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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不是什么大机密，因此有涯子没有隐瞒。

　　　　如今魔道称雄，其实但凡有选择，已经没有人入仙道了。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传人，大都是和仙道有极深的因果，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季寥明白了有涯子的意思，于是知道自己此前想岔了。但他目的本是如此，也不觉得可惜。而且有涯子根本想不到，季寥的本尊是有元神的。对于其他人而言，金阙玉册是鸡肋，对季寥而言，这却是比仙道中绝大部分的奇珍异宝都要珍贵。

　　　　季寥大致翻了一下，以他在青玄的经验，这金阙玉册记载的内容，着实颇具价值。当然得他回归本尊后，金阙玉册的价值才能最大化。

　　　　他道：“多谢道友了。”

　　　　于是季寥和有涯子商讨了结盟的细节。

　　　　条条款款，不必细述，大抵是季寥和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守望相助。

　　　　而季寥也知道了有涯子出身霍桐洞天，其为三十六洞天之首。有涯子还有一位师兄唤作“无涯子”。

　　　　两人的道号显然出自南华经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季寥暗自怀疑，他们跟道家最神秘的大圣贤庄周有联系。

　　　　庄周是道家中比太上还神秘的大圣贤，而且自太上立下的道统外，于道家自成体系，又深得太上之道的精髓。

　　　　他的传说有很多，但大都虚无缥缈，无可寻觅。

　　　　只是从庄周留下的南华经来看，决计不逊色道祖太上留下的道德经，可见其本身成就即使不及太上，也相差仿佛。

　　　　不过到底有没有关系，季寥有的是时间去探寻。他和有涯子背后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结盟，等于成了魔界的大反贼，但这是季寥本身期望的。

　　　　将来和帝妃的事东窗事发，季寥至少还有仙道支援。

　　　　毕竟仙道本身和魔界就是势不两立的，一纸盟约不过是由头，实则季寥本身的立场，就已经和仙道接近。

　　　　只不过有涯子万万想不到，季寥和他们结盟的缘由。

　　　　有涯子自认为占了大便宜，更加深信师兄说的话，火云儿来历非凡，有大气运在身。这才让他因为火云儿的事，得以和季寥结盟。

　　　　…

　　　　“囚仙居！”

　　　　这里正是少君囚禁女仙的地方，有重兵把守。

　　　　无遮大会已经开了几次，而女仙们都是非凡存在，故而生出的怨气发散出来，显得囚仙居愁云惨淡。

　　　　仙家生出的怨念，比凡人更污浊厚重，这对于正道修士，实是剧毒，但对魔道中人，却是大补物。

　　　　女仙们珍贵的元阴早已被少君采摘，而这些怨气，算是汤水，分给了看守囚仙居的禁卫。

　　　　这也是少君的施恩。

　　　　他阴诡狡诈，势必要将女仙们的价值榨干。

　　　　季寥身兼道佛魔三家精妙，自是看穿了这些。故而他颇是不喜少君的做法。

　　　　魔道被称为魔道，就是因为其无所不用其极，才遭世人厌恶。

　　　　季寥不喜欢这种行事风格，他认为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少君的做法，显然是令他不齿的。

　　　　有涯子亦是皱眉，虽说仙道衰微，但女仙们受此大辱，仍是使他怒火中烧。不等季寥动手，有涯子轻轻吐出一个“定”字。

　　　　定身法！

　　　　不少修为较低的禁卫都着了道，但还有些禁卫没有被定住。

　　　　“定风波！”

　　　　季寥再度施展定风波。

　　　　在他有意识控制下，有涯子和火云儿没有受到影响。

　　　　两人趁机将那些厉害一点的禁卫悉数干掉。

　　　　施展定风波的消耗不小，季寥掐准时间收回神通。

　　　　同时有意无意往西天看了一眼。

　　　　“有人在暗中窥视。”他泛起念头。

　　　　很快那边觉察到季寥的注意，竟释放出一丝善意。

　　　　季寥不由意外。

　　　　难道这是有涯子的内应？

　　　　“不对，这人道行极高，而且气息像是佛门一脉，应该和有涯子不是一路人。”季寥转瞬间做出判断。

　　　　但对方释放善意，季寥稍稍放松警惕。

　　　　…

　　　　“这是飞龙提到的那个还真子，怎么和仙道的人搅合在一起？”一旁窥视的人正是大威天龙菩萨，他心生疑惑。

　　　　“难道自在天魔主也在布局？还是他确实已经脱离自在天魔主的控制？”大威天龙菩萨心念继续转动。

第48章　顾沧溟

　　　　囚仙居的异常没有瞒住魔宫多久，很快季寥就察觉到有魔宫强者过来。

　　　　季寥的样貌开始发生变化，一下子像是苍老了数十岁，气质变得诡秘恐怖。以他立足之地为中心，竟蔓延出漆黑浓稠犹如墨汁般的怪异事物。

　　　　这是天魔经到了极高造诣，才能形成的天魔法域。墨汁所到之处，便是天魔法域的笼罩范围。

　　　　一名魔宫高手踏足囚仙居，立时察觉到异常。

　　　　他低头一看，足下已经不知不觉沾满阴沉的墨汁，他抬起脚，墨汁像拉丝一样，粘在他足底。

　　　　强绝的气劲从他腿上爆发，试图抖落墨汁，但是没有效果。

　　　　这些墨汁如同影子一样，附着在他身上，好似他身体的一部分。

　　　　左右两旁，忽地升起两个黑漆漆的人形怪物，同样是由墨汁组成，齐齐按住这位魔宫高手的肩膀。

　　　　沉重的吸力，从怪物手上生出。

　　　　魔宫高手心下骇异，他竟也甩不掉这两个怪物。

　　　　他艰难的合拢手掌，缔结法印，身上放出湛湛魔光，周遭的虚空泛起沉闷的异响，但结果跟爆竹在水里炸响有些类似，能看见一点效果，但无济于事，不可能将水域炸开。

　　　　在魔宫高手和墨汁怪物斗争时，第二位魔宫高手亦进来。

　　　　他和前面一位魔宫高手有同样的遭遇。

　　　　后面跟来的魔宫强者看着前面同伴的遭遇，没有继续莽撞地冲进来。

　　　　而囚仙居的外围铺满了怪异浓稠的墨汁，使人判断不清楚囚仙居内里的情景。

　　　　虚空生出若有实质的波纹，一位黑袍老者从波纹中出来。

　　　　一众魔宫强者纷纷跪下。

　　　　“参见大统领。”

　　　　这位黑袍老者正是镇仙司的大统领顾沧溟，据说他原本出身自魔界赫赫有名的顾家。其修炼的是一门旷古绝今的魔功，唤作修罗阴煞诀，据传这门功法共有九重，练至第九重后，能有幽冥黄泉之力加身，一指断人生死。

　　　　魔宫向来有传闻，顾沧溟已经将修罗阴煞诀练到第九重，所以见东方魔帝都只行半礼，甚至连圣帝都曾恩准他入魔池修炼过一段时间。

　　　　他一出现，魔宫高手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顾沧溟凝视浓稠的诡异墨汁，目光所及之处，墨汁便纷纷避退。

　　　　他目光到了两个被困住的魔宫高手身上，他们身上的墨汁亦纷纷挂落，两个高手得以松开手脚，退出囚仙居。

　　　　两人出来后，顾沧溟亦收回目光。

　　　　他竟也不打算趁胜追击。

　　　　季寥倒也没有扩大天魔法域的范围。

　　　　顾沧溟他是知道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现在他以天魔经掩饰自己的身份，顾沧溟应该还不知道他就是镇仙司新来的客卿还真子。

　　　　季寥感觉到顾沧溟应该是太乙境的巅峰人物，说不准他已经能和四方魔帝那等存在过过手。面对这种人物，他是没有胜算的，但凭借一身所学，自保还是有几分把握。

　　　　只是顾沧溟似乎没有打算直接攻入囚仙居。

　　　　这让季寥有些意外。

　　　　季寥只要帮有涯子他们拖住魔宫高手就成，因此顾沧溟不强攻进来，季寥也不准备挑衅对方。

　　　　魔宫高手们不知顾沧溟的想法，亦不敢催促他。

　　　　半刻钟过去，季寥感应到一丝奇异的空间波动，他立时清楚，有涯子他们应该把女仙们转移走了。

　　　　一息过后，有涯子出现在季寥身旁，只是没有火云儿。

　　　　他向季寥道：“我把她们和火云儿转移走了，还有道友的那只灵猫，它也跟着去了。”

　　　　季寥脸一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猫儿这家伙铁定是见到那群女仙后，就跟着跑去占便宜了。

　　　　它一走，自己只能从魔宫强杀出去。

　　　　有涯子忽地脸色一变，几乎失声道：“顾沧溟。”

　　　　季寥点了点头道：“有涯子道友也认得他啊。”

　　　　有涯子咬牙切齿道：“这个大魔头杀了我们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不少人，我怎么不认得。”

　　　　艰难地平息胸口怒火，他继续向季寥道：“道友，你之前说你拦住魔宫高手，等我转移走女仙后，自然有办法从魔宫逃走。现在咱们走吧。”

　　　　他跟顾沧溟仇深似海，但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这道化身很宝贵，若是折在这里，实是可惜的很。而且季寥身份很重要，他也不希望季寥出现闪失。

　　　　虽说有涯子如今对季寥一身纯正的魔功十分好奇，可他知道此时不该问这些。

　　　　季寥原先设想的是让猫儿带他走，现在死色猫把他抛下了，季寥只剩下强杀出去一途。若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厚着脸皮找帝妃求援。

　　　　当然这是下下之策，万不得已，季寥才会走这条路。

　　　　季寥心里暗骂了几句猫儿，面色风轻云淡道：“我早想领教一下顾沧溟的修罗阴煞诀了，还请有涯子道友为我掠阵。”

　　　　天书看得哈哈大笑，道：“你还装！”

　　　　季寥心里轻哼道：“你别乐了，快把精神力借我用。”

　　　　天书倒也分得清轻重，一边狂笑，一边把自己的力量借给季寥。

　　　　两相叠加，季寥的气势再度拔高一大截。

　　　　天魔法域涌动起来，逐渐往囚仙居外面蔓延过去。

　　　　顾沧溟这次却没有再用神通击溃季寥的天魔法域，而是突然向季寥传音道：“你走吧。”

　　　　季寥倍感意外。

　　　　顾沧溟继续道：“少君快来了，你若再不走，我只好出手了。”

　　　　季寥见顾沧溟莫名其妙准备放过他，心头疑惑。

　　　　只是顾沧溟没理由耍这种花招。

　　　　季寥天魔法域顿时收回，裹着有涯子，冲天而走。

　　　　魔宫的屏障开启，想要拦阻季寥。

　　　　这时候顾沧溟突然道：“贼子休走。”然后他拍出一掌，雄浑浩大，仿佛要撕裂苍穹。

　　　　季寥心中一动，展开天魔经的诡异身法，险之又险避开那一掌，随后掌劲破空，居然把魔宫的屏障破开，使其露出缝隙。

　　　　季寥看准机会，遁入缝隙，从魔宫脱身而出。

　　　　这时候魔宫的少君堪堪来到。

　　　　他道：“大统领，那贼子跑了，你怎么不去追？”

　　　　顾沧溟道：“本座奉帝君法旨，守卫宫禁。至于追击敌人的事，还请少君另外委派他人。”

　　　　少君脸色铁青，但也知道使唤不动顾沧溟，只得向其他人发火道：“你们还不去追。”

　　　　顾沧溟也不看少君，目光触及远空，正是季寥逃走的方向。他心下思量道：“圣帝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魔宫里。”

　　　　原来他见季寥使出天魔经，分明和魔池旁那无字天碑的法意一脉相承，误以为季寥是圣帝的人，因此才有意放过季寥。

　　　　季寥却不知顾沧溟生出这等误会来。

　　　　其实也难怪顾沧溟误会，毕竟没有圣帝的允许，旁人万无可能接近无字天碑的。

　　　　当年顾沧溟亦只是得蒙圣帝恩赏，远远瞧过无字天碑一会，即使如此，那无字天碑给他的震撼亦是难以言表。

　　　　…

　　　　“顾沧溟难道已经发现我和他的事？”其实帝妃一直暗中关注季寥，毕竟季寥再混账，也是她的男人，她自己可以欺负，却容不得别人欺负。

　　　　本来顾沧溟若是跟季寥交手，帝妃就要暗中相助了，结果顾沧溟直接放过季寥，让帝妃不由疑神疑鬼。

第49章　尸解

　　　　霍桐山洞天。

　　　　通过有涯子提供的秘密传送阵，季寥来到了这处仙山。

　　　　仙山周长十万里不止，很有灵气。但比起小须弥山的规模，还是差了不少。看来灵吉菩萨当年的实力，应该要比霍桐山洞天的开创者要高出一些。只不过小须弥山现在太过荒凉，远比不得霍桐山的钟灵毓秀。

　　　　造成这样的结果，只因为一个原因，霍桐山洞天的开辟者还在。

　　　　有涯子道：“我师兄尚在闭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所以就由我来暂时招待道友了。”

　　　　季寥微笑道：“无妨，我跟道友也确实更熟悉一点。”

　　　　有涯子道：“道友接下来是准备改头换面，再度回到魔宫，还是打算干点别的？”

　　　　季寥道：“我还未做任何打算。”

　　　　“喵”。季寥话音未落，猫儿滋溜一声跑到他面前。

　　　　远处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季寥神色一动，一把抱起猫儿，向有涯子道：“道兄，我们去看看。”

　　　　他们缩地成寸，眨眼间到达一处灵泉旁。

　　　　三名女仙正围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仙，此刻她靠在一块青岩上，青丝散乱，脸色苍白，显然已经闭气。

　　　　“小师叔。”三名女仙纷纷向有涯子行礼。

　　　　有涯子指着季寥道：“这是还真子道友，此前我跟你们说过的。”

　　　　三名女仙忙道：“拜见恩公。”

　　　　季寥微微颔首，说道：“她怎么了？”

　　　　有涯子沉声道：“这是我的师侄女徐妙怡，她是打算水解，只是出了差错。”

　　　　“水解？”季寥暗自琢磨。

　　　　他博闻强记，在青玄读过水解的记载。这是道家尸解的一种，死于水叫水解，死于火叫火解，死于刀兵叫兵解……

　　　　尸解的主要原因一般分为两种，一是为了避劫，如修士遇上过不去的劫，就选择尸解，保留魂魄之核心，企图来生再成正果。

　　　　还有一种是为了消孽，也就是生前同谁有不可化解的冤孽，通过死在对方手上，来消去这段孽。当初龙王狄希就是选择死在他自己女儿手上，来消除前孽。

　　　　因为生前之孽太重，基本上是没法得正果的。

　　　　有涯子接着一声轻叹道：“你们把她带回去安葬吧。”

　　　　季寥道：“她水解出了差错，莫非道友没办法补救？”

　　　　有涯子摇头道：“以往黄泉还没被东方魔帝占据，我还能舍下这张面皮，去求肯下冥帝，让徐妙怡再入轮回，现在却没其他办法了。”

　　　　季寥当然看得出这女仙的神魄已经溃散，仅有一点本性灵光残留，这魔界是不存在什么轮回的，有的修士能转世轮回，也是仗着神魂坚固，运用秘法后，能再投胎一次，但如果神魂溃散，也逃不掉飞灰湮灭的结局。

　　　　而幽冥黄泉有轮回圣物，倒是有可能让神魂溃散的人转世。

　　　　因此以往出现这种情况，仙道的人多会去幽冥黄泉求个人情。

　　　　只是现在比不得当初。

　　　　季寥沉吟道：“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有涯子惊讶道：“道友能帮她轮回？”

　　　　季寥点了点头，道：“不敢保证成功。”

　　　　他倒不是突发善心，而是从神秘女子那里修习了生死轮回之道，季寥还没机会验证，如今正是一个试验的机会。而且他若是真能掌控轮回之道，作用可就大了。要知道身处魔界，谁能保证自己不会遇到意外，若有轮回这条退路在，安全性自然能得以保障。

　　　　因此季寥利用这一点自然可以广结善缘，当然也无可避免会有人觊觎他的手段，只是季寥和东方魔帝都注定了对立，自然更不在意那些宵小之辈的觊觎。

　　　　何况将来要是和东方魔帝冲突起来，光靠他单打独斗，始终力有未逮。

　　　　饶是如此，有涯子亦不由为之一喜。而且他丝毫不怀疑季寥是否在胡吹大气，因为那位道君确实和六道轮回有扯不断的关连。

　　　　于是季寥让有涯子准备一个祭坛，然后要了三十六名女仙围着祭坛跳一种祭祀的舞蹈，还要了各种奇物。

　　　　他故意弄得这么复杂，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实际上生死轮回之道一修成，根本无须什么仪式。

　　　　不过季寥并无十成把握，这跟以前的招魂复活人，完全不一样，最主要的是，季寥的生死轮回之道没学全。

　　　　…

　　　　当季寥这边在祭坛上做各种仪式时。

　　　　东方魔帝的魔宫又是另一番场景，少君拍碎珍贵的玉桌，对大威天龙菩萨说道：“顾沧溟不听我的调遣就算了，现在我查到镇仙司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叫还真子的客卿，想要他的底细，顾沧溟居然跟我说无可奉告，他是什么意思？就因为那还真子是帝妃安插的人，他就敢不给我面子？”

　　　　大威天龙菩萨仍是一身平常僧侣的打扮，他心知肚明，少君气的不只是顾沧溟，而是担忧帝妃。因为帝妃一向不干涉魔宫的事务，现在却主动安插人手进镇仙司。

　　　　这对于魔宫的人而言，显然是一种信号。

　　　　那就是帝妃娘娘不是摆设，而且将来魔宫到底谁做主，亦不是完全确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