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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丹心 梁羽生-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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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金逐流的亏,这才暗暗心惊。 
  但这两人毕竟都是江湖大盗出身,凶悍惯了的,虽然心里吃惊,却仍然不甘罢手。魏倚 
用链子锤磕开了金逐流的长剑,田峻马上又扑上来。 
  金逐流大怒,正拟施展杀手,各个击破,忽听得背后一呼呼风响,彭巨崂的铁杖又已打 
了到来。 
  少杯寺真传的伏魔杖法刚猛无比,金逐流若以一对一,可以用快剑将他克制,但如今在 
田、魏二人夹攻之下,以一敌三,可就有点难于应付了。 
  激战中田峻一招“藤蛇缠树”,拦腰劈打。藤蛇棒是硬中带软的兵器,给它缠上了可也 
不是当耍的,金逐流一个“大弯腰,斜插柳”俯身进剑,避过了藤蛇棒,拨开了链子锤,长 
剑一拍,“铛”的一声,又把彭巨崂的铁杖按了下去。 
  金逐流一招三式,破解三种不同的兵器攻击,确是用得妙到毫颠。可是他也毕竟是只有 
两只手,分身乏术,力敌三大高手之时,对陈光照可就有点照顾不周了。 
  陈光照掏出冰魄神弹,喝声“打!”攻上来的三个壮汉给冰弹打着,奇寒透骨,浑身发 
抖,金逐流转过身来,一个扫堂腿,把这三条大汉踢出数丈开外。 
  但陈光照是中了毒,功力已经大大臧弱,他用了冰魄神掸,自己也禁不着寒冷,虽还不 
致晕倒,也打了几个喷嚏。 
  田魏看出便宜,数招之后。得到一个机会,绕到金逐流背后,喝道:“好小子,躺下 
吧!”藤蛇棒霍地向陈光照下三路来一个“盘打”。 
  陈光照只好拔出“冰魄寒光剑”招架,“铛”的一声!寒光剑脱手飞出。田峻大喜,举 
棒就打。 
  眼看这一棒打了下来,陈光照就是不死,也得重伤,田峻忽然打了个冷战,手腕微微一 
抖,这一棒就打歪了。原来他的膝蛇棒接触了冰魄寒光剑,奇寒之气,传入地的掌心,此时 
方始发作。 
  金逐流手急眼快,一个“黄鹤冲霄”,身形平地拔起,把冰魄寒光剑接到手中,说道: 
“大哥,借你的剑一用。”双剑霍霍展开,方圆数丈之内部在冷气寒光笼罩之下。杀得彭巨 
崂等人近不了身。 
  可是彭、田、魏三人也都是江湖上的一流脚色,虽然冷得皮肤起栗,也还禁受得起,近 
不了身,依然苦缠不退。 
  曹家的家丁插不进手,远远的围住他们。彭巨崂喝道:“放箭射那姓陈的小子!”陈光 
照跟在金逐流的背后,极力支撑,摇摇欲坠,已是有点支撑不住,跟不上金逐流的脚步。曹 
家的家丁有数十名之多,乱箭齐发,都是向着陈光照急射。彭巨崂等人在三丈开外,不怕乱 
箭误伤。 
  金逐流喝道:“暗箭伤人,算哪门子好汉!”彭巨崂冷笑道:“谁叫你敬酒不吃吃罚 
酒。你怕伤了贵友,那就乖乖的把剑给我抛了。我们的弓箭不射手无寸铁之人。”言下之 
意,即是要金逐流缴械投降。 
  金逐流怒道:“要我扔剑也行,你把人头来换!”跳将起来,衣袖一挥,荡开乱箭,人 
在半空,唰的就是一剑朝着彭巨崂刺下去。 
  彭巨崂身躯一矮,双手执着铁杖的两头,铁杖一举,接了金逐流的一剑,火星蓬飞之 
中,彭巨崂只觉头皮阵阵酸麻。说时迟,那时快,田峻的藤蛇棒,魏倚的链子锤双双打到, 
金遂流本来是要想以闪电的手法,一击成功的,一击不中,只好赶忙又退回去保护陈光照。 
  彭巨崂吓出一身冷汗,脱险之后,大怒喝道:“好小子,居然想要我的吃饭家伙!好, 
且看是谁活得成谁活不成?”三人首尾照应,逐步推进。金逐流必须全神照顾陈光照,为他 
拨开乱箭,寒光剑的威力自是施展不开,圈子越缩越小。 
  正在万分吃紧之际,忽听得一片吆喝之声:“打狗呀!打狗呀!”转眼之间,只见一大 
群叫化子从山上下来,把曹家的家丁反包围起来了。 
  彭巨崂又惊又怒,喝道:“王舵主,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来干什么?”王泰 
笑道:“我们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么?叫化子天生就是要打恶狗!除非那只狗不咬人了,我 
们才会放他过去!嘿,哩,彭大护院,你懂了么?你要我们打呢还是不打,现在就只是看你 
的了!” 
  王泰一发话,曹家的家丁吓得连忙收了弓箭。原来豪门鹰犬,最怕的就是碰上丐帮的 
人。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官府的势力也压不倒他们。二来叫化子一无所有,衙门里的公 
差一向把丐帮弟子比喻作“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又榨不出油水,碰上他们,只有倒 
楣,决无便宜。 
  彭巨崂面色铁青,尽管心中气恼,却是不敢发作,心想:“这群叫化子难缠得紧,好汉 
不吃眼前之亏。于是只好挥手说了一个“走”字,转眼间一大群豪奴走得干干净净。化字拍 
掌笑道:“痛快,痛快!狗儿都卷起尾巴逃啦!” 
  王泰看了看陈光照的面色,吃惊道:“这位朋友似乎是中了毒?”金逐流道:“正是。 
客店我们不便回去了,王舵主,这次可是不得不打扰你啦。”王泰道:“我正是来接你们 
的,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 
  叫化子人多做事快,不消片刻,已是斩下柳枝编成担架,抬起了陈光照就走。王泰道: 
“金少侠,我和你说儿句话。”金逐流放慢了脚步,王泰走到他的身边,悄悄说道:“你这 
位朋友是……”金逐流道:“他名叫陈光照,他的父亲你一定知道的,就是……”话未说 
完,王泰已是连忙问道:“可就是苏州陈大侠陈天宇的公子么?”原来王泰见了那把冰魄寒 
光剑,已是猜到了陈光照的来历。 
  王泰得到证实之后,顿足叹道:“糟了,糟了!”金逐流道:“怎么糟了?”王泰道: 
“你这位朋友是给天魔教下的毒,恐怕活不过十二个时辰,我不知曹家竟收罗有天魔教的 
人,早知如此,刚才我也不放他们走了。” 
  金逐流道:“这么说,我是来不及将他送回家医治的了。”王泰道:“当然不能,只有 
在此地想法。”金逐流道:“我有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虽然不是对症解药,总还可以拖 
一两天,在这两天之内,我设法把解药取来。”王泰道:“你已经知道下毒的是什么人 
么?”金逐流道:“是一个老婆婆,但她的来历我还不很清楚。” 
  金逐流暗自思量:“这老妖婆多半是躲在曹家。即使不在,我只要捉住了曹家的人,也 
可以问出她的下落。” 
  回到丐帮分舵,金逐流请王泰拨出一间静室,把陈光照扶进去。金逐流以上乘内功替他 
推血过宫,可惜陈光照本身的功力配合不上,毒气不能完全发散出来,但也好了一些。全逐 
流再让他服了一颗碧灵丹,陈光照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金逐流说道:“陈大哥,不是我好打听别人私事,但我要找那老妖婆算帐,却是不能不 
知道她的来历。你和你那位霞姑是怎样结识的?你可知道她的奶娘是天魔教的吗?” 
  陈光照吃了一惊道:“什么,她的奶娘竟是天魔教的遗孽么。” 
  金逐流道:“王泰看出你是给天魔教下的毒,他见多识广,二十年前,也是和天魔教打 
过交道的,想必不会看错。” 
  陈光照道:“我只知道霞姑的奶娘姓贺,我们叫她做贺大妈。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她 
会武功呢。” 
  金逐流道:“天魔教虽是邪教,却也不是无恶不作的邪教。厉大哥的母亲就是当年天魔 
教的教主,她也早已改邪归正了。可惜咱们不知厉大哥到了扬州没有,否则把他找来,一定 
可以给你解毒。”又说:“天魔教当然并非全是坏人,不过这个老妖婆的手段却是可鄙可 
恨!” 
  陈光照叹口气道:“想不到这贺大妈是天魔教的人,又是如此工于心计,这就怪不得 
了!” 
  金逐流道,“什么怪不得?” 
  陈光照道:“怪不得三年前霞姑要与我断绝往来,敢情都是为了她这个奶娘的缘故。” 
  当下陈光照说出他与霞姑相识的经过,那时陈光照刚刚出道,有一次路过人烟稀少的乱 
石荒原,碰上几个贼人尾随一个少女,不住口地说些不三不四的风言风语,说他们是调戏吗 
他们却又只是动口而不动手,但若说他们是相识的吗却又不像。因为那女子甚是端庄,而且 
一直没有理睬他们。 
  陈光照摸不清那儿个人的路道,不过看他们那副下流的样子,也是忍不住心中有气,于 
是就跑过去干涉,斥责他们不该调戏良家妇女。结果当然是大打一场,那几个贼人给陈光照 
杀得头破血流,大败而逃,陈光照也中了其中一人的毒镖。 
  陈光照支持不住,顾不得和那女子说话,只能叫她快走。不料那女子忽地将他按住,说 
道:‘你别动,我给你解毒疗伤。”她取出一支银针,手法非常熟练,替陈光照刺了几处相 
关的穴道笑道:‘这点毒算不了什么,不用吃药,我看也可以好了。’陈光照知道有一种针 
灸疗毒的法门,但从没见过,这一次却是亲身经受了。 
  陈光照好生诧异,说道:“你会疗毒,想必也会武功,为何你忍受得那些贼人的调 
戏?” 
  那女子道:“我不是怕这几个小贼,只因他们是六合帮的人,我不想和六合帮结下冤 
仇。但你既然出了手,我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说老实话,如果你刚才不出手惩戒他们,等 
到今晚,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法子结果他们的。”她没有说出是什么“法子”,但陈光照也可 
以猜想得到,她多半是要暗中下毒,这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们。 
  陈光照暗暗道了一声“惭愧”,这才知那女子虽然比他年轻,却是比他老练得多。 
  陈光照讲了这件事情之后,说道:“我和霞姑就是这样相识的。霞姑的性情甚是温柔, 
一点也不像邪派中人。我常常觉得奇怪,为何像她这样一个好女子,却学得邪恶的使毒功 
夫,如今我始明白了,敢情她的使毒功夫,就是她的奶娘教的。” 
  金逐流道:“你可知道她的家世?” 
  陈光照道:“她姓石,自幼父母双亡。她是奶娘抚养成人的。她有个堂叔名叫石谷风, 
在黑道上也有点名气,但在她父母双亡之后,就很少来往了,金兄,你觉得她的家世如何? 
是不定有点特别?” 
  金逐流笑道:“我的姬伯伯就是一个小偷,我不会看轻绿林出身的。所以我并不觉得她 
的家世有什么‘特别”。就只怕她说的不尽属实。” 
  陈光照叹口气道:“可惜我爹爹的想法和你并不一样。” 
  余逐流道:“伯父不许你和她谈婚论娶?” 
  陈光熙道:“我爹爹一来嫌她出身不正;二来又说她来历不明。爹爹认为一个年轻的女 
子擅于使毒,多半不会是好人家的女子。还是少惹为妙。” 
  原来陈光照的父亲陈天宇是贵家公子出身,虽然到了他这一代已经不再为官,变成了纯 
粹的武林人物,但门第之见还是不能尽除,故此陈天宇可以和绿林中人交朋友,却不愿意有 
个来历不明的媳妇。 
  金逐流道:“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你又的确相信得过她不是坏人的话,可以为你作 
保,说服伯父答允你们的婚事。” 
  陈光照道:“我当然信得过霞姑是个好人。我也曾向爹爹说过,我说霞姑虽然擅于使 
毒,我却从未见她害过好人。毒药就像刀剑一样,都是可以用来杀人的。在好人手里拿来杀 
坏人,那又有何不可?” 
  金逐流道:“你说得不错,那么伯父之见如何?” 
  陈光照道:“爹爹拗不过我,他答应待他调查清楚了霞姑的家世之后,可以考虑为我求 
婚。我知道爹爹只是为了疼我的缘故,对这头婚事,他其实还是很不满的。” 
  金逐流答道:“你爹爹肯让步,那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我也不用再多说啦。” 
  陈光照道:“打破了一重障碍还有一重。起初我以为只要爹爹答应了,霞姑那边想来是 
应该没有问题的。”说至此处,陈光照见金逐流微笑的看着他,脸上一红,接下去低声说 
道:“这不是我自作多情,虽然她没有明白说过,但心里也是感觉得到的,我知道她,她也 
真心爱我。”金逐流道:“那么她后来为什么又拒绝你呢?” 
  陈光照道:“我讨得爹爹的口风之后,就跑去找霞姑商量。以前我和她总是在外向相见 
的,这次还是第一次到她家里找她。” 
  金逐流道:“她知不知道你是来向她求婚?” 
  陈光照道:“我心里喜欢她,她当然是会知道的,不过,我那次到来,如是大大出她意 
料之外!” 
  金逐流道:“为什么?” 
  陈光照道:“因为她从来没有请过我到她家里,她的住址还是我辗转打听出来的,不过 
这只是我当时的想法,现在想来,她当时的大感惊诧,恐怕还不仅仅是因为我突如其来的缘 
故。” 
  金逐流道:“可是为了她的奶娘不喜欢你?” 
  陈光照道:“本来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的,但经过了今晚之事,我猜想恐怕也只是为 
了这个缘故了。要不然她不会那样的。” 
  金逐流道:“她怎么样?” 
  陈光照道:“我本以为她父母早已故,虽然有个堂兄,又从无来往,婚姻大事,应该可 
以自己作主,哪知我到了她的家里,刚刚想要向她说来意,她听出了一点口风,面色都变 
了,她连忙乱以他语,又一再示意叫我不要再说下去。” 
  金逐流道:“你见着了她的奶娘没有?” 
  陈光照道:“见着了。正当我要说到‘正文!的时候,她的奶娘就出来见我的。” 
  金逐流道:“这老妖婆怎么说?” 
  陈光照道:“当时她倒是和和气气的,倒茶给我喝,向我问长问短。一面又夸耀她自己 
的功劳,说小姐是她一手抚养大的,她没儿没女,这一生就只有依靠小姐了。其实这些话她 
不用说,我也早已知道:“ 
  金逐流道:“后来怎样?” 
  陈光照道:“她唠唠叨叨的说个不休,我更没有机会与霞姑谈论我们的事情了。我只道 
老人家是难免有唠叨的毛病,心中虽是十分厌烦,看在霞姑的份上,也唯有忍耐。没有多 
久,霞姑端茶送客了。” 
  金逐流道:“那么,你一直没机会和她说?那又怎会知道她要与你断绝?” 
  陈光照道:“她端茶送客,找当然是大不高兴。大约是我的面色给她的奶娘看了出来, 
于是她道:‘陈公子远道而来,你也该送一送他。’唉,当时我还以为她有心给我一个机 
会,让我和霞姑单独说话。” 
  金逐流道:“霞姑有没有单独送你?” 
  陈光照道:“她的奶娘叫她换过衣裳,才让她出来送客。” 
  金逐流笑道:“不用说,走是这老妖婆有私房话要叮嘱你的霞姑了,不过,你们可以单 
独见面,总是好些。” 
  陈光照叹口气道:“我希望和她说几句知心的说话。可惜在单独相对之时,我听到的却 
是令人肠断的言语。”金逐流道:“她怎么说?” 
  陈光照道:“她要我忘记她,只当是从来没有认识她这个人。我说除非等到我呼吸停止 
之时,否则我又怎能忘记?我反问她:难道你就能够完全忘记我么?她叹息道:你今天的来 
意我已经明白,我们是决不能相好的。不管你能够忘记也好,不能够忘记也好,从今之后, 
咱们总是要断绝的了。我问她是不是另外有了意中人?她说她终生不会再嫁,我问她:那么 
这又是为了什么?他说不为什么,就不愿意和我再见。我说:你竟是这样讨厌我么?她咬了 
咬牙,说道:‘不错,我是不喜欢你了,你可以死心了吧。’我知道她是违背自己的良心说 
的,我说我不相信,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可是她已经跑了,她已经回去 
了。她家的大门乓的一声响,把我关在门外,把我的声音关在门外,她已经不要再听我的话 
了。我没有勇气再闯进去。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疑问直到今天都没有得到解答!” 
  金逐流道:“好。我现在就去给你索取答案。” 
  金逐流早已向王泰打听了曹家的地址,于是立即出城,径奔曹家。曹家在济南城西,倚 
山而立,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大学士府”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金逐流四更出城,一口气跑 
了十多里,到了曹家,天还未亮。 
  大门外有四个卫士交叉巡逻,金逐流拾起一颗小小的石子,向空中一弹,引得四个卫士 
仰头观看,金逐流一个飞身,已是攀着瓦檐,迅即就跳过墙头去了。那颗小石子飞上树梢, 
惊起了树上宿鸟,四个卫士疑神疑鬼,又怕老是进去禀报的话,万一查不出什么,大护院定 
要责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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