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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小箭-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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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说呢!”无梦女啐道:“我不是一早把‘忍辱神功’的歌诀都给了你吗?这哪是什么秘诀!”

“对,你都给我了……”那声音悠游地道、“说起来,我还真没好好谢你哪。”

“谢什么。”无梦女嗔道,“我的还不就是你的。”

“可是……”那声音温和且善解人意他说,“我的可决不是你的。”

这句话一说完,无梦女就听到寒风里金刃破空之声。

她霍然回身,就看到剑光。

不、血光。

——血一般的剑光。

她在匆匆间用手一格,血光暴现,她跟前一片红潮,并看见自己一只手飞向半天。

她眼前的人已一手接住了那只仍拿着瓶中稿的断手,徐徐收回了血汪汪的剑,笑着对她稚气他说:

“……现在‘山字经’、‘忍辱神功’,都齐全了,乌日神枪,乌日神枪,还有血河神剑,再加上伤心神箭,我已足以无敌于天下!”

无梦女惨然嘶声道:“你——!”

那人温情地一笑,一手拿住无梦女右手紧握的箭。

无梦女死不肯放,那公子温和地一叹,惋惜地道:

“事到如今,你还未梦醒吗……”

喟息中随手一辈,拍在无梦女的脑门上。

这人举掌劈着无梦女脸门之际,忽然也觉察了一股奇特的反震之力。

这轻微的反震非常奇怪。然而他又知晓无梦女(泡泡)是从没练过这种武林传说里的奇功的。

所以他也不以为然。

不以为意。

因为他已得到了练“伤心小箭”的一切条件,这使得向来静若处子定如禅僧的他,也忍不住开心得不像往昔那般大处谨慎小处也小心翼翼了。

王小石转身打马而去时,心中仿佛听到一个奇异的声音在呼唤他。

——就像昔年雪夜里在此地一战的一切幽魂在呼着他的小名。

如果他不是赶着去救他的兄弟,他一定会远早就停下来,再回头去看无梦女,原因是:

一,他总是不放心把一切练成“伤心箭”的秘诀,全交给一个女子。

二,他不知怎的,在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虽然那不妥也还不知道是什么在那里。

三,他觉得桥墩那头有人在监视着一切,他本应该弄个清楚:到底是谁。

不过,今夜京华合当有事。

他要赶去多风多雨的风雨楼,去救他的兄弟。

何况,这时际,他有部分兄弟,在何小河、梁阿牛带队之下,已从另一捷径抄了过来,跟他会合,而且说什么赶也不走,要与他并肩上天泉山,理由是:

“‘象鼻塔’里有的是讲义气的弟兄,怎能让大哥一人涉险。”

“温柔、张炭、蔡水择、吴谅是你的兄弟姊妹也是咱们的兄弟姊妹……”

一零七:传真机

杨无邪现身之后,那顶妖艳的轿车,布帘缓缓拉开。

狄飞惊终于又见到了苏梦枕。

上一次见面,上一次见面是在……

在开封府南大街口“三合楼”内,当时是“天下第一楼”:“风雨楼”楼主苏梦枕,意兴风发地带着他那两个新结义的兄弟:意气飞越的王小石和白愁飞,直扑登楼,会着了

他,要他劝雷损投降,要他带领“六分半堂”向“金风细雨楼”投诚……

那时候,苏梦枕是一个病人。

而且还是一个负伤、中毒的病人。

要任是谁受了他这样的伤、中了他那样的毒、得了他那样的病,早就十条命部不剩一

口气了,可是,他却要一口气吃掉号称“武林第一堂”的“六分半堂”,连眼也不眨。

……那一次睽别,又近十载了吧?

当时那一次会谈,“六分半堂”总堂主,就在“三合楼”楼顶之上。

而今,雷损已逝……

就死在“金凤细雨楼”的“红楼”中:“跨海飞天堂”里!

如今,“红楼”仍屹立在那儿,在“六分半堂”的重地里也隐约可以望见楼椽飞檐,可是,“玉塔”与“青楼”,却在半年前那一阵轰然爆炸声中,荡然无存了。

——那“金风细雨楼”原来的主人,也跟他坐镇的“象牙塔”一样,在滚滚尘烟中仿

佛灰飞烟灭。

剩下的红、黄、白楼,楼依旧,但已物是、人非。

没料到,这“六分半堂”的首敌,在他流落逃亡之际,竟然就在堂内重地“踏梅寻雪

阁”出现。

——“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心爱的一棵“伤树”下面,竟有一个地道,直通死敌

“六分半堂”的要塞!

故而,苏梦枕在这样一个欲雪狂风,有星无月之夜,出现在这一顶妖异的轿车内……

想到这里,念及这些,狄飞惊心里不禁一阵恍惚了……

杨无邪一望见那对鬼火般阴冷的眼神,心中就像焚起一把熊熊的烈火,一向喜怒不形

于色(多年埋首各种重大机密的工作,他早已学会无动于衷)的他,也不禁喉头哽咽、该

然欲泣:

“公子……”

“杨总管。”

轿里的人伸出了手。

一只瘦骨嶙嶙的手。

冰的。

——要不是这只手能动,杨无邪真错以为刚才在自己手背上碰了碰、握了握的手,是

死了很久的人的手。

杨无邪只觉心里一酸。

他一向认为:“男几有泪不轻弹”,就算有泪,也决不在外人面前淌——可是,今儿

重会故主,竟完全抑制不住,他咬得唇角渗出了血。

但那泪竟断了线的念珠,不往往下滑落。

还是苏公子先说话:“看到你仍活着,真好。”

“怎么悲伤呢?重逢是很好的事。”

“……公子还在,属下不敢先死。我等了半年。忍死苦守,到处打听,等的就是公子

的消息,待的就是今天。”

“好,很好。”

“……可惜,有很多的弟兄,给挤兑的挤兑,害死的害死了。”

“我知道。我是知道了……”

“不要紧……只要公子在就好了……公子一定能为他们报仇的。

我杨无邪活着,就等今天,只等公子一声令下——”

“你有心了……记得我们从前在‘青楼’之巅同吟的诗吗?”

杨无邪脸色忽然一变。

红了眼。

白了脸。

然后他才能目带泪光,颤声吟哦:“……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

苏梦枕点头,火舌吞吐,照进车内,映得他双目一阵寒碧:他的发已脱落不少。

胡须很乱。

衣袍很蓝。

蓝得很亮。

亮得眩目。

而且还很香。

——穿这样亮蓝(比晴天还蓝,比碧海更蓝,比青更蓝)的衣饰,还有那么浓郁的香

味,是要掩饰什么,还是隐瞒了什么?

狄飞惊这样地揣想。

他也想起他和雷损的交情。

在“六分半堂”里,他是“大堂主”,雷损是“总堂主”。

按照江湖上的常规、武林中的规律:老大创帮立道,自少不免有个好老二的支持相助

;一旦老大得了天下、打下江山,那么,老大对老二逐渐茁壮的势力。定有冲突,只要一

生嫉恨,老大和老二的势力,少不免会来一场并吞、对垒。

雷损是个阴狠、多疑、而且相当残暴的人,他一向唯利(凡对他有“利”的事,这自

然包括了“势”、“权”、“名”和“钱”)是图。

狄飞惊却是个人材。因为有他,所以雷损的“六分半堂”可以迅速壮大,就算遇上“

金风细雨楼”这般强敌,他也一样可以维持对峙的局面,不衰不溃。

——没有人知道:没有了狄飞惊的“六分半堂”,是不是还可以屹立不倒。

——但没有了总堂主雷损的“六分半堂”,的确仍雄视一方,因为仍有个大堂主狄飞

惊!

可是,最令敌人诧异的是(也最使人意外的是):雷损似乎极信任狄飞惊,一直都没

有抵制他、怀疑他,而狄飞惊也像是极忠于雷损,一直都没有出卖、背叛过他。

这使得“六分半堂”能够遇挫不折,遇险能存。

雷损当众就说过这样的话:“六分半堂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狄飞惊。”

别忘了,狄飞惊不姓“雷”:他在“六分半堂”里只不过是个外姓子弟。

他也真的珍惜狄飞惊,甚至在总动员偷袭金风细雨楼这一役里,他真的把狄飞惊留在

“苦水铺”镇守大后方,不让他稍微涉险。

因而,雷损虽命丧于斯役,但因狄惊不死,所以仍保住了“六分半堂”的元气。

问题在于(难得也在这里):

雷损是个大奸大恶的人。他有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没对付过?什么好计没用过?

不但他做过想过策划过,狄飞惊跟他共事多年,也一直受重用,可以想像得出来、有许多

毒计、陷饼和对付敌手的策略,两人都曾共同商讨、设计过。

可是雷损仍对他推心置腹,既没有排斥他,也从来没嫉恨之,更没有因他知道得太多

而防范他,反而处处保着他,从不用对敌的方法来对付他。

同样的,狄飞惊也是奸诈之人。他跟雷损,非亲非故,但雷损不但重用他,许多重大

计策,也必与他商量,方才推动。按照道理,他已知道得大多雷损的事:这极可能导致雷

损要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或他要先下手为强推翻雷损两种结果。

——可是,直至雷损死去那一天,这两种情形都没有发生……

所以,而今目睹这星夜里,杨无邪与苏梦枕主仆相逢的场面,狄飞惊也在迷惚中想起

他的故主……

却听雷纯在旁幽幽地道。

“他们使你想起爹爹,是吧?”

狄飞惊微微一惊。

要说是“一惊”,不如说是“一惊”吧。

——这女子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在想什么。

“自从白愁飞背叛苏梦枕之后,”雷纯说,“我想,最重要的是拉拢一个人,还有留

着一个人的性命。”

“你所说的第二人指的是杨无邪?”他没有问第一位是谁。

“对。”

“白愁飞虽然占领了白楼、”狄飞惊深深同意,“但只要杨无邪活着,那些资料就完

全犹如在他脑海里、像一部机器,可以把那些要点全部传真下来,这是一座活的白楼。活

的白楼当然比死的自楼更有用。”

雷纯凝眸望着他。

“怎么?”

“苏梦枕没有死,杨无邪在我这儿,这些变化,你不觉得有些微讶异吗?”

“我既身在武林中,便预算好每天都有惊变;我自跟从雷总堂主,也早有心理准备惊

变是常事。”狄飞惊淡淡地道,“对我而言,每天都一样有惊变,惊变已成了平常……”

他顿了一顿,才语重心长他说:“反而雷动天雷二堂主仍然活着,这才教我有点惊心

。”

一零八:白费心机

“孙鱼回来了!”

——嘿,他回来了。

竟在这时候回来了。

白愁飞正值这当儿有许多大事要做的节骨眼上,却急尔想起孙鱼近日做了许多让他不

满的事,而影响较大的事至少有这几件:

他派孙鱼去暗杀朱小腰,孙鱼不但无功而返,而且从万里望的报告中显示,孙鱼还趁

机与王小石叙旧,一声声什么“王三当家的”、“小鱼儿”的喊得好不亲热。

孙鱼竟带领王小石从“深记洞窟”劫走了他手上的重要人质,王紫萍和王天六!以致

他跟王小石的京华龙虎斗里顿失对敌人的一道杀手锏;一张催命符!

孙鱼的做法也使他跟龙八太爷系的人闹僵,而且失信于干爹蔡京!陈皮和万里望还因

而给附从“八爷庄”的人狠狠地修理了一顿!王小石还当众人之面前救走了孙鱼,这等同

孙鱼同公众表自他跟王小石是同一路的人!

这些都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对白愁飞而言,更不可宽恕的罪行,反而不是孙鱼的行

事,而是他的笑容!

——那可恶至极的笑容!

孙鱼跟梁何不一样:

梁何严谨、严肃、严厉。

如果用一字去形容梁何,那就是。

梁何虽然威严,但毕竟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部属,在自己面前,只有自己严,没他严的

份儿!

孙鱼则不同。

——梁何显然是严肃地看待生命(尤其是生命中所有的战斗),孙鱼则十分轻松。

所以他常笑:至少脸上常挂着笑容,像只常驻在花瓣上的蝶。

白愁飞觉得他的笑十分难看,然而孙鱼的嬉谑轻忽:那不怀好意、自以为是的笑,却

是对准(包括自己)都一视同仁!

为此,白愁飞已痛恨他许久许久了!

这可能连孙鱼也不知道,白愁飞白楼主竟然是为了这么一个理由而暗底里憎厌着他!

——因为他看不顺眼这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

白愁飞一向不喜欢别人(尤其部属)对着他时仍能轻轻松松地笑:这是算啥意思!?

不认真?不放在心上?还是没瞧在眼里!?

他不能叫孙鱼不许笑,除非他干脆杀了这个人。

他不能下达没有理由的命令,虽然他有权这样做;可是越是有权这样做,就越得要节

制这种权力,否则,就会予人背叛推翻的口实,这个道理,白愁飞是深为明白的。

——跟苏梦枕这几年,他确学会了不少东西,尤其明白他过去屡振屡败的原由!

可是他也一向知晓:孙鱼是个有用的人,至少,他是个能帮得了自己的部属!

而且,他有鉴于自己对苏梦枕的背叛,一直想用孙鱼来牵制梁何,至少,也要让他们

来互相掣时,才有利于自己纵控平衡之术。

不过,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孙鱼只怕已先憋不住了。

——他似乎已发动了。

因为他刚刚又收到一个消息:

消息来自黎井塘——

“托派”黎井塘是蔡京(朝廷)、龙八(官、民之间的“中介人”)、自愁飞(武林

)共同遣使的一名爪牙。事实上,当时在京师方圆千里以内崛起的“十六剑派”,大抵如

此,皆成为“蔡系”一千扶植、默许茁壮的江耐之势力。

他自从跟“抬派”智利跟踪杨无邪人“汉唐家私店”反给包围脱逃后,一直就给安排

在“神侯府”一路监视诸葛先生与四大名捕系统人马的一举一动。——就别说是蔡京这种

多疑权臣了,就算是新兴势力“象鼻塔”也得要派人留意“相爷府”、“六分半堂”、“

八爷庄”、“金风细雨楼”等的动静,像蔡京、白愁飞、狄飞惊这种人若不早已广布眼线

监视“发梦二党”、跟紧“象鼻塔”、乃至盯死“神侯府”,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事。

黎井塘这次来向白愁飞打的报告:便是他发现王小石把孙鱼背到“神侯府”前,孙鱼

好像还受了点儿伤,四大名捕中的铁手还特别运内力替他摩搓了一会儿,之后王小石好像

还替他开了两道方子,然后孙鱼才千道万谢地离开。

——当然黎井塘只能远远盯着梢,无法靠近听见他们说啥。

所以这就倍增悬疑:孙鱼跟王小石、四大名捕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依所见而论,常理判断,不管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是什么,定必都是非常密切。

无论如何、这证据已然足够:足够让白愁飞把他除掉。

他决不容这样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向黎井塘:

“他在哪里?”

“他在红楼候着您哪。”黎井塘涎着笑脸,把一张脸笑老了;他倒觉得笑老了也好,整张脸不管喜的悲的都是在笑的,以后可不必换另外一张脸了,“他好像还受了点伤,好

像也有话要跟你报告。”

老实说,白愁飞也讨厌这人的笑容,他讨厌一切动不动就笑不停的人。但黎井塘的笑

容比较可以忍受,因为他的笑容充满了阿谀与奉承,只不过是个可怜虫。

这时,王小石刚要进“金风细雨楼”来要人。白愁飞心忖:这还赶得及在他出手声援

“象鼻塔”人马之前把他干掉就是了。

——王小石、四大名捕要是以为放一个孙鱼在他身边当内应就可以解决他,那是白费

心机了。

不过,他本有意栽培出孙鱼这种人来“接班”,也真是“白费心机”!

他白愁飞是什么人!

——他原名“白仇飞”,但为了不予人有恶感,宁可易字为“白愁飞”,故意给人一

种郁勃不舒的感觉,这样可以减少对他的敌意:他甚至化了十多个名字以求舒展大志,但

总是功败垂成。他苦忍苦守多年,忍辱忍气,终于才有了今天:孙鱼是什么东西!?

他以

为熬那么个五六七八年堆了张笑脸配了把宝刀就可以当他是“苏梦枕第二”而把自己当成

“白愁飞第二”,来重施故技坐第一把交椅!?啐!这是做梦也休想的事!

决不能让孙鱼有这种机会!

因而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吩咐:

“叫他等我。”

然后又看似随意的加了一句。

“召梁何带‘一零八公案”来。告诉他:色本能雄英大唯,流风自士名真是。”

“色本能雄英大唯……流风自士名真是?”黎井塘喃喃地重复了一趟,差点投真个问

了出口:这是什么?

白愁飞却好像是看(听)得出来他的迷惑,微微一晒,加了一句:

“想知道是什么?倒过来念吧!”

一零九:太空穿梭机

这句活的意思当然不只是:

“唯大英雄能本色:

是真名士自风流。”

它是一句“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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