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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轮回-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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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可是夏有福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恩师武则刚的走路姿势也是比较特殊，看起来就像是脚底下踩了弹簧似的，走路总是一弹一弹的，就像随时会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一样。这是武则刚多年习武养成的习惯，这样的走路姿势在遇到偷袭时都能做出最快的反应。
而夏有福看到洛阳在前面走，恍惚间就像是看到了恩师武则刚的背影，那挺拔得像枪的背脊，那浑身上下似乎无处不蕴含着“弓”的存在，简直就和恩师年轻的时候如同一人！
夏有福一个失神，洛阳已经走进了后院。
不可能的！清醒过来的夏有福用力撸着胡子，师父已经去世了，是自己和师兄们亲自把师父下葬的。眼前这个叫洛阳会金截指的年轻人——或许真的和师父有着极深的渊源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一直走进了洛阳前世的卧室，洛阳这才停住脚步，本想就开始说话，夏有福却是先熟门熟路的去请了三炷香来，点燃之后站到武则刚遗像的前面。
洛阳本来以为夏有福已经是这把年纪了，大概不会再像孩子时那样跪拜磕头了吧。可是他想错了，夏有福十分习惯、自然的跪了下去，而且是双膝跪地、额头触地的那种拜法，实实在在的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将三炷香插入到香炉之中。
“师父……小四儿来看您了……”夏有福嘴里喃喃的说了句，他的嘴唇哆嗦着，昏花的老眼里有着水色闪动。
洛阳刚刚干涸的眼眶却是又湿润了，小四儿……八九十年没见了，小四儿原来还是那个小四儿，从来都没变过……
武则刚和夏有福那个年代的师徒关系，可跟现在人的师徒关系不同。
姜太公的《太公家教》中有云：忠臣无境外之交，弟子有柬修之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在武则刚和夏有福那个年代，当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更何况，夏有福是个战乱之中被丢弃的孤儿。一九零五年生人，一九零六年被父母抛弃在街头，为武则刚所收养。
武则刚捡拾到夏有福的时候，只在襁褓里找到一张写着夏有福名字和生辰八字的黄纸。而当时夏有福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了，要不是武则刚，或许夏有福就冻死在了街头。那本就是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年代……
对于夏有福来说，武则刚不但是他的授业恩师，更是亲同父子。传授武艺，以及养育之恩，即便已经过了八十多年，夏有福每每想起都是潸然泪下，当真是没齿难忘。
所以夏有福对一切和武则刚有关的事情都会十分关注，就像这次知道了金截指的事情，夏有福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他必须要维护师父的一切，哪怕豁出命去！
在夏有福到来之前，洛阳的心里其实有过十分激烈的斗争，到底是告诉夏有福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不告诉。这个问题一直在纠缠着他，没有个答案。
可是在看到夏有福给自己的遗像恭敬下拜时，洛阳还是下定了决心——告诉他！
因为夏有福，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可以绝对信赖的人了啊！
这件事可以瞒住天下人，可是洛阳绝不想隐瞒自己如同父子关系的夏有福。洛阳清清楚楚的记得，就在自己上一世咽气之前，夏有福已经哭得昏了过去，自己甚至还未来得及对他交代什么。夏有福这个弟子，是他从一岁亲手养大的，真的跟亲生儿子没什么区别……
“我和你师父有着极深的渊源，当时你师父去世的时候，你哭昏倒了过去，所以你师父的话没有办法亲口说给你听。如果你想知道你师父最后想对你说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洛阳手中亮出了太乙九宫针，对夏有福道：“但是，你必须先接受我在你百会和神门两处下针。我怕你情绪失控，所以帮你先安神定心。”
夏有福寿眉拧在了一起，百会、神门那可都是要穴，在这地方下针，要是万一洛阳有歹意，他这条老命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可是洛阳说的那段经过——是的，当时他确实是哭得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师父已经断气了。这段往事，随着三位师兄的相继过世，可以说除了夏有福再不可能有人知道了！至于师父过世时在场的至交好友，他们过世的比夏有福的师兄们还都早几十年呢……
这个年轻人竟然知道当时的详情，难道……难道他真的是师父至交好友的传人？那样的话，他还真有可能知道师父去世的时候要说给自己的话！
可如果这个年轻人是敌人呢？那百会穴一刺下去，可就有死无生了！
不，不会的！这个年轻人说的往事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他一定知道师父最后留给自己的话！
夏有福捏着铜烟锅的手微微颤抖着，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师父过世时，竟然没能听到师父最后要说给自己的话……
在师父去世后，四个原本亲如手足的师兄弟之间便因为继承掌门人的问题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从此人各天涯，所以夏有福真的不知道武则刚是否留下了给自己的话。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弥补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来吧。”夏有福断然道，虽然他犹豫了刹那，但是只是刹那而已。他很快就做好了决定，他已经活了一百岁了，就算是死也不亏本了。但是如果抱着那遗憾进棺材，九泉之下夏有福也不能瞑目的。
第81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洛阳心里一热，果然夏有福是可以绝对信赖的。如果换做别人，又怎么可能接受这么过分的要求呢，百会、神门可都是致命的要穴呢。
这也更坚定了洛阳告诉夏有福事实真相的决心，走上前，洛阳抽出一根九宫针，出手如电的刺到了夏有福的百会。百会是头顶正中的那条纵线与两片耳朵相连的这条横线交叉的中点，当真是要命的穴位，夏有福双眼目视前方，不躲不闪，任由洛阳施为。
神门在耳朵三角窝后三分之一处的上部，同样也是要穴，洛阳闪电般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这是为了保障夏有福不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发生什么意外，能够起到安神定心的作用，毕竟夏有福是百岁老人了，洛阳不得不以防万一。
从洛阳出手时，夏有福浑浊的老眼就陡然一亮。作为武则刚最亲近的人之一，夏有福知道师父同样也是医道宗师，他也曾多次亲眼见过师父给人针灸，那手法和现在看到的——
如出一辙！
“小满……”
洛阳叹了口气：“还记得为师吗？”
夏有福登时浑身一震，就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僵直在了那里。小满这个小名是他的恩师武则刚给取的，因为夏有福是在“小满”那一天被武则刚捡到的。这个小名，除了武则刚以外就只有四大弟子知道。一般武则刚只有和夏有福单独交谈时才会这样称呼他，有外人在的时候都是称呼为小四儿。
洛阳的目光中充满了心酸和慈爱：“小满，不要怪为师对你苛刻，除非你不想超过你的三个师兄，不想超过我……”
夏有福攥紧了双拳，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由于武则刚对他要求十分严格，所以六岁时候的他闹了情绪，被武则刚罚面壁三天！武则刚当众说了三天之内不准给他送饭送水，可是到了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夏有福就发了高烧，是武则刚亲自来照料他。等夏有福退了烧，武则刚对他说的这句话。之后武则刚又自罚面壁三天，以维护玄意门的规矩。虽然已经过了九十多年，夏有福如何能忘？
“小满，真不行就认输，这只是一场切磋，不值得去玩命！”
夏有福太阳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这句话他也记得清清楚楚。在和其他武馆的擂台上交流武艺，刚刚十岁的夏有福被对手一直压着打，但是夏有福始终不肯认输。最后被打得趴倒在擂台边上，头垂在擂台外，那一刻夏有福就想拼命。可是武则刚走过来，在他的耳边悄悄的说了这句话。夏有福登时眼泪就下来了，他知道师父是最好面子的人，可是为了自己，师父连面子都不要了……最后夏有福还是拼命了，他跳起来把对手疯狂的打倒，但是之后还是被武则刚一顿臭骂，一边臭骂一边给他敷药，疼得夏有福直咧嘴心里却是十分有成就感。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九十年，夏有福又如何能忘？
“明天我就要护送大元帅离开广州去上海，满田、铁柱、小满，你们师兄弟三人先回武馆和你们大师兄汇合，满田、铁柱，你们俩要看好了小满，这小子总是不让我省心。等安全抵达上海之后，我就算是完成了承诺，会回燕山来和你们团聚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洛阳的眼中似乎也回到了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他是个重诺之人，却没想到实现承诺的代价会如此的沉重，沉重到生命都无法承载……
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的洛阳，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抚摸着夏有福的头顶，白发苍苍的头顶似乎又变成昔日乱糟糟的鸡窝头。
“师父……”
夏有福“噗通”一声跪倒在洛阳的面前，不知何时他已经是泪流满面。浑浊的眼被泪水洗刷着，夏有福张开肌肉已经干瘪的双臂，用力抱住洛阳的双腿。一百岁的老人了，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泪水把洛阳的裤腿都打湿了……
“小满……”洛阳伸手搂住夏有福的后脑，把他贴在自己的大腿上，闭上眼，两行清泪也顺着脸颊缓缓的躺下：“师父已经转世了，洛阳，就是武则刚。武则刚，就是洛阳。”
“师父……呜……真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再见面的一天……呜……”夏有福哭得鼻涕眼泪的，阔别八九十年了，那把自己抚养成人的恩师，那恩同再造、情同父子的恩师，终于见到了……
“小满，还能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洛阳三世为人，两世人杰，此刻也是放开了情怀，任眼泪在脸颊上肆意横行。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师父，我们对不起您啊……呜呜……”夏有福放开洛阳的双腿，拼命的在地上额头，将那木地板磕得“咚咚”作响：“您刚去世，大师兄和二师兄就为了谁当掌门打起来了，我恨他们竟然等不得您尸骨未寒，就开始内斗，便独自去了燕海市闯荡。二师兄没斗过大师兄，就和三师兄一起去参军了。后来听说二师兄阵亡在了战场上，三师兄活了下来，定居在了燕京市，二十多年前去世了，留下一脉后人在燕京。大师兄也早就过世，如今我们师兄弟四人就只有我苟延残喘于世上，玄意门也搞得四分五裂……呜，师父我们对不起您啊……”
“小满……你没有对不起师父。”洛阳俯身去扶夏有福，夏有福虽然此时内力早已远比洛阳雄厚，可是却不敢忤逆了师父的意思，顺从的被洛阳扶了起来。
“你在燕海市建立的东宗发展的很好啊，其实能够遍地开花未必不是好事。”昔日一手创立的玄意门如今四分五裂，洛阳心中怎能不难过？可是总要安慰下自己这个已经一百岁了的老弟子啊，洛阳只好故作轻松的笑道：“我这一世轮回，好歹也把三个宗派再联系起来，大家同气连枝又百花争鸣，我对前一世的自己也就算有个交代了。”
第82章 咱们还是用小黑鸭子吧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夏有福虽然站起来，依旧是恭谨之态，低眉顺目的努力站直，双臂贴着腿侧。洛阳看着他这样，依稀又像是回到了前世，看着那因为淘气被自己责骂的小满……
“还是我自己来吧，玄意门既然是因我而创，就该我去做。”洛阳的心里，其实是实在不忍心让已经白发苍苍的老弟子再去奔波。毕竟他这一世才二十岁，还有很多时间，可是小满……这个自己最小的弟子已经是风烛残年时日无多了啊……
“是。”夏有福没有跟洛阳想到一起去，他只知道师父是那种喜欢事事亲为的人，所以也不疑有他。
“师父，我回去燕海之后会把东宗好生整顿一下，再回来陪您老。”
洛阳点了点头，他希望玄意门的每个分支都是枝繁叶茂，夏有福这话正合他意。他和夏有福都知道，玄意门的东宗在换了夏伟成当掌门之后貌似已经靠吃老本了。
“对了小满，我们一会儿出去之后，你就别叫我师父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而且转世这种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他们也不一定会接受。”洛阳嘱咐道，夏有福能相信转世，但是别人未必能相信。
这也就是因为老人大多比较相信鬼神、相信命运、相信因果、相信轮回，夏有福作为从清末走过来的人，自然也是迷信的。再加上夏有福和武则刚的感情亲厚，自己说出的话又是铁证如山，所以夏有福才能够相信和接受洛阳的转世之说。
但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相信科学的，如果说出转世轮回来，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就算相信了，只怕也要把洛阳送去做科学实验了。
再说洛阳也不想尽人皆知，这种事情，有一个自己最信任最亲密的人知道也就够了。
“是，师父。”夏有福躬身应道，又抬起头问道：“可是师父，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在夏有福这种老传统的眼里，乱了长幼尊卑，是会遭雷劈的。就像以前的人们都相信如果哪个不孝子打爹骂娘会遭雷劈一样。
“……嗯，这样吧，我之前编出来的来历你知道吧？就说我是我的好友的传人，嗯，我那个好友跟上一世的我是忘年交，岁数比我小，大概年纪只比你大十几岁，也是活过了百岁的人，我是我那个好友传的功夫，但是亦师亦友，嗯，也算是忘年交吧。这样这一世的我的辈分就跟上一世的我是平辈了，恰好比你大一辈，你就可以叫我师叔……差不多了吧。”洛阳觉得这样是唯一能圆谎的法子了，虽然感觉很绕很无稽，但总算是绕回来了。
“好，我听师父的。”夏有福把洛阳说的话在心里重复了两遍，确定自己记住了这才抬起头来。
“小满，回头我们再慢慢叙旧，现在我们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为免现在外面等的人生疑，我们这就出去吧。”洛阳说着走到夏有福面前，出手如电拔出了九宫针，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再怎么夏有福九十多年的功力，也不会情绪激动就昏倒了。
“师父，我回头就让他们给我弄个什么鸡，到时候我们就通过那什么鸡来联络。您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什么鸡可神奇了，就巴掌大，您在燕山，我在燕海，通过那什么鸡就能直接说话了！”夏有福说得很神秘，他这个老古董从来就排斥现代化科技，独自隐居在山里也没用什么电器。
“咱们还是用小黑鸭子吧，就是对着电脑用小黑鸭子聊天，不但能直接和我说话，甚至你还能看到我呢。”洛阳很有优越感的在徒弟面前炫耀了一把，这是洛雪跟他说的，其实洛阳自己还不会用呢。他本来就以为自己挺跟不上时代的，终于碰上一个还不如自己的……
“师父，什么是小黑鸭子啊？”夏有福本着求知精神追问洛阳，可怜的夏有福也不容易啊，以他这个岁数这个辈分，每天都是被人家追着请教，他还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懂，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去请教别人了。
“这个……小满啊，师父得说说你这个心态问题。我记得以前的时候你有什么不懂的，都会到处问人，一定到弄懂为止。怎么现在你就没有那种心态了呢？不能因为年纪大了，心态就放不平了。活到老学到老嘛，这就算是师父交给你的一个任务，回去燕海之后，跟你孙子或者重孙子的去学会用小黑鸭子。”洛阳背着手，维护着他当师父的尊严。
一席话说得夏有福老脸红了，连忙躬身道：“师父教训的是，小满回去一定尽快学会用小黑鸭子。”
“嗯，回头我会亲自检查的。”洛阳心想等回去得赶紧找洛雪教教他怎么用小黑鸭子，一定要在夏有福之前学会……
后院的门口，夏伟成、夏弦月、京荣光、京灵和赵恒、陈琦这几人都已经等得心焦了。他们碍于夏有福的命令，谁都不敢踏入一步。
京灵本来是在跟施希在办公室里整理学生资料的，王冲来通知她，她才知道出了大事了，急忙跑到后院门口，却只能和其他人一起等。
夏伟成和夏弦月虽然是站在一边，却互相都没看一眼过。他们兄妹之间，也存在着旁人不知的矛盾。但是他们同样的牵挂着爷爷夏有福，都焦急的盯着紧闭的院门，尽管那已经朽了的木门，只怕一脚就踹开了。
“爸，阳子到底跟太师祖进去多久了啊，为什么还不出来啊……”京灵忍不住小声问京荣光，京荣光叹了口气，这件事惊动了隐居的太师公，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太师公对师门最是维护，洛阳如果给不出让人满意的答案，别看老爷子涵养好，一巴掌拍死都是轻的。
“你说里边儿咋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陈琦悄悄的问赵恒，赵恒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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