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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腿上，将信鸽放了出去。

　　　　皇上陷害傅原就在这么几天，她只希望自己养的这只信鸽争点儿气。

　　　　倚着窗棱，她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月亮，墨蓝的天空云烟缥缈，月光洒下来带着些雾里看花的美感，连带着她门前那棵堪堪出墙的红杏此时也显得不那么放荡了。

　　　　常欢捂着肚子顺势坐在了窗边，一手支着下巴发呆地望着那棵红杏树——

　　　　“宋明远你都和我睡了你还装什么清高！”她一把撕烂了他面前的经书，眼睛赤红，“你看着我！我叫你看着我！”

　　　　她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睁开眼睛，“你看着我！你喜欢我对不对？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为什么不说！你说啊！”

　　　　“你整天就知道念你的那些破经，你我夫妻一年多你有看过我几眼！”她终于忍不住靠在他怀里失声哭了起来，“你有看过我几眼……”

　　　　她哭着哭着，便在他怀里睡了过去，再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外面已是黄昏，天的那边还是靛蓝，天的这边却是云霞天满。

　　　　她起身走到屋门前，被阳光耀得眯起了眼，外面的阳光金黄色暖融融的，照在地上闪闪发亮，照在他身上像是自天边霞光处坐莲而来的佛陀，但此时他似乎正拿着锄头忙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她缓步走过去，问道。

　　　　“种树。”宋明远回头，见她走过来，冲她微微一笑，眼中难得多了些俗人的情绪，“你说的对，你是我娘子，可我却从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那你种树又是做什么？”

　　　　“你爱喝杏花酒，又喜食红杏，我便种了棵胭脂红杏。”

　　　　她抬头看着他的脸，他原本清冷的笑容此时在黄昏的暖阳里也变得暖融融了，似深藏情愫，美好得让她险些窒息。

第79章　够了！（）　
“你……”

　　　　“很漂亮的树对吧？”

　　　　不，它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沉默了片刻，她默默地说了句，“你听说过‘红杏出墙’吗？”

　　　　他先是一怔，继而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会吗？”

　　　　“你呢？”她不答反问，“你会为了佛祖，出我常家的墙吗？”

　　　　……

　　　　常欢回过神来，眯起眼看过去，正瞧见门口那棵红杏下鬼鬼祟祟地站着一个人。

　　　　常家的下人用手指都掰得清，而常欢院子里的就更不用说了，此时那树下就算只是一团黑影她也认得是哪个。

　　　　于是她抬起头，扬声唤道：“红杏，你站在红杏下面干什么呢？”

　　　　丫鬟红杏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来，见常欢正趴在窗户那儿朝这儿看好戏呢，当下朝她一甩手里的帕子，噘着嘴不乐意道：“小姐，您吓我一跳！”

　　　　见她这般，常欢笑了笑，借着月光眯眼一瞧，不得了，“哎呦，这大晚上的，还擦了胭脂水粉啊，连衣裳也换了，会情郎去？”

　　　　“小姐！”红杏娇嗔着，用帕子捂住脸，“您就别笑话人家了！”

　　　　“还不好意思了，”常欢“咯咯”笑了起来，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老爷子的，你快跟我说说，是哪个院子的小厮，小姐我好帮你搭线儿。”

　　　　“这，”红杏有些跃跃欲试，却又有些胆怯，思来想去片刻后，一甩帕子，踩着小碎步便朝这边急走了过来，站在窗前央求道，“那您可千万不能告诉老太爷啊……”

　　　　“成。”常欢微微一扬下巴，笑嘻嘻地应下，将耳朵凑了上去，红杏娇羞地附耳说道：

　　　　“是林家的四儿，以前伺候傅老爷原配夫人的那个下人，现在成了君安堂的伙计，我与他——嗯？怎么会有血腥味……啊！小小小姐，你流血了！”

　　　　“啧，你——”常欢立马不乐意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嘘！别大呼小叫的，你快接着说，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昨夜贤妃一夜未归，今早儿急得皇上是大发雷霆，连早朝都没心思上了，扬言要将掳走贤妃的刺客碎尸万段。

　　　　常老爷子可不晓得贤妃这一出是自家倒霉孙女搞出来的，皇上一急，自然他也跟着急，皇上说要将刺客碎尸万段，自然老爷子也跟着应和说，皇上，碎尸万段太轻了，这龟孙应该被满门抄斩，世代为奴吧啦吧啦……

　　　　皇上点头，爱卿说得是啊，这贼人吧啦吧啦……

　　　　真是难得有一回皇上和常老爷子面和心也和，虽然和得有点牵强吧……

　　　　之后常老爷子回去将这事儿又和常欢说了一遍，还笑皇上春心萌动，是对林云裳真上了心。

　　　　而常欢听过后原本笑着的嘴角先是一僵，后也呲着牙跟着老爷子呵呵干笑了两声，她真想说一句：爷，我就是那龟孙……

　　　　龟的孙女，没毛病。

　　　　这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发雷霆是做给谁看的一目了然，但是不是真的对林云裳上心就不得而知了。

　　　　常欢又嘻哈笑着应付了老爷子几句，这才半请半撵地将老爷子赶了出去。肚子上的伤口又裂了，若是让老爷子再呆一会儿，就是点再多香薰也骗不过他的鼻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上这就算是做戏，怕也是假戏真做，这几天皇上私底下不见动静，一心只顾着找林云裳的下落，连边关的傅原都放着暂且不顾了，而常欢也乐得在家养几天伤，毕竟只要她自己不想放人，皇上就是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到自己床底下。

　　　　没错，当今盛宠的贤妃娘娘被她一碗迷魂汤藏在了床底下。

　　　　而这一藏就藏了四五天，藏到了边关传来消息，说是北蛮进犯，请皇上派兵出战。

　　　　这下赵启元算是彻底清醒了，毕竟林云裳虽合他意，但比不得江山称他的心。

　　　　想明白后的他，再回想起这件事时立马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妥，这北蛮早不进犯晚不进犯，偏在他与贤妃商讨关于傅原的计划被刺客听去后进犯，十有八九是刺客向傅原报了信，而贤妃一夜未归，定是看清了刺客的脸，刺客恐被暴露，于是就……

　　　　赵启元摇了摇头，甩掉这些扰他思绪的念头，这件事牵扯到的利益太多，刺客是谁派来的根本不得而知，常，傅，林两家都有可能。

　　　　当务之急，是他必须御驾亲征。北蛮进犯定是傅原一手策划的，更和世家的争斗脱不了干系。他们都想争这份头功，那他便偏不如他们的意。

　　　　于是当他早朝时宣布了这件事后，殿下一片哗然，除了傅御史全程支持皇上御驾亲征外，所有人都反对。

　　　　傅家这是头一回为了皇上明着和林家对着干。林家一直想要一个出头的机会，傅家又不是不知道，这次竟然临阵倒戈力挺皇上，不免让林将军心里火冒三丈。

　　　　“皇上，您是千金之体，万万不可啊，还是让微臣去吧！”林将军跪在殿下，“区区北蛮不劳皇上大驾，微臣去了定叫他有来无回！”

　　　　“皇上，林将军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这一走，天下大事由谁来做主？”常老太爷也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军国大事不是儿戏，还请皇上莫要胡闹！”

　　　　常老太爷这是不说话不作死，一说话非把自己作死不可。要不怎么说忠良将相一个个的都没什么脑子呢，忠言逆耳易说，忠言说到人心坎儿里就需要功力了。

　　　　“皇上，微臣所思不然。皇上您是新君上任，举国期许，此时正是您向百姓，向群臣，向天下树立吾皇国威之时。此战若是打响，必将激励军民，震慑八方，从而一击退敌，叫他北蛮百年不立。”傅御史到底是读书人，拍马屁于无形之中，而且清纯不做作，大家做派。

　　　　“皇上，不可！”

　　　　“皇上，常大人和林将军所言甚是，如今朝中局势不稳，您万万不可在此时离开啊！”

　　　　“皇上……”

　　　　“够了！”

第80章　你敢撒谎？（）　
一场唇枪舌战下来，不过是一场形式罢了，赵启元收回兵权的心情急切，自然管不得群臣作何说法。倒是傅御史在这场闹剧里得了好处，皇上离开后，朝堂大事皆交由傅御史代理，六部辅佐。

　　　　傅御史这回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但皇上也留了个心眼，六部职位高，却是辅佐，傅御史官小却权大，也算是相互制约了。

　　　　而如此一来，傅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皇上这回去边关，第一件事怕就是要给傅原按个罪名将他正法。

　　　　这一天常欢正在院儿里晒太阳，常老太爷风风火火地就从外面闯了进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常欢笑着正要打趣，但还未开口，眼前一阵劲风而过，便被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巴掌，直打得她耳窝嗡鸣眼冒金星。

　　　　“啊！小姐！”远处正在浇花的红杏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常欢红肿着一边脸，嘴角带血地和常老太爷冷冷对视着，惊叫了一声连忙扔下手中的活计跑了过来。

　　　　红杏慌张地跑到常欢身边，不知所措地打量了几眼自家小姐脸上的伤，忙转过身“噗通”一声朝常老太爷跪了下来，哭求道：“老太爷，小姐身上还受着伤呢！您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小姐她可是您一手带大的啊！您怎么舍得啊！”

　　　　常老太爷听了立马冷哼了一声，怒道：“哼！她受伤也是她自找的！你给我滚开，我今天非打死这畜生不可！”说罢一脚将红杏踢开，红杏疼得龇牙咧嘴，也来不及爬起来，连忙又扑上去抱住了常老太爷的腿：“老太爷！您不能啊！您要是气不过就拿奴婢出气吧千万别打小姐啊！老太爷！”

　　　　“红杏，你先下去吧。”常欢放柔声音，对地上的红杏说道，“去账房拿些银子买点儿跌打膏抹了。”

　　　　“小姐！”

　　　　“下去。”

　　　　红杏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得闷声应下：“是。”

　　　　待红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常欢重新抬头看向常老太爷，冷声道：“打我做什么？”

　　　　常老太爷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她脸上，面色铁青地骂道：“畜生！你自己看！”

　　　　常欢把东西从脸上拿下来，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这才明白这是常七叔送来的信，信上说傅原设计将皇上带的军队引进了北蛮的埋伏，将其全部击杀后栽赃给了常七叔，说常家谋害皇上意图谋反，如今傅原已经带着自己暗中建起的势力以及倒戈到他队伍里的军队将常家军全部包围了。

　　　　“这傅家全他娘都是一伙的！傅原和北蛮串通杀了皇上，现在傅延青那个狗东西已经在朝堂上筹划新帝登基的事了！”

　　　　常欢看完后将信又扔给了常老太爷，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道：“傅御史奉旨代理国事，皇上驾崩了，他自然要负责操理新帝登基的事宜，有什么问题吗？”

　　　　常老太爷听了怒极反笑，指着她的鼻子气得连胡子都在发抖，连声道：“好好好，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是跟傅原那兔崽子学的吧！哼！我看没他你也翻不了这么大阵仗！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傅原和傅家串通一气了！”

　　　　常欢也笑：“不知道。再说人家傅原本来就是傅家的嫡长子，他们这算是自家人说自家话，哪来的串通一说？”

　　　　“混账！”常老太爷被常欢这一激，终于没忍住破声大骂，一脚踹了过去，好巧不巧地正踹在了常欢的肚子上，常欢顿时疼得头脑发昏，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滑了好几步远。

　　　　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一摸腹部，伤口果然又裂了。

　　　　常老太爷看了，面色一怔，眼中闪过了不忍，但转瞬又被怒气所代，厉声道：“你如今不仅学会了那等乱臣贼子所为，竟然还学会了对你爷爷撒谎！”

　　　　常欢一抿嘴，用力抓住了常老太爷再次挥过来的巴掌，眼中没了刚才的忍耐，一字一句喝道：“我他娘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冷哼了一声又低声说，“我才不会像你……”

　　　　一把挥开了常老太爷的手，常欢揉了揉手腕，喘了口粗气，再抬起头看向他时，眼底多了许些冰冷，她展颜笑了笑，语气嘲讽又悲哀：“爷，我一直在想，常家辈辈多子多福，怎么到了我这儿就绝后了呢？”

　　　　常老太爷瞳孔一缩，一言不发地看着常欢。

　　　　“后来我又想，我爹武艺高强，我娘剑法了得，怎么就都无缘无故地死在了战场上？爷，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就想问，爷，您当初，为了那个女人，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我常家的事？大赵给了你多少亩地的好处，值得你为赵家这么卖命？”

　　　　“你放屁！我——”

　　　　常欢步步紧逼，常老太爷步步后退，嘴巴一张一合地哆嗦着，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和。

　　　　见他这般心虚，常欢嘲讽地勾起了唇角，眼中带泪地笑出了声，不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转身朝外走去，声音幽远：“您放心，您就是把常家败得一个人都不剩了，我做了鬼也能叫常家活个千秋万代！”

　　　　常欢扶着红杏的手下了车，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巍峨屹立的城门，转过身，遣了红杏去递牌子。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从里面躬着身子走了出来，朝常欢一行礼，细声细气道：“长夫人，太傅大人正在里面等着您呢。奴才这前儿领路，您当心着走。”

　　　　“有劳。”

第81章　恭敬一拜！（）　
当初常欢招赘傅原入府，按照当朝的习俗，招赘夫婿的姑娘算不得是出阁，只算是招了夫婿入闺阁。因此即便常欢嫁了三次，年纪一把了，外面也依旧是以常小姐称呼。

　　　　如今傅原加官进爵，官拜一品，有了自己的府邸家院，常家又是戴罪之身，就是个傻子，也该知道怎么称呼她。

　　　　进了城门，穿过幽长寂静的御道，又穿过庄严空旷的广场祭坛，再迈过了高大宽阔的永泰门，常欢抬眼望去，远处亭台楼阁，宫阙殿宇，层层延绵不绝，路旁雪树银花，火树红霞，历历应接不暇。枝丫上几声清脆的鸟叫，应和着的，是不远处宫殿里的丝竹慢语，和御花园里小宫女偷闻花香的巧笑盈盈。

　　　　这皇宫历经几百年风雨不见年岁，反而经过时间沉淀后越发显得深沉厚重，气势恢宏。

　　　　皇朝的更迭不过人来人往，皇宫里的来来去去也不过是新人笑旧人哭罢了。当个金碧辉煌的宫殿，虽然气派，但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乾坤宫里，年仅七岁的小皇帝正背着手，端坐在案前，摇头晃脑，一板一眼地背书，他身旁坐着一个白衣翩翩的贵公子。

　　　　那贵公子单是坐在那里，便朗如明月，耀如辰星，美如璞玉，连带着他手中那本泛黄古旧的《天下论》也因他这通身的气派变得不普通了起来。

　　　　“老……老师，我又给忘了……”小皇帝背到一半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没想起个所以然来后，颇为胆怯地用眼瞟了瞟身旁的俊美公子，咽了咽唾沫，小声说着，“老师对不起……”

　　　　傅原听了不咸不淡地朝他这儿一瞥，吓得小皇帝头一缩，立马不敢说话了。

　　　　“既然忘了，那便继续背。”傅原将书还给了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他说道，“还有，皇上要自称朕而不是我，这话，微臣不想再提醒第三遍。”

　　　　“是，老师，我……朕知道了。”小皇帝低着头不敢看他。

　　　　“那今天的课便上到这里，还请皇上好生温习，微臣告退。”

　　　　“……”小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噢……”

　　　　出了乾坤宫，傅原下意识地抬头，打眼一看，便看到了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常欢。

　　　　她一向鲜少着女装，今日这一身芍药红的罗裙穿在她身上，竟让他想起了两人大婚之日，她金钗云鬓，凤冠霞帔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便明白了，为何向来一心为佛不近女色的宋明远，偏就对她动了凡心。

　　　　见她走到了自己面前，傅原回过神，一改在乾坤宫里的严厉姿态，面带轻佻地朝常欢行了个夫妻礼。

　　　　常欢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朝他回了一礼，看得傅原微微一怔。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常欢行过礼后，重新看向傅原，缓缓开口，语气平淡。

　　　　傅原听了，抿唇轻笑，不答反问道：“那娘子呢，娘子，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有，宋明远呢？”

　　　　他笑得更灿烂了：“回去见他的佛祖去了。”

　　　　常欢皱眉：“他许你对常家胡来？”

　　　　“自然是不许的，”傅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愉悦地笑道，“我跟他说，出家人不管闲事，他若管了一件，便要管千千万件。”

　　　　“然后呢？”

　　　　“然后他便走了。”他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只要他说，常欢就一定会信一样。

　　　　“他就这么走了？”常欢狐疑地皱起眉。

　　　　“不然你以为呢？”傅原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语气戏谑，说的话却真假难辨，“你看，这世上真心对你