奇怪的存在,她进堂的时间只比沈青愁、花鸢早半年,一进堂便当上了小意阁的阁主。
  小意阁是掌管资料的地方,是穆仁川半生心血,所以看来这位朱姑娘定是他极信任的人了,但,似乎又不像。自她当上了小意阁的阁主,原来的阁主便成了副阁主,这位副阁主一直将实权牢牢掌握,因而朱姑娘反倒像是一个被架空了的摆设。
  而朱姑娘本身又极少出现在堂里,这两年与沈青愁也不过见过几面,并无深交,但听闻她与另一北方帮会夕照阁有些来往,有人曾见她出现在夕照阁,且江湖传闻夕照阁的原副阁主对她颇为钟情。
  值得人注意的是,这位原副阁主已经叛变成功,如今已是夕照阁的阁主,沈青愁敏感的猜测,这里头不知与这位朱姑娘有所关联。
  他曾经去小意阁查阅过她的资料,身为三分堂的大祭司,他在小意阁有部分权限,只是显然,这位朱姑娘的身份超出了他权限以外。
  这一切都说明了,这个姑娘并不简单。
  “她一回来,就进了白阁,穆堂主屏退其他人,与她密谈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知谈些什么。”
  “……派人盯着她。”
  “是。”
  “对了。”沈青愁想起一事:“前些时候,我定了两只麒麟石雕,已经打磨完毕,雪停了便会送来,届时便摆在宅子门口,原先的那只石狮,便抬远一点丢了吧。”
  周方一惊。
  不能不惊,门口两只怒狮,自有这宅子便有了它们,狮子宅之所以叫狮子宅,便是因此得名。
  关键是,这还是穆堂主父亲亲令人造的,它们虽只是两座雕像,却也可以说是某种象征,沈青愁动它们,不止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流露出反意的试探。
  今天,他可以弄两只麒麟取代穆家石狮,明天也许就会亲自取代穆仁川。
  周方犹豫了半晌才道:“大祭酒,此举会不会太露痕迹?”
  跟着沈青愁的,都是一些后起之秀,投入三分堂无非是混个前景,他们没有打过江山,没有被穆仁川着重培养过,不存在对三分堂或者穆仁川忠心。
  既然在站队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沈青愁一边,便是看好了他,将前程甚至是性命系在了他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而他们并不怕沈青愁要反,且若是他能再得进一步,于他们都有好处。
  周方也是如此,他早知道沈青愁迟早要反,而且一直在为他出谋划策。
  “有什么关系?”
  “但,穆堂主那方面……”
  “他病了,这种小事不需要事先请示他,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吩咐的。”
  “……”
  “狮子终究是人间凡物,哪里比得上神兽麒麟?”沈青愁看了他一眼,嘴角泛出似笑非笑:“连这句话,你也可以传出去。”
  “……”穆堂主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想杀人,周方心道。
  周方虽然什么都没说,沈青愁却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以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道:“你没病,我也没病,可是我们的穆堂主病了,还病得很严重。”
  如果他一直身子好好的,只怕早要杀了沈青愁,可是他身子不好,缠绵病榻,就不能不考虑,他能杀得了他吗?
  “我很有兴趣知道,到了这地步,他会怎么做。”沈青愁笑,他笑得很好看,像朗朗晴空中一抹白云那么清新明亮。
  “快要过年了,派人去把今年的年单送去给花祭酒过目,顺便告诉她这件事。”沈青愁补充道。
  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年单的事实在不急,但周方没有说破,忙道:“是,属下马上差人去。”
  他明白,年单不过是个借口,报信才是重要的,花祭酒迟迟不归,大祭酒这是在催她回来。
  大祭酒做了这件事,花祭酒如果担心他,就一定会回来坐镇。
  周方推门出去,心里竟然有种奇怪的念头,该不会大祭酒是为了让花祭酒回来,所以才如此的吧。
  他摇摇头,定是想太多了。
  花鸢在跑。
  喘气,冒汗,一口气跑了十五里地。
  还从未有人像她这样跑过,她是扛着一辆大车在跑。
  从来都是车载着人,今日个总算见到人载着车了。
  她没疯,脑袋也被给门板夹过,她是在打赌比赛,有个好赌成性,偏偏又每次输给她的人挑衅她,所以她只好成全他。
  成全当然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在得味酒楼当两个月的伙计,任打任骂任罚,敢反抗就不给饭吃。
  果然,花鸢脚下慢了一步,后面便有一道白影冲了上来。
  花鸢瞥见了,伸手一甩,却是一个小小的雪球,正打在那人脚踝上,那人腿脚一麻,脚下乃是白雪覆盖,又冰又湿又滑的路,于是吧唧,滑倒了。
  那人摔了个狗啃泥,他从雪里抬起头来,一脸的雪渣子,不满的叫道:“你出暗器,太狡猾了。”
  花鸢停下来,一手将车扛在肩膀上,一手叉腰,面色红润,边喘气边笑道:“好小子,你身无一物跑得倒是轻松,既然嫌我出暗器,那我俩换一换,你扛大车,你出暗器,换了轻轻松松的跑,干不干?”
  那人从雪里爬起来,拍去身上脸上的雪,他年轻气盛,相貌俊朗,尤其是一双眉毛,尤显英气。
  原来他便是那一日,在老杜家酒楼与花鸢赌酒的英眉少年。
  话说那一日他输给了花鸢,便十分不服气,此后便缠上了她,非要一雪前耻不可,也不知他哪里来得本事,不管花鸢在哪里,他总能找到她。
  花鸢也不是省事的,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也不能弱了去,只是先讲好赌注,赌注太小或者没有好处的,她可没什么好兴致陪着玩。
  他们赌着赌着,就从赌酒赌到了别的,比如谁跳得高,比如谁蹦得远,比如谁在一炷香之内吃的包子多,比如谁倒着走路快,比如谁能拿着一文钱买四文钱一个的烧饼……五花八门,无所不赌。
  老实说,除了吃包子,花鸢还真没怎么输过他,而且吃包子一事,本就不公平,她就算孔武有力,也是一女孩子,怎好意思当着旁人对着一盆包子狼吞虎咽。
  英眉少年尽管输多赢少,却是越挫越勇,屡败屡战,简直就跟上了瘾似地,一个月里不送上门输上一次两次,受一番寒碜,就浑身不舒坦。
  他知道自己比不得花鸢天生神力,不敢真换过来,但输人不输阵,正要反唇相讥几句,突然抬头瞥见花鸢扛着大车气势如虹,正望着他笑得万分得意。
  花鸢如今十六七岁,身型高挑健美,秀丽容颜中带着一抹女儿家少有英气,举手投足自然而然的流露着意气风发的张扬。
  此时,她头上绾着简单发髻,一溜青丝垂在身侧,随风微微轻扬,身上内衬一件暗花细绒夹衣,外罩猩红色斜襟四开凤尾纹袍裙,中间以黑曜石腰带封腰,袖口衣领和腰间点缀着灰鼠毛,一阵风吹来,裙摆飞起,大有临风之态。
  原本还有一件灰鼠皮披风,不过她跑热了,便脱下来挂车上了。
  在这白雪皑皑当中,她傲然于立,一身猩红如一笔红艳,衬着雪色触目惊心,令人难忘。
  也许是雪后初晴的太阳太晃眼,英眉少年有些失神,又有些纳闷。
  你说,为何有些女子,身上全无一丝女子该有的温婉可人,还胆大妄为,令人乍舌,却偏偏又恣情快意,飞扬得令人移不开眼呢?
  第七十九章
  少年失神之际,花鸢突然露齿一笑,单手托起肩上的重物向天上一抛,随后一个旋身,衣袖翩飞,下摆散开如怒放的艳丽花瓣,同时她的足下在雪地一转,抬腿踢出漫天冰雪向少年袭去。
  少年忙躲避,却是他躲避之时,花鸢接过下坠的大车已翩然而去。
  等少年醒悟过来,人已经远了。
  少年也是名家子弟,武功不俗,但终究还是输了,却不是输在轻功上头,而是输给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偷袭,花鸢那一手暗器,与沈青愁一脉相承,端的是又毒又狠,连番而至,若非少年也算有些火候,没准现在已经一身是伤,甚至跌断了骨头。
  不过无论如何,他却是规规矩矩的比,既没有耍赖也没有反偷袭。
  “都说我便是扛大车也能赢你,你还不信。”花鸢坐在奉安府得味酒楼大堂正中央,扬眉而道。
  一旁的二宝,忙喜笑颜开的给她奉上一杯茶,给她顺顺气。
  他能不喜笑颜开么,白得一个伙计,不用算工钱的。
  “哼,你可事先没说,偷袭也可以算数的。”少年不服,冷然道。
  “可也没说不可以偷袭呀,再说,不然好处就给你一个人占尽了。”花鸢笑眯眯的捧着茶杯,热热的杯壁熨在手里十分舒服。
  “反正你输了,愿赌服输,你想赖账不成?”
  “哼。”少年哼了一声,道:“别瞧不起人,你什么时候见小爷赖账过,小爷一言九鼎,才不跟你似地,专门耍滑头。”
  “那好。”花鸢也不和他争了,扭头对二宝笑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把你的伙计领下去,这伙计性子可倔,要是尥蹶子了,可得饿他几顿不给饭吃。”
  少年虎目一瞪,狠狠瞪了花鸢一眼。
  二宝嘿嘿笑着,搓了搓手,道:“哎哟,林少是么,真不好意思,那个愿赌服输是不是,跟我来吧。”
  少年这次没说什么,只是又瞪了花鸢一眼,跟着去了。
  花鸢被瞪得通体舒畅,翘着二郎腿,悠闲得继续喝茶。
  说来胖宝二人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奉安府也有三分堂的分堂,令他们对这片小店多加照顾,对于她这个祭酒而言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因而有这棵大树乘凉,胖宝二人的小日子也越发安逸起来,以往那些吃白食讹诈的,不良商贩恶意抬价的,只得见风就闪。
  闲暇之余,她也常常过来尝尝大胖厨子的手艺,权当出来散心。
  三分堂总坛内部斗争不断,她与沈青愁如今看起来风光,当初也是一步步闯出来的,其中勾心斗角错综复杂实乃三言两句难以尽表。
  这种日子,花鸢或许还能应付过来,骨子里却并不大喜欢,她之所以留下,不过是因沈青愁而已。
  所以这次办完事,她并不急着回去,又来了得味酒楼,打算玩乐两天再回去。
  不过来了的第二天,她在闲谈间听闻大胖厨子整鹿肉是天下一绝,便动了谗意,偏偏市面上买不到这野味,于是临时起意,策马挽弓,亲自进山狩猎,在去的路上,又遇到了赶来的林少,两人这样才结伴进了山,回来的路上又打起了赌。
  林少便是那个少年,他只说姓林,身份一概不透露,他不愿意说,花鸢便不问。
  不一会,二宝安排好林少,就从后院回来了。
  “花大姑娘,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二宝笑呵呵道:“姑娘这一走就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我和大胖急死了,深怕赶上大雪封山给困进去了,没想到……还好,还好,还带回来了一车野味。”
  花鸢扛回来的那一架大车,并非空置,里面另有许多野味,并用绳索捆在了车厢上,以防运送过程中掉了下来。
  “没说的,等好吧,大胖说、说、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定要使出浑身本领,整一桌绝的,他已经取出铁架子备着,还叫在后院垒了土灶,又寻了三年上的杨木做柴火,烹制这玩意儿有些累赘,又是腌制又是要炭火炙烤,不过,做出来味道真没说的,咱跟他认识了这么久,也就只有好多年前尝过一次,真真是要吞掉了舌头,嘿嘿。”
  “那好,我等着。”花鸢吞了吞口水,正要说什么,突然外头传来几声尖锐的鹰啼声。
  她脸上的笑意顿失,凝起眉头,走到窗户边向外看去,果然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鹰。
  这只鹰自然不是普通的野鹰,乃是受过训练,专门用来传信的,花鸢将它留在狮子宅,怎的会此时飞来?
  定是出事了。
  她手臂张开,那只鹰便飞了下来落在她臂膀上,鹰爪上绑着一根小小的竹筒。
  取下来一看,便有一行小字——本月初九诛杀沈于十里坡,速归,路有埋伏,小心!
  笔迹潦草凌乱,可想定是时间紧迫之下写的。
  她再回头看一眼那只鹰,发现并非她那一只,而是……何平的!!
  这缘故要从她和沈青愁当初进三分堂说起,那时候穆仁川还没有“病”,他们还是他的得力下属。
  何平作为穆仁川的心腹,当时和他们关系不错。
  某一日他得到了两只受过训练的小型鹰,那种鹰有狭长的双翼,尾部分叉很深,体灰尾白,喙薄而爪利,花鸢见了,便说,这是白尾鸢,可巧与我同名一个字。
  白尾鸢,是鹰的一种。
  花鸢的鸢,本身就是鹰的意思,何平听了,大方的将其中一只送与了花鸢,说是正好应了她的名字。
  花鸢看着那鸟也着实喜欢,便收下了。
  她领了何平的情,自然要投桃报李,也回送了许多礼物,有一次外出办事经过何平的家乡,还给他带了几大盒他家乡特产的白糖酥。
  那一段时间,她和何平交好,宅子里还有传些风言风语,只是后来随着形势的发展,沈青愁与穆仁川貌合神离,她站在沈青愁这一边,何平则在穆仁川这边,两人便断了来往。
  既然断交,何平这次示警是什么意思?是示好,还是其实是个圈套?
  花鸢捏着那纸条半晌,然后握在手心以内力震碎,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必须尽快回去。
  “我要走了。”花鸢神色凝重。
  “什么?这还没吃呢……”
  “来不及了,下次吧。”
  说走就走,她向外走去,正到门口,一骑快马也停在了门口,来人是三分堂的信使。
  信使是沈青愁派来的,送来了今年置办的年单,并“顺便”说了另一件事。
  “什么?他把宅子门口的石狮换了?”
  “是”
  花鸢翻了个白眼,真是对那人感到无语,这般欺人太甚,还真是他做事的风格,现在,她开始相信何平的示警了。
  “那穆仁川怎么说?”她对穆堂主直呼其名。
  “说……”信使表情变得很怪,因为这事本就让人感到怪异:“说换得好。”
  “嗯?”
  “穆堂主称赞沈大祭酒天纵英才,敢于破旧立新,在他的带领下,势必会将会开创三分堂新的局面,还说这是他一直没能做到的事,希望大祭酒能承担下这个重担,当日便通告三分堂上下,大祭酒位升副堂主……所以现在应该称之沈副堂主了。”
  “什么?”这下,连花鸢都惊讶了:“副堂主?”
  “是的,另穆堂主因身体不适,着沈副堂主本月初九那天代表他前去黑虎帮谈判……”
  “慢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如果她没记错,前去黑虎帮势必路经十里坡。
  “昨日下午穆堂主设宴庆沈副堂主荣升,并在宴上提及此事,之后属下出发连夜赶来。”
  花鸢立在当场,面色发黑,目光十分凶狠,她突然抢过信使的马鞭,一把推开他,喝道:“你的马借来一用!”
  说毕,红影一晃,她已经出了门口,跃上马背,再挥起一鞭,扬长而去。
  这件事到现在便明白了,沈青愁欺人在先,穆仁川不怒反赏,便是让沈青愁以为他病入膏肓,投鼠忌器,然后诱使他前往十里坡,设伏诛杀之。
  而沈青愁派来的信使,是昨日出发,一天一夜方赶过来,何平在穆仁川的身边,想要通风报信必然要避开耳目寻找机会,可能是后半夜或者是天亮才放出的飞鹰。
  所以飞鹰与信使几乎是同时到达。
  信使禀明了事件发生的原因,何平就直接揭露了真相,两方串联起来,合情合理。
  但何平身为对方阵营之人,又为何要跟她通风报信?还提及已经安排下人手,阻止她回援。
  是陷阱,还是他已有投靠之心?
  不得而知。
  另外沈青愁初九那天要赶赴至黑虎帮,路程需要两日,也就是说今天就会出发,最迟明天下午就会路经十里坡。
  她必须尽快赶到那里去!
  想到此,花鸢心急如焚,奋力挥鞭,但见雪后晴空下,一骑如箭,踏雪飞奔。
  两个时辰后,林少追上了花鸢。
  他愿赌服输,本该在得味酒楼后院劈柴打水洗碗搬酒,但随后听说花鸢神色不对的离去,又从二宝掌柜嘴里知道了些零零碎碎,感到有事要发生,不知为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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