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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种强迫自己镇定的情况下，过了一个月，陶天接到了他的成绩单。语文90分，数学满分，而英语……堪堪60分。

　　　　总算不用留级了……

　　　　陶天长舒一口气，然后拎着夹在成绩单中的英语试卷进了自己的房间。先是自己进行了改错，再有不懂的，就翻着书，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抠。

　　　　成绩这只拦路虎被陶天解决以后，陶天剩下的日子就一直泡在英语书中。直到有一天，余绮岚对他说，莫雨笙明天会回来。

　　　　陶天尽量克制地点头了，进了启航，他没有交到一个朋友。而在莫家……陶天总觉得，少了莫雨笙的莫家，让他十分的不自在。所以，他才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中。

　　　　一想起莫雨笙，陶天的思绪就有些控制不住，满脑袋的都是莫雨笙。

　　　　说实话，陶天心里也有些奇怪，他和莫雨笙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为什么他会对莫雨笙那么惦记……

　　　　这厢，莫雨笙根本不知道陶天正在惦记他，他呆在老宅整整两个月，每日里都被莫爷爷带着泡在琴房中。在老宅里，莫爷爷身份最高，莫爷爷要做的事，还没几个能够阻止的。

　　　　聂管家皱着眉看着房门紧闭的琴房，复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莫雨笙来老宅前，莫爷爷进琴房的时间也是有个数。陪了莫爷爷数十年的聂管家知道，这是因为莫爷爷有些意兴阑珊了。莫爷爷对于音乐的热爱是不能否认的，但随着年老精力不足，又缺少能够与之交流的小伙伴，莫爷爷虽然依旧热爱音乐，动手的时间却是大大的少了。

　　　　如今莫雨笙一来，莫爷爷竟再次废寝忘食起来。聂管家私底下问了问，莫爷爷竟然摸着短短的胡须，十分愉悦地说道：“教学相长，教学相长，古人诚不欺我也。”

　　　　莫爷爷出自音乐世家，从小就是在父母的教导中长大。而莫爷爷的音乐，很有“重剑无锋”的意味。而那一次弹给莫雨笙听的欢乐颂，不过是为了让莫雨笙明白何为“人外有人”。他的确不喜技巧，认为过于重视技巧意味着感情退居二线。

　　　　而音乐又为什么能够打动人心？高山流水、洗星海因为光未然的一首诗而乐性大发，《黄河大合唱》因此而诞生，肖邦因一张曲谱而对莫扎特起欣赏之意……

　　　　莫爷爷从这些故事中，更加深刻地认定了，音乐中的感情是画龙点睛之笔，而有了感情的音乐更是整首曲子都活了过来。

　　　　然而，在莫爷爷走上“大巧若拙”这条道路前，就是以指法繁复华丽出名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他那华丽多变的指法而骄傲，还有人私底下称呼他一声“小李斯特”。直到在一次比赛中，莫爷爷在弹下第一个音符的时候，评审团中的一员竟然愤而甩袖离开。

　　　　莫爷爷当时就懵了，哪怕那一次的比赛他拿到了第一名，他也只是将奖杯和奖励让聂管家带回莫家。而莫爷爷……则是转身就去找那名怒斥“莫翔德的音乐俗不可耐”的评审员。

　　　　在莫爷爷缠了那评审员整整半年，那评审员才对莫爷爷的脸色好了一点，才轻轻地点拨了莫爷爷两句。

　　　　莫爷爷如获至宝，在琴房中闭关大半年，才疯癫地表示他找到了通往天国的道路。

　　　　聂管家当时被吓得好几天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莫爷爷，而聂管家虽然不知道莫爷爷究竟受了什么打击——是的，聂管家认为莫爷爷是受了打击，不然怎么会说出“找到通往天国的道理”，那不是意味着他想要找死吗——但聂管家却在那几天的寸步不离中，发现……莫爷爷的音乐越来越动人了。

　　　　聂管家的音乐天赋并不高，但他却是被莫爷爷的父母选中了放在莫爷爷身边的人。听得多了，也就能听出差别来了。要说莫爷爷闭关前后的音乐对比，只能说闭关前是一尊漂亮的瓷娃娃，漂亮精致却毫无生气，闭关后……莫爷爷的音乐是活了过来，虽然尚在襁褓，却活力四射、生机勃勃。

　　　　在音乐与感情的结合上，莫爷爷越是研究，便越是痴迷。

　　　　越是研究，莫爷爷却发现，感情和技巧两者似乎是矛盾的。

　　　　如今，在将莫雨笙接过来教导时，莫爷爷是打算直接让莫雨笙走感情路线。并且，莫爷爷也为之说出让莫雨笙忘记莫明瑞教给他的指法的话。莫明瑞一开始学习音乐，莫爷爷也是让他走大巧若拙的路，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莫明瑞硬是对音乐的表现手法（技巧）感兴趣了，气得莫爷爷整天追着莫明瑞喊“不孝子”、“朽木”。而莫明瑞性子也是比较软和，对于莫爷爷的咆哮，他也无可奈何。为了让莫爷爷情绪不那么激动，莫明瑞还从钢琴演奏转职音乐指挥。

　　　　然而，莫雨笙却反问道：“爷爷，音乐的感情要如何表达？难道不是通过演奏的技巧吗？”

　　　　莫爷爷恍然，难道他上半辈子的追求出了差错？尽管这么想，莫爷爷面上却没说什么。只是转头就在那漫漫书海中寻找答案，甚至还打了跨地区电话，省内的、省外的、国外的，只要是他认识的玩音乐的，都被莫爷爷给骚扰过。

　　　　贝多芬的第七号d大调钢琴奏鸣曲中，贝多芬一心一意想要表现悲伤的不同面貌，专心到完全不在意那不断旋紧的和声，配合优美到无奈的旋律，刻画了那么深的哀伤和忧郁……

　　　　维瓦尔第是一个喜欢用自己音乐来说服别人的小提琴演奏家。听说，他可以将左手手指按到接近琴桥的地方，弓几乎要没有空间可以拉了，却还能让四条弦都快速准确演奏着井然有序的赋格曲……

　　　　而历史上最具有争议性的小提琴家帕格尼尼他的技巧精湛得被人怀疑，是否如同浮士德一样将自己得灵魂卖给了魔鬼？他十六岁时写的二十四首绮想曲重点在于展现小提琴各式各样的技巧……

　　　　莫爷爷猛然醒悟，音乐应该是技巧与感情双重结合下的产物。他人生的前二分之一是在追求技巧中度过，而人生的后近二分之一是在追求感情的表达。

　　　　枉他活了几十年，竟没有一总角小儿来得通透……

　　　　琵琶尚有“轻拢慢捻抹复挑”；古琴右手的抹挑勾剔打摘，左手的按音与滑音……

　　　　技巧和感情结合下的音乐根本缺一不可，过去他被捧得太高，又没有出现第二个甩袖离开的评审员，莫爷爷根本无从发现自己的缺点。而莫爷爷在感情的表达上也的确是出彩到极致，能够轻而易举将人带入到他想要表达出来的意境。

　　　　莫爷爷至今没有被挑出缺点，也有莫爷爷过去追求指法的缘故。莫爷爷追求了大半生的技巧，哪里能够说丢就丢？大多是被他融入了身体，成为了一种本能。在他表达感情的时候，这种本能便无意识地出现了，说起来，莫爷爷已经找到了将技巧与感情相融合的门路，只是……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第22章　呵呵哒022
　　　　在教导莫雨笙时，莫爷爷感慨教学相长，而莫雨笙在接受莫爷爷的教导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感慨收获良多？

　　　　他依稀明白莫爷爷的意思是什么，但要真正琢磨透又欠了点什么东西。这点东西不可言说，只可意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莫雨笙有莫爷爷这么一个好师傅，而他本人也不是什么蠢徒弟。

　　　　莫雨笙在莫爷爷这里呆得不亦乐乎，直到被莫爷爷摸着脑袋说他是时候回家的时候，莫雨笙还有些不舍。于是，莫雨笙问：“爷爷，我什么时候能再来？”

　　　　莫爷爷笑了笑，说：“今年的九月份你可就要开始上学了，到时候就只能周末来了。”

　　　　上学……上学……上学……

　　　　莫雨笙有些僵硬，他好像忘记这一茬了，这么办？而且，莫雨笙再如何单纯，内里也是个二十好几的好青年啊！一年级的课程……他哪里需要再去重修一遍？

　　　　莫爷爷见莫雨笙没回话，就问了两句。莫雨笙干巴巴地说：“爷爷，我能不能不去上学？”

　　　　莫爷爷就说：“这可不行，上学读书可是国家强制的。若是小九不想被警……察叔叔绑着去学校，就乖乖地去上学吧。”

　　　　莫雨笙皱着眉毛，说：“可那不是在浪费时间吗？我宁愿和爷爷一直呆在琴房中。”

　　　　莫爷爷面色严肃下来，认真地问：“雨笙，你可是认为学习无用？”

　　　　莫雨笙同样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我知道语文能够帮助我理解音乐，理解音乐中所透露出来的感情……”

　　　　浪漫主义时期，音乐家的野心空前高涨。他们不甘心讲音乐停留在听觉的艺术形式里，他们坚定地相信音乐可以、也应该用声音去描写原本属于视觉或者触觉的东西。而在这基础上，必须有足够深厚的文学素养。甚至可以说，每一个成名的音乐家都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文学家！

　　　　“我知道历史能够帮助我去理解音乐创造的背景……”要想真正地了解音乐，那音乐的创作背景就不可忽视。

　　　　二十世纪初期的指挥大家魏因加特纳曾轻蔑地说过，海顿和莫扎特，即使是他们最沉重的哀伤，也只不过皮肤那么一点深度而已。然而，一生贫困潦倒的莫扎特难道真的是傻大憨？当然不！

　　　　莫扎特所处的时期是古典主义时期，音乐本来就不是个人经验和感受的书法表达。只要莫扎特还想要继续干下去，他就必须为王公贵族继续工作，他的音乐必须因为场合和气氛的不同而决定他的音乐属性。在这种背景下，“不能”哀伤的莫扎特以他最大的音乐天分，努力挣脱时代的限制，为自己，也为逝去的母亲而作第八号a小调钢琴奏鸣曲。它所表达出来的哀伤真的只有皮肤那么一点的深度？若是刨除这个背景，k。310的演奏只会让人捧腹大笑。

　　　　莫爷爷点头，脸上的严肃和不悦也消退了一些。莫爷爷继续问：“那数学呢？物理呢？化学呢？生物呢？”

　　　　莫雨笙：“……”

　　　　莫爷爷杵着拐杖，对莫雨笙说：“巴赫以严谨的数学规律创作出令人叹为观止赋格曲式，而当代指挥大师兼小提琴家洛林·马泽尔则曾经就读于美国匹兹堡大学数学专业。”

　　　　音乐和数学从来就不是毫不相干的两门学科，数学是严谨的，而音乐同样是严谨的。数学有各种各样的公式，音乐也有各种各样的曲调。数学有自然数、复数、小数等家庭成员，音乐也有奏鸣曲、进行曲、圆舞曲等亲邻近友。

　　　　莫爷爷微微扬起下巴：“藉助捶打、敲击、抓奏、刮奏、摇奏、弹拨等方法几乎可以使任何刚性物体发声。打击乐器就是利用这种方式发出乐音的乐器，你可知道，棒做横振动时，所传播的横**速的计算公式是什么？甚至声乐就是因为人体声带通过气流，引起震动而产生的。”

　　　　物理可是可以帮你计算声音的传播速度等，声音是一定频率范围内的机械振动，通过空气传到人的耳朵，引起听觉。有的音一起或相连接唱起来很好听，而另一些音一起唱就让人不舒服。这些可都是有物理知识在后面撑腰来着！而将物理与音乐有机结合的最高产物便是音攻！莫爷爷在年少无知时，也曾研究过音攻是否存在。可惜，莫爷爷的物理一塌糊涂，根本无法计算出正确的弧度角度力度，来引动空气形成空气刃。

　　　　莫爷爷接着说：“有的时候，音乐和化学也是想通的。化学中，分子、原子乃至夸克的碰撞，都会擦出绚丽的火花。化学理论把外观似乎杂乱无章的化学世界提炼成和谐、单纯的世界，体现了真和美的统一。而ska的慵懒小调和ady的摇滚精神，可以混合成reggae旋律中卑微却又顽强的大大梦想。”

　　　　音乐和化学一样，有着无限的可能性，谁也不知道这个与另外一个的结合会迸发出什么样的火花。肖邦选取了波洛奈兹的形式，加上了自己的思乡情、亡国恨，成功地将波兰舞曲推向了全世界。若是要在波洛奈兹前面加个定语，大多数人会加“肖邦的”、“浪漫主义钢琴诗人的”，而不是“波兰的”！

　　　　莫爷爷盯着莫雨笙的眼睛说：“小九，你可知道一个人能唱多高的音调都是注定好的？是花腔女高音，还是抒情女高音，又或者是戏剧女高音，这一切都是取决于她的声带！”

　　　　有些东西，是后天努力无法弥补的，那就是天赋！世界上为什么只有三个男高音？还不就是成年男子的声带长而宽，成年女子的声带短而狭？一个声音低沉的成年男子，再如何努力也唱不出高音！因此，正规合唱团招人的时候，可不是让对方唱两句就算了。还要到医院那里请医生帮你看声带，并且记录下来，这些都是老师评定的标准之一。

　　　　语毕，莫爷爷就叹了一口气，“音乐从来，就不是一个孤独无依的孩子。小九，到了如今，你还是不想去上学吗？那就让爷爷我太失望了。”

　　　　莫雨笙惊呆了，莫爷爷所举的例子他都知道，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进一步思考，更加没有将它们与音乐结合起来。原来，在他不经意间，就错过了这么多的瑰宝吗？

　　　　莫雨笙对着莫爷爷严肃庄重的表情，一时间心情汹涌澎湃。

　　　　最后，莫雨笙喃喃地问：“爷爷，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莫爷爷刚刚和缓下去的表情又变得冷硬，“莫雨笙，你可知道，没有时间就是最大的借口。一天二十四小时，睡觉占去三分之一，吃饭洗漱占去八分之一，那剩下的十三个小时，你是如何安排的？”

　　　　莫雨笙哽了一下，是啊，剩下的十三个小时他是怎么渡过的？如今细细一想，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干！

　　　　莫爷爷说：“时间是世上最公平的东西，同样的时间，有的人已名扬四方，有的人却依旧庸庸碌碌。俄国化学家鲍罗丁，自幼学习钢琴、长笛、大提琴和多种语言，并且对自然科学，尤其是化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在25岁的时候拿到了医学博士学位，在28岁的时候就意大利比萨剧院担任大提琴手，还创作了五重奏、钢琴谐谑曲和d小调调弦乐六重奏。而同样的，如今28岁却一事无成的人又有多少？”

　　　　“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取决于你有多少时间，而是取决于你的决心！”

　　　　莫雨笙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他觉得这一刻的莫爷爷是光芒万丈、高大挺拔的。

　　　　来接莫雨笙的人是余绮岚，看到余绮岚进来的时候，莫雨笙迅速说道：“爷爷，您放心！我会努力学习的！”说罢，就上前两步，搂住莫爷爷的脖子，“唧吧”一声亲在了莫爷爷橘子皮的脸上。

　　　　亲完以后，莫雨笙就和余绮岚告辞离开了。余绮岚帮莫雨笙系好安全带，问：“小九，刚才是和爷爷说什么啊。”

　　　　莫雨笙十分严肃地说：“这是我和爷爷的秘密。”是的，既然爷爷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期望，他就一定会努力往爷爷定下的目标前进。而莫明瑞和余绮岚对他简直就是溺爱了，要是让他们知道莫爷爷的话，一定会不着痕迹地破坏他的学习之旅。

　　　　余绮岚摇摇头，啧啧，小九这么小，就有了自己的秘密啊！不过，余绮岚也没将莫雨笙的“秘密”当做是个秘密。于是，等将来莫雨笙在学霸的路上越跑越远，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时候，余绮岚才稍稍感到懊恼……

　　　　另一边，莫爷爷摸着被莫雨笙亲过的地方一言不发，看似发呆。一边的聂管家一眼就看出来莫爷爷这是在兴奋激动着呢！

　　　　聂管家说：“老爷，你这么引导小少爷，是不是不太好？”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哪里能够面面俱到？就是莫爷爷当初，不也是对着物理物理皱眉？而棒做横振动时，所传播的横**速的计算公式……莫爷爷自己也肯定不知道。要不是量子力学之父是个业余技术高超的钢琴家，想来莫爷爷也不会知道这么一号人物。

　　　　莫爷爷冷哼一声，他自然也是有他的打算……
第23章　呵呵哒023
　　　　人的精力确实是有限的，莫爷爷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而且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不一样，再如何完美的人也会有不熟悉的事物，这一点……莫爷爷更加清楚。

　　　　莫爷爷叹了一口气，“老聂，你也看出来了，小九他这个人……是习惯于将所有的心事都藏在自己心里的人。”以他往常那副乖巧贴心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他心里能有什么心事。可他和莫雨笙呆了近两个月，都说乐如其人，一个人弹出什么样的音乐，也是侧面反映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那一首欢乐颂还看不出什么，这两个月来小九的音乐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